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華麗的前奏曲-第二部 優雅的貪官生涯 第2182章 把你的仇恨交給我


在奇十三家中,趙興嘖嘖稱奇的看著滿院的石頭:"這是石英岩,這是芒硝,還有煤炭,白云岩……啊,皮硝也有了,好,這還有石灰----環縣哪里窮了,分明是一個天然寶庫,有了煤炭,就近可以煅燒各種礦石.程爽,快馬去慶州,召集各位商人來,就說官府有錢了,准備發放采購大單,想掙錢的跑的快點,來晚了就沒有了."

程爽跳上馬,呼哨一聲,帶著幾個兄弟沖出門去.他出門的時候,環縣地方官屁滾尿流的帶著當地的官員與衙役奔進院子,連連從趙興作揖,口稱:"招討大人來環州,怎麼不去州衙,怠慢怠慢了."

環縣剛剛解除戰爭狀態,士兵們警惕性蠻高,趙興帶著大隊人手進入縣城,早已驚動了當地地方官.吳慶熟門熟路,帶著趙興直接摸到奇十三家中,獲得消息的地方官員晚到了一步,心里惶恐的不得了.

環州這個前線,不可能有進士出身的人前來當知州,這種三等路的知州也就比知縣品級高一點,這知州苗青是由當地小吏升上來的,文化人都喜歡擺弄詩詞,小地方出來的人為了顯示自己有文化,更是特別喜歡吟詩作對,苗青才與趙興寒暄完畢,立馬誇獎到詩詞上:"學生早聽過大人的詩名,春日融融之際,大人來我環州,可有什麼新作,感懷一類的,令學生暢讀一番."

趙興最不喜歡就是別人跟他談論詩詞,看到一名四十多歲老官吏對他口稱學生,還最犯他忌的談詩,趙興板起臉.不滿意的訓斥說:"環州屢經戰火,百姓最要不得的就是談詩論賦,老大人也是吏員出生.以能干著名于環州,怎麼見面跟我談這些婦孺的玩意."

趙興這話在一個現代人看來,只是一番平平常常的勸勉話,但對一個古人來說,這是很嚴厲地責罵.對古人來說,是不是進士出身.身份是天壤之別的,他點出對方是由吏員一步步升遷的,自己覺得這是誇獎,但這番話卻把苗青臊地滿臉通紅.

萬俟詠不在身邊,帥范又是一個愣小子,第二將張誠是個憨貨,這厮要是通點人情世故,不會比他弟弟還升官慢,所以趙興的話讓環州官員無地自容,但他身邊的官員只知道傻樂.還是趙興看勢頭不對趕緊把話題跳過去:"苗縣.這位奇十三,本大人征用了.接下來本大人要在你環州召開招商大會,你快去准備場地.本招討借用你環州的土地,做一點活計.三年里,利潤與你環州分一半.

等三年後,本官將屬于環州的歸還環州.至于以後你跟環慶路如何分肥,那是你跟下一任官員的事,做好了這活,本官給你考績優等,舉薦你升一升."

這話苗青愛聽,他連忙拱手請趙興前去官舍安置,趙興將隨從安排在官舍後.自己卻坐不住,他讓奇十三指路帶著苗青跑遍了環州附近地幾個礦點,等他趕回來,環州已聚滿了商人.

"環慶路今年四處在種草,現在草已經出苗了,官府奇缺飛各種牲畜----像小雞仔,小豬崽……"時間緊迫,趙興沒空兜***.他開宗明義的說:"官府現在有錢了.准備大批量采購各種幼畜幼禽.時間緊迫,官府甯願花大價錢.什麼大價錢,就是按當今市面價格五倍收購,而且有多少收多少.此外還有糧食,多多益善……"

在場的商人都瘋了,市面價格的五倍收購這些東西,那不是白給錢嗎,天下間還有這樣的好事?!

是白給錢!趙興這里做的就是"投石效應",他用一筆錢撬動百業凋敝的環州,這筆錢花出去,他還要商人們交回來.

商人們在地下議論紛紛,萬俟詠拿著一疊文件一溜小跑進來,他將那疊紙遞給趙興,低聲說:"按大人的意思,圖紙的價格已經漲了三倍,大人看可好?"


