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宵練劍之所以沒有被他收入鞘中,放回月神之戒,卻是因為雪落不願意觸碰到曾經沾染了那蜘蛛皇後體內那惡心的毒液,雖然宵練劍殺人過千,依舊不染一絲血痕,洞穿那蜘蛛皇後,拔出之後也依舊是渾然無跡,沒有半點髒物留下,但是雪落一想到它曾經插入那蜘蛛皇後那惡心的身體,就不由得想吐.
沒有仔細清洗過,他不願意宵練劍再入鞘弄髒劍鞘.
天光漸暗,山谷中的昏暗比他預期的還要來得早了一些,他拖著宵練劍,劍尖拖在地面上發出的沙沙聲,在這黑夜之中是那般的清晰,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他走到一處背風的崖壁,下面就是一個百丈的深淵,大概已經遠離那蜘蛛皇後數百米,坐下,靠著,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雖然服食了五神丹,可保半日不死,但是這蜘蛛皇後的毒素還是太過猛烈,竟然依舊在麻弊腐蝕著雪落的神經,只是那速度已經變得極緩極緩而已,不是雪落不想走得更遠,而是每走一步,腳步就沉重一分,仿佛兩條腿都灌了鉛一般,各種神經都已經麻木.
他的雙手再不靈活,變得笨拙而生糙,他的眼睛漸漸昏濁,看什麼東西都是重影,他的身體肌能,已經被那劇毒腐蝕得差不多了,仿佛一塊石塊,只是依靠本能在行走著,如同一介行尸走肉.
靜夜的風,帶來一絲微涼的氣息,宵練劍就隨手擱放在身邊,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拖動這把奇重無比的巨劍了,生命力一絲一絲的從他體內抽離,微微喘息,直到半晌,才回複了一點體力,勉強睜開眼睛,望著頭頂的星空.
斷情谷中,白天是黑茫茫的一片,夜晚則是灰色的,蒙蒙一片,看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晰,只能隱約望見頭頂之上還有一輪月亮的影子,昏黃,重疊,光線被谷中的黑霧抵消大半,落入到雪落眼睛中的,就只是一輪微蒙的光昏.
"還好,上天尚算待我雪落不薄,死的今天,還能看到月亮!"
微微的咳嗽著,雪落的眼神漸漸的煥散,五神丹的藥效以比他想像得更快的速度在流逝,而那蜘蛛皇後的毒素則早已蔓廷到了他的全身,腦海之中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幕,苦笑了一下.
以雪落的實力,是怎麼也無法跟這頭七階巔峰的王者,蜘蛛皇後相提並論的,如果硬拼,雪落必死無疑,可是……異變後的蜘蛛皇後,卻使用了精神攻擊.
緩緩伸出手,撫摸著懷中一塊略有些硬梆梆的東西,剛才,就是這東西救了他的命,張開五指,從懷中摸出一面白色的徽章,徽章入手冰涼,足有小孩的手掌大小,邊緣是火焰鳥形,其中橫著一柄彎曲的黑色的劍的影子.
整枚徽章造型古樸,握在手中竟然微微一沉,仿佛一塊沉鐵,正是雪落在暗血山谷中莫明得來的那塊古劍徽章.
不錯,雪落並沒有防備到這蜘蛛皇後變異後,竟然擁有了精神攻擊的能力,他也的確著了它的道兒,一瞬間精神錯亂,放棄了抵抗,但是令他和蜘蛛皇後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從暗血山谷中得到的這枚巴掌大沉鐵一般的古劍徽章,竟然擁有讓人清定心神的能力,雪落在得到它之後,因為它沒有什麼作用,一直都是隨手帶在懷中,差點都把它忘了.
在暗血山谷中,就是它,讓雪落抵擋了周圍的血煞之氣,逃過一劫.
而這一次,又是它,在雪落最危急的關頭,那蜘蛛皇後蛛腿插入雪落雙肩的那一瞬間,讓神智錯亂,本已任人宰割的雪落喚醒了過來,而後……絕對不會想到,有人中了它的精神攻擊之後,還能出手反抗的蜘蛛皇後,因為太過自信,不但近了雪落的身,而且露出了自身最柔軟的部份……而後,就被突然出手的雪落,宵練劍捅了一個措手不及.
