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結束之後,轉眼間便到了校慶.
"讓我們歡迎一號參賽者!本校的學生會長——千堂伊織!"
司儀的廣播甫一結束,禮堂便響起震耳的歡呼.
在七彩閃爍的光點中現身的,是穿著不曉得從哪里借調來的金黃色夾克,一席華麗裝扮的伊織.當他一站上舞台中央,拋個媚眼,女生們的歡呼聲登時如雷貫耳.
……這家伙果然出場了.
’平泛著苦笑,在禮堂的角落靜靜觀看修智館學院型男選拔大賽.
雖然足今天主要活動的修智館學院選美大賽的暖身活動,會場的情緒早已沸騰.因為學院中的各路帥哥齊聚一堂,的確絕無冷場.
"歡迎二號參賽者,導師辦公室出身的黑馬,青砥正則～!"
接在伊織之後登場的,竟然是孝平的級任導師.平常正經八百的中年教師,以騎士皮夾克配上太陽眼鏡的裝扮登場,會場頓時哄堂大笑.
今天的慶典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孝平松了口氣.
"支倉,休息一下吧."
抱著童軍椅過來的征一郎呼喚孝平.
這幾天因為校慶的准備工作,他應該好幾天沒有闔上眼睛,卻絲毫沒有疲憊的神情,真叫人佩服.無論何時見到他,永遠都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
"咦?這樣好嗎?還有很多工作還沒完成耶."
"稍微休息一下無妨,要是不趁現在休息,下次的休息時間是什麼時候就很難說了."
孝平覺得有道理,心懷感激地接受了征一郎的建議.陪伴自己到校慶結束的,只有幫忙收拾以及付出勞力而已,真叫人感到悲哀.
"東儀學長."
孝平出聲叫喚呆呆望著舞台上伊織的征一郎.
"今天的校慶辦得非常成功耶."
"嗯……是啊."
一如往常的撲克臉,似乎隱隱約約透露出一絲的微笑.
校園內的中庭及校舍因為各類社團的參展,人聲鼎沸.或許是學生會宣傳有方,現場聚集了不少人潮.
攜家帶眷的老老少少及成雙成對的情侶,還有理事會相關的貴賓們,其中也有不少醒目的外校學生,形形色色的人們似乎都對這場大型活動樂在其中.
"由美化委員們獻上的女仆咖啡,最尾端的客人請排到這邊,現在大約需要等候四十分鍾!"
……咦?
在人潮的彼端,身穿女仆裝的女孩子大叫,孝平急忙撥開人群,沖向美化委員的教室一探究竟.
"這位客人!不可以插隊!"
"咦?不是,我……"
"啊,是支倉學長嗎!真是不好意思……悠木學姊～你的男朋友來找你了喔."
啊哇哇哇哇,孝平暗自叫苦.剛才那一句話,讓現場排隊的男生們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自己的身上.
……真是有夠難為情的.
"孝平?"
不久之後,手持托盤的陽菜出現了.
"嗨!"
"你來啦,謝謝你來捧場,可是對不起唷,可能沒辦法好好招待你……"
店里座無虛席,身穿女仆裝的女孩子們,正匆忙地在店里穿梭.看來美化委員的制服在這種時候算是派上用場了.
"沒關系,我只是來看看店里的情況而已."
"對了,陽菜……你還好吧?"
"咦?"
"你不是從早上一直忙到現在嗎?昨天也幾乎沒有睡覺."
"嗯,不過你放心.越是忙碌反而讓人越有精神."陽菜笑臉盈盈地表示,"歡送會的准備好像也接近尾聲了,幸好勉強趕上進度."
"悠木學姊,蘋果派烤好了喔～"
一位女生冷不防地從教室探出頭來,看來不能再繼續站著聊下去了.
"那麼,我先走啰.我會在學生會社辦等你."
"嗯,那我回去工作了."
陽菜快步跑回教室.
她神情奕奕,絲毫不輸給锳里華等人.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各位～!玩得開心嗎?晚上還有活動喔!"
某處傳來伊織的呼喊,孝平看向社辦窗戶.
