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十一章 身份 (下)

大漠孤煙,垂如白揚。大概是因為周圍沒有山脈遮掩和風沙的緣故,荒蕪之地的黃昏顯得特別漫長。渾圓的紅日在地平線流連還沒有完全沉沒。映得天際少許云彩如燃燒的火焰一般鮮豔耀眼。一只禿鷲孤寒的身影漸漸從云彩間顯現出來,展開它那足有三米長的寬大的翅膀,借助黃昏上升的熱氣流,翅膀平伸,只是輕輕轉動著尾羽,徜徉在云彩間,就如一尾暢游在水中的魚。 它在尋找它的晚餐,也許是早餐。誰知道呢,人們見到飛鳥,就羨慕飛鳥的世界海闊天空,見到游魚,就羨慕游魚在淵的從容不迫。但是,高飛和巡游何嘗不是對它們來說是一種不得已的木至木告呢。(我恨智能ABC!)對動物來說這片淒涼的荒漠,和在冰冷的海洋或者氣候宜人的草原或者森林里沒有什麼區別。生存總是這麼迫切地驅使著他們不斷地尋找。果腹的食物,安身的巢穴還有伴侶。愛情?也許有,不過也許用繁衍來解釋它們的行為更加合適。因為它們實在是太忙了。就拿這只禿鷲來說,它已經不休不眠地在近千米的高空盤旋了將近一天,但是還是沒有找到任何食物。初夏的雷電交加和隨後的暴風驟雨帶來了短暫而充沛的水源,它們彙聚成季節性的河流,然後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星羅棋布地撒上在它這個高度看來如露珠一般的干濕湖。長耳兔,土撥鼠,斑鳩,角羚,甚至遠在風鳴沙丘的鹽鱗鱷都在這一帶聚集起來,享受一年中僅有的水草肥美的好時光。 但是這只歹命的禿鷲盤旋了一天,都沒有找到合適的獵物。不是什麼時候都會有長耳兔或者角羚尸體在等著它的。所幸的是它雖然沒有找到做獵手的機會,卻有獵手的敏銳的視覺。它發現了一處風化出來的峽谷低窪地上,長滿了蔥翠的植物,這些植物遠比水窪附近根系浮淺只能短暫地在雨季節開花結果繁衍生息的植物來得茁壯。有什麼東西在里面活動,植物瘋狂地搖動著。它略微有點好奇地側過臉,用一側金黃色的眼睛盯著那里,隨後縮了縮翅膀,降低了高度。開始在小峽谷的上空盤旋起來。 而這時候,峽谷里,整個樹林枝葉舞動,變成了綠色的海洋,弗郎西斯幾人就成了在狂瀾中飄泊的小舟。 巨大而又靈活的的樹根卷了過來,弗郎西斯聽聲辨位,只一轉身就躲過了這次攻擊,左肩微沉,被破布包裹著的黑劍順勢而下,在空氣中劃過一條黑色的陰影,斬斷了襲來的樹根。斷口噴濺出了黃褐色的汁液,遇見空氣就迅速凝結起來,聞起來如同松脂般清新。而這條被砍掉一節的樹根仿佛是巨蟒去了頭,沉沉地拍打在地面上,再次彈起的時候已經僵硬成了一段真正的樹根。 來不及詫異,第二根和第三根一左一右圍攏過來,他手中黑劍左右閃了兩下,卻因為倉促間有足夠的角度蓄力,沒能砍斷它們,反而差點被掃中。細小的尾捎鞭到了他的肩膀,隱隱生疼。 “啊!!救我!!”離他數步之遙的吉安娜更加沒有能和樹藤對抗的能力。在這兩個呼吸之間就已經被纏住了腳,高高地倒吊起來。所幸攻擊她的只是細小的胡楊樹樹枝伸展出來的綠色新生的藤,而不是弗郎西斯所面對的較之粗壯數倍的巨大樹根。不然她根本沒有機會呼救。顯然奧多姆對他加重了照顧。而紅發鬼和他的小弟們站得比較靠後,在一開始就被蜂擁而來的綠色吞沒了。連聲響都來不及發出。 “安德森!救命!” “別亂動!不要掙紮,不然它會越纏越緊的!不不!不要火!這會徹底激怒它們的!“弗郎西斯隨手斬斷一根樹藤,轉首瞬間的一瞥看見吉安娜手上凝聚起來的可憐的小火球,隨即大聲示警道。 在他那世尋找弟弟的漫長而又驚險的追逐中,他不只一次遇見類似的情形,雖然那邊武勝法衰。法術遠沒有現在這個大陸這般強盛,但是類似這種樹藤的自然系法術卻也見過幾次,這種能和植物溝通並且驅使它們的人被稱為控草師。和符錄師還有暗法師和馴獸師一樣並稱為四大異術者。通常控草師心態平和,親近自然,沒有什麼危險性。但是一旦被激怒,那整個森林都將成為他憤怒力量的源泉。