那一瞬間,它又怎麼躲得過去?更何況,先前它的蛛腿還插在雪落的雙肩之上,別說一時間它沒有反應過來,即使反應過來了,掙脫也需要時間.
而那一點點的時間,對于雪落,就已經足夠了.
如果近的距離,如果不設防的姿態,可以說,根本不需要劍法,不需要眼力,輕輕一送,宵練劍就整個的沒入了那蜘蛛皇後的身體.
可以說,它是死得極為冤枉的,如果它不用精神攻擊,或許,雪落甚至連再次近它身的能力都沒有.
不過……雖然饒幸擊殺了這頭本來絕不該死在他的手上的蜘蛛皇後,但是雪落卻也身中它的蛛腿劇毒,自身性命不保.
雙肩之上的傷口,仿佛兩個黑洞,流出恐怖的黑血,雪落咬牙撕下一塊衣服,隨手包紮在兩邊,隨即便靠著崖壁,眼神煥散,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等死的感覺,他並沒有嘗試過,就和他前世雖然死亡,卻是突然而來,被一道雷電劈中,但這一次,他卻真真切切的嘗到了那種感受.
在這個時刻,別說這斷情谷中不會有人出現,就算有,來人也救不了它.
蜘蛛皇後身上的劇毒,又豈是普通的解毒藥所能解.
其實,這樣也好,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躺在這里,隨著時間的逝去,而後陷入暈睡,最終淪于死亡.
只可惜了,自己的妹妹.
眼神漸漸柔和,眼前又出現了那個清冷瘦弱的影子,她的臉頰因為常年的臥病,顯得沒有幾兩肉,蒼白而無血色,她的眼神,卻一直是那樣的清晰,只要在她看向自己的時候,才有幾分色彩.
"哇……"的一聲,一口黑色仰天噴出,沾濕了雪落胸前的衣襟,情緒的波動,帶動了他體內蛛毒的提前發作,在最後時刻,他卻根本連擦拭都懶得擦拭一下嘴角的血液,只是低聲道:"靈兒……"
"哥哥對不起你.對不起!"
又是一口黑血噴出,雪落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已經清晰的感覺到,生命是如此急劇的從他身體里面消逝,用不了多久,他就將完全變成一具充滿了劇毒的僵尸,只怕死後,都得禍害這一方水土,也許,百年之內,這個地方都再也不會生長任何的植物了.
神智漸漸陷入昏睡中,雪落的眼皮一陣陣沉重,都快要打不開了,但是他還是想要看這個世界最後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忽然,懸崖之下,一點微弱的紫光閃現了一下,仿佛一點流動的螢火,微弱而朦朧,充盈在雪落的眼角,隨後,雪落便感覺到眼皮有千萬斤重,眼睛一閉,再也不想睜開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五神丹的毒性已經被消解大半,蛛毒從雪落的雙腿,一寸寸蔓廷向上,雪落的雙腿已經完全麻弊,變得如同石膏一般僵硬,硬梆梆的沒有絲毫知道,他的雙腿,被毒素麻木,再也站不起來了.
而後,那石化的感覺,便從他的腰間一步步上移,很快的,就連雪落的胸口,也變得如同石頭一樣僵硬,連心跳都再也感覺不到了,就在那石化要蔓廷到雪落的頭部之時,忽然他猛的一睜眼,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驚呼道:"剛才那是什麼?那紫光是什麼東西,難道?……"
腦海中仿佛一道霹靂閃過,紫竺朱蘭食?
皇品靈藥,紫竺朱蘭食?
那道螢火一樣的紫光,不會是可解百毒的紫竺朱蘭食吧?
可是,隨後雪落才發現,自己再也動彈不得一分一毫了,別說爬下懸崖,就是站起身都做不到,不光腿部,腳部,甚至連上身都已經麻弊,就連右手,都已經漸漸失去知覺了,仿佛不屬于自己一般,全身上下唯一能動彈一下的,現在也只有頭腦和左手了.
那毒素還在往上蔓廷,雪落的左手慢慢的也要開始失去知覺,如果等到毒素真的把他的左手也石化僵硬,那麼即使在雪落面前擺放著一株紫竺朱蘭食,他也無法服下了.
難道,就只有在這里這樣等死?
就在這時,那個瘦弱清秀的面孔,再次出現在雪落眼前,蒼白的臉頰,正關心的望著自己,用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喃喃呼喚著:"哥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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