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雅致的宅邸庭院前,幼小的少女開心地笑著。
「啊,好漂亮!這個,是大家讓它們開放的?」
在薔薇盛開的花壇中說著,接著又轉向背後,歡鬧地叫著。
「唉,那里也是?我要看!讓我看看!」
做著像是和什麼人牽著手一樣的動作,邁著小步子跑過去。
一對年輕的夫妻,坐在潔白的長椅上,看著那天使一般的身影。
丈夫是比勞家當主埃德加。妻子米蕾耶把一個嬰兒抱在胸前。
米蕾耶曾是法國舞台上的女演員,是有著不尋常經曆的伯爵夫人。在她的衣著和輕施的淡妝中,有著一股都會形式的洗練美。
「夏兒她在和誰說話呢?」
「是在看著妖精呢像是花之精靈,風之精靈,水之精靈什麼的」
「誒,真的嗎?啊啦」
「感覺會很奇怪嗎?」
「怎麼會呢!」
像是看透了丈夫的不安一樣,她輕輕碰了碰埃德加的鼻尖。
「像童話一樣可真好呢——呐,夏兒。也告訴媽媽和安莉。妖精先生們在說什麼呢?」
時光緩緩流淌,安穩的日子。
那個時候,夏兒出行總會帶上一面小手鏡。
2.
第二天的傍晚,雷真一行人在斗技場前集合了。
搭檔的夜夜,芙蕾和洛基兩姐弟,伊邪那岐流的日輪、昴、還有六連三人也都在場。埃德加留在洛基的房間里,由伊呂利做著護衛。
「結果,夏兒還是沒能趕上啊怎麼辦?」
雷真環顧同伴們。打破了那苦悶的沉默的,是洛基的回應。
「只要有人參戰,夏洛特就產生了戰場待機義務。要是不盡到義務的話,就會被當作逃亡而出局了」
「那麼,也就只有上了」
「唉?要怎麼做啊雷真?」
夜夜望向雷真。雷真把手貼在她那瘦小的臉龐上。
「由我們來打垮今晚的挑戰者。只要沒有了那種家伙,那條件就和昨天一樣了」
「那、我也得要繼續放鴿子的意思嗎」
昴口氣很沉重地說道。要是不登上舞台,就保護不了日輪。
「你就別在意好好休息去吧。接下來,今晚的對手是——」
像往常一樣尋找著情報通的夏兒,雷真撓起腦袋。
「有人知道沒?」
六連聳聳肩,日輪和夜夜也搖了搖頭。
發現誰也沒有發言,芙蕾小心翼翼地舉起手。
「嗚要是按順序走,就是四年級的馬爾科夫學長」
「你知道他?」
「同是史學部的。很擅長戰史和戰術史」
「戰術家嗎。麻煩了啊」
「但是,最麻煩的問題是學長是阿修羅陣營的人」
臉色陰沉起來。雖說也是預料之中的事,雷真露出苦澀的表情。
六連拉長了臉,很不爽地嘟噥道。
「我們要是盯上馬爾科夫的話,阿修羅那邊,肯定會」
「當然,會發生戰斗吧。阿修羅不會對同伴見死不救的」
即便如此,也必須要打倒馬爾科夫。
帶著從未有過的強烈緊張感,雷真他們一同走向了舞台。
在舞台上,阿修羅一派的人偶師已然齊聚一堂。
「芙蕾。叫馬爾科夫的,是哪個家伙?」
「嗚還,沒來的樣子」
芙蕾歪了歪小腦袋。似乎也不在在阿修羅的捧場者當中。
「來大戰一場吧雷真大人!(強襲:→_→除了這個譯法還有戰個痛快或者來干吧,不過嘛你們愛怎麼理解怎麼理解吧囧)夏洛特小姐是妾身的朋友!」
「我也,要去。因為夏兒是朋友」
日輪和芙蕾異口同聲地說道。兩人既然有那個意思,六連和加姆犬自然是不會有意見的(強襲:嗯,六連與狗不得入內→_→)。
