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商者無道(13)



"這是不需要審問的事情,"謝爾蓋逼問胡道台,"這些事在開庭之前法庭就應該調查清楚的。"

"我們中國的法律與俄國法律是不一樣的。"

謝爾蓋和伊萬交換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聳聳肩膀搖搖頭把身體靠在椅背上不作聲了。

"你們想知道的事,我都會在審訊中間弄明白的!"胡道台把目光從謝爾蓋和伊萬的身上收回來,重又放到牛二板的身上,驚堂木一拍繼續他的審問。

"牛二板本官問你……"

在接下來的審訊中,謝爾蓋和伊萬不再甘于做旁觀者,他們交替著不斷地打斷胡道台的審訊,向胡道台提出質問並直接詢問牛二板一些問題。謝爾蓋和伊萬當然不是傻瓜,他們已經明白了胡道台的審訊意味著什麼。問來問去事情便水落石出了,他們才知道原來牛二板是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灰脖子在歸化城是一種僅比乞丐略強的一個職業。不要說是五十萬兩白銀,就是五兩銀子也拿不出來!那麼這種審訊除了空耗時間之外還能有什麼意義呢?!于是謝爾蓋舉起一只手揮動著表示自己的憤怒:"我抗議!"

賠款的事情得不到推進,這場審判(實質上是談判)便陷入僵局。胡道台牢牢記住了大掌櫃的話,不論俄國代理人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他只管彈他的"獨弦琴"--那就是審訊牛二板。當審訊難以推進的時候,胡道台就命令衙役責打牛二板。牛二板被按倒在地上,一名衙役抓牢他的雙手,一名衙役按住他的雙腳,另外兩名健壯的衙役揮動著責杖打牛二板的屁股。兩根責杖上下翻飛,黃羊木的責杖撞擊著牛二板肉做的屁股發出"啪噠--啪噠"的悶響,只打得牛二板鮮血淋漓也不罷休。

道台衙署是個開放的所在,每有審訊,衙署的兩扇朱漆大門就向整個衙署大街敞開著。有俄國人參加審訊牛二板的事情轟動了整個歸化城,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男女老幼擁擠在道台衙署的大門前。

最初謝爾蓋和伊萬對這種殘酷野蠻的刑罰很是不習慣,他們皺著眉頭觀看行刑的過程,執刑的衙役在牛二板的屁股上打一下,那沉重的拍擊聲都要在謝爾蓋和伊萬的臉上引起一陣陣的痙攣,後來看得多了漸漸地也就不以為然了。謝爾蓋和伊萬用很平靜的神態看著衙役責打牛二板,也不去打斷胡道台的審訊,一直等到衙役們打累了,胡道台也氣喘籲籲地把審訊停下來的時候,很冷靜地與胡道台說話。

謝爾蓋說:"道台大人!現在我們已經很清楚了,像這樣一種審訊方法毫無疑問地表明,閣下對待我國兩名科學家死在毛爾古沁一事的後事處理是毫無誠意的。我們對閣下這種野蠻的、毫無意義的審訊,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趣。既然這樣,我們繼續待在歸化城已經變得沒有意義了,明日一早我們就動身返回庫倫。我們將和庫倫的安德大臣繼續商談這件事情。"

說罷,謝爾蓋和伊萬就離開了道台衙署的大堂。

俄國人的威脅發生了作用,胡道台立刻就慌了神。他知道,和俄國人是講不成道理的,只要他們把事情弄到庫倫,不管俄國人有沒有道理安德只能是責怪他,他姓胡的就注定不會有好果子吃。事情明擺著,不管是庫倫的辦事大臣還是北京的理藩院,凡是大清的官員一概都怕洋人。俄國人走後,胡道台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病又犯了,覺得腮幫子就像針紮似的疼。他把一只手捂在臉上愣怔了好一會兒。

後來胡道台斥退了左右,只把一個老文案和王福林留下。胡道台走到王福林跟前,也顧不得道台的身份了,哭喪著臉說:"福林!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胡大人,先別著急。"王福林扶胡道台坐下,安慰道,"世上沒有翻不過的山,沒有涉不過的河……"

"可是,你也見了,俄國人是不講道理的。"

福林說:"待我回城櫃問問,看大掌櫃怎麼說。"

"可是俄國人明天就要走哇!"

"不會,俄國人那樣說只不過是在威脅。他們是不會輕易離開歸化城的。"

王福林當即返回了大盛魁城櫃,把這邊的情形稟告了大掌櫃。大掌櫃沉吟片刻,吩咐說:"你去把酈先生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