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地位
一年前,太倉縣城曾經遭到了馬賊們的攻擊,並且將城牆和城中的大量店鋪全部破壞.那時候賀一鳴來到此處之時,目光所及,一片狼籍,令人慘不忍睹.
然而,當一年多之後,賀一鳴再度來到了太倉縣城之下時,他卻不由地有些發怔.
那高大的城牆與他腦海中的記憶似乎完全搭不到邊,若非他對于自己甚有自信,確信自己並不是路癡的話,那麼在見到這堪稱巨大的城牆之後,他甚至于會懷疑自己走岔了.
反倒是袁禮薰並沒有見過縣城的那破敗景象,是以對此一無所知,遠遠的,她好奇的看著城牆高度,以及那陸續進出的擁擠人群,不由地驚歎道:"少爺,太倉縣城確實繁華,就算是我們郡城與之相比,也不過如此了."
賀一鳴扯開嘴,微微一笑,他拉著袁禮薰的手,並沒有直接入城,而是以輕身功法繞著城牆轉了一圈.
片刻之後,他已經摸清了周圍的環境.
如今的太倉縣城比起以往來,足足大了五倍有余.不過,如此浩大的工程,絕對不是區區一年就可以完工的.
整個城牆除了他來的那一面之外,其余三面只不過是建了一個城頭,而其余城段上則是熱火朝天的開工罷了.
或許是因為城市即將繁榮,所以每個城頭處都擠滿了人群.
想要進城和出城的人雖然已經盡可能的分開,但還是顯得頗為擁擠.
而且,在每一個尚未修建的城牆處,除了開工之人外,還有無數的兵丁巡戈,是以根本就沒有人敢從那里進出.
看到了這個場面之後,賀一鳴也是為這個速度而吃了一驚.
在他上一次離家之前,就知道縣城即將重建,並且將會擴大,但是以程家的力量,竟然會如此快捷?這似乎不太可能吧.
一圈之後,賀一鳴二人如同鬼魅般的城門不遠處出現了.
賀一鳴控制的恰到好處,雖然有些突兀,但卻是在絕大多數人的視線死角上停住了身法,基本上沒有被人發覺.
唯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瞪圓了眼睛盯著他們,似乎是不理解為什麼他們能夠突兀的出現在這里.
不過,還沒有等小家伙想通這個深奧的問題,賀一鳴二人就離開了那里,朝著城門而去.
雖然他們身上並沒有穿著什麼綾羅綢緞,只不過是普通人的布衣罷了.
但是,別說做為先天強者的賀一鳴了,就算是如今的袁禮薰,都是一位內勁七層的後天小高手了.
內勁七層,或許在橫山一脈中並不算什麼,但這里可是太倉縣.縱然是那三大世家的三代子弟們,也僅有賀一天這唯一的一個七層內勁高手.由此可知,這等人物在太倉縣中究竟具有何等的地位了.
他們二人走在了大道之上,自然而然的就與一般普通人有了些許的區別.
在他們的身周,人們下意識的避開了幾步,留出了一定的空間.當周圍之人全部這樣做之後,頓時將他們突兀的顯示出了.
賀一鳴眉頭微皺,他知道這是自己沒有注意的原因.
長時間在深山老林中待著,竟然忘記了先天強者本身那無處不在的強大真氣.雖然不會傷及無辜,但混在人群之中,就象是黑夜中的燈塔般,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劇烈的光芒.
鶴立雞群,不外如是……
他微微搖頭,實在是無法忍受周圍之人那有意無意朝著這里偷看的視線.終于是拉著袁禮薰的手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他只不過是微微的加強了一點那自然散發出來的極為淡薄的強者氣息,這種程度的氣息並不會對普通人造成任何傷害,但卻會讓他們下意識的主動避開.
所以當他們筆直的朝著城門走去之時,所有人都是毫無怨言的讓開了一條道路.