瞅了洛基一眼,洛基背過臉去,不快地說道。
「一開始承認打團體戰的時候,就已經是命運共同體了」
「感激不盡。那就一同,打起精神出陣了!」
大家點了點頭。
既有受了傷的人,也有魔力還沒回複的人。但是,與大家一同戰斗能感到很安心。
「雷真。那個大小姐她,拜托你了」
「啊啊。交給我吧」
「要是她受傷了就詛咒你前後十八代。再給夜夜醬灌輸一點兒有的沒的!」
「求你別那樣!話說那個,不是秘密只是些流言蜚語而已!」
除了昴其他人都登上了舞台。列成一排的雷真陣營——看到那種不一般的氣勢和定下決心的面容,觀眾席上一片寂靜。
都是一副期待著也許終于會出現全面戰爭的樣子。
承受著突入而來的視線那令人煩躁的感覺,等待著馬爾科夫的到來。
然而,都過了十五分鍾,馬爾科夫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阿修羅一派並沒有顯眼的動作也實在是太過鎮定了。
再說,執行部也太過安靜了。並沒有像是等待著馬爾科夫到場的態度——沒有關注入場大門的樣子。
察覺到既視感。確實,以前似乎也有同樣的事?
拉比呼呼地抖著鼻子,用鼻尖頂了頂芙蕾的膝蓋。
「怎麼了,芙蕾?拉比它,是注意到什麼了嗎?」
「莫非」
向日輪投去視線。日輪敏銳的觀察著,迅速結下了印。
「——急急如律令。現身吧!」
拋出了式神後,符咒突然向著觀眾席飛去,變化為漆黑的獵隼。
(是潛伏在觀眾席里面嗎!)
即使是意外的突襲,阿修羅的反應也很快。將魔力收束形成念動力的盾牌,阻攔了獵隼的進路。獵隼雖然很簡單地被破壞掉了,但似乎已經擦到了目標。只聽“咻”地一聲,像表皮被揭開一樣,從虛空當中出現了一名男學生和自動人偶。
是用魔術隱藏起來了!他一開始就在舞台上!
「他就是馬爾科夫前輩!」
芙蕾喊道。阿修羅露出苦笑,踢開凳子站了起來。
「不用作戰就能排除掉——原本是這麼想的呢」
「你居然會訴諸那麼狡詐的手段,還真是意外啊」
「馬爾科夫是我的同志。自然要好好保護」
「也就是說,雙方都沒有讓步的余地啊」
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
就像觀眾們希望的那樣,戰斗的槍聲已然打響。
3.
比勞伯爵的宅邸在曾經,常有鄰近的孩子們來訪。
夏兒有著一大堆的好朋友。不過,最好的朋友卻並不是人類。
「今天要來玩什麼呀?」
每天早晨,只要剛剛睡醒,閃著光芒般的美少女就會來找夏兒。
和自己幾乎同樣長相,同樣性格的少女——蘿忒。
兩人一直玩在一起。夏兒把蘿忒當成自己的雙胞胎姐妹。
然而,幸福的時光並未持續多長時間。
在剛剛七歲的時候,夏兒和人類的朋友吵了一架。並不記得原因。就像類似于搶奪玩偶一樣的,那種程度的吵架而已。
當然,馬上就和好如初了。連一點芥蒂都沒留下。然而——
那一晚,蘿忒說道。
「今天真不開心呢。那種平民小姑娘,還打算和我們平起平坐嗎」
夏兒嚇了一跳,有好一陣子都張不開口。
「蘿忒?那個,不是認真的吧?」
「啊啦?本以為你也是這麼想的,不是嗎?」
和平常一樣地微笑著。在那時,夏兒頭一次感到蘿忒很可怕。
