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典禮上的撒嬌鬼
隨著一年級生入場,而有一半的二年級生也就座時,一大清早有些寒冷,多少顯得有些冷清的講堂已經變得十分溫暖,大概少女們說著悄悄話的聲音,以及偶爾流泄的笑聲,也是讓空氣變得比較輕柔的原因吧?
在大伙依照班級座位入坐的椅子上,佑巳本來有些緊繃的身子也紆緩了下來.
寒假結束了.
現在是新的學期.
就算第二學期最後一天曾發生十分重大的事情,縱使如此,那位學生也不可能在第三學期的第一天請假不來.
要說為什麼的話,時間對世上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不過偶爾會有例外就是了.
佑巳既沒有長期住院,也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當然她也沒有因為家里的緣故要轉學,或是做了什麼壞事被退學,所以第三學期的第一天就像理所當然地來了.——這樣一想,她本來覺得「十分重大的事情」,或許根本也就不是那麼嚴重的事件.
對,頂多也就是被想認為妹妹的一年級生拒絕罷了.在別人眼中看來,這根本算不了什麼大事吧?佑巳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三年級生入場了.
佑巳像平常一樣望向三年松班的隊伍行列,馬上就找到座號排在前面的姐姐的身影了.
雖然說這是每次必然發生的事,但祥子學姐還是注意到妹妹的視線,而看向了佑巳那邊.每當那時,祥子學姐肯定露出一臉像是在斥責「不要到處亂看」或是「喂!」的表情.即使如此,佑巳還是故意不停止這個行為.
一想到還能像這樣幾次,佑巳就……
要是等姐姐畢業了,那麼以後就算想這麼做也辦不到了,就算會被她罵說冷靜不下來,又或是被她受不了地當成學不乖的孩子,佑巳還是想要盡量把握剩余的時光好好享受.享受什麼?就是享受看看姐姐的時光.
不知道是不是佑巳的氣勢傳達給了姐姐,祥子學姐這回露出「真是讓人沒輒的孩子啊」的表情,笑了出來.
(呵呵……)
就好像是喝到牛奶的嬰兒似地,佑巳突然充滿了一股滿足的感覺.佑巳總是如此覺得——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單純呢?居然會僅僅因為祥子學姐的一個表情,心情就會有所轉變.
「……」
佑巳這次轉了一個身子,看向一年樁班.現在她明明覺得很幸福,只要繼續維持這份幸福感就好了,但就算心情會像氣球泄氣一樣低落下去,佑巳還是沒辦法不去看向那邊.
小瞳她……人在.
她一如往常在兩耳邊綁了螺絲卷發.她的眼神筆直望著前方,嘴巴呈現一個大大的「一」字.她絲毫沒有加入她前後左右同學們的談天行為,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
明明兩人距離這麼遙遠,佑巳卻能清楚地看見小瞳的模樣.
佑巳的情緒沒有低落,反而炙熱了起來.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只要看著小瞳,她內心就產生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感動.
這究竟是怎樣的感侍呢?
佑巳找不到答案,只是將視線移回去看向前方,開學典禮開始了.
看到聖歌隊里常見的成員不見了,又或是三年級生的出席率很低,也無法一一大驚小怪,在那邊感歎畢業令人覺得「寂寞」.
因為去年就已經體驗過高中部的畢業典禮了.
也差不多是時候該習慣這個儀式了.
開學典禮那天,等典禮結束,大家回到班上進行完班會之後就各自解散回家.
「佑巳同學,你之後要去薔薇館嗎?」
「是啊,平安.」
佑巳開朗地回答同學的問題,一手提著包包離開教室.
「新年快樂,紅薔薇花蕾.」
「今年也請您加油,佑巳學姐.」
正因為是第三學期的開學典禮,才會光是走在走廊上,就從各處傳來向佑巳搭話卻又不熟悉的聲音.
加上現在是新年過後校園生活開始的第一天,校舍里到處還有學生留下來閑聊寒假時發生哪些事情的身影.
在這光景之中……
「佑巳同學.」
從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叫住佑巳.發現佑巳走在走廊上的志摩子同學,小跑步地從後頭趕了過來.
「啊!平安,志摩子同學.」
「平安.」
因為這不是兩人新年第一次見面,所以打了個普通的招呼,兩人在一月二號于小笠原家舉行的新年會上,已經互道過「新年快樂」了.
「哎呀?佑巳同學你一個人嗎?」
志摩子同學發現和佑巳同班的由乃同學不在身旁,納悶地問道.
「嗯.她說劍道社有事要集合,說是馬上就會結束,要我先去薔薇館.」
「劍道社集合?」
「嗯.今天社團活動還未正式開始,所以說是不會揮竹刀,大家只是要在武道館里集合拜年的樣子.」
「這樣啊.」
兩人說著「由乃同學要兼顧兩邊的活動也真辛苦啊」或是「不過令學姐至今也都是像這樣兩邊參與的,也不是什麼辦不到的事吧?」趁著好友不在,兩人一邊談論著好友的事一邊走著.
「對了……」
志摩子同學呢喃說了一句.
「什麼事?」
待佑巳反問之後,志摩子同學像回想起什麼事,「噗哧」一聲笑了.
「一年前,記得應該就是在開學典禮吧?我大概就是在這附近,聽到了二年級的姐姐們談論著謠言.」
「一年前的開學典禮……?」
聽她這麼一說,佑巳也覺得想起了什麼.記得那天志摩子同學因為委員會有事,所以才比較晚來薔薇館.才想說很難得見到她這麼慌慌張張地沖上樓梯,殊不知她一打開門不是先打招呼,而是說了一句:
(是誰呢?——記得這個名字嗎?)
啊!
「卡妮娜薔薇!」
「對.」
那時候薔薇館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不過從幾分鍾過後才抵達的令學姐口中得知「卡妮娜薔薇」指的是一個人,而大伙沒花多少時間就把這個人名聯系到自願報名參加學生會干部選舉的那位二年級生身上.
「一年前的那時感到很不安,實在沒想到能像現在這樣笑著回首過去發生的事情啊.」
志摩子同學眯起眼睛說道.僅有一瞬,她應該是乘著時光機回到了一年前的那時候吧?
佑巳也陷入了回想,記得那時心里想要為參選的姐姐做些什麼,卻什麼也辦不到而感到意志消沉.
「那時也完全沒想到會跟卡妮娜薔薇……也就是蟹名靜學姐成為朋友呢.」
「真的,那時完全沒想到呢.」
雖然靜學姐人已經去義大利了,不過在佑巳一行人去義大利參加戶外教學旅行時,她特地來見了大家,而志摩子同學更是在不知何時已經和她成為筆友了.
「不知道今年會怎樣呢.」
志摩子同學呢喃說道.
「你是指學生會干部選舉的事嗎?」
佑巳問道,而志摩子同學點了點頭.
「也不能怎麼樣吧?而且志摩子同學你都是第二年了,應該是游刃有余吧?」
雖然志摩子同學和佑巳同一年級,但是她去年就已經參選了.因為她的姐姐前任白薔薇學姐比她大上兩個年級,所以隨著學姐畢業離開,她便繼承學姐的位置參選,而結果是漂亮當選,現在志摩子同學早已經被人人稱為白薔薇學姐了.
「哎呀,我才沒有游刃有余呢.」
志摩子同學笑了出來.雖然她是在謙虛,但她那個笑容卻代表著游刃有余,果然有經驗的就是比較強.
「可是你會參選吧?」
「我是有這打算啦——」
「『有這打算啦』?怎麼覺得聽起來有些猶豫不決呢?」
聽到她那好像之後還要接什麼話似的講法,佑巳做好心理准備.
「這個嘛……」
志摩子同學說了句:「假設……」
「要是有學生無論如何都想當上學生會長,那我也不是不能考慮不參加.」
「咦!?」
「反正我都已經當過一次了.」
雖然每年都會舉辦選舉,但基本上都是由花蕾擔任下一任的薔薇學姐.或許志摩子同學對這個習慣本身就抱有疑問吧?所以要是有人像去年的靜學姐一樣想要當學生會長的話,她也做好放棄這個位子的覺悟了.似乎就是這麼回事.
這麼一說,去年也是如此,她一直拖到報名期限結束的最後一刻前都還沒有提出申請,而讓她下定決心參選的,是靜學姐不小心說的一句話:
『我打算認你當我的妹妹喔.』
這句話點燃了志摩子同學的斗志,志摩子同學只是為了維護她與姐姐的尊嚴而奮戰的.
志摩子同學並不拘泥于白薔薇學姐這個位置,以前是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唉～～討厭啦!我想要跟志摩子同學你一起當薔薇學姐啦,想到你人不在薔薇館里,我可絕對不要這樣!」
「啊!如果不是薔薇學姐,就沒辦法像這樣常常去薔薇館了喔?」
志摩子同學像是現在才想到這件事似地,向佑巳確認一遍.
「就是啊!這樣也沒關系嗎?」
佑巳抓住志摩子同學的手臂說道.