這個異樣立即引起了城門兵丁的注意,這些兵丁就算是再沒有眼力,看到了這一幕之後,也明白這二個人絕不好惹,起碼不是他們能夠招惹的.
一個兵頭迅速的排開了城門兵丁,小跑著上前,點頭哈腰的道:"二位大人,不知高姓大名,從何而來."
賀一鳴停下了腳步,詫異的問道:"入城也需要記錄麼."
若是普通人這樣詢問,兵頭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但是面對著並沒有收斂氣息的賀一鳴,他卻根本就沒有這個想法,而是恭敬的道:"普通人自然不用,但是二位大人的身份自然是不同凡響,小的也是照章辦事,請二位大人不要為難了."
這個兵頭一邊解釋,一邊打躬作揖,一臉的誠懇.
袁禮薰輕輕的拉了一下賀一鳴,賀一鳴無奈一笑,道:"本人賀一鳴,這是我是妻子袁禮薰,至于我們從何而來,你就無需知道了."說罷,他拉著袁禮薰的手,再也不理會此人,就是徑直離去.
那個兵頭心中有些怒氣,幾次想要伸手阻攔,但終究是不敢造次.
豁然,他的動作一僵,想起了賀一鳴所報的姓名,頓時是臉色大變,就連身體也開始哆嗦了起來.
旁邊一個兵丁上前,道:"程頭兒,這二個家伙是什麼來頭啊,這麼不給你面子.他們還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牽著手,要不要我們上去教訓一頓,敲點銀子孝敬您老."
程頭兒先是一怔,隨後背心上頓時是冒出了一片冷汗,瞬間就將內衣和中衣浸濕透了.此刻在他的眼中,這個平日里最懂得拍他馬匹的兵丁已經是如同凶神惡煞般的恐怖了.
他不假思索的一巴掌扇了過去,頓時將那兵丁打得如同陀螺般轉了幾圈.
當那兵丁頭暈腦脹的摔倒之後,竟然直接昏暈了過去.
周圍的兵丁們一個個噤若寒蟬,他們不知道這個同伴如何得罪了老大,但是老大可是程府中的一個遠支子弟.雖然不被權勢熏天的程府看中,但也絕對不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能夠招惹的.
只要程頭兒一句話,他們此刻的好差使保證就此砸掉,所以他們一個個動作僵硬的站直了身體,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程頭兒怒哼一聲,也不管此人是否昏迷,道:"瞎了眼的東西,拉手又算什麼,那叫……潮流,笨蛋."
隨後,他的目光凶厲的掃了一圈,道:"你們幾個聽好了,都給我擦亮眼睛,別惹麻煩.今日辦事,不許夾雜私活,若是被老子知道,一定稟明城主大人,將你們一個個抽筋剝皮."
說罷,他冷哼一聲,快步離去.
兵丁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程頭兒為何發飆,而且還要斷了他們的財路.
不過,在程頭兒日常豎立起來的淫威之下,他們卻不敢反抗.片刻之後,繼續放人入城,但是這一次就輪到那些普通百姓們驚訝了,因為這些兵丁們除了固定的入城稅之外,就再也沒有索取絲毫的財物了,哪怕是有人按照慣例想要塞東西,卻也被他們一口拒絕.
如此一來,眾人不由地嘖嘖稱奇,那些看見賀一鳴二人入城的更是在心中暗自猜測他們的身份.
賀一鳴自然不會理睬身後所發生的事情,他與袁禮薰笑吟吟的在城中走著,不過片刻,就已經來到了城中最為繁華的地段之中.
他本來想要入城拜見父母,但是途經此地,見到了袁禮薰眼中的神采,頓時是心中一軟,就陪著她在這里閑逛了起來.
當然,入城之後,賀一鳴吸取了教訓,將本身的氣息完全收斂了起來,沒有了半點兒的外泄.如此,其他人看過去,再也無法發現他身上的那種與眾不同的感覺了.