趙興不動聲色的結果那疊紙,沖商人揮了揮,大廳里頓時鴉雀無聲,只有趙興地解釋:"我在慶州時召開招商大會,效果不理想,飽經戰火的慶州人拿不出余錢來,現在好了,官府出錢.你們拿自家的錢去附近州縣搜購我所需要的物資,官府用五倍價格收購.

掙了錢怎麼辦?官府這里還有一些圖紙,路府,州府,團練里的都作院出人手,出技術,幫你們建立廠房,州兵,府兵免費幫你們押運,保護你們販運貨物.官府出這麼大的力,卻不參與具體經營,只拿五成干股地分紅,怎麼樣,天大的便宜啊."

底下的商人驚疑未定,趙興看大家情緒不高,馬上又用煽動的語氣說:"諸位可能要問:官府拿出來的是什麼產業----大買賣!做玻璃.

諸位都知道玻璃這玩意多麼金貴.現在,我找到一個商人,肯三萬貫出售做玻璃的方法;而環州願意讓出礦點供各位開發;團練負責替你們建廠房,並駐紮在附近幫你們保護礦眼;環慶路府調配人手,幫你們經營.你們所要做的就是把玻璃器具做出來,往京城里一賣,你們就等著數錢.簡單吧!"

苗青直到此刻才知道趙興拉著他這幾天看地是什麼,他又驚又喜,正想自己也出力買下一份圖紙,但再一轉念,想起有團練出馬保護礦眼,因為團練有股份,一定不會容許別人插手礦源,他頹然的歎了口氣,心中感慨:好快的手,好嚴密的布局……

其他的商人剛開始也體會不到團練軍隊出現的意義,但一轉念也想通了:原來是保證我們獨享.啊,三年獨享,只要人手充足,這三年里還不狠狠賺筆錢.

想明白的商人立刻伸手向趙興要采購單……

從這一刻起,環州地經濟全面啟動.凡是出過遠門地環慶人都帶著自己僅剩的家當,快馬加鞭地跑到附近地州縣.盡其所能的購買一批物資,而後拼了命的往回趕,將這些物資交給官府換錢.官府巨量地錢花出去.百姓手里有了錢,一轉手又交還給官府,從官府那里購買圖紙,購買土地辦場坊……

環慶路是一個邊防州,這里青壯男子的工錢很高,有錢你也雇不上.因為他們大多數都被軍隊雇傭.勞動力的大量缺口使得婦女兒童成為新辦場坊的主要對象,因為趙興在新場坊的圖紙里使用了大量的機械,使得婦女兒童干那些活也能勝任,當商人們發現這點,環州地戰爭遺孤便成了搶手貨,因為趙興緊接著推出一項政策:《環慶遺孤撫育令》.

根據這項政策,在戰爭中為了保護百姓而陣亡的將士家屬可以去官府登記,由官府發給號牌;而當地工場主只要在這幾個場坊里雇傭戰爭遺孤超過一定比例,則予以減免稅的待遇……

趙興推出這項政策,沒有走正常程序.因為他只是交代了萬俟詠,就匆匆帶著其他人順著白馬川向最前線的清水關走去,萬俟詠動用趙興的印鑒,立刻發布了這項政命.章與遠在京兆的范純粹聽到趙興發布這項政命,不約而同的一聲喝罵:"這個趙離人,這麼大的事竟然不預先通知朝廷.實在膽大妄為……老夫不得不出面,給他擦擦屁股."

范純粹與章對趙興這項計劃很是欣賞,因為曆年的戰爭給環慶路上留下了大量的戰爭遺孤,他們面對那些戰爭遺孤地眼睛,也常常覺得羞愧,趙興出台這個辦法,雖然不花朝廷一分錢.但有可能要朝廷損失稅賦.

兩位老大人連忙分別上表,陳述了戰爭給陝西帶來的災難,其中范純粹寫到動情處,詩人的脾性大發,文詞哀婉,令人讀之不忍淚下,而章寫到最後.則從軍事的角度.大肆鞭撻現在的保守防禦政策,實在不得人心.狠狠的為自己"深壘加淺攻"地主張鼓吹一番.


奏章最後,兩人不約而同的解釋:反正朝廷給陝西路減稅了,這筆稅收本來是該環慶路收的,用于支付戰爭費用.現在環慶路願意不收這份錢,以減輕百姓負擔.相信以趙離人的能力,百姓即使減筆錢辭職了.據說這廚子去了環慶路.現在在環州搞"風險投資項目".