連舊校舍這兒,都能感受到後夜祭的激情.也因為大家連日來不眠不休,竭盡心力,才能獲得出如此盛大熱情的成果.
社辦空無一人.
早上因為仍忙著趕工,因此格外凌亂.孝平將桌面收拾乾淨,擺上剛買來的可樂.
"呼……"
今年的校慶可謂大功告成.聽說參觀人數創下了學院開校以來的新高,犧牲休息,努力不懈總算有了代價.
過了一會兒,學生會社辦響起敲門的聲音.是陽菜來了.
"抱歉,讓你久等了."
"哪里."
看著她散亂的瀏海,大概是跑步過來吧.不知為何還抱著一包紙袋.
"這個呢,是我在詩詞百選社的甜甜圈攤位買來的.我想和孝平一起品嘗."
"那就用可樂干杯吧!"
"好啊!"
馬上在桌上鋪上餐巾紙,將甜甜圈排好.然後將可樂倒入紙杯中,開始舉杯慶祝.
"那麼,干杯."
"干杯."
紙杯相互碰撞.
許久不曾這樣子見到陽菜了,雖然每天都會見面就是了.
"工作總算告一段落了呢."
"是啊.這下子可以稍微輕松一點了.歡送會的准備工作也差不多了."
"就是呀.剩下的就是等待歡送會那天到來而已……"
陽菜喝了一口可樂,輕輕吐了口氣.
"……陽菜?"
宛如斷了線的人偶.
陽菜突然全身無力地軟倒.
"陽菜?喂,沒事吧?"
孝平急急忙忙沖向陽菜,抓住她的肩膀搖晃,失焦的雙眼轉向自己.
"抱,抱歉……我……"
"你不舒服嗎?會痛嗎?還是哪里不舒服?"
心里七上八下,由于事出突然,孝平也受到些許驚嚇.
"……沒事.只是覺得校慶已經結束,可以喘口氣……所以有點松懈而已.對不起唷."
"不用跟我道歉."
到目前為止,陽菜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呢?看見她的笑容,登時懊惱自己的後知後覺.
"可是讓你擔心了……真的很抱歉."
"不要再跟我道歉了,拜托……"
孝平緊緊抱著陽菜……不,現在也只能像這樣緊抱著她了.
"你為什麼要一個人這麼拼命呢,明明就撐不住了,還硬要說沒事."
希望陽菜能更加依賴自己.
然而她卻選擇獨自承擔.
自己絕對不會責備她的選擇,因為那是陽菜自己的意志.畢竟她的性格就是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陽菜一定有她自己的考量.
可是自己卻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自己明明就在陽菜身旁,卻完全使不上力.
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般……也因此更讓自己感到不甘.
"我……並沒有獨自承擔辛苦喔.只是希望姊姊開心而已.對我來說,姊姊的幸福是最重要的……"
"你還對住院時的事情耿耿于懷嗎?"
"……咦?"
"奏姊告訴我了,小時候陽菜曾經生過重病,因為那樣,你們曾經有段時間處得不是很愉快."
"姊姊說的嗎……?"
陽菜驚訝地望著孝平.
"嗯,沒錯.可是你們不是和好了嗎?到底有什麼好在意的?"
"我的媽媽……"
"咦?"
"姊姊有提過我們媽媽的事情嗎……?"
孝平凝視著陽菜的眼瞳.
細長的眼睫毛微微顫抖,瞳孔漸漸濕潤.
"……她沒有詳細說明."
"是嗎……"
陽菜輕輕歎了口氣.
——媽媽.
從來不曾聽說陽菜提起她的雙親,她似乎不願多談雙親與住院的事情.只要是牽涉到她自己的事,她幾乎是三緘其口.
每次都這樣,永遠將與自己有關的事情擺在最後.
"……我,沒有資格得到幸福."
從陽菜的口中緩緩流出這一句話.
"我真的沒有幸福的資格."
"……怎麼會."
說什麼傻話啊,孝平很想這樣講.不過仍然保持沉默,靜待接下來的話語.
