第五十八章 探親(1)

在黎傑的記憶里,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哭過了.說閱讀盡在從當兵以來,他就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大男人,一個男子漢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哭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可是他現在哭了,而且哭得痛快淋漓,哭得莫名其妙.

文彬自殺後,劉勝他們把人質和黎傑都抬出了屋外,抬到了遠離加油站的地方,剩下的現場清理打掃工作由警方負責.

醫生在現場給黎傑和幾個人質作了初步的體檢,沒有現什麼大的問題,只是有個人質有點虛脫,經過現場的輸液和護理,很快就恢複了.

黎傑的身體方面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是他的心里一直就難以平靜.文彬留給他的最後一眼印象是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以及留在臉上的那絲詭異的笑.以前的有些事,他本來以為完全忘記了,是再也不可能想起來了的,但是正是文彬臉上的那種笑,像一根針一樣深深地刺痛了黎傑內心的某根神經,從而勾起了他對晚事的無窮回憶.

公安方面的領導和孟大隊長一起來看了黎傑,並對黎傑的行為給予了高度的評價.處理這種事,雖然也重視過程,但更重視結果.不管你采取何種方式,不管你使出什麼手段,人質能夠安全救出,汽油沒有被引爆,歹徒能夠伏法就已經夠了.

一直到上了直升機,黎傑的心里才慢慢地平靜,劉勝和分隊的戰友們已經知道了黎傑和文彬以前的關系,也能理解黎傑的心,所以他們並沒有多什麼,他們甚至沒有再談論起這次行動,黎傑知道戰友們是怕他們的談話會再次刺傷他的心,所以才選擇的沉默,對于大家的這種體貼,黎傑的心里不由湧起一種莫名的感動.

因為這次行動,黎傑誤了回家的火車,只好把車票改簽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當天隊里的訓練和執勤他還是照常參加,作為快反應部隊就是這樣,只要你還呆在部隊,哪怕是一天或者一時,你都時刻處于戰備狀態,只要有任務,你就得隨時出擊.

當天晚上,劉勝看到黎傑的心已經基本平靜,就趁著空閑時間專門找他談了次話.他們的談話完全是朋友間的聊天,而不是上級和下級之間的訓話,談話的內容很廣,牽涉到了以前,現在和將來,劉勝當然也談到了今天的行動,但他話很有藝術性,並且在談話過程中他還隨時在觀察著黎傑的反應,一直到他看到話快結束了,黎傑的表還正常,他的心里才放心了.他知道,黎傑這一關算是過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下午,黎傑很順利地登上了回家的火車.

黎傑是從不迷信的,也不相信什麼宿命論,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不管是宿命論還是巧合,在火車上生的一件事還是讓他碰上,如果不是因為那次行動延誤了乘車時間,黎傑就不可能坐上這次車,這件事他就不可能碰到.

黎傑坐的是硬臥,他的位置是第十七車廂15號的下鋪.跟以前一樣,黎傑出行大多坐的火車,因為他喜歡坐火車的那種感覺.他一直覺得坐火車出行有很多好處,既可以從容不迫地觀看沿途的風景,又因為火車上環境和時間上的寬松,可以結交一些朋友.母親是不大同意他坐火車的,因為她覺得坐火車時間太長,而且車上的人魚龍混雜不大安全,但是父親在這一點上卻與黎傑觀點一致.


黎傑上車後,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後放好行李坐了下來.其他人也6陸續續上了車,車廂里有些忙亂,但在列車開動前,大家都安頓好了,並各自坐了下來.

因為是鐵路交通高峰期,車上的位置都坐滿了.黎傑注意到,他的對面下鋪是一個警察,他穿著佩戴一級警司警銜的制服,行李不多,就一個公文包,看樣子是去北京出差的.對面的中鋪和上鋪是一對侶樣的年輕人,從衣著打扮來看,應該是剛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公司職員.黎傑這邊的中鋪和上鋪是一對母子,母親3o多歲,兒子十一二歲,兒子看起來病泱泱的,一上車就爬到上鋪睡覺,黎傑本來想把下鋪讓給那個母親或孩的,但是那個母親卻她兒子喜歡睡上鋪,因為上鋪沒人打攪他睡覺,自己也喜歡中鋪,並謝絕了黎傑的好意,黎傑也就作罷.

列車剛開始開動,除了那個孩,五個人都坐在下鋪的位置上.對面侶中的那個女孩性格非常活潑開朗,從上車後開始,就一直在唧唧喳喳地話,剛開始是和她男朋友,後面就逮著誰就和誰搭話,在她的帶動下,車廂的氣氛慢慢活躍起來.