袁禮薰一進入此地,立即是目光炯炯有神,不過她多用眼而幾乎不用口,更不用說什麼動手了.
似乎她只需要在這里看上一圈就已經滿足了似的.
賀一鳴搖頭輕歎,不過這里的繁華比起一年以前,已經是來了個翻天覆地的大改變,縱然是他也有些感到目不暇接了.
豁然間,賀一鳴的耳朵微微的動了一下.雖然他並沒有刻意的去運用順風耳奇功.但是當有熟人在附近開口說話之時,他若是聽不到的話,那麼這門功法也就不配稱之為先天奇功了.
他拉著袁禮薰的手微微用力,袁禮薰訝然回頭,只見賀一鳴神色古怪的朝著側後方示意了一下.
袁禮薰莫名其妙的朝著那個方向看去,隨後也是微微的張開了小口,露出了一絲哭笑不得的神色.
在那里,也有著一對年輕男女,他們笑吟吟的在一個攤頭前挑選著什麼.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親昵的動作,甚至于連拉手都沒有.但是賀一鳴二人卻從一些細小的動作中看出,他們的關系並不簡單.
當然,真正讓賀一鳴二人驚訝的是,這一對正是賀一鳴的四姐賀一玲,還有袁家大少袁禮凌.
看到了他們之後,袁禮薰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掙脫了賀一鳴的手,頓時讓他郁悶不已.若是早知如此,他就視而不見了.
賀一玲和袁禮凌畢竟都是內勁六層的的高手,被某一個方向的目光注視久了,自然而然的就會有所感應.
他們幾乎是同時轉頭,朝著這個方向看來.
不過,當他們看清楚了賀一鳴與袁禮薰的面貌之後,卻是不約而同的驚呼了起來,隨後二個人的表現就迥然不同了.
賀一玲是滿臉的喜色,雙目之中更是隱隱的亮了起來.至于袁禮凌,臉上的肌肉則是有些僵硬了,看向賀一鳴的目光中充滿了敬畏,簡直就是比見到了他家老頭子還要拘束幾分.
賀一鳴微微的笑著,他向前走了幾步,在人群中穿行,已經來到了四姐的身邊.
"六弟,你回來了."賀一玲滿心歡喜的道:"一走就是一年,可想壞大家了."
賀一鳴點頭,他輕輕的應了一聲.然而,在他的心中卻湧起了一陣強烈的暖意,他的思緒瞬間回到了昔日的賀家莊之中.在那里,特別是每天的清晨,一幫子三代子弟們在三叔的帶領下,在後院操場上進行晨練.
不是為何,當賀一鳴回想到賀家莊之時,竟然對這個事情的印象最是深刻無比.
賀家莊由賀武德一手建立,成立的時間較短,三代子弟也是沒有幾人.但正因為如此,第三代子弟之間的關系遠非普通的數百年傳承世家可以比擬.
或許由于某種原因,也會有些小摩擦,但是在他們這一代,親情尚未泯滅,血還是濃于水的.
哪怕賀一鳴身為先天強者,但是在見到了四姐之後,他卻發現,原來在自己的心中,對于親人的掛念和依戀遠遠的超出了他本人的想象之外.
"四姐,您在逛街啊."賀一鳴仿佛是已經徹底的拋開了他先天強者的身份,就像是普通人和家人聊天似的問道:"想要買什麼東西?"
他說著這句話的時候,眼光朝著袁禮凌的方向一轉,似笑非笑的表情頓時讓賀一玲臉上大紅了起來.
"六弟,你不要亂想,我們沒有什麼的."
"四姐,你誤會了吧."賀一鳴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的道:"我可什麼都沒有說啊."
賀一玲狠狠的白了這個家伙一眼,突然象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歎道:"六弟,你回去之後,不要告訴爹爹,好麼?"