"我呀,小時候,罹患血小板不足的疾病.某天突然出血,然後就這樣住進醫院……暫時沒辦法上學."
陽菜說著,述說著過去自己曾經罹患的疾病.
……一旦血小板不足,身體各個部位便容易出血不止.
這絕對不是什麼小毛病,有著極度的生命危險,因此雙親只能隨時陪在身邊照料.
這件事情成為她與奏不和的原因.獨占雙親關愛的妹妹以及健健康康,自由自在的姊姊,兩人會產生心結可說是理所當然.
然而——
"住院半年以後,我的病痊愈了.可是,恰巧在我痊愈的時候……媽媽……"
陽菜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手臂.纖細的手指逐漸發紅.
"我媽媽卻因為腦血管阻塞過世了."
"咦……"
孝平感到驚愕,奏並未告訴自己這件事.
"……你知道腦血管阻塞嗎?會因為過于勞累與壓力累積而引發的……都是我害的,要不是必須一直照顧我,媽媽才不會倒下."
"陽菜."
"是我害死媽媽的……"
孝平緊緊抱住陽菜.
別說了,不要再說了.希望可以不要再從陽菜的口中,聽見這種話.
"是我從姊姊與爸爸那邊奪走媽媽的,所以我沒有幸福的資格,沒有幸福的……資格……"
"不對,絕對不是這樣."
孝平堅信,唯有這點是不對的,這不是陽菜的過錯,也不是任何人的過錯.
……原來如此.
長久以來束縛著陽菜的,就是這個想法.
一直以來,陽菜始終對自己的幸福敬而遠之的理由就是——
"你以後也會一直抱著這樣的想法嗎?打算一直過著不幸的生活嗎?……你覺得這樣子奏姊真的會開心嗎?"
"……"
陽菜欲言又止.
她自己應該也明白,奏是最希望她幸福的人.
"把話說出來以後,一定會……減輕陽菜心中的罪惡感."
話一出口,陽菜微微搖頭.
"不是……那樣的.我不認為自己會獲得救贖.不……是我不能獲得救贖.不然我不知道該如何彌補姊姊."
"陽菜……"
那是她毫不掩飾的真心話.
這一刻,終于能夠直接接觸到她那份真實情感了.
"……你根本不用贖罪啊.因為那根本不是罪啊."
並非陽菜家人的自己,所說的話能夠傳達給她嗎?
在此心想的同時,孝平緊握陽菜顫抖的小手.
"要是你繼續自責下去,奏姊一定會很難過喔.這樣下去誰也沒辦法獲得幸福……你們應該再一次彼此把話說清楚."
就像以前在病房傾訴心聲一樣.
希望陽菜還記得當時她們聊到天亮,一起看見的美麗日出.
"……以前我也說過,當時我被同學栽贓,是陽菜讓我改變了想法."
即便陽菜已經不記得當時的情形,自己也永遠不會忘記陽菜對自己的幫助.
"所以,希望這次換我幫你.就像你幫助我一樣."
"孝平……"
陽菜緩緩張開眼睛.
她是一位非常膽小,壓抑自己,容易感到不安的女孩子.但她卻有著可以在關鍵時刻,憑藉自己的意志做出選擇的堅強.
孝平就是喜歡那樣的陽菜.當然,現在也是.
"……我必須向姊姊說清楚才行,對吧?"
"啊啊."
孝平用力點點頭,相信奏一定會明白陽菜的真心話.
九月三十日.
今天是奏身為舍長的最後一天.
然後從很久以前便暗地籌畫的歡送會將在今晚舉行.
多虧陽菜的幫忙,准備工作幾乎已經告一段落,只剩下避免消息走漏,並且想辦法把奏騙到現場而已.
——不過.
在那之前,有件事情無論都如何必須解決.
當天傍晚,孝平招待奏前往自己的房間."好久沒開茶會了!"孝平大聲說道.
"我要開動啰～!"
大口塞進點心南瓜派之後,再配上一口陽菜泡的阿薩姆紅茶,奏開心地笑了,至高無上的幸福寫在臉上.
"對了,怎麼沒看見小锳里?白還有阿司她們呢?"