「這個嘛……我也想和佑巳同學你們在一起,所以我剛才說的只是『假設』啊,而且我不是還說了『要是』?放心吧!如果真的有我們以外的人想要參選,那麼現在肯定已經像去年一樣引起一陣騷動了吧?」
確實如此.要是現在有學生有這個打算,那麼也應該到處都流傳著這個消息了才是.
畢竟人口無遮攔,更別提如果不是講壞話或是跟不幸有關的話題,就算事前說了「這件事要保密喔」,謠言還是會越傳越廣.
「我絕對不要你不在喔!」
佑巳揪住她的手臂再說一次.
「是,是,是,我知道了.」
好久沒有像這樣和志摩子同學親密地走著了,就在這時,佑巳看到小瞳從另一頭走了過來.
小瞳只有一個人.
她應該是放學要回家了吧?她穿著學校大衣,一看到她們兩人,先有一瞬間停下了腳步,然後又立刻走近到兩人眼前.
「平安,白薔薇學姐.」
小瞳先向志摩子同學打了個招呼.
「平安.」
志摩子同學一邊說著,對她露出一如往常的柔和微笑.佑巳看著兩人的樣子,內心非常忐忑不安.
之後小瞳究竟會采取什麼行動呢?會向對志摩子同學那樣,也對她打招呼嗎?還是說會無視于她就這麼離去呢?
不管是哪種,佑巳都沒自信可以承受住她的行動,老實說,佑巳很想逃離現場,不過明明就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卻還要逃跑,那樣就太奇怪了.一想到這里,佑巳好不容易停住胡思亂想.
要是在幾分鍾前,小瞳在走廊上看到她和志摩子同學時,就轉一個方向離開那該有多好呢?可是時間既然無法倒退,她也無法去規定自己以外的人該怎麼行動.
「平安,紅薔薇花蕾.」
小瞳也沒有逃開,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筆直地看向佑巳,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
她那只是在虛張聲勢嗎?還是說,之前發生的那件事對小瞳來說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所以她老早就忘得一干二淨了呢?
不知道.從小瞳的表情上,佑巳無法推敲出任何可能的答案.
「平安,小瞳.」
佑巳好不容易才擠出這一句話,光是她能說出這句話,就可以說她已經非常努力了.
「我們要去薔薇館了,再見.」
志摩子同學對小瞳這麼說,把佑巳帶離了現場.佑巳心里真的覺得得救了,因為她抓著志摩子同學的手臂,所以志摩子同學才能撐住她,讓她度過這個難關,但要是還得在那里多留一分鍾,佑巳或許已經蹲在那里了.當時佑巳的雙腳,就是發抖得這麼誇張.
佑巳已經輸給小瞳了,雖然明明就沒有做什麼壞事,和她相比,立場上卻處于完全的弱勢.
「雖然我以前就這麼覺得了……」
等來到薔薇館門前,志摩子同學輕輕松開佑巳的手臂,面朝她說道:
「我覺得小瞳越來越會掩飾自己的表情了.」
「咦……」
「稍微對我們敞開一下心房也無妨呀.」
志摩子同學的話語,深深透入了佑巳的心底.
從走出校舍到進入薔薇館這段短短的距離,外頭的空氣卻像是在預告往後的日子即將寒冷起來.
3
不管過了多少年,薔薇館的樓梯都還是一樣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響迎接學生們,因為樓梯並不像生鏽的齒輪那樣只要上一下油就好了,所以就一直保持著現狀,沒有怎麼進行維護.
「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塌下來啊.」
佑巳嘀咕一聲之後,志摩子同學笑了出來.
「可是姐姐她們一年級的時候,樓梯好像就是這樣子了啊.」
「是這樣嗎?」
「也許嚴重程度有些許差異吧.不過人類好像只要一旦習慣了,就算嚴重程度加劇,也不太會覺得有異樣.」
原來如此,因為每天上下樓梯所以才不覺得有什麼,像這樣間隔兩周之後,就會開始考慮起聲音和搖晃的問題了.所以要是現在志摩子同學把她的姐姐——佐藤聖學姐——帶來這里確認情形的話,也許她會說「比我一年級的時候搖晃得還要厲害呢」.
「平安,佑巳學姐.平安,姐姐.」
二條乃梨子早已先抵達薔薇館二樓,做完簡單的掃除工作,開始准備泡茶了.
「啊,抱歉,我來幫忙.」
佑巳卷起袖子走近她身邊,才發現她早已准備完畢了,現在只剩等熱水壺燒開熱水而已了.
「兩位都請就座,我已經都弄好了.」
佑巳悄悄對志摩子同學說:
「雖然已經說到煩了,但你還真是有個很機伶的妹妹啊.」
「不敢當.」
正當兩人笑著的時候,水已經燒開了.
「瞳子她……」
小梨唐突地蹦出這句話:
「今天有好好來學校.一副沒有發生過聖誕派對那時的事情似地.」
雖然聽起來很唐突,不過在小梨內心總安排好了事物的進行順序,或許她覺得現在是必須說這些話的時候吧.由于她站在流理台旁邊泡茶,從佑巳的位置只能看見她的背影.
「嗯,她是露出那種表情了.」
佑巳表示同意之後,小梨像是很訝異地轉過身子.
「您知道嗎?」
「我們剮喇在走廊上偶然撞見她……對吧?」
佑巳看了看志摩子同學的臉之後如此回答.
「呃……然後呢?」
「就只是這樣.我們就只是打了個招呼,就分開了.」
「這樣啊……」
小梨露出一臉像是失望又像是松了一口氣的複雜表情,雖然她也沒有特意讓自己陷于夾在好友與學姐之間的那種處境里,但或許她就是無法不聞不問吧.
「好了,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小梨,茶要變澀了喔.」
「啊,慘了.」
小梨這時才終于想起泡茶的事.雖然現在這里只有三個人,可是她倒了四杯茶,大概是擔心茶走味,所以先試喝一口,等她點了點頭說出「很好」時,祥子學姐人也到了.
「平安,姐姐.」
佑巳慌忙地靠過去打招呼,這時祥子學姐臉色一沉地說:
「你今年還是一樣靜不下來呢.」
「啊……對不起.」
看來姐姐今年也會維持她愛說教的風格.
「令她們呢?她們還沒來嗎?」
「是的,她們有劍道社的——」
「我知道啊,但我想她們也差不多該過來了吧.」
聽她這種講法,好像本來是要配合令學姐她們的時間一起過來的,
「那個……姐姐?」
放任心里的疙瘩不管,對彼此都沒有好處,所以佑巳便下定決心問出口了.然後……
「是啊.」
祥子學姐若無其事地回答:
「要是我知道令她們會晚到,早知道我就慢一點過來了.今天的會議得全員都到齊才能開始吧?我先過來也只能喝茶等其他人到齊,太浪費時間了啊,就因為這樣,我還先整理好東西再過來的.」
「整理東西?整理什麼?」
「我去還寒假時借的書,怎麼了嗎?」
「可是今天圖書館沒開吧……」
「所以我是丟到還書箱里再過來的啊.」
「還書箱……」
這時只要說「這樣啊」然後結束這個話題就好了,可是佑巳卻辦不到這點,畢竟要是在這時退縮,那麼就好像無條件接受了姐姐剛才的那句「浪費時間」了.就因為這樣,佑巳才會明知是廢話,卻又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只是把書丟到還書箱的話,等回家時再過去不就得了?」
「咦?」
不只是祥子學姐,就連志摩子同學和小梨都露出驚嚇的表情看著佑巳.可是,話一旦說出口就停不下來了.
「就算是浪費時間,只是跟朋友們一起喝茶聊天,我也覺得很開心啊,難道姐姐您不這麼覺得嗎?」
「我又沒有這樣說吧?」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搞得好像被責難似地很不開心,祥子學姐的聲音也有些尖銳起來.
「你今天怎麼這麼無理取鬧呢?」
問她怎麼會這麼無理取鬧……
「我也不知道.」
本來好幾次試圖插話,好調解兩人爭執的白薔薇姐妹倆,最後終于退到後方去了,那大概是表示「請不用介意我們兩個」的意思吧?
「來.」
祥子學姐拉住佑巳的手走出房間,等到走廊上,關上房門之後,祥子學姐再次問道:
「到底怎麼了?」
這回她的聲音非常輕柔.
「我不知道.」
為什麼會對姐姐采取那種反抗的態度呢?是有什麼契機嗎?還是精神狀態有問題呢?就算她想要冷靜下來判斷情況,情緒卻還是很激昂,始終無法好好去分析理由.
「人有時就會這樣啊.」
突然從樓梯那邊傳來一道聲音,正好是令學姐走上二樓.
「祥子你自己不也是這樣?以前常常歇斯底里起來,處處針對蓉子學姐不是嗎?人一旦情緒不穩,就很容易因為一點小事變得很尖銳敏感.對吧?小佑?」
「是這樣嗎?佑巳?」
佑巳輕輕點了點頭.