賀一鳴微怔,他心中狐疑不定,沉聲問道:"四姐,發生了什麼事?你與三叔有什麼誤會麼?"
賀一玲搖著頭,沉默不語.經過了最初與六弟相見的喜悅之後,她似乎是終于想起了六弟的與眾不同了.做為世家子弟,她當然明白一個先天強者的份量,那隱藏著的心思就不太敢說出口了.
賀一鳴的目光移到了袁禮凌的身上,這位袁家大公子深深一躬,道:"見過賀大師."
他的態度畢恭畢敬,不敢有一點兒的輕慢.
賀一鳴微微點著頭,一看他這個表情,就知道想要從他的口中問出點什麼,只怕是不太可能了.
袁禮薰心中一動,上前將袁禮凌拉了過去,這一對兄妹在旁邊悄悄的嘀咕了起來.
"大哥,你與一瓏姐姐怎麼了?"
"唉,我與賀姑娘情投意合,二家的身份地位也般配.但賀三爺就是對我懷有成見,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我們的婚事,反而想要撮合賀姑娘與程家或者是徐家."
袁禮薰眨了幾下漂亮的大眼睛,她驚訝的道:"這是為何?"
袁禮凌苦笑不已,道:"我又如何知道,或許是他老人家看我不順眼吧."說到此處,他的聲音也有著憤憤之氣,不過礙于如今賀家的威勢,他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袁禮薰微微搖頭,轉頭向著賀一鳴望去,她當然清楚,以賀一鳴的實力,肯定是早就將這番話聽在耳中了.
賀一鳴果然是眉頭微皺,但他同樣也不明白三叔的想法.
不過他如今的眼光也算得上是頗為毒辣了,一看這對年輕男女相處的情況,頓時明白他們確實是真心的相互喜歡,若是因為三叔的堅持而將其硬生生的拆散,實在是有些不忍心.而且聽袁禮凌的意思,三叔竟然是中意徐家或程家子弟,這就更讓他有些不滿了.
微微一笑,賀一鳴道:"四姐,我們先回去吧.見見三叔,我為你說幾句,或許三叔會改變看法吧."
賀一玲豁然抬頭,在她的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在得到了賀一鳴的承諾之後,她頓時象是溺水之人捉到了一塊巨木,並且沿著這塊巨木登上了船只.她知道,六弟雖然不是家族中的長輩,但是以他的身份,說出來的話,只怕比長輩更加的有效.若是他真的肯開金口,那麼爹爹或許會真的同意下來了.
雖然女兒家的矜持讓她很難回答,但是她的目光已經將內心中的一切想法都表達了出來.
一行四人前後而行,朝著賀家在城中的院落走去.
賀一鳴與袁禮薰自然是結伴前行,而賀一玲和袁禮凌則是跟在了較遠的後面.
似乎是得到了袁禮薰的某種暗示,袁禮凌的臉上也有著一絲異樣的光彩.
他俯首,低聲問道:"一瓏,你說賀大師會為我們說話麼?"
賀一玲肯定的道:"我們二個的關系從小就不錯,六弟一定會向爹爹求情的."說到這里,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希冀之色:"若是六弟開口,爹爹多少也會重新考慮.在我們家,如今的六弟起碼可以做一半的主了."
袁禮凌對此並無異議,而且他心中暗道,若是在袁家之中有一位先天強者誕生的話,那麼別說是做一半的主了,就算是想要全部做主,只怕爹爹和爺爺也是絕對不會二話的.
霍然間,他的心中湧起了一個念頭,如果此刻他本人就是一位先天強者,或者是內勁十層的巔峰後天修煉者,那麼賀荃義還會堅決反對此事麼?
他望向了前面緩步而行的二人,心中突地湧起了一種強烈的想要沖擊武道最高峰的欲望.
這是一種無可壓抑的感覺,因為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家族中的權勢在這種強大的力量之前,似乎是變得那麼的渺小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