從那天開始,蘿忒的言行就超出了夏兒的理解。
朋友們在和安莉玩的時候,蘿忒用只有夏兒才能聽到的聲音咬起耳朵來。
「真是不像話的孩子呢,像野獸一樣」
「這個孩子,手上一直都很髒唉」
「腦子這麼笨真夠可憐的呢」
「安莉也真是遲鈍呢。跟他們在一起會讓我們這邊也覺得很羞恥的」
誰也看不見蘿忒,惡語也只會傳進夏兒的耳朵里。可是,夏兒卻感到喘不上氣來,哮喘都發作了好幾次。
蘿忒的背離也隨著日子變得越來越激烈,壓迫者夏兒的精神。
「快停下!為什麼要說那麼過分的話!?」
「啊啦?你不也是一樣的想法嗎?」
「才不是!我才沒有那麼想!」
「真是這樣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可是一模一樣的哦」
「不對!不是的!」
蘿忒只是天真無邪地笑著,完全不去了解夏兒的痛苦。
夏兒變得開始刻意回避起蘿忒來。可是,蘿忒是鏡之精靈——只要有能反射光的東西,在哪里都能現身。哪里都沒有能夠逃避的地方。
經過了沉浸在痛苦中的五年,夏兒決定進學去寄宿學校。
「那麼,安莉。看家的時候,阿爾弗雷德就拜托你了」
「嗯!交給我吧!」
出發那天,夏兒把她很中意的犬型自動人偶托付給了安莉。
在那之後,拿出好久沒碰過的手鏡,走向了中庭。
明白了夏兒的意圖,西格蒙德慎重地說道。
「要去見蘿忒嗎?那個我不太贊成。還是過一段時間再——」
「不行。今天,就要下定決心」
夏兒要強地地宣言道,鑽過灌木叢,來到了。
「啊啦,夏兒。是來和我打招呼嗎?」
蘿忒坐在大叔的根須上,挑釁似的微笑道。
「不過,很不巧。寄宿學校的鏡子里也有我在哦。逃避是沒用的」
壞心眼地笑著。被同樣長相的少女做出這樣的表情,感覺非常不舒服。
「剛才那個,我聽到了哦。『拜托你了』什麼的,想必感覺一定不錯吧。靠安莉的頭腦,是考不進那所學校的吧?」
代替回答,夏兒扔出了手鏡。
「煩死人了!別再讓我看到你那張臉!永遠,從這個世上消失掉!」
「終于說出真心話了呢」
俯視著摔碎的鏡片,蘿忒冷笑道。
「舍棄掉真正的自己——可不要後悔哦,夏兒」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地留下令人不快的笑聲,蘿忒消失了。
夏兒任憑眼淚打濕臉龐,抽動了好一陣子的肩膀。
那樣的夏兒,西格蒙德它,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自那天之後,夏爾就再也沒有苦于蘿忒的身影中。
但作為代價,不管是花之精靈,還是風之精靈,都再也沒看到過。
4.
終于,和阿修羅一派的戰端被打開。
兩大陣營的人偶師都提高了魔力。最先開始行動的是——
「智天使!」
『I'm ready』
是洛基。智天使雙手上的利刃脫落,斬向敵方陣營。
五台自動人偶分散開來,成圍剿之勢包圍了智天使反應非常快,應對也很正確。與之前做過對手的家伙不是一個等級。
洛基也立刻改變戰法。展開翼狀的收納槽,朝敵人的正中射出了短劍。八方散射出去的短劍,卻連一發也沒有擊中。
有些人是擊落它們,有些是采取回避,很好地閃開了短劍。
(——有一手!)