根據西南嘯鷹的規定,非因公外出是不能穿制服的,就是平時出門也不允許穿帶有西南嘯鷹標志的衣服,所以黎傑現在身上穿的是便裝,只有他隨身攜帶的迷彩背包可以看出他有當兵的痕跡,但他一點也不擔心這個會暴露他的身份,因為曾經有戰友調侃過,這種包只有兩種人帶,一種是解放軍,還有一種就是民工.

黎傑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像民工,黑黝黝的臉,有點雜亂的寸板頭,因為頭比較軟就是剪短了也立不起來,所以前面有一咎頭貼在額頭上,身上的便裝是劉勝從箱底翻出來的,因為好久沒有漿洗了,顯得皺皺巴巴的,露在衣服外面的體表都曬得黑黑的,粗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民工.

所以當對面的女孩問起他是干什麼的時,他就以民工身份相告,周圍的人就都深信不疑.女孩顯然對黎傑剛才給那位母親讓座的行為很有好感,就不斷地找他談話,黎傑想想自己反正已經隱瞞了身份,也不擔心會被她套出什麼不該的話來,就與她攀談起來.

從女孩的話中黎傑得知她叫阿箐,在cd市一家較大的國營公司任職,這次是與男友阿強一起去北京旅游結婚的.從她的問話中黎傑可以感覺出這是個頭腦機敏而且很有思想的女孩,在某些方面甚至有點象王麗.

想起王麗,黎傑心里就一陣酸,同時也充滿了柔,他想起以前也跟王麗過想旅游結婚的,王麗當時很高興地答應了,要是她沒死,也許自己和王麗就可以和這對伴侶一樣,那該是多麼幸福啊.

阿強卻很看不起黎傑這個民工.在黎傑面前,他好像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他也在女友的邊上不時和黎傑搭著腔,但是他的話很不友善,他甚至黎傑根本就不配坐臥鋪,他覺得這與黎傑的身份很不相符,一年忙到頭好不容易賺了幾個血汗錢就學會了坐臥鋪享受,這是對家里人的不負責任,是對社會的不負責任.

黎傑對阿強這種略帶醋意的指責並沒有過多地去辯論反駁,他只是引用了書上的話在整個人類社會中人人都是平等的,人生下來本來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都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故意劃分出了所謂的階級和階層.然後他就打了比方:假如我們這輛車翻了,我們都不幸遇難,難道你這個白領比我這個民工就死得更高貴些嗎?我看不見得.

聽了黎傑的話,箐就格格地笑個不停,然後就不斷地感歎中國的國民素質確實提高了,連民工都有這麼能善辯會這麼引經據典難倒一個研究生了,同時還開玩笑阿強平時自詡學識淵博博學多才見識高現在看來連一個民工都不如,阿強的自尊心顯然受到了很大打擊,就不再與黎傑話,而在與箐的話中卻故意加入了一些所謂富民階層貴族階層才能聽得懂才能理解透的內容想鎮住黎傑,可後來看到黎傑不以為然的樣子,他也就不多了.


那位母親卻不大和大家談話,她只是時刻在關注著她睡在上鋪的孩子.箐沒話找話和她聊了一會大家才知道,這位母親來自四川省的德陽市,她的兒子得了一種叫做腦干星形母細胞瘤的重病,她曾帶兒子到西南地區最有權威的華西醫院診治過,但華西醫院的腦外科專家因為腫瘤太大且生長位置太特殊,手術起來風險很大,他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所以建議她去北京天壇醫院找專家會診一下,于是她就帶著兒子上了這次去北京的列車.

那位母親的話讓周圍的氣氛一下變得凝重,一時間大家都不話.後來那個警察提議大家一起打撲克牌下時間,大家也都不接話.于是大家就都各自上床躺著休息.

列車載著大家越過寬闊的成都平原,進入了連綿不絕高山巍峨的秦嶺.

時近午夜時分,車廂里除了箐和阿強還在竊竊私語外,大部分人都進入了夢鄉,黎傑也微覺疲勞,他雖然閉著眼睛,但並沒有睡著,車廂的頂燈已經熄滅,只留下了黯淡的地燈,透過未拉嚴的車窗窗簾,外面不時滑進隧道兩側的路燈所出的桔黃色的光,象一把把可以伸縮變形的軍刀,重複著出現了又消失,消失又出現了.黎傑耳聽著火車行進時所出的有節奏的"哐當哐當"聲,他不用擔心隨時可能出現的緊急集合的信號,不用擔心隨時可能出現的緊急任務,所以他的心里顯得非常的甯靜.