「好冷喔,我們快進去吧!」
令學姐笑著摟了一下佑巳的肩膀.
「也是哪.」
祥子學姐點了點頭,這時由乃同學搖晃著樓梯爬上來,從她身後冒出來.
「嗚～～好冷!小令你好討厭,一個人越走越快……呃,你們為什麼一票人聚集在這種地方?」
「小佑正在向祥子撒嬌時,不小心被我撞見,害我變成電燈泡了.」
「哎呀.」
「我拜托她們接下來等只剩她們兩人時再繼續了.好了,快進去,快進去吧.」
不穩定,變得敏銳,撒嬌.
令學姐的分析恐怕是說到重點了.起因只是非常細小的事情,可是因為「那麼一點小事」,就會讓她的精神狀態陷于不安定的狀態,這樣豈不是挺有問題的嗎?佑巳有種感覺,覺得那也許不是只用「人有時就會這樣啊」這一句話就能敷衍了事的.
打開門扉,白薔薇姐妹露出放心的表情,迎接了佑巳一行人.
4
新年過後首次的山百合會會議,先是大家彼此說「今年也請多多指教」,再來就是進行確認一月到三月期間的行程表等簡單事項.
在場的六位成員都有參加小笠原家舉辦的限定女性參與新年會,所以老早就已經向彼此拜過年了,不過這兩種還是有差別的,由于這是學生會干部和她們的妹妹們在新年過後首次群眾在薔薇館里,彼此得正式打招呼.
「關于往後的預定……首先,一月中旬會舉行下一年度的學生會干部選舉.」
志摩子同學看著預定表發表著:
「每一年都把投票日訂在一月的最後一個禮拜六,然後投票前三天的周三會舉行政見演講,我想今年也就比照辦理.明天放學之後會由選舉管理委員會召開說明會,細節部分預定到時由她們來公布.」
「不管有沒有參選的意願,二年級生都要出席.」
祥子學姐看了一圈成員們如此說道.
她並不是說要二年級生參選,而是要出席說明會.——這比起強硬直接地被說「給我當上下一代的薔薇學姐」更來得讓人有感觸.
一年前的前自薔薇學姐,也就是佐藤聖學姐,她對著決定參選的志摩子同學,拋下一句看似
冷酷無情的話——「這是你自己決定好的事.」就因為佑巳曾經見過這個景象,所以應該早就理
要是等下一個學年度,真的成了被人稱作薔薇學姐的人物,那麼到時,往後也都不會再有姐姐們在身邊了.既然無法依賴,也無法請姐姐負擔責任,一想到未來的自己,那麼就有必要從現,在開始趕緊學會自立,這點佑巳很清楚.
可是,要從與姐姐彼此相牽的手心中離開是很困難的,果然也許她今天的情緒不是很穩定啊.
「啊!小梨你也可以出席喔,反正沒有規定說一旦出席說明會就非得參選不可的.」
「反正只是場說明會.」祥子學姐如此說道,等聽完說明之後再決定是否要參選就好.另外,就算不出席說明會,也有資格參選.
「啊,不……」
「我就不用了.」小梨立即回答.
「啊,一年級生想要參選也行吧?」
「是啊,是啊,就像去年的志摩子一樣.」
既非候選人也沒有參選資格的三年級生真是輕松啊.
「要是這樣不就成了白薔薇姐妹對決了?感覺會變成大事件呢.」
明明就跟佑巳處于同樣的立場,由乃同學卻也跟著輕松地說著.
「那麼由乃同學,佑巳同學和我明天放學之後,就一起在講師室旁邊的選舉管理委員會事務所那邊集合,這樣行吧?」
由于話題越來越偏離,閑聊也變多了,志摩子同學輕咳幾下做了一個總結.
「等到二月之後……去年十四號的時候有配合情人節舉辦尋寶大會,那麼今年要——」
「啊,新聞社有事先跟我們提過了.」
祥子學姐說道.
「有事先……提過這件事嗎?」
「是啊.記得是第二學期結業典禮那時嗎?不,可能是期末考最後一天那時,總之我在走廊上被新聞社社長山口真美同學叫住,然後她說了『今年也請多多指教『.不好意思,由于馬上就開始放假了,我也就忘記跟大家提這件事了.」
「那麼姐姐您回答她什麼了?」
佑巳問道.
「我說我會在薔薇館里與花蕾們討論過這件事再給她回覆.」
和花蕾們討論.看來事情早已決定把主角限定在妹妹身上了,雖然她說會跟花蕾們討論再說,但從祥子學姐的表情可以猜到,她早就打算要答應了吧.
真美同學也是,大家明明就是同班同學,根本就有一堆機會可以找佑巳或由乃同學討論這件事.去年的新聞社社長築山三奈子學姐也是找前任薔薇學姐們串通好這件事,才得以讓活動實現的,而今年又用了同一招.
「不過這件事就等選舉完之後再說吧.畢竟依據選舉結果,新聞社的這個企劃也有取消的可能性.」
這是擔憂在場的某些二年級生,或是所有人部落選的可能性才會有的發言吧?
確實,雖然大家現在被人叫做花蕾,但要是沒當上下學年的學生會干部,那麼下個學年度開始就成了一介普通學生了.至于不打算參選的小梨,萬一志摩子同學到時落選,那麼也就不會再被人喚作花蕾了.
「那麼,關于情人節的活動就暫且保留.三月會有山百合會主辦的『歡送三年級生』活動.」
等到話題進行到這里,祥子學姐和令學姐幾乎都不說話了,畢竟那兩個人就是要被人歡送離開的.
她們無法永遠都處于主辦者的立場.
佑巳覺得她們的沉默不語里就包含了這樣的含意.
「啊!我又是考生,我之後可能不太能出席會議,請大家多多包涵了.」
令學姐在會議最後加的這一句話,給了最後的一擊.
5
歸途.
祥子學姐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在佑巳收拾茶杯時,還有她與令學姐閑聊時也笑著,等出了薔薇館走在校舍走廊上時,還有兩人為了換鞋子先分開,等到大門樓梯口時再會時,以及兩人一起走在行道樹道上時,她沒有不自然地靠近佑巳也沒有特意避開佑巳,而是在絕妙的位置上聊起天氣,或是吐槽二年級生之間的對話.
一般來說,要是和妹妹之間產生了摩擦,應該多少會意識這點,沒辦法采取自然的行動不是嗎?
至少佑巳是如此.就算應著由乃同學的話,佑巳還是很在意祥子學姐,不時偷瞄她那邊.
姐姐她是怎麼想的呢?——佑巳就是會想這些事.
可是祥子學姐卻沒有半點不自然的樣子,所以兩人也沒有四目交接,但也不是完全無視對方,在佑巳望過去時,總有幾次祥子學姐也剛好看過來,兩人對到視線.每當那時,祥子學姐就會露出像是在說「嗯?」的表情微笑著,而因為沒有什麼特別要提的事,所以只要佑巳移開視線,祥子學姐也沒多問什麼.
當大伙經過圖書館時,祥子學姐壓根沒有去看還書箱的意思,由此可見,她可能早就已經忘記剛才的事情了,一直為那件事苦苦感到糾結的,肯定只有佑巳一個人.
祥子學姐不會因為那點小事動搖,真是成熟.
佑巳對著位于叉路上的瑪莉亞雕像雙手合十,如此祈禱:
(希望我能變得更堅強.)
成為就算姐姐不在,也能獨自穩穩向前,成為那樣堅強的人.
可是,與這份祈求相反的是,佑巳同時又不禁心想——希望自己不要成為就算姐姐不在也能若無其事活下去的人.
得變得更堅強一點才行.
可是,佑巳又覺得還是比較喜歡那個總是待在姐姐身旁歡笑,會向姐姐撒嬌的自己.
說明會與密會
『從本日三點四十五分開始,將舉行與學生會干部選舉有關的說明會.考慮競選下學年度學生會干部選舉的一年級與二年級生,請在集合時間前抵達位于講師室旁邊的選舉管理委員會事務所.另外,今日尚未開放提出參選的申請報名,請大家了解這點.再重複一次.從本日——』
下課,開完班會到掃除的這段時間里,高中部校舍里播放了數次相同內容的校內廣播.
好像也有一些學生覺得這個消息來得極其突然,不過其實校報莉莉安快訊早就在年終特集的角落里明記第三學期開學典禮隔天會召開選舉說明會了.而且在更久之前,也就是十二月初左右那時,接下十一月最後一天解散的「學園祭執行委員會」委員會公告版位置的,就是選舉管理委員會的布告,所以這個消息其實來得一點也不突然.
不過聽到今天的廣播,有些學生似乎認為應該還有人不知道,還有人熱心地跑來掃除區域找佑巳,並把這件事情告訴佑巳.