雷真領會到了敵方的實力。真不愧是夜會的上位組,戰斗能力也相當卓越。不僅如此,似乎還仔細研究過這邊的戰斗套路。
挑著巨大棍棒的巨人型人偶,帶著鐵管一樣刺釘的蜂型人偶等等,一個個都像是擅長直接攻擊的,一齊向智天使撲去。
轉瞬之間,令人以為是武打戲一般的刀光劍影已然上演。
智天使的動作被封住了。加姆犬為了做援護放出了,但敵人卻輕易地躲開了炮彈。
「喂有什麼,要過來了!」
像是配合著六連的警告聲一樣,敵陣的中央噴出了魔力的火炎。
阿修羅燃燒著驚人的魔力,啟動了自己的自動人偶。
身披威風凜凜的甲胄,從鋼鐵的陣列中生出利劍一樣手持。鎧甲的裝飾是東方風格的,看上去就像印度的佛像。
「一刀萬碎(強襲:擦這怎麼這麼像霹靂布袋戲的展開),降魔調伏,魍魎惡鬼焚滅殆盡——因陀羅(強襲:印度教神祗,說雷帝釋天大家可能會比較熟悉)!」
因陀羅揮動利劍。刹那間,從斬擊前方迸發出了閃光。
閃光撕裂天穹,從空中反射下來,轉瞬便降下了落雷。
高達數億伏特的電流,像是雷雨一般傾降而下。
日輪放出的式神形成盾牌。可是,沒有完全防下來,有一發直擊到了夜夜。
「夜夜!沒事吧!」
「沒問題」
夜夜用金剛力承受住了。皮膚的表面流竄著電氣的火花,雖然有一些麻痹,但並沒有造成電紋或者燒傷。肌肉纖維和內髒也沒事。
「等等感覺好舒服」麻酥酥。
「這是從容不迫的時候嗎!要來了!」
因陀羅把獨鑽之劍舉過頭頂,劈向夜夜。夜夜用雙手夾住了帶著雷擊的一擊。她腳下的地面崩塌,足足陷進去三十公分。
(好重!不止會使用雷擊,連腕力也很不了得!)
不輸給夜夜的金剛力。自動人偶的性能也相當優秀。
「可惡光焰十六結!」
「是!」
夜夜將劍彈開,向因陀羅施加了連續攻擊。放出尖銳的突刺和蹴擊,強制令對方做出防守。趁著那空隙,主攻的雷真直取因陀羅的頭頂。
打算破壞頭部,倒掛金鉤放出的後跟壓殺——
——失敗了。膝蓋擅自彎曲,踢擊被強制中斷了!
「什!?」
就在驚愕的當口,因陀羅的利劍襲來。在差點就要砍到臉之前,夜夜拽起雷真,在遠處著地了。雷真流著冷汗抗議道。
「喂,阿修羅!殺害術者可是違規的啊!」
「剛才那個頂多算是反擊。只是砍爛臉的程度的話,根本算不上違規的」
——看來說的是真心話。雷真的背後竄過一陣畏懼。
不但有著那樣的覺悟,而且魔術的制禦技術也令人咋舌。
人體的肌肉是利用在神經中傳遞的電流來制禦的。再加上,就算是使用金剛力,也會流動起微弱的電信號。就在剛才打中夜夜的時候,看透了它的特性——應該是從外部干涉了雷真的神經系統吧。
是個強敵。而且,阿修羅最令人恐怖的地方是——
從阿修羅身後,飛出了複數的自動人偶。
「夜夜!回避!」
做出指示,自己也跳了起來。跳出去的方向上有其他的自動人偶,向雷真揮下了鐵棒。他被擊落在舞台下面,沖擊令骨頭發出悲鳴。
「雷真!?你沒事吧!?」
「那家伙他不需要同伴!」
瑪格納斯沒有,而阿修羅有的東西。那就是同伴的存在。
「圍攻!現在的話能解決掉!」