朦朧中,他突然覺察出周圍好像有什麼動靜,剛睜開眼,就看見兩個黑影撲到了對面下鋪的那個警察身上,並把警察緊緊地按住了,借著地燈的光,黎傑看到,那兩個人的手上都拿著刀,一種刀刃很長的砍刀!

黎傑一時之間還不知道生了什麼事,他看到那兩人只是按住警察,並沒有用刀砍人的征象,就決定先不做聲,只是靜靜地躺在那里靜觀其變,但他還是做好了隨時出擊的准備.

突然之間,車廂里亮起了很多手電筒出的光束,然後傳來一陣陣吆喝:"大家都躺著別動!搶劫!"然後就是一陣接一陣的尖叫,很顯然,這是旅客們出來的,他們都從夢中驚醒了!

不好!碰上歹徒搶劫了!而且歹徒的人數還不少!他們顯然控制住了車廂兩邊的出口,車廂里面也有不少歹徒,這從手電筒出的光束就可以看出來,他們正在一個座位接著一個座位的搶劫旅客們的錢財!

在沒弄清歹徒的況之前,黎傑還不想引起歹徒的注意,所以他還是沒有起來,也沒有做聲.又一個歹徒走了過來,手電筒出的刺眼光線滑過黎傑的臉龐,照在正在與那兩人扭打的警察身上.

那個警察還在睡夢中就被兩個歹徒控制住了,反抗顯然已經無效,在手電光的照射下,黎傑看到他被兩人反扭住雙手,一邊一個夾著坐了起來,一個歹徒還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我是警察,你們這是干什麼?襲警可是大罪,你們知道嗎?"警察看到反抗無效,就大聲質問道.


"警察先生,不用你,我們也都知道你是警察,我們這是搶劫,可是我們一般況下是不搶警察的,當然,這有個前提,就是警察先生你不要再反抗."第三個歹徒用手電照著警察的臉,嬉皮笑臉地.

這時箐,阿強以及那對母子倆也被驚醒了,箐和阿強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生的一切,坐在那里做不得聲,那個男孩卻被嚇得哭了起來,她母親就不停地拍打著他進行安慰,她雖是在安慰她兒子不要害怕,但她自己的聲音也是抖的.

那個警察雖然被歹徒控制住了,但他還是一臉的大義凜然:"我不只是要你們不搶劫我,我還要求你們放過這車上的所有人,否則,我決不會停止反抗的,因為這是我作為警察的責任,我勸你們還是趕快放下手中的刀,在尚未釀成大禍之前趕快逃跑吧,我可以承諾現在不抓你們!"

另外兩個歹徒就笑著:"你這個條子還真硬氣,可惜你都是自身難保,你還什麼大話?快,你答不答應不反抗?如果你答應了,我們就可以放過你一馬."

此時車廂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不時傳來歹徒的喝叫聲和婦女孩的尖叫聲和哭鬧聲.警察看了看正在對面上鋪哭泣的孩和他嚇得抖的母親,還有那個還在埋頭猛睡的民工黎傑,臉上充滿了憤慨,愧疚和無奈.他掙了掙雙臂,見歹徒控制得很緊,就對他們:"我答應你們,但我有個條件,就是要求你們放過我周圍的這幾個人,作為警察,我現在保護全車廂的人,但我保護一下我周圍的幾個人還是應該的,如果你們不答應,我就是死也要跟你們拼!"

幾個歹徒嘀咕了一陣,就答應了,兩個歹徒就放開了那個警察,然後派一個歹徒持刀看住他,不讓他起來,另外兩人就准備去隔壁搶劫.

哪知這時候變故抖,後來的那個歹徒手中的手電筒無意中照到了箐的臉,然後手電筒的光束就停留在他臉上不動了.

"絕色美女,絕色美女啊,這個妞我今晚要定了,美女,你趕快下來跟我走,否則我就砍死你們!"那個歹徒突然凶像畢露,伸出手來就想拉箐.

那個警察剛想起來,卻很快又被另外兩個歹徒控制住了,勢一時十分危急.

箐就一邊用腳踢著歹徒伸過來的手,一邊用求救的眼光看著阿強.阿強卻好像整個人都被嚇呆了,坐在那里沒有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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