不過其實就算佑巳跑去倒垃圾,離校舍有些距離,還是能稍微聽到廣播內容的.再說去年年終就有與貼在委員會告示版同樣的告示送到了薔薇館里,而且莉莉安快訊的總編就是同班同學,佑巳其實有一堆機會知道這件事,不過她還是心懷感激地接受大家的好意.畢竟大家來傳話,感覺也就像間接在說:「你會競選吧?加油!」
等由乃同學結束掃除之後,佑巳跟她一起去找二年藤班的志摩子同學,大伙一起前往選舉管理委員會事務所.雖然現在才哪過三點半,比預定時間早了一點點,不過反正這短短五分鍾去薔薇館也不能做什麼,比起遲到還是早到好.
集合地點選舉管理委員會事務所就在講師室旁邊.就算在廣播漏聽確切地點,布告欄上應該早就也寫好公告了.要是真的不小心搞錯地點,從今年起房間門扉上也掛著大大的『選舉管理委員會』看板,只要是在這個學期里曾經經過這間房間的學生,肯定不會忘記這個地點的.
走廊上群聚著一堆學生,就像把房門團團圍住似地.一開始佑巳還很訝異,以為原來有這麼多人想要參選,後來才知道不是如此.
「啊!白薔薇學姐.」
一名學生發現志摩子同學後叫出聲來,然後所有人的視線同時望了過來.
「黃薔薇花蕾和紅薔薇花蕾也在……!」
學生們先是離開大門,接著團團圍住三人.二,四,六……總共有將近二十個人,人潮直達講師室的出入口那邊,多到讓打算回家而打開門扉的老師被這麼多人嚇了一跳.
「白薔薇學姐與兩位花蕾,請你們選舉多多加油,我們會為你們加油的.」
「謝,謝謝.」
這些聚集在這里的學生是為了見應該會來參加說明會的候選人一面而來的,她們大多是一年級與二年級生,因為三年級生沒有投票資格,就算有興趣也沒辦法像她們如此熱中吧?再說她們也得考慮將來的出路.
不過也有認識的人混在這群人里.
「請各位看向這邊,拍一張就好了.」
攝影社的王牌武嶋蔦子同學架著相機喊著.三人不經意地轉過頭去,不小心就被拍到了.
在她旁邊還有新聞社的山口真美同學.她是打算在莉莉安快訊上刊登學生會干部選舉的報導吧?佑巳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報刊上寫著斗大的『白薔薇學姐與紅,黃花蕾共同參加說明會』的頭條了.
「……乃梨子.」
志摩子同學呢喃了一聲.佑巳沒有發現,由乃同學好像也沒有發現,不過在距離人潮有些許距離的地方,確實有著小梨的身影.
也被其他人發現的小梨,像是被人推出來似地跑到了前面.
「你要參加說明會嗎?」
佑巳問道,
「怎麼可能.」
小梨揮舞著雙手往後退了幾步.可是她被圍觀群眾擋住,呈現無法繼續後退的狀態.
「我覺得你不作為參選人,而只是作為陪伴志摩子同學的人出席說明會也很好啊.」
「不.我就是本來有這個想法,所以才跑來看一下的,不過現在已經不用了.」
這回換由乃同學摟著志摩子同學的肩膀,把她帶到小梨的面前.
「那你就盡管看個夠再走吧.快看,快看.」
呀啊～～——發出這些尖叫聲的不是志摩子同學也不是小梨,而是在外圍觀的人們,而兩位當事人就在這種狀況下微笑著談話.
「我會在薔薇館等你的.」
「好,我一下就回來.」
「慢走,姐姐.」
總覺得好厲害啊.佑巳心想要是自己處于相同的狀況,肯定會臉紅慌張地逃跑吧.就連由乃同學本來應該也是期待她們會有那類反應,才故意這樣取笑她們的吧.
可是白薔薇姐妹不愧為白薔薇姐妹,十分沉著冷靜.那個光景實在太過美麗,蔦子同學也沒先問,只顧著按下快門.
「要參加說明會的人請進.」
選舉管理委員打開了門扉.
「是.」
三人應答之後走進房間里,身後並無別人.因為這是說明會,要不要出席是個人自由,但或許是因為怕被人誤以為要參選,所以才沒有人要參加.二年級生應該都還記得去年蟹名靜學姐參選引起的那場騷動,而一年級生應該也多少聽過傳聞.
房間里,在一般教室講台的位置擺了五張桌子,然後就像對座一樣,在學生的位置上也並排擺了五張桌子,總共三排.
「參加者請坐在這些位子上並盡量往前坐.」
對方要參與者坐到5×3配置的座位上,三人便並排就座了.預定參選的人,除了這三個人之外,還沒有別人過來.
「其實根本不需要十五張座位,不過就是不知道該怎麼配置才好.」
一名執行委員一邊坐到靠近講台的座位上,笑了起來.佑巳記得這個人是英惠同學,國中時曾經是同班同學,既然她坐在最中間的位置,就表示她是今年的選舉管理委員會會長吧?
「每年參選的人數多半都是三名,再多頂多也就五,六人吧?」
由于還未到三點四十五分,現在是閑聊的時間.她們應該是怕預定參選的三人感到無聊,而特意找話題聊天的吧?
「今年的說明會也將是委員人數比較多嗎……」
前方有五張桌子,而實際上,除了佑巳等人以外,在這間房間里的學生有五個人,也就是說,今天的說明會有五位委員出席.附帶一提,選舉管理委員是二年級與一年級每班各派兩位擔任,如果是全體成員都得出席的會議,這間房間應該塞不下那麼多人,得在別間房間舉行吧?
「平時更……該怎麼說呢……平時座位的配置更有事務所氣氛的.」
看到佑巳環繞房間一周的模樣,一名委員如此說道.
英惠同學看了一下手表.佑巳也受到影響,看了一下左手手腕.
還剩下約莫三分鍾.
(啊!)
等確認過時間之後,佑巳才發現眼前的牆壁上就有時鍾,由于時鍾在英惠同學背後,所以她才沒有特意轉頭過去看的吧?
看來佑巳內心的波動就跟平時一樣全寫在臉上,和她面對面的英惠同學抖著身體憋笑.看到英惠同學的異樣,由乃同學和志摩子同學都露出納悶的表情.
這也是當然的.她本來正在閑聊,想說她只是看一下手表,怎麼突然就笑了出來,不知道她到底是為何而笑也是正常的吧?
「時間也差不多了吧.」
終于止住笑意的英惠同學如此說道,本來站著整理資料的其他四名委員也紛紛跟著各自就座.
「那麼接下來就要進行下學年度學生會干部選舉的說明會,請各位多多指教.」
雖然大伙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不過根據現場的氣氛,所有人不禁先行了「起立,敬禮!」
這個程序才開始進行說明會.
「我們首先會把資料送到大家的手上,這並非僅限說明會才有的資料,是只要有意願參選的人來選舉管理委員會事務所就能拿到的東西.所以說,要是你們知道有哪些學生本來有打算參選,但今天有事不得已無法參加本會,請務必告知她們這件事.本資料的發布日期為從今天算起到報名參選的截止日為止.」
三人看著送過來的資料點了點頭.
「說明會的進行方式是,首先我們會對上頭寫的內容做一些說明和補充,要是針對內容有疑問請發問,我們會一一解答,那麼就開始吧!」
正當英惠同學打算念出第一項的內容時,房間外頭變得有些喧囂吵鬧,所有人暫時停下說明會,一同望向了走廊.
「真令人有點在意.」
英惠同學嘀咕了一下,而坐在她左邊的一年級生委員便站起來走去外頭觀察狀況.
其實佑巳也覺得在進行「起立,敬禮」那時,外頭就已經有人在說話了.可是她覺得房間外頭就是走廊,因為現在是一般學生來來往往的放學時間,就算有一些說話聲也是沒辦法的,因此也沒有多想.
只是外頭的聲音越來越大,讓人不覺得可以悠哉地這麼解釋了.也就是說,外頭的音量已經大到會影響說明會的進行了.
要說是怎樣的感覺……該怎麼說呢?有點像是在爭論,快要打起來的感覺,不過說是吵架的話也許是有點誇張了.
一年級生的委員打開門扉,這下外頭的音量先是更大,接著突然安靜了下來.要是有人從里頭出來,就算本來吵得火熱,也會暫時中斷的吧?
到走廊上抓喧鬧元凶的一年級生委員回房之後,和英惠同學說了些悄悄話.
「誰想參加說明會都行啊,讓她進來.」
這是聽完報告的英惠同學所說的第一句話.
看來是有人遲到想要進房,然後和在外頭等待的學生們發生了爭執.
任何人都能參加說明會.不過既然那名學生想進房就跟別人起沖突,應該是有正當的理由吧?英惠同學決定先聽聽事情經過再決定,便向學妹問起詳細的情形.