"喔,他們說有點事情."
"哦～這樣啊."
現場一陣沉默.
陽菜雙手置于膝上,始終凝視著桌面,似乎正在想些什麼.
陽菜打算將內心話告訴奏.
孝平是幕後的推手,如果可以,希望她能在歡送會前說出自己的心聲.
因為他不希望讓陽菜抱著遺憾,去迎接為了奏勞心勞力所准備的盛大歡送會.
"唉呀,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咦?"
孝平與陽菜一同抬頭.
"啊哈哈,討厭啦!我可不是那種不解風情,會打擾情侶獨處的女生呐."
奏一邊搔著頭,一邊起身准備離開.
"好了好了,請兩位年輕人慢慢聊天唷."
邊說邊走向玄關.
"等,等等,奏姊……"
"姊姊."
孝平正准備出聲叫住奏時,陽菜搶先一步開口.
"……嗯?怎麼了?小雛."
"啊,那個,我有話想對姊姊說……"
"咦,快說快說?"奏興致盎然地追問"該,該不會是那個,'請把令妹交給我吧’……"
"姊姊,我……有件事情一直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看見陽菜的表情,奏才明白這不是在是開玩笑,遲疑了一會兒之後,慢慢走回房間.
"干嘛用那種奇怪的表情看我?什麼事情是必須要向我道歉啊."
"有的.我一直想說……卻說不出口……"
陽菜默然垂首.
孝平與奏只能默默望著肩膀微微顫抖的陽菜.
"姊姊,對不起……我把媽媽從姊姊的身邊奪走,對不起."
"……咦?"
奏倒抽一口氣.
接著不發一語,陽菜靜靜抬起頭.
"……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生病,媽媽應該還健健康康地活著."
"你,你在說什麼啊?不是那樣的!這根本是兩回事啊!"
"姊姊,讓我說完.我,我想了很久很久,為什麼死去的人不是我,而是媽媽呢?為什麼媽媽注定要離開我們呢?我從所有人的身邊奪了媽媽,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嗎……?"
一鼓作氣說出長久以來壓抑在心中的話.
孝平的胸口也因為陽菜這番話隱隱作痛.
陽菜一直把自己沒有資格幸福掛在嘴邊.
沒有資格幸福,那就意味著,沒有資格活下去.
希望陽菜不要有這種想法,奏應該也是抱持著與自己相同的想法.
……然而,無法傳達給陽菜.
光是用想的,自然無法讓她知道.如果不能好好地說出來,又怎麼將思念傳達給對方呢?
"我……小時候不是出了車禍嗎?結果只是失去記憶,身體卻沒有大礙……當時我就想,為什麼我還活著呢?"
"…………"
奏輕輕搖頭,看起來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卻努力忍了下來.
"姊姊.其實,我一直無法原諒自己.無法原諒害死媽媽的自己,所以……一直認定不可以幸福……沒有幸福的資格."
陽菜的眼眸蕩漾著淚光,卻不願將目光自奏身上移開.
"……可是呢,我愛上了孝平.明明認為不可以那麼幸福……可是我,還是喜歡孝平……想要追求幸福,想要和孝平永遠在一起……"
一陣暖流自胸口產生.
萬萬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自己滿腦子都是如何幫助陽菜,一直認為自己什麼都幫不上忙,只能在一旁默默守護著她,甚至懷疑這樣真的是正確的嗎?
自己一直抱持這樣的想法.
然而——
"是孝平告訴我,必須把心中的想法,好好地告訴姊姊才行."
"……孝平嗎?"
"嗯."
奏望向孝平.
"姊姊,剛才是我的真心話,一直以來,我都感到很愧疚.都是因為我……對不起."
"……傻瓜."
奏突然捏住陽菜的右臉頰,"呼啊!"陽菜不由自主發出驚呼.
"小雛,你這個傻瓜.根本就與你無關,結果你一直耿耿于懷……真的是,一個大傻瓜."
"姊姊……"
奏稍微低下頭之後,倏地抬起頭來.