阿修羅一聲號令,他的同志們便一齊蜂擁而來。
可是,並沒有那麼順利。敵人的集中攻擊,被灼熱的火炎阻攔了。
大劍形態的智天使,噴發著火焰回轉著。
半邊斗篷飄舞著,洛基站在雷真身邊(強襲:好基友,一輩子=W=包子:不是好基友送妹子嗎)。
「別分心了。那家伙,之後再說」
——沒錯。今晚還沒有擊倒阿修羅的必要。
雷真稍稍變得冷靜了些,尋找起今晚的目標。
問題的馬爾科夫他,現在正站在阿修羅的背後露出淡笑。在他的身旁,待機著一台既不像鱷魚也不像鯊魚的,有著凶惡頭部的自動人偶。
「日輪,前線拜托你了!」
「請交給妾身吧!」
滿面汗水的日輪應答道。一個接一個地召喚出式神,包圍住了敵方集團。
在這個等級的敵人面前,式神很簡單地就被破壞掉了。根本沒有磨磨蹭蹭的余裕。雷真和夜夜兩人,對敵陣進行中央突破。
「馬爾科夫被盯上了!快防衛!」
阿修羅讓因陀羅降下落雷。可是,雷擊卻連一發都沒有命中。日輪召喚出大量的烏鴉,一手攬下了防禦的任務。
看到雷真逼近眼前,馬爾科夫便背向他,朝舞台的外側跑去。
「糟糕!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要是被他逃跑,可就萬事休矣了!」
六連悲鳴道。就像他擔心的那樣,馬爾科夫打算讓自動人偶脫離出去。它自舞台上一躍而起,想要跳到觀眾席上。
就在那時,舞台被劈開,從中飛出了智天使的短劍。
馬爾科夫的自動人偶在空中被貫穿,變成了碎片。
原本冷靜的馬爾科夫的表情為之一變。
「為什麼!?明明沒有感覺到腳邊有什麼東西在動著的!」
突如其來的變數令阿修羅陣營不寒而栗,誰也沒有注意到地板下方。
雷真很開心地,敲打著洛基的後背。
「滴水不漏啊,喂!真夠腹黑的啊你!」
雷真明白其中的戰術。計策的種子是在剛開幕時——洛基放出的,看上去像是令敵人迫不得已分散開來的,那個短劍攻擊。自那之後洛基就沒再使用過短劍。是把敵人的逃亡計算在內,讓它一直在地板下方待機的。
「嗚——退後!重整態勢!」
阿修羅扔出指示。然而,那根本毫無意義。
斜視著重整著態勢的阿修羅,雷真一行人已經全都跳下了舞台。
「抱歉呐,阿修羅!我們要回去睡大覺了!」
從開始已到現在經過去了一小時。雷真他們,已經沒有再繼續作戰的理由了。
觀眾席上就像是還沒反應過來一樣沉默著,數秒後才響起響亮的拍手聲。
但是,觀眾席的興奮和雷真他們毫無關系。
他們一個個回到入場大門那里,把疲憊的身體靠在牆壁上。
「哎呀哎呀好歹算是,熬過今晚了嗎」
雷真隨即坐在原地,調整起混亂的呼吸來。
體力到極限了。雖然誰也沒有說出來,但其實大家都抱著一樣的想法。
明天可能——就撐不下去了。
「拉比和芙蕾能察覺到馬爾科夫真是幫大忙了芙蕾?」
芙蕾用手按住胸部中間,吸、呼、吸、呼地不斷吐出微弱的呼氣。
加姆犬們很不安地在主人身邊來回繞著彎。
「芙蕾怎麼了,喂!」
突然她的身體折成字型,向前傾著倒了下來。
芙蕾就那樣蜷起手腳,像小貓一樣縮成了一團。
5.