「為什麼會這樣呢?其他學生到底有什麼權利阻止別人進來呢?」
「那是因為……其他人一開始好像以為她只是要進來參觀的,想說大家都克制自己不進來了,就她一個人說要進來太奸詐了,事情好像就是這樣吧.」
「參觀……?」
「這間房間又沒大到能夠容下所有那些在走廊上的學生.」
因為一堆學生都待在門外豎耳傾聽里面的情形,所以才不允許只讓一個學生進去參觀吧?不過要是對象是小梨的話,大家或許也會想說她是志摩子同學的妹妹,所以也是無可奈何的.
「就是呢.可是那個人應該有說她不是來參觀的了吧?」
英惠同學向學妹如此問道時,本來靜靜聽著的佑巳一行人時間正好地紛紛面面相觀.
不是來參觀又要參加說明會,就表示那個人只能是打算報名參選的人吧?
其實這場選舉會根據候選人的人數改變形式,雖然還沒有開放報名參選,不過要是有四名以上的人參選,就會舉行一般的投票選舉,如果還是維持在三人,那麼就是舉行信任投票.
「是的,她說她打算參選.她這麼說完之後,其他人就說現在早就已經過了時間等等,于是大家在吵她能不能進來.」
「原來如此.就因為先前稍微吵過架,才沒辦法乖乖低頭讓對方進來吧?真是群讓人困擾的人啊.」
真是的.——英惠同學歎了一口氣,說了句:「事情變得麻煩了.」
「那,那個……」
只不過是來聽說明會的一介候選人,或許沒立場對選舉管理委員說些什麼,可是佑巳卻不小心插嘴了,坐在旁邊的志摩子同學和由乃同學也露出一臉「你打算說什麼呀?佑巳同學」的表情.
「什麼事?」
英惠同學允許佑巳發表意見了.
「沒辦法讓那位同學進來嗎?就算已經過了預定的時間,但我在說明會開始之前就已經聽到外頭有人在那邊質問,僵持不下的聲音了.要不是其他的學生阻撓她,她應該是能搶在時間之前進來的.」
就算不參加說明會也能參與競選,可是既然打算參選,肯定是參加說明會對將來的選舉活動比較有利.
這位新的候選人或許是敵手,但同時也是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努力的人,想要跟現任薔薇學姐與其妹妹們競爭的她,可以說從一開始就已經處于劣勢了.
佑巳覺得要是她因為這種事腳步落于其他競選人之後,那就太可憐了.佑巳並不是想要裝好孩子,只不過是覺得這種感覺讓人不舒服.
「當然,我可沒有打算不讓她進來啊,我們在廣播通知,還有委員會告示版上的通知,還有莉莉安快訊上頭也是,都沒有寫說只要遲到一分鍾就不允許進場嘛.」
「那麼——」
英惠同學點了點頭.
「讓那位同學進來.啊,算了,我去.」
英惠站了起來.比起讓一年級生的委員過去,確實還是二年級的委員長去比較能說服那些在外阻撓人家進來的學生們.
英惠同學出了房間不久回來之後,先是用一臉複雜的表情看了看佑巳,然後才說了一句「請進」,邀請站在後頭的學生進場.
看到那個人之後,佑巳說不出話來了.
不只是佑巳,連志摩子同學和由乃同學,以及其他的選舉管理委員們也紛紛張開嘴露出吃驚的表情.
「平安,打擾了.」
站在那里的人是小瞳.
她搖晃著那有如電鑽的螺絲卷馬尾,微微地露出笑容.
2
乃梨子走在校舍的走廊上.
她之所以會走到說明會會場,是因為想見上志摩子學姐一面.
所以等看過她之後,也就沒有什麼其他該做的事了,于是小梨決定回到薔薇館里准備茶具,慢慢等待其他人回來.
其實在說明會即將開始前,她都沒有打算要過去的.當她打掃完教室,到薔薇館里做了簡單的掃除,用電熱水壺煮好開水,思考接下來要做什麼時,她無意間抬頭一看時鍾,正好是三點三十五分.
她知道說明會預定開始的時間.
距雕三點四十五分還剩十分鍾,志摩子學姐應該已經前往參加說明會了吧?——那時她一個人在薔薇館二樓里思考著這些事.
如果是志摩子學姐,一定會提前算好時間過去吧?不過如果是她負責去送掃除日志,那也有可能拖到現在才過去吧?想到這點的瞬間,乃梨子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邁步前往校舍.
想要見上志摩子學姐一面.不,只要能看到她走進會場的樣子,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要是她已經進入房間里了,就走到大門前再回薔薇館就好了,這樣至少比待在薔薇館里什麼也不做來得好.
雖然平時總能見到志摩子學姐的身影,昨天兩人也在一起,今天她也說等說明會結束後會來薔薇館了.所以說,也許乃梨子並非是真的單純只為了見上志摩子學姐一面而去的.
乃梨子只是覺得處于志摩子同學不在的地方,一邊思考志摩子同學的事並等待她,讓人感到很難受,簡單來說,就是坐立不安.
有許多人擠在講師室旁.
參加說明會也就表示有意願參加競選學生會干部選舉.大家似乎都是為了瞧瞧那些未來的學生會長候選人而來的.
偷聽一下那些人七嘴八舌的對話之後,乃梨子知道那三人似乎都還未抵達會場,而攝影社的王牌與新聞社的社長也都在那些人群里.
不久之後,志摩子學姐,佑巳學姐與由乃學姐都來了.乃梨子默默站在遠處望著三人的身影.
志摩子學姐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對那些和她搭話的學生們報以輕柔的微笑.看到志摩子學姐的那副模樣,乃梨子內心本來的焦慮與不安也一下子消失了.
乃梨子知道自己應該就是為此而來的,
和志摩子學姐講過一,兩句話並道別之後,乃梨子重新返回薔薇館,她決定回薔薇館里准備茶具,慢慢等待她們回來.
正當她提著變輕的腳步走在校舍走廊里時,她看到瞳子人就站在另一頭.
「瞳子……」
乃梨子停下腳步.瞳子發現乃梨子之後,露出一個可愛到讓人生氣的笑容.
「等等!」
因為她打算就這麼離開,乃梨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我有話要跟你說.」
「話?」
「是啊!有話要跟你說!」
雖然紅薔薇學姐說「不要插手管」佑巳學姐這件事,但乃梨子還是無法就這樣放任不管.佑巳學姐是她在薔薇館里的伙伴,可是瞳子是她的朋友,所以至少她也該有詢問瞳子真正心情的權利吧?
「不好意思,請等明天再說.」
瞳子冷冷地說道.
「明天?」
「我現在在趕時間.」
「我知道了,那就等明天吧.」
乃梨子松開手,反正兩人同班,不用急于現在,之後要談多得是機會.
「你明天應該不會請假吧?」
「我會來學校啦,乃梨子同學你真是多心呢.」
瞳子輕笑了一下,轉過身子.乃梨子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接著再次邁開步伐.
等回到薔薇館里,她才發現紅薔薇學姐與黃薔薇學姐都在二樓的房間里.
「辛苦了.」
黃薔薇學姐一邊啜著她們自己泡的茶,一邊說道.
「我就想說你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紅薔薇學姐把杯子遞給乃梨子.
「……謝謝.」
雖然只不過是這麼一點小事,但不知為什麼這兩位三年級生看起來卻比平常更像大人,而且讓人有種遙遠的感覺.
3
「小瞳你為什麼——」
小瞳依照委員的指示坐到佑巳的旁邊,佑巳緊盯著小瞳,最後才終于擠出這一句話.
「參加說明會對競選比較有利嘛.」
也就是說,她果然不是來參觀的,而是打算來報名競選的.
「可是你才一年級.」
「哎呀,可是去年志摩子學姐也是一年級生吧?這應該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吧?」
但那是因為前任薔薇學姐和志摩子同學相差了兩個年級,她身為白薔薇花蕾,為了繼承白薔薇的位置只好一年級就參選啊.
(可是……)
仔細想想,理所當然地讓花蕾成為下一屆薔薇學姐這個莉莉安的「常識」本身就挺奇怪的.
當然,就是為了檢視這個違反民主主義的「常識」,所以才要舉辦選舉,即使如此,選舉結果通常都還是由花蕾晉升為薔薇學姐.
所以去年的選舉上,卡妮娜薔薇——蟹名靜學姐雖然是二年級生,也還是落選了.
志摩子同學她本來就很可靠,單就人品來看,她也是值得尊敬的人物,因此就算她不是花蕾也有可能當選,不過或許以前也有不適合的人選當上學生會長的案例(或說是不得已當上的).
既然如此,她自己又是如何呢?——佑巳思考著這件事.
佑巳是聽從姐姐的命令出席說明會的,可是,她真的有能力當下一屆薔薇學姐嗎?雖然現在是花蕾,而大家也都對她很親切,可是那難道不是因為身後有著小笠原祥子這位偉大姐姐的緣故嗎?
佑巳有自信說除了自己之外,沒有其他人能當祥子學姐的妹妹.
可如果扯到學生會長,那就另當別論了.
雖然說更適合的人未必是小瞳,但在高中部里或許有誰比她還要更適合當學生會長也說不定.