"你說,趙離人搜購這麼多鐵干嘛",臨別時刻,范育向梁子美哀歎:"我現在都神經了,每次新廚子做完飯,我都讓他把鍋端來看看.以確保我下頓還能吃上鐵鍋做的飯,而不是廚子他用瓦罐燉出的糊弄我……"

"鐵,我需要大量地鐵!"此時此刻,趙興正站在清水關咆哮:"西夏人毀去了我們一座城堡,我會修建十座鋼鐵城堡,你放心,我會用鋼筋鐵骨給你打造一座新城堡."

趙興面前是安定堡的堡主何國.他正跪在地下泣不成聲:"我的城堡啊,一千四百丁口,二百三十名壯丁,如今只剩下老弱五人----夏人,我與他們勢不兩立."

安定堡的堡主哭訴的時候,在清水關背面的大路上,一支長長的隊伍正背著沉重的帆布行軍包川流不息.他們走到城堡下.打開背包,向城堡邊的一座大池子傾倒石灰.等把背包倒空,他們會從堡丁手里領取一個號牌,而後背著空包轉身離開.漫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他們默默地走在路上,默默的將背包中的石灰傾倒出,而後默默的離開.

趙興拉起了哭泣的何國,指一指山路中默默行軍的背包客,說:"瞧,這就是我慶州童子軍----瞧,這就是仇恨地力量.不要怕,我們沒有絕望,我們還在積蓄力量,我們終有一天會殺光西夏人:我們絕不寬恕,我們有仇必報.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仇恨,這是我們整個民族的仇恨.現在,把你的苦難放下,把你的仇恨交給我,擦干眼淚,我們再建一座鋼鐵石堡,讓西夏人從此越不過白馬川半步."

正說著,大路盡頭一杆高高的旗幡出現,它先是在山路上冒出一個角,接著,整個旗身全部冒出,旗子上寫著:大唐景教大祭司安……緊接著,兩隊身穿白袍的僧侶出現在旗下,僧侶後面是一個大轎輦,上面端坐著一位紅袍人,他地袍服正面繪著一朵白色大蓮花火焰,背面是個大十字架.

這隊伍走到堡下,趙興已經帶著大家迎了出來,他故作姿態的向轎輦恭敬跪下,轎上的人莊嚴的向趙興伸出手,虛空畫了個蓮花十字,威嚴地說:"願主賜福你,我的羔羊."

趙興身邊不停有人魚貫來到這位紅袍大祭司跟前,行吻手禮,城堡里原來的百姓奇怪的望著這支隊伍,清水關寨主洪濤好奇地問:"招討,這是哪國僧侶."

趙興像看著鄉巴佬一樣地看著洪濤,答:"你不知道----這曾是我大唐國教,也是你們陝西本土宗教:景教."何國跳了起來:"我知道我知道,如今蘭州那片還有景教寺,我聽說吐蕃那里也有景教廟,不過我聽說,他們在唐時被藩人趕出西域,招討大人是從哪里找到他們的?"

趙興長長出了一口氣,心里暗自說:"我就知道它應該存在,它應該在陝西一帶還有影響.我記得蒙古人曾經有將近一半信仰景教,但因為信仰景教地人發動了一場叛亂,才遭到成吉思汗滅絕式屠殺的.從那以後,景教的文教典籍全部被焚毀,這景教在中國曆史上才成了一個迷.但這時代,它在陝西,不應該是個陌生宗教."


國人總是不肯輕易得罪鬼神的,哪怕他不相信,遇到神也會去拜一拜.趙興解釋完這群僧侶的來曆後,幾位堡主也帶著家眷上前,請求大祭司安思達的賜福.等堡丁忙碌完後,趙興將安思達請到清水關城牆上,屏退了左右,恢複了平常的隨便態度,平靜的問:"安主教,見到你肯來,我很欣慰,你終于做了最正確的選擇----重回故地的感覺怎麼樣?"

安思達先是深深嗅一口空氣,享受了一下河谷傳來的濕潤,而後回答:"回家的感覺真好."

趙興眺望河谷,不禁念起了范仲淹的《漁家傲.秋思》,失禮恰好描寫慶陽的邊塞風光:"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

四面邊聲連角起.

千嶂里,

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

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

人不寐,

將軍白發征夫淚."

詩念罷,倆人都沉浸在詩的氛圍內,許久,趙興再問:"你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