「怎麼樣,夏兒?你對我做了什麼,有想起來嗎?」
蘿忒笑嘻嘻地,做出像是逆撫夏兒神經一樣的笑法。
「你說了很過分的話呢。消失掉什麼的。到現在,還找我有什麼——啊,不說也沒關系的。我知道的。是想要借助精靈的力量吧?」
妖精一般的美貌上,滿溢著強烈的惡意。
「真是自私的女人呢。跟朋友用那麼過分的分別方式,等到哪天需要了,又若無其事地跑來見人家。厚臉皮也要有限度啊」
夏兒撫摸著西格爾德的腦袋,一言不發地聽著蘿忒說話。
「你總是這樣。總是把面子看得特別重要。一臉自視清高的樣子,俯視著你底下的人呢。就是因為那樣的態度才會被孤立的哦」
「」
「你真是那麼高潔的人嗎?心底里不全都是丑陋的嫉妒心和獨占欲嘛。比如說——對,你有想著夜夜什麼的不複存在就好了吧?」
「」
「一天到晚粘在雷真旁邊,很礙事吧?」
「」
「日輪的事也是,其實相當郁陶的吧?」
「」
「那樣的孩子居然是雷真的未婚妻可真讓人不爽。什麼苦都沒吃過像是溫室花朵一樣被養大,其實一點也不想要祝福她的吧」
「」
「你只是不想要孤獨一人,想要有能說上話的對象而已。所以才會忍耐那兩個人的」
「是啊,也許是那樣」
蘿忒瞪大了雙眼。可是,馬上又浮現出和剛才一樣的嘲笑神色。
「啊啦,說出那種話真的好嗎?你那[高貴的]榮耀到哪里去了?呐,好孩子夏洛特醬?」
如果是過去的夏兒,會很傷心,也許心神都會被攪亂。
可是——這些,全都是小事。
和西格蒙德的死比起來,什麼都是小事。
「說點什麼啊。還是說,你打算認同這些了嗎?明明就是個既卑鄙、又粗俗、又膚淺的,只有外表好看的女人!」
夏兒輕聲一笑。
「責備的太不溫不火了哦,蘿忒。我,曾經被說過更過分的」
愛麗絲把安莉挾持做人質,讓夏兒去破壞時鍾塔的時候——
「我,當時拼命想要保護安莉。可是,卻被人說我會把安莉看得那麼重,是因為我只是為了沉浸在優越感之中。我很不甘心可是,卻沒辦法反駁。那一定,是因為我的內心某處,就是那樣想的也說不定」
夏兒抱著西格爾德,溫柔地微笑道。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一直,想要當個好孩子。一直自視清高,不承認汙穢的情感,維護著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可是——」
視線抬高,從正面看向蘿忒。
「呐,你是怎麼想的呢?」
「怎麼?」
「西格蒙德它死了哦。你,對那件事是怎麼想的呢?」
蘿忒的臉皺了起來。
「很難過哦。從心底里,感到難受」
「明明它一天到晚都說教,還愛死扣道理,而且廢話那麼多?」
「是啊!雖然廢話很多,但西格蒙德它很溫柔啊!」
「是啊一定很痛苦吧。我也是一樣的哦」
「你說謊!西格蒙德的事,你根本就是怎麼樣都好的!你只是因為一個便利的道具消失了,覺得很可惜而已!」
「是啊。不知什麼時候,我的確可能是把西格蒙德像是道具一樣使喚的。是因為我天真的判斷,才讓西格蒙德死掉的」
忍耐住快要滿溢出的思念,夏兒看著蘿忒繼續說道。
「可是,這份感情是貨真價實的哦」
「大騙子!既然覺得難過,為什麼你卻沒有哭!?」
叫喊出來的瞬間,蘿忒的眼中飛出了淚花。
「為什麼能一臉平靜啊!?那一臉、裝模作樣的表情!」
「因為我最喜歡西格蒙德了」
蘿忒畏縮了。夏兒踏出一步,縮短了和蘿忒的距離。
「所以,我決不能止步不前。也決不能再哭泣」
又是一步。再接著一步。一點一點地向蘿忒接近著。
「我要給西格蒙德報仇雪恨。和西格爾德一起」
「因為很難過所以要複仇?真夠天真的呢!無聊的自我滿足!你那樣做了西格蒙德就能蘇醒嗎?會覺得高興嗎?你只是想要給自己做辯解而已。我為了西格蒙德有努力過——想要通過那樣做,來獲得自我安慰而已!」
「也許是那樣沒錯」
「」
「可是,不要搞錯了。我不是想要向奧爾嘉複仇」
「那,你是想要為誰複仇啊!?」