由于佑巳保持沉默,小瞳便從鉛筆盒里拿出自動鉛筆,用拇指按出筆芯.
喀喳,喀喳,喀喳,喀喳.
為什麼小瞳打算參與競選呢?
「那麼我們繼續召開說明會,各位手邊的——」
英惠同學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
一年級的委員寫在正面黑板上的文字,看起來就像某種意義不明的暗號,絲毫無法進入佑巳的腦海里.
但佑巳也不是覺得想睡,腦子反而異常地清醒,只不過腦子並不是針對外在的環境保持清醒的.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佑巳對著自己,不斷自問自答.
她聽到有人在資料上飛快記下筆記的沙沙聲響,或許剛才講了些什麼重要的內容也說不定.
志摩子同學舉手發問的聲音確實地傳人佑巳的耳朵里,可是她卻無法掌握住提問的內容.
因為大家都站起來了,所以佑巳也跟著站起來鞠躬.
「怎麼了?你沒事吧?」
由乃同學搖晃著佑巳的肩膀.
小瞳率先離開了房間,而選舉管理委員會的五個人開始擦掉黑板上的文字,搬動起桌椅進行事後整理工作.
雖然參加了說明會,卻什麼也沒聽進去.
「你因為小瞳的事情,腦袋一片空白了吧?」
志摩子同學悄聲說著,並補了一句——我也嚇到了啊!
「哎呀,佑巳同學還真的是徹底地一片空白啊.」
由乃同學看著佑巳的資料笑了.
「這也沒辦法,等一下我借你抄吧!要是有什麼不清楚的盡管問我,畢竟伙伴得互相支援彼此嘛.」
「嗯,謝謝.」
伙伴還真是讓人感到欣慰.——佑巳打從心底這麼想,並不是因為她們願意讓她抄沒能抄到的筆記,就算她們什麼也不做,光是有她們在,就足以讓人感到欣慰.
但是感到欣慰的同時,也就有種對不起某些人的感覺.
4
「咦……!」
抵達薔薇館後,在那里等待的各姐妹聽說小瞳的事情之後,都發出同樣訝異的聲音.
沒有半個人事先預料到會有這種事.
其中,小梨受到的震驚相當劇烈,而她的心情從震驚轉換到憤怒的速度也非常迅速,畢竟她在說明會開始前才和小瞳碰過面.
「既然如此,為什麼她那時不說清楚啊!說什麼『我在趕時間』打馬虎眼,老實說是要去參加說明會不就得了!唉!我受夠了!」
由于是針對小瞳產生的憤慨情緒,小梨的用字遺詞也變得有些粗魯,但是大家並沒有特別去糾正她這點.
「小梨,請你冷靜下來,你先坐下吧.」
祥子學姐說道.
「這要叫我怎樣冷靜下來呢?光是拒絕佑巳學姐的申請還不夠,這回還要參加選舉!瞳子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呀!瞳子——」
「是啊.我們現在應該先冷靜下來,思考一下小瞳究竟在想些什麼才是吧?」
被冷眼看著的小梨認為祥子學姐說得沒錯,激昂的情緒也漸漸緩和下來了,她點了點頭,重新正坐回她剛才一口氣猛力站起來的椅子上.
志摩子同學和由乃同學等人也跟著坐下,佑巳也靜靜地坐到祥子學姐旁邊的座位上.
小梨雕才准備好的澀綠茶擺在桌上,冒著暖暖的熱氣.這是小梨她還不知道小瞳去參加了說明會,內心還保持平靜時,從二樓窗戶看見二年級生們回來的模樣而准備好的.
全體成員就坐,祥子學姐潤了潤喉嚨之後開口說道:
「小梨,你覺得小瞳她為什麼會決定參加學生會干部選舉呢?」
「咦!?」
突然被人間到核心問題,小梨有些膽怯了.雖然她剛才很激動地大呼小叫,不過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對什麼感到生氣,也不可能是在分析過小瞳的行徑有何問題之後才發脾氣.更何況,她是不可能知道小瞳內心到底在想些什麼的.
「只是臆灑也無妨喔.」
「臆測……嗎?」
「你們不是朋友嗎?我就是想問從小梨你的角度來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一年前蟹名靜學姐是為了向當時的白薔薇,也就是佐藤聖學姐,展現她自身的存在而參與學生會干部選舉,可是小瞳應該不會為了同樣的理由而這麼做,要說為什麼的話,小瞳至今早就已經表現過無數次她過分強烈的存在感了.
既然如此,又是為什麼?為了什麼目的?
她並不是純粹為了做學生會的工作而下這個決心,雖然在場沒有半個人說出口來,但似乎每個人都是這麼想的.
「就算只是一點小事也沒關系.」
作為參考都可以說說看.——祥子學姐說道.聽到這番話,小梨像是在思考似地低下頭來,這回接著換成令學姐發問了:
「剛才小梨你好像說了她光是拒絕小佑的申請還不夠之類的話吧?你的意思是她在惡意騷擾嗎?」
「惡意騷擾……我覺得有點不一樣吧.不過,該說是針對佑巳學姐而來嗎……雖然說『針對』這兩個字也不大好聽就是了.我想她雖然沒有明確的理由,但她肯定有意識到佑巳學姐才這麼做的.」
「意識到小佑啊……確實如此,要是沒有發生小佑提出姐妹申請,又被小瞳拒絕的這件事,她或許不會想要報名參選.」
令學姐架起手臂,把身體往後仰到椅背的方向上.
「因為我把玫瑰念珠遞給她才……」
才會惹小瞳生氣.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吧?那時小瞳露出來的表情,如果要用一個詞彙來形容的話,那就是「不愉快」.
「佑巳同學,縱使如此,你也不要認為你把玫瑰念珠遞給她這件事有錯,這兩件事是不同的事.」
志摩子同學說道.
「再說,小瞳參加學生會干部競選,並不等于就是一樁壞事.」
聽完這話,由乃同學立刻從旁插嘴:
「誰知道那究竟算不算壞事呢?萬一小瞳當選了,就代表我們三人之中有人落選了啊!志摩子同學你覺得這樣也沒有關系嗎?」
「可是我們又不代表正義.」
「我根本沒有講這事關乎不關乎正義好嗎!我只是不想要和我所喜歡的伙伴們分開啊!是啊,我知道你所說的意思,我確實是很自我中心,那也無所謂,但我覺得放任感情而說出口的話語之中也蘊藏了很多重要的東西,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志摩子同學你一樣,可以老是事先顧慮到其他人的立場再發言!」
怎麼樣?——由乃同學一副像是攤牌似地擺出威喝的姿態.有如被機關槍炮轟的志摩子同學被由乃同學的氣勢嚇到,整個人有些僵硬在椅子上,如果是普通的女生,大概會嚇到哭出來吧,可是這種事自然不會發生在成熟的志摩子同學身上.佑巳還以為她會重振旗鼓微笑一下,接著有條理地指出由乃同學的意見哪里有錯.結果……
「……我就喜歡由乃同學的這種個性.」
她說了一句有如蒲公英棉絮軟綿綿的話語.
「咦!?」
驚訝的不只是佑巳.除了發言的志摩子同學本人,大家都瞪大眼睛死盯著她瞧.其中,由乃同學是最感到震驚的.
「志摩子同學!你,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呀!」
由乃同學滿臉通紅地生著氣.不,雖然她表現出生氣的樣子,可是內心毫無疑問地絕對是在害羞.
就像由乃同學本人有所自覺才說的那樣,她只是憑著情緒講出她想講的話而已,所以她早就做好覺悟,想說對方會用理論來反駁她了.當她做好准備,想說無論志摩子同學拋來什麼論點都要回擊的時候,拋向她的卻是「喜歡」兩字,這下她當然會感到全身虛脫無力嘛.
「讓我們以後也像這樣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意見吧?」
志摩子同學用兩手牽起由乃同學的手,像是握手似地搖了搖.
「咦!?喔,好.」
由乃同學像是巧妙地被志摩子同學的步調牽著走,整個人方寸大亂了.祥子學姐和令學姐兩人彼此對看,死命憋住笑意.
〔插圖〕
「不只是小由這麼認為,要是你們三個以後拆伙了,沒辦法再看到這兩人的組合,那就太寂寞了呢.」
「真的是這樣呢.」
聽到祥子學姐的話,令學姐也跟著點頭稱是.
「志摩子和由乃兩人分別代表靜與動,平衡得剛剛好,所謂的學生會,無論是沖太急或是停滯不動都不好,而其中還有小佑這個緩沖人材,要是事情順利進行下去,你們應該會成為不錯的薔薇學姐三人組吧——」
可是半路卻殺出了一個小瞳.——令學姐吞下沒有說出的這句話,再次面朝小梨說:
「抱歉,話講到一半就離題了.小瞳意識著小佑,除了這點之外,還有什麼別的嗎?」
「實在很不好意思,我沒有想到什麼特別的……啊!」
小梨輕叫了出來,看來她是想到了什麼.