"媽媽在失去意識之前,一直掛念著小雛喔,說你這孩子體弱多病,總是藏著比其它人更多的心事不說……所以我才和媽媽做了約定."
說著說著,奏牽起了陽菜的手.
"在小雛出嫁之前,我會好好照顧你.在小雛和喜歡的人結婚,過著幸福的日子之前,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結果……你竟然不願追求幸福,那不是本末倒置嗎?這樣子怎麼向媽媽交待呢."
奏咬緊下唇,最後與陽菜四目相接.
"孝平～……也很可憐呀,要是小雛沒有獲得幸福,孝平也無法跟著幸福的.還是說你不希望孝平獲得幸福?"
"不是的……"
陽菜猛力搖頭.
"既然如此,現在就在這里發誓,說要和孝平一起幸福,快點～!"
奏起身拉住孝平與陽菜的手.
然後將兩人的手疊起來放在桌上.
"不只是為了我和孝平～,也是為了爸爸和在天國的媽媽."
"……"
陽菜使勁握起孝平的手.
自幼,悲傷難過的經曆始終伴隨著陽菜.
從來不敢奢求什麼,一絲一毫的幸福便足以令陽菜點滴在心,永遠把自己擺在最後.
——不要再有所顧慮了,不需要再對追求幸福這件事感到內疚了.
那也是奏的希望,也是孝平的希望——最重要的是,那更是兩人雙親的希望.
孝平強烈感覺到,大家的想法已經確切地傳達給陽菜了.
透過相互重疊的手,能夠感受到陽菜的想法.
"我……發誓,永遠和孝平一起追求幸福……"
陽菜毫無一絲猶疑地繼續說道——
"我發誓."
再也沒有任何猶豫,陽菜以堅定眼神說出的這句話,確確實實地傳進了孝平與奏的耳中.
"干,干麻啦,要去哪阿!干嘛拖著我這個電燈泡啊!"
"唉呀呀,機會難得嘛."
一小時後.
孝平與陽菜拉著奏的手走向交誼廳,"舍長最後一天的晚上,我們在交誼廳舉辦了恐怖電影觀賞大會喔."
"那種電影你們自己看就好了啦,放開我～"
那樣子就不好玩了呀,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孝平露出曖昧的笑容之後,在走廊上快步前進,眼看就快要到達交誼廳.
最後來到交誼廳的門口,孝平泰然自若地敲了敲五次門,作為"奏已經抵達"的暗號.
"好了好了,奏姊請進."
"嗯了不要啦!不是說過我很忙嗎!有借來的漫畫正等著我,還得趕在今天把快要過期的甜甜圈給……"
"奏舍長,辛苦你了——!"
奏打開門的一瞬間,盛大的歡呼聲迎接他們三人.
夾帶著震耳的彩炮聲,七彩繽紛的彩帶風暴掩蓋了視線.
"咦……?"
突如其來的歡迎,奏一臉呆狀.看來她一時還搞不清楚狀況.
"什……什麼?"
"請看那邊."
孝平指著貼牆壁上,垂掛下來的布幔.
"感謝奏舍長☆一年辛勞歡送會"
大家親手制作的布幔上寫滿了住宿同學們的留言.
"Wele～!奏﹒悠～木!今天你是我們的女主角!盡情地玩個痛快吧!"
系著金色蝴蝶結領帶現身的人是伊織,在他身後還有征一郎,白,锳里華與司等人齊聚一堂."哇,哇哇哇!"
奏被大批學生團團包圍.
管樂社成員開始演奏主題曲.伊織號令一下,一道道的料理立刻從入口接連送上.
"今天的晚宴是鐵人自創的特制自助餐!由學生會完全贊助,各位不用客氣,請盡情享用!"從未在學生餐廳見過的眾多豪華料理,完全由學生餐廳的主廚一手包辦.
面對突如其來的驚喜,奏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不知所措地環顧四周.
話說回來,人潮將室內擠得水泄不通,奏的聲望可見一般.
"大功告成呢."
孝平輕輕對陽菜耳語,陽菜也笑容滿盈地點頭.
