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無極左手熟練的轉動輪椅上的銀輪來到房門前,伸出慘白的右手拉開房門,出去之後又輕輕的合上.他深沉起來像個老謀深算的將軍,平時則像個溫文儒雅的翩翩君子.
他慢慢的行至後院,看見他的家仆紛紛恭敬的行禮,他一一點頭示意,然後擺手拒絕了他們幫他推動輪椅,獨自一人來到了後院的花園.
時間已經是下午,炎夏的太陽絲毫不吝嗇它的光芒,灑下大地,灑在他的身上,讓他沉悶的心有了淡淡的溫暖.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陽光之下.
輕盈的腳步聲在他的前方響起,仰面走來一個高雅文靜的絕美女子,美豔絕倫的臉上有著讓人自慚形穢的高貴氣質.她的手上捧著一株小小的素心蘭,雖未盡放,但已隱隱釋放著蘭香.看到端木無極,她的腳步稍頓了一下,柳葉般的清眉稍稍凝起,似乎是在奇怪他出現在這個地方.她柔美蕩漾的雙目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後面無表情的向他點點頭,邁著輕柔的腳步從他身邊繞過.
端木無極轉過身來,癡癡的看著她的背影.天下間,只有她一人能讓他如此失魂落魄.五年的時間,他已經不知看過多少次她的背影,卻似乎永遠沒有看厭的那一天.每一次,他都會以為自己在看一個不該存在于人間的仙女.
窈窕優雅,輕柔如云,高雅如山間清泉.而這又是一個玉一般的女子,有著精雕細琢的絕美輪廓,有著晶瑩剔透,賽雪欺霜的皮膚,遠遠看去如美玉一般純潔無瑕.讓男人魂為之奪,女人自慚形穢.
他們近在咫尺,卻隔著一座似乎永遠永遠都翻不過去的大山.
五年的時間,他從未見她對他笑過,而也只有在面對她的兒子端木霄的時候,她才會露出屬于一個母親的暖笑.
端木世家上下都將端木霄這個曠古未有的絕世奇才視為小祖宗,百依百順,生怕他有哪一點不順心的地方,而如果他的身體稍有不適,那些平時足不出戶老臉都快僵硬的老古董們都會像個孩子一樣焦急的上躥下跳.而唯獨她對端木霄極為嚴厲,各方面都務求盡善盡美,而端木霄也對她從來都是百依百順,她的話他從來不會違逆,最怕看到的就是她露出生氣的表情.也因為端木霄的原因,沒有人敢針對她這個外家族嫁過來的女子.
她名為語蝶,教子養花組成了她生活的全部.而在百花盛開的時刻,她經常會站在百花叢中,沐浴著和風靜靜的看著蜂飛蝶舞,有時一站就是兩個多小時,誰都不知道她在想著什麼.
端木無極轉動雙輪,所行過的地上留下兩道淺淺的壓痕,沐著陽光,閉著眼睛,他的心忽然變得出奇的平靜.但內心深處,那個仙一般的身影卻越變越清晰,自從看到了她第一眼,她就成了他一輩子都克服不了的魔障,他的人生也因此而變化,心也被一次次的劃上深深的刻痕……但,他從未後悔.
他經常對自己說:你太傻了.但他又很快的回答自己:雖然傻,但是值得,只要能看到她,這就夠了,一切都值得……
時間慢慢的流過,等他終于懶懶的睜開眼睛時,太陽已經再次西偏了近十度.他自嘲的笑了一下,剛想轉動椅輪,卻忽然發現右手邊不遠處一個正靜靜看著西方的小小身影.
一米多高的身材,稍顯瘦弱的身板,他明明是一個剛滿四歲的稚齡兒童,但眼睛卻是那麼的深邃,如深不見底的幽藍海洋,仿佛世間一切都逃不過他的這雙眼睛.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面色沉穩無波,身體絲毫不動,唯有衣角隨風輕擺.端木無極的雙目恍惚了一下,因為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睥睨天下的帝王.而這種感覺早已經不是第一次,他也早已習慣.而也只有他才會讓人產生在這種不可思議的錯覺.
"霄兒,又在等夕陽嗎?"端木無極來到他身側,一臉慈愛的說道,目光也隨著他看向了西方.不知道何時起,這個小皇帝每天下午都會站在這里默默的看著西方,端木山莊里的人都知道,他在等夕陽.
"嗯."端木霄依然看著西方,盈盈閃動的雙目一眨不眨:"夕陽一落,就又過去了一天."
"霄兒不舍得嗎?"端木無極柔和的說道,然後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卻沒有注意到他的身體竟因這力道極輕的拍動而劇烈的搖晃了一下."世界上最大的遺憾就是時光不能倒流,再怎麼留戀,也無法挽回."