「什麼?」
「雖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偶然聽見班上的同學所說的話.」
「嗯.」
「說是瞳子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想當上薔薇學姐.」
「當上薔薇學姐……」
「不過那是入學不久,國中時曾跟瞳子同班的同學所說的話,所以也不是很具體地說她想要成為誰的妹妹,只是無意識地,淡淡地有這種想法……應該就是類似這種感覺的憧憬吧?可是懷抱著這種夢想的人,似乎也不僅限瞳子一個人就是了.」
可是,小瞳為了實現這個夢想,而采取了行動吧?如果是這樣,那麼又有誰能阻止小瞳的決心呢?
不,就算假設小瞳的動機不單純好了,也沒人有權利反對她自願參選,假如真有人能反對,那也就只有小瞳的姐姐有這個權利,如果是她的姐姐,就可以質問她為何會如此想要當薔薇學姐,若是她沒能給出一個讓人滿意的理由,那麼就能對她說「你再重新考慮考慮」了吧?
「我知道了,謝謝你.」
令學姐道謝,結束和小梨之間的對話.她大概是認為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有利的情報了吧?
「這下只能暫時觀望了.」
「也有可能等選舉結束之後,我們還是只能觀望.」
「不管怎麼樣,反正我們早就只能觀望了吧?」
「正是.」
祥子學姐和令學姐彼此交換眼神笑了出來,兩人剛才明明都還露出有些擔憂的表情,現在卻已經決定要袖手旁觀了.這麼一說,去年的薔薇學姐們也是如此,她們說自己像是隱居的太上皇,快樂且高高在上地眺望著妹妹們忙碌奔波的模樣,並且偶爾來攪和一下.
「比起信任,不信任投票,和實際存在眼前的對手決一勝負比較有挑戰性喔.」
由于她們去年才跟靜學姐這個實際存在于眼前的對手對決過,所以也沒辦法向她們說什麼「最好是這樣啦!」
「要是她真的那麼想當薔薇學姐,不要拒絕佑巳同學不就得了?」
由乃同學悄聲吐了一句.
「由乃.」
雖然令學姐制止她了,可是她還是繼續說下去:
「畢竟要是她答應了,就等于是離佑巳同學卸任後的紅薔薇學姐這個位子最近的人,她為什麼要拒絕呢?」
佑巳其實也有想過這件事.
小瞳沒有姐姐,如果真是為了達成她當薔薇學姐的夢想,就算她無心當佑巳的妹妹,只是收下佑巳的玫瑰念珠也無妨吧?她以前來薔薇館幫忙時,早就能處理好大小事,也跟這些伙伴們混熟了,如果只是依循這個計劃成為佑巳的妹妹,要忍耐個一年也不是不行吧?
「還是說連忍耐個一年也受不了,當我的妹妹就是有這麼痛苦嗎……」
佑巳不覺得小瞳有如此厭惡她,甚至在某些瞬間,還覺得小瞳該不會其實挺喜歡她的.
可是,那大概是她加入自身的期望所看到的結果,也許小瞳實際上真的相當討厭她,也有可能只是佑巳太遲鈍才沒能察覺——其實小瞳無時無刻都對她放出「厭惡」的放射線.
喜歡.
討厭.
喜歡.
討厭.
雖然佑巳手上沒有片片花瓣,可是內心卻像花朵占卜似地,在天秤的兩端搖擺不定.
「瞳子她絕對沒有討厭佑巳學姐您.」
由于這是小梨而非她自己所說的,佑巳希望小梨沒有說錯.
「我知道了,其實她很後悔沒有收下佑巳學姐您的念珠,想說要是蠃了選舉就要反過來指名您當她的姐姐……的這個推理……我想也不可能.」
雖然小梨很努力要激勵佑巳,可是就像她有所自覺的那樣,這個推理可說是極度破綻百出.
與其在這里討論,還不如直接揪住小瞳問她「為什麼?」,不這麼做,或許永遠都不會有得出答案的一天.
所以現在……
「小瞳或許也有小瞳自己的理由啊.」
也只能認為事情就像志摩子同學所說的一樣吧.
5
瞳子參與學生會干部競選的這件事,隔天早上已經傳遍整個高中部.
昨天放學後,有許多人聚集在選舉管理委員會事務所前,也有許多人看到瞳子強硬地走進說明會會場.正因如此,這件事在事發後就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傳開,還有人晚上打電話告訴已先回家的朋友.多虧有這些不知算是親切還是多管閑事的學生們,這件事一下子就傳開了.
「平安.你知道關于一年樁班松平瞳子的事嗎?」
這是今天早上在各地所聽到的問候語,等到中午時,老師們也都知情了.
每到休息時間瞳子就被同學們團團圍住,可是無論人家問她什麼她都不回答,所以也就漸漸沒有人靠過去了.
然後這回大家的興趣都轉移到了乃梨子身上.由于志摩子同學有去參加說明會,也就代表她有意願參選.既然如此,乃梨子就是這紛亂漩渦中心人物的妹妹了.大伙紛紛想要知道薔薇館里的狀況,藉故有事沒事地靠近乃梨子,假裝要閑聊,問些有的沒的.
其實乃梨子很想無視她們.可是既然瞳子已經先用了那招,乃梨子便很難采取同樣的手段,再說同班同學們也不是有惡意才這麼做的,要是跟瞳子一樣選擇完全無視她們,那她們也有點可憐.
「對不起,我也不是很清楚.舉行說明會時我人在薔薇館里,再說薔薇學姐與二年級的姐姐們似乎也沒有特別表示要怎麼處理這件事.」
總之,乃梨子打算反覆說這些台詞,然後在休息時間里死命躲進廁所里等待暴風雨過去.雖然乃梨子覺得像這樣到處避難很不像她會做的事,但她是志摩子學姐的妹妹,所以她必須牢牢記住她自己的一舉一動,不只會影響到她個人,要是不小心引人注目或是做出不謹慎的發言引人誤會,也會給志摩子學姐添麻煩的.
縱使乃梨子很想跟瞳子談一談,但因為這件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兩人身上,所以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午休時乃梨子逃進薔薇館里,總算松了一口氣,她發現果然每個人都一樣,不,有人還遇上了更麻煩的狀況,三位二年級生都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樣.紅薔薇和黃薔薇學姐都還沒過來,或許是因為三年級生沒有投票權,所以周遭的人們才沒有跟著吵翻天.
大伙沒怎麼交談地吃完便當,這時乃梨子才說「我去辦點事」,接著離開了薔薇館.
目前還未看到有學生在午休一開始沒多久,就跑到薔薇館前窺探內部情形,或許她們是認定暫時不會有人從館內出來,所以先選擇待在某些溫暖的地方吃著午飯.
乃梨子默默地穿過校舍的里側,目標建築物是講堂,她有事要在講堂後面處理.
外頭十分寒冷,不知是否因為如此,幾乎不見半個人影.
在午休剛開始與快結束的時候,來往牛奶房的學生數量也跟著多了起來.還有當天氣好的時候,不管是午休的哪個時間,都能看到到處有學生享受著散步樂趣的模樣.
可是現在是大冬天,而且還是午休的一半這個不上不下的時間,不太會有什麼怪人冷得直打哆嗦,還想要來這麼偏僻的地方,所以乃梨子才選在這個時候來這里,眼看四下無人,該說她的判斷沒有錯吧?
「瞳子.」
對方早就來到約好的地方了.
「你好慢啊,你既然要把人約出來,就請你先到吧.」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
乃梨子有一種感覺,像是後退幾步觀察著小受感動的自己.
「我上完第四節課要離開教室時,才看到有人單方面地在我桌上丟了一張像垃圾一樣的便條紙,這下子就算我不想,不是也沒辦法拒絕了嗎?」
瞳子舉起她手里被裁成半截的報告用紙苦笑了一下.那是剛才乃梨子寫給瞳子的信.——『三十分鍾後,我在講堂後面等你.乃梨子.』
「可是……」
這種紙條,無視不就得了,就像她無視那些在休息時間里糾纏她的同學們那樣就行了,只要假裝不知情,笑著說一句「我沒發現耶,抱歉」,應該就可以將這件事放諸腦後了.
可是她還是來了,還是在這大冷天里.
「謝謝.」
「畢竟我也講好要跟你談談了啊.」
凜冽但並不是很強的寒風穿過樹木而去,距離樹葉被吹落已有好一段時間,銀杏樹和櫻花樹看起來顯得非常寒冷.
「為什麼?」
乃梨子望著並排樹枝之間的陰天,呢喃問道.這句不斷在內心反覆的疑問詞,現在拋向了瞳子.
「什麼為什麼?」
瞳子反問回來,問剛才問的「為什麼?」究竟代表什麼意思.
「問我為什麼問為什麼……」
為什麼要拒絕佑巳學姐的申請?
為什麼,要參加競選學生會干部選舉?
為什麼,什麼也不跟我說呢?
為什麼——.