"大家請注意!今天的點心,是左門堂特制的TowerOfMarronCake～～～!"
入口推來一輛推車,上面是一座高達三公尺的法式栗子蛋糕.
外型就像是經常在結婚典禮上看見的高塔型蛋糕.
"現在就請主角來切蛋糕——!好的,現在是拍照時間!要拍照的人請到前面～!"
大家准備好數位相機,在蛋糕前面排好隊型.
奏手上拿著大大的蛋糕刀,面對鏡頭擺出制式微笑.
"開始切——!"
啪嚓!啪嚓啪嚓!
有如召開記者會一般的閃光,都快搞不清楚究竟是舉辦什麼派對了.
熱鬧BGM隨之響起,七彩霓虹燈在天花板旋轉.
起起落落的干杯聲,不時夾雜奏開心的笑聲.
在場的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容.
宛如置身夢境似地,每件東西都閃爍著光芒.
一看身旁,絢麗的七彩霓虹燈光芒映照著陽菜的瞳孔,豆大的淚珠蓄在眼角.
"……太好了,實在太好了."
"是啊."
孝平遞了一個裝著飲料的玻璃杯給陽菜,兩人輕輕干杯.
"悠木奏小姐～～請到前面來!"
時間來到晚上九點,就在大量的山珍海味即將被一掃而空的時候.
伊織緩緩上台.
"呼咦?"
臉頰塞滿蛋糕的奏跟著上台.
"嗯～我想趁現在進行獻花儀式,悠木妹妹,請上台."
光點集中在門口的陽菜身上,只見她的手上捧著一大束花.
"小雛……"
零星的拍手化為熱烈的掌聲,大家的焦點集中在台上,陽菜有些羞澀地站在麥克風的前面.
"……姊姊,這一年來,辛苦你了."
陽菜低頭鞠躬,台下再次響起掌聲.
"那個……一年前,姊姊曾經說過,希望可以讓住在這宿舍的每一位同學都感到幸福,希望能讓宿舍變成就像是大家故鄉的地方,為此我將全力以赴……就任舍長的那一天,姊姊曾經對我這麼說過."
哦哦,台下響起一些騷動,真的很像奏會說的話.
"然後,到了今天……"
陽菜望著奏微笑.
"姊姊完成了她的諾言,我很驕傲有這樣一位姊姊,真的很慶幸可以當她的妹妹."
"…………"
奏泛著淚光.
陽菜掛著笑容,瞬間吸了一下鼻子,似乎是為了不讓眼淚流下.
"……這束花代表全體學生的感謝.姊姊,謝謝你一年來的辛勞."
陽菜遞出花束,旋即響起熱烈的掌聲,連窗戶的玻璃仿佛也隨之震動.
"謝謝……"
奏滿懷感恩地收下花束,她的表情在花束遮掩下看不清楚,不過想必是拼命地忍住不讓淚水流下來吧.
看著奏的陽菜,臉色格外祥和.簡直像是一位母親那樣,溫柔地看著奏.
"……嗯,接下來,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須宣布."
聽見伊織的發言,四周一陣騷動,摸不著頭緒的奏抬起頭.
"那個——總之就是,現場的悠木陽菜將是下一任舍長候選人!"
"咦————!"
燈光再次集中在陽菜身上.
四周響起拉炮聲,一陣暴風刮起紙吹雪.
在一陣沸騰的歡呼聲中,奏目瞪口呆地望著陽菜.
"真,真的嗎……?"
"嗯,我也希望能夠成為像姊姊一樣了不起的舍長."
"小雛……"
奏走向陽菜,顧不得潰了堤的淚水.
"我,辦得到嗎?"
"一定沒問題,小雛的話一定可以,你一定能成為比我更棒更棒的舍長……"
"……我會好好努力的,所以請為我加油喔,姊姊."
"嗯……"
奏喜不自禁地抱緊陽菜.
現場再次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孝平與锳里華看著對方,泛起微微的笑容.
伊織,征一郎,白,以及在場的所有人,一齊守候著這一幕.
——這就是今天最大的驚喜,妹妹送給姊姊的——最棒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