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寶寶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拉扯著他的衣服,膽怯,擔心,恐懼……看著那躺在他懷中的身影,她輕咬下唇,帶著哭腔問道:"瑤兒姐姐她,她……受傷了嗎?"
"不,她……睡著了."
龍威的身體猛的一晃.
"真……真的嗎?"寶寶用力的咬著嘴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但晶瑩的淚滴卻如泉湧般從眼角湧出.
"逍兒……"龍威走到他身後,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一刻,他感覺他的身體冷的嚇人,如同一具被凍結萬年的尸體.
"男兒不要壓抑,哭出來."看著平靜冷漠到可怕的兒子,龍威閉上眼睛,揚起頭來,強忍著雙目的酸澀.
死一般的寂靜中,風瑤靜靜的躺在風逍的懷中,安靜的仿佛一幅絕美的畫.她的臉上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只有深深的留戀與淡淡的欣慰……是在欣慰救了他的媽媽,還是在欣慰他的安然無恙.
他木然的跪在那里,空洞的眼神直直凝望著她的臉,慢慢的,他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猩紅色的,是血!
"啊!!!!!!!!!"
淒厲的嘶吼如蒼猿泣血,讓夜空都為之悲戚.血凝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到她的胸前……無數次的痛苦折磨中沒有哭過,無數次的地獄訓練中沒有哭過,被傾愛的女子背叛時沒有哭過,義父離去的時候沒有哭過的他……這一刻血淚泉湧.
"逍兒……"楚穎穎在他身邊跪下,顫抖著伸出雙手,想要抹去他臉上的血痕.
"滾開!!!"
一股大力將楚穎穎無情的撞飛出去,伴著一聲讓人心碎的悲吼,風逍抱著風瑤的身體如發瘋般沖出龍家大院,消失于夜幕中,一路灑下猙獰的血痕.同時,寶寶大哭的聲音與她追出來的腳步聲在龍家大院悲戚的響起.
楚穎穎眼神空洞的癱坐在地上,怔怔的看著地上那一大攤的血跡.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如此對待我們……為什麼……"
一點血絲從龍威緊握的右手間流瀉.他走到楚穎穎身邊將她扶起,輕聲喚道:"穎穎,堅強起來……這不是你的錯,如果連你也垮了,我們的孩子怎麼辦."
楚穎穎雙手捂面,嚎啕大哭.
龍威沒有再說話,輕拍她的後背一會後,走出了廳門,
楚穎穎漸漸停止了哭泣,她走到那刺目的血跡前,蹲下身體,顫抖著雙手撿起那在爆炸中被炸散的照片.
照片,一張一張的描述著幾個女孩的絕美笑顏,她們的風華絕代,她們的巧笑嫣然……她們乖巧的膩在他身側……風瑤,更是美的仿佛不該存在于人間.照片上的她,那溫柔的笑足以將日月都映襯的黯然失色.
這些照片,都來自那神秘的生日禮物,沉沉的小盒子.它們記錄了幾個女孩與他溫馨的生活,記錄了風逍與風瑤從小到大成長的曆程……它們有的完整,有的被炸到面目全非,有的被血染得猩紅一片.她一張一張的撿起,一張一張小心的擦拭,笑著流淚.
一個蒼老的身影倚在牆上,木然的看著漆黑的天空,仿佛死去了一般.
沉重的腳步聲靠近了老人.龍威看了這個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老人一眼,痛心的閉上了眼睛.
"汪伯,你來我龍家多少年了."他倚在牆上,聲音滄桑的問道.
"六十二年."
"你今天多少歲了……"
"六十七歲."他木訥的回答著.
"為什麼!"龍威閉目仰天,長歎一聲.
"我對不起龍家."他頹廢的說道,目光空洞.六十多年,第一次出手,也是唯一的一次出手,他失敗了.龍家上下安然無恙,卻葬送了一個無辜的女孩.
"二十一年前,那件事情的泄露……"
"是我."
重重的一拳擊在牆壁上,龍威的右手鮮血四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以手支牆,痛苦的狂笑著.笑聲中透著濃濃的悲涼.
"五歲被我爺爺收養,與我父親一起長大,又從小照顧我的一切,教我怎麼做人……你表面雖是我的貼身家仆,但……我爸一直都把你當半個兄弟,半個朋友,而我,一直拿你當半個父親,半個老師……"
汪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如同一具風化的干尸.只是那老眼,渾淚縱橫.