端木霄沒有點頭,嘴角依然是那與年齡完全不符的淡笑:"從小到大,我學會了太多的真理.而有時候,我也經常會在無意中發現真理並不是不可以打破.時間,真的不可以倒流嗎?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有一個很傻的願望,我希望時間能倒流,讓我可以做的更好一些,不再讓媽媽生氣,也是從很小很小的時候起,我的心里一直有一個奇怪的聲音在告訴我,只要有心,時間真的可以倒流……真的."
端木無極一怔,然後哈哈的大笑起來:"霄兒,或許有一天,落下的夕陽真的會被你喚上來."
在他心中,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才應該是屬于這個年紀的孩子的.他不喜歡他太早的了解人性,了解世界.
端木霄搖了搖頭,發出了與年紀完全不符的幽然歎息:"只是,即使能讓時間倒流,挽留夕陽的落下,卻也只能遠遠的看著,永遠無法真正擁有它."
端木無極的表情一瞬間僵住,如忽然石化一般.端木霄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如重錘一般重重的敲擊在他的心上.
端木霄似乎沒有看到他的反應,依然看著西方幽幽說道:"但這又如何呢,既然不可能擁有它,過分追求只會讓自己身心俱疲.無論向西方跑過久,怎麼努力的想要追逐它,也都無法真正的碰觸到它.既然如此,又何必不切實際的去苦苦追求,只要能偶爾目睹一下它的余暉,知道它依然美麗,這就夠了."
一聲悠長的歎息在端木霄背後響起.端木無極轉動輪椅,強笑著說道:"霄兒,我有些累了,記得多陪陪你的媽媽."
銀輪轉動的聲音很快響起,然後慢慢變小,漸遠,直至消失.
"真理嗎……"
一片小小的花葉在和風中飄到他的身前,他下意識的伸出兩指輕輕捏住,隨後他兩指輕微一動,那片花葉竟如化作空氣一般完完全全的消失不見.
"真理,真的永遠是真理嗎?"
"……夕陽即將落下,蒼白的一天即將再次消逝.一周的時間,讓我結束這不該有的結,不該有的怨."
太陽不再那麼的刺眼,開始由金黃,慢慢的變成豔紅色.看著西方,他的內心深處再次響起那莫名的聲音……
時間……真的不可以倒流嗎?
輪回世界,處于奇異空間的一面鏡子忽然閃動了一瞬奇異的白光.只是這怪異的一幕無人看到.
風逍被天龍兒傳送到天龍皇城女皇宮,而面對水月女皇那刻板的恭敬,風逍全身湧起很不舒服的不適應感.
他從煉妖壺中喚出兩大塊晶瑩剔透的冰晶放在手中,置于水月眼前,頓時,一絲絲爽心的淡淡冷氣開始細細的彌漫.而他的這個舉動讓水月明顯的疑惑起來.
"這是萬年玄冰,讓這里最好的雕刻師用這兩塊冰幫我雕兩枚不一樣的頭花,能做到麼?"風逍板著臉問道,水月既然扳著一張死人臉,那他干脆也以死人臉對之.
這兩塊萬年玄冰是當初制作冰棺時所切下,而風逍自然不會舍得丟棄,將它們一塊一塊的收起.
"很容易做到.萬年玄冰雖然孕育無盡寒氣,但質地酥硬.如無特殊效果激活,寒氣不會外泄傷人,雕刻起來輕而易舉."水月回答道,螓首半垂,始終不與他對視.
風逍點了點頭,"很好,那麼,馬上讓他們開始,而且必須在十分種內完成.只有兩塊,如果效果讓我不滿意的話,我會很生氣."
"十分種?"水月女皇眉毛稍蹩,但沒有反駁,立即點頭道:"我馬上就去."
拿起兩塊散發著冰冷氣息的晶石,水月女皇快步離開,親自去送給雕刻師.
在現實世界,想要用最頂級的材料雕刻出最頂級的作品往往要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十幾年.而在輪回世界,只要雕刻術能達到某種高度,便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按心中所想完成最完美的作品,十分種絕不是無理要求.而這十分種或許大半時間會被用來構思.
這里是水月女皇的私人寢宮,而除了當初的天龍皇帝,風逍絕對是第一個進入這里的人.從水月女皇之前有些不太自然的神態就可以看的出來.
風逍無聊的打量著四周,試圖找出什麼有趣的東西來……比如,一般少女的閨房都會掛滿一些遮蓋面積比較小的某種衣物.風逍賊眉鼠眼躡手躡腳的小逛了一圈,很失望的只發現了幾套女皇宮裝,然後郁悶的想到這個世界似乎沒有晾內衣這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