「是向懦弱的我自己複仇哦。我再這麼軟弱,就太對不起西格蒙德了」
蘿忒驚愕地眼下一口氣。夏兒將手放在胸前,像是宣誓一般說道。
「我想要變得堅強。想要成為能讓西格蒙德感到自豪的,一流的魔術師。成長為能讓它從心底里感到自豪的女孩子」
蘿忒的臉頰上,滑落下大滴的淚珠。透過穿行樹蔭的陽光,淚滴像是星辰一般閃閃發光。不論她怎麼擦拭,都不停地流落下來,止也止不住。
「我也,也是一樣的啊夏兒」
只有這份心意,不分表里——
是連絮著兩人的,真真正正的心意。
夏兒彎下腰,與抽噎著的蘿忒對上了視線。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是既卑鄙,又軟弱的女孩。可是,也有把那樣的我當作朋友,能夠支持我的人們在。知道為什麼嗎?」
「我怎麼知道!」
「那個啊,一定是因為我,也有好的方面」
「——」
「你所說的,也許的卻是我的一面。我不是多麼高潔的人——但同樣,也不完全就是肮髒的哦。而且」
淡淡一笑,繼續說道。
「我否定你是很愚蠢的做法。就算你不在,我也會跟夜夜拌嘴,也會嫉妒日輪——也會恨菲尼克斯啊」
蘿忒用手背擦拭掉眼淚,用被淚水浸透的雙眼望向夏兒。
「要接受我嗎?」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哦」
「長大了呢,夏兒現在的你的話」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雙手互相牽拉,手指交纏在一起。就像兒時一樣,兩名少女在極近的距離間交互著微笑,把額頭碰觸在了一起。
最後,兩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夏兒把進入自己身體的蘿忒,連帶著西格爾德一起緊緊抱住。
像是美美地睡了一個午覺一樣的感覺,夏兒慢慢睜開了雙眼。
代替永遠的透蔭陽光,能看到篝火的光亮。原本那麼寬廣的庭院,已經變成被薔薇的灌木叢包圍的,狹小的中庭了。
夜空不知何時已經開始泛出魚肚白,宣告著夜明前的到來。
似乎是一整晚都在站著的樣子。身體都凍僵了,肌肉也變得硬梆梆的。
可是,卻很不可思議地感到非常溫暖。
西格爾德打著哈欠。夏兒讓西格爾德待在帽子上,走出了灌木叢。
中庭的角落里的篝火旁映照著格麗澤爾達的身影。還沒有看見機械天使,在她詢問情況之前,格麗澤爾達就遞出了攜帶式炊具里的杯子。
「喝掉。能暖和點」
「啊非常感謝」
杯子里面倒滿了燒熱的牛奶。夏兒呼呼地把它吹涼一些,和西格爾德分著一起喝了起來。
「看來,平安取回了精靈感應力的樣子呢」
「是」
連自己也心知肚明的,自信滿滿的聲音。
實際上,夏兒的眼睛已經能看到了。寄宿在篝火中的炎之精靈,在搖曳著的風之精靈,在歌唱著的薔薇之精靈。在作為魔術師成長起來的現在,相比孩童時期還能鮮明地認識到。
「稍微休息一會,就要開始鍛煉了。沒時間用來磨蹭了」
——沒錯。夜色已經開始泛白。已經消耗掉相當長的時間了。
大家怎麼樣了呢?奧爾嘉會等待著她來一決勝負嗎?
「不用擔心,那邊似乎進行的相當順利。不如說,這邊更加麻煩」
「誒這是什麼意思?」
「非法入侵的事似乎已經被地方當局給發現了。等到天亮了,大概就會有第三波增援過來了」
「三波是第二波已經被趕走之後的?」
搞明白機械天使不在這里的理由了。原來是讓它去放哨了。
「所幸,這所房子里的精靈們都對你有好感的樣子。應該能作為幫助找准感覺的練習對象吧」
用既嚴厲又溫柔的視線看向夏兒,強有力地說道。
「今天內給我練出成果來。繼承比勞家名諱之人!」
「是!」
夏兒正襟危坐,凜然地回答道。
(已經不會再迷茫了。我——)
我們,要變得更強。
強到能令最喜歡的龍感到無比自豪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