"當年我龍家痛失愛子,我們懷疑過家族內部所有……卻惟獨沒有懷疑過你……沒想到……沒想到……"
他想大哭,又想大笑……笑自己的愚蠢,笑這個天大的諷刺,笑這個狗娘養的命運.
"少爺……讓我死……"
"你沒資格叫我少爺!"一把手槍抵在汪伯的頭上,此時的龍威早已完全沒有了平日的沉穩冷靜,他臉上的肌肉在抽搐,心也在抽搐,拿著槍的右手在不停的顫抖.
"六十二年前的天皇,德川一佐……派我來的."無需龍威詢問,他木然的說了出來,沒有焦距的雙目一片死灰.
龍威冷笑:"隱忍了整整六十二年,憑我對你的信任,這期間你有無數次機會可以置我于死地,為何偏偏要選擇今天……為什麼會是今天!!"
他多麼希望死的人是自己.縱然自己身死,父親還可以馬上站出來撐起一切.而那個可憐女孩的死亡,所引發的後果不堪設想,他是他的兒子,也是血皇影風,也是修羅!血皇影風一旦失去理智,以他恐怖的身手,有誰可以阻攔!
而且……那剛剛連接起的親情,被那陣爆炸徹底的炸斷.或許從剛才那一刻起,他對龍家只會有仇恨……
"他們要的是一個……給他們提供消息的間諜……我如果提早暴露,很難再有一個人會達到我這個位置……但……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輪回世界,小少爺都太厲害……天皇害怕……無法再忍耐,讓我不惜一切的除掉他……否則……"
"否則怎樣……是什麼樣的威脅,讓你在五歲時就銘記于心,整整六十二年都不敢遺忘!"龍威赤紅著雙眼問道.
汪伯沒有回答,聲音徐徐道:"想見到小少爺……太難了,我不敢放過這個機會.但是……我敗了……龍家天佑……我對不起那個女孩."
龍威收回手槍,默然轉身,"把他帶走."
幾個內心惶恐的鳳組成員立即沖向前去,架起那個已經完全脫力的老人.
"讓我死……"任務失敗,他與他的家人都必死,自己與龍家這麼多年的感情也完全割斷,此時的他,萬念俱灰,只求速死.
"你不能死……你的生死,只有我兒子才有資格決定."
"去檢查一下各個角落,還有他所有可能去過的地方,看還有沒有其他的液體炸彈."冷淡的撇下一句話,龍威邁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
她十八歲生日那天,他緊緊的抱著她,一字一頓,眸光如水流動,滄桑而亙遠,"為了抱緊你,我可以付出一切,即使我心永遠黑暗,你也是我唯一的光芒!"
她那時的幸福暖笑與淡淡羞然仿佛再次清晰的出現在他眼前,然後變得模糊……再模糊……
他想過有一天自己或許會忽然失去生命,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失去所有得到的一切……卻從來沒想過她會離開自己.因為他不敢,他從來不敢去想沒有了瑤兒的世界他該如何活下去.
從小到大,她的身影填滿了他的世界.她總是溫順嫻柔的待在他身邊,如他的影子般跟隨著他,照顧著他,陪伴著他,她所做的一切,也無一不是為了他……他是她的命,是她的全世界.
他慢慢的習慣了她的柔,她的完美……直到忽然失去了她……他恐懼,絕望,世界崩塌,撕心裂肺……
即使自己是人人懼之的血皇影風,即使自己是讓世界顫抖的修羅,即使自己將擁有富可敵國的巨大財富……那又怎樣……沒有你與我分享,我得到了天下,又能如何……
瑤兒,哥哥錯了,真的錯了……
漫無目的的飄蕩于夜空的風逍,滿目蒼涼,淚流滿面……眼前,似乎是一片紅色,又似乎是一片灰色……直到……漆黑一片……抱著她依然滴血的身體,他從空中跌落了下去.
砰~~
心中的一根弦忽然崩斷,體內的混沌氣息在混亂中變得更加凝實……絕望之下,玄關頓破,混沌決直接突破至第五層.
但……那又如何……
除了懷中的瑤兒,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或許再也沒有東西可以撼動他仿佛死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