相比較古樹之怒和召喚巨樹人來說,無處不在的樹藤纏繞只是最低級最直接的攻擊方式而已。這些被驅使的植物其實並沒有自主性,只是按照指示糾纏人而已,如果不動彈,它就不會再對目標有任何不利。當然,把弗郎西斯逼得手忙腳亂的根須纏繞是個例外。 “那我該怎麼辦?它纏繞住我的手了,我動不了!它纏住了我的手!天那!” “別動!我來幫你!”弗郎西斯揮劍向前,披荊斬棘地。但是樹藤象是永不枯竭似地不斷從地面或者直接從植物身上湧現出來,或快或慢或鋼或柔地沖著弗郎西斯攢刺或者纏繞過來。他想向前靠近吉安娜,把她救援下來,卻被越來越密集的樹藤逼迫得步步後退,最後靠到了那根最早也是最粗被他砍斷的樹藤殘骸這里。才算穩住了身形。因為他發現,已經被召喚過的樹木沒有再冒出新的樹藤來。這也許是這個法術的破綻。 “別枉費力氣了,束手就擒吧,自然的力量無窮無盡。幾顆小草籽的萌芽就能掀翻大石。一顆蒼勁的古松就可以鑽塌一方峭壁。“藤蔓緩和了一下,奧多姆低沉的聲音從洞口那邊穿越過層層的枝葉,有些遙遠,卻又清晰異常。“人類!顯然‘他們’給了你承諾,但是沒有給你們真正領悟的能力。自然的力量不被時間所影響,不被命運所掌控制。你們憑借什麼來對抗這一切生命起源的力量!” “一點火星就能摧毀一片草原,幾個農夫就能砍伐大片的森林。你說的力量在我看來就象是鏡花水月,一戳即破,只是泛泛而談。何況,如果自然之力真的無可匹敵的話,為什麼你又會被迫躲避在這種窮山僻壤。一躲就是三年。“弗郎西斯借說話之機喘息了幾下,隨後反駁道,他不是想和他爭辯什麼自然之力,只是在尋找機會突圍。吉安娜還高高地吊在那里,很明顯,奧多姆並不想下重手。只是想誘降。或者只是圍困住他。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你很有趣,換一個時間和方式,我很希望和你探討一番,很可惜,你是‘他們’的人!“ “等一等,你說的‘他們’到底是誰!你先告訴我,不然我怎麼證明我和他們根本沒有關系。“弗郎西斯郎聲說道。 “你的戲演得很差,至少你應該表現得慌張一點吧?別想拖延時間了,就算艾爾德隆親自趕來,我也能在他出手救援之前了結你們的性命!“奧多姆說到後面,語調越來越低沉。藤蔓開始蠕動,重新向弗郎西斯撲頭撲臉地鞭打過來。 “小心!後面!”吉安娜大聲示警,隨後尖叫起來,“啊!” 一粗如木窟水桶的巨大樹根變化的藤從弗郎西斯背後破土而出,然後在他費力地砍斷正前的樹藤然後轉身的瞬間,高高舉起重重落下,把他的身軀壓在下面,隨後四五根同樣粗細的樹藤一起壓了上去。象蚯蚓一樣蜿蜒扭曲,纏繞在一起。弗郎西斯單薄的身形迅速淹沒在黃褐色的的樹藤里。 “安德森!!!不!!”吉安娜呆了一瞬,蓬!什麼東西被引燃的聲音。恐懼和絕望引燃了怒火。吉安娜身上閃耀出了火紅的光芒,隨後光芒漸漸暗了下去,轉而變成了亮白微藍的顏色。 “號嗚斯匠菩!”吉安娜低聲但是有力地念出著短暫的咒語。隨即捏碎了手上的一枚魔力晶體。纏繞在她腳上的樹藤忽然繃地一聲斷開,她整個人象是倒吊在岩洞頂上的蝙蝠一樣直落下來,許多翠綠色的樹藤由下攢上,想要接住她,卻在接近地面的時候象是觸疼了的章魚的手腕,翻卷著往後退去,因為擁擠而來不及退縮的則迅速地干癟下去,卷縮成枯死的樹枝。她在半空中被藤蔓扯了一下,重重橫摔在算不上柔軟的盤盤如蛇的枯枝堆上。 藤蔓遮蔽的洞口,奧多姆躲在陰影里,胸口一震,象是被無形的大錘狠狠地砸中一樣,鮮血從嘴角慢慢地流了下來。他揮了一下手,遮掩在前面的藤蔓如潮水一般退開,露出他瘦小的身型。 吉安娜坐在枯萎的藤蔓中間,還沒有從這一摔中完全緩和過來。 “聖炎!”奧多姆如核桃一般干癟褶皺的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綠豆一樣的眼睛閃爍著淡白色的光芒。“你是光明教會的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