在乃梨子把這無數湧現的疑問號,像是制作花束一樣,一個個收納于自己緊握的拳頭里時,她突然了解了.
「雖然看似有很多理由,不過其實只有一個不是嗎?」
針對那麼多的「為什麼?」,答案只有一個,即使根據不同的講法與說明的細節,答案是會有所不同,但乃梨子覺得根本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
「乃梨子同學你有時說話太深奧了,人家聽不懂.」
瞳子蓄意露出一個嬌嫩的笑容.
「少裝蒜了!」
她可是很認真在問話的.
難道瞳子真心認為事到如今用一句「聽不懂」就能一走了之嗎?
不,瞳子腦袋很好,她肯定知道面對乃梨子,裝可愛或裝蒜到底,都是沒有用的.
「這個嘛……」
瞳子拉下她嬌媚的笑臉說了:
「不過,剛才你本來可以假裝接受我『聽不懂』這句話,然後用『跟這種人講什麼都沒用』的態度帶過,好讓我們都有台階下啊.」
乃梨子暗付著:講得一副她本來好心為我准備好台階下似地,這聽起來就像是在告誡我沒必要特地來攪和這種麻煩事,或是太過深入可是會受傷的.
「我又不期望有台階下.」
乃梨子覺得讓自身處在安全的位置,只不過是表面地和平相處,要是因此變得無法抬頭挺胸地說出彼此是朋友的話,那還不如索性被瞳子拉到無底深淵里比較好.
「那我問你……」
瞳子筆直地盯了過來.
「你剛才說雖然理由看似很多,但其實只有一個……就算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又有義務非得跟你講清楚是什麼理由嗎?」
「咦!?」
乃梨子膽怯起來,她沒有想到瞳子會這麼說.
「難道就因為是朋友,就得什麼都說才行嗎?」
她說的一點也沒錯,乃梨子無法反駁.
「我懂了,你說的或許一點也沒錯.」
太過深入會受傷,就某種意義而言,她的警告是沒錯的,瞳子不肯將乃梨子也拉入她的深淵里,這點反而讓乃梨子感到更加受傷.
「我要走了.」
瞳子背對乃梨子.
「既然你已經懂了,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吧?」
兩人一起回教室就太醒目了,一起回去對乃梨子無益.——瞳子肯定已經考慮到這一步了,她的背影讓乃梨子不禁有這種感覺,
「瞳子.」
乃梨子無意識地叫住她,接著瞳子緩緩回過身子.
「我喜歡瞳子喔,無論何時,我都想要站在你那邊,為你加油,可是這次……只有關于選舉這次,我無法這麼做,因為我是藤堂志摩子的妹妹,不只是立場上的問題,我是打從心底希望讓我的姐姐當上學生會長,所以說,我會為我姐姐加油.」
瞳子輕輕笑了出來: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還有……」
這又不是永別,乃梨子卻淚從中來,明明等到第五節課時,兩人還會在同一間教室里上課啊.
「你說我是你朋友,我覺得很高興.」
「你還真是個天真樂觀的人啊.」
瞳子丟下一句充滿諷刺意味的話,便走向校舍了.
「還比不上你呢.」
乃梨子目送瞳子遠去,呢喃說出了這句話.
友情還真是複雜.
從牛奶房走回校舍的學生們的對話,有些許傳到了乃梨子的耳里.
一年樁班風平浪靜
「所以我都說啦!」
由乃同學有些火大地說了.
「就算說明會那時你人放空了,資料上不是都寫得一清二楚了嗎?選舉的流程只要看一下就知道了啊?只要看一下啊!看這里!」
午休時間的薔薇館里,由乃同學拍打著她手里的資料.
「選舉公告,報名參選的手續……」
佑巳有點被她震懾住,一字一句地念出她說「看這里!」的部分,這時候還是乖乖順從她的指示比較好.
「……政見演講會,還有投票日.」
由乃同學會把炮火集中在佑巳一個人身上是有其理由的.畢竟同席的志摩子同學有好好回應由乃同學的話,而她也十分清楚由乃同學之後打算做些什麼.甚至連與選舉沒有直接關系的小梨也一劃很清楚的模樣,而佑巳明明就是打算參選的人,卻還心不在焉的,這叫人該拿她如何是好呢?
「對,然後今天是提出參選報名的第一天.好了,我們走吧!」
由乃同學把吃完的便當盒放進令學姐手工制作的便當袋之後,便趕緊站了起來.
「你說『我們走吧』……是要去哪里?」
「你剛才到底聽了些什麼啊?當然是去選舉管理委員會事務所啊!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你不會還要問我選舉管理委員會事務所在哪里吧?」
「……在講師室旁邊.」
「非常好,那麼我們是要去干什麼的?」
「……去報名參選?」
「你語尾的問號是怎麼回事啊?要去報名的不就是我們嗎?不要用疑問的語氣反問回來啊!佑巳同學,你太沒有自覺了!」
攤開的資料好幾次打到了佑巳的頭頂上,她記得由乃同學以前應該會更客氣一點的,但最近這陣子由乃同學對她也像對令學姐那樣毫不留情,不過也只是三張A4用紙,打起來一點也不痛就是了.
「可是……」
佑巳一邊避開資料攻擊一邊說:
「也沒必要非得在第一天慌忙地提出報名吧.」
「喔～～」
由乃同學故意誇張地瞪向佑巳.
「你想想看,因為去年的志摩子同學還是拖到最後的最後,距離截止只剩一個鍾頭才提出的耶.」
佑巳望了過去,志摩子同學笑著說:「確實也發生過那種事呢!」不過今年似乎不會有「那種事」了,她已經站起身子開始做准備,一副接下來要跟由乃同學一起去選舉管理委員會事務所的樣子.
「志摩子同學那時煩惱著許多事情,感到很迷惘,既然如此,我內心有一些小煩惱也未嘗不可——」
志摩子同學的「許多煩惱」,是指她當時還只是一年級生,想說也許二年級的卡妮娜薔薇更適合當學生會長等等這類內心的糾結與煩惱,再說那時候她還依然把家里是佛寺這件事當做一個秘密.
「那麼佑巳同學你的『許多煩惱』,是不是能跟志摩子同學的『許多煩惱』匹敵呢?就姑且說來聽聽吧?」
快說,快說!——由乃同學逼近佑巳.
「呃……」
「難道你要說,身為現役紅薔薇花蕾,又是二年級生的你,會比一年級生的小瞳不適合當學生會長嗎?」
「我又沒有這麼說……」
「還是說你擔心將來可能必須離開莉莉安?像是這類煩惱?」
「不,沒這回事.」
佑巳招架不住,膽怯地回答,這時,由乃同學一臉像是要祭出王牌似地奸笑了一下:
「我記得你以前曾經說過吧?說是『讓我們一起當上薔薇學姐吧!』,你該不會忘了這個約定吧?」
「咦?我記得我是說『讓我們成為和薔薇學姐一樣的好朋友』不是嗎?」
「這兩種是一樣的啦.」
當上薔薇學姐與成為和薔薇學姐一樣的好朋友,這兩個有一點不同,不,是相差很多吧?
「如果你要這麼說……我記得由乃同學你曾經說過『不管立場如何,我們永遠都會是朋友』吧?」
「我有說過那種話嗎?」
你有說過啊.——佑巳心想,記得是梅雨季那陣子,也就是她和祥子學姐之間鬧僵,她開始和薔薇館保持距離那時候的事.
只不過這件事對由乃同學現在的說詞不利,她才會裝蒜的,其實她應該也記得這件事.
「那是怎樣?佑巳同學你不想當薔薇學姐嗎?」
聽到這麼直接了當的質問,在佑巳才想回答些什麼之前,突然有道聲音從旁插了進來:
「絕對沒有這回事,由乃同學.」
直到剛才都還保持沉默的志摩子同學,清楚明白地回答道.
「佑巳同學她以前曾經對我說過,『等升上三年級之後,要一起背負起山百合會』,而且她也說過想當薔薇學姐喔.」
比起多話的人,平時不怎麼發言的人所說的一句話,意外地有說服力.
「對吧?」
佑巳情不自禁點了點頭之後,志摩子同學便說:「那我們就走吧!」並牽起佑巳的手,佑巳就這樣迅速地被帶離現場了.
所謂的大驚奇,恰恰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送她們走到門邊的小梨悄聲說了一句:「志摩子同學真厲害.」
2
「怎麼了?怎麼看起來很陰郁啊?」
掃除時間,當佑巳拿抹布擦著黑板時,蔦子同學從後頭搭話.
「我看起來有陰郁嗎?」
佑巳回過頭去.
「看起來是啊.我從一年級就不斷追著你,你以為瞞得過我嗎?」
一起負責掃教室的蔦子同學,把排在教室牆邊的桌椅移回原位後就已經完成她的工作了,于是她便抽空來幫這邊的忙,但佑巳其實也已經做完掃除工作了.
「我被由乃同學罵了.」
佑巳在水桶里清洗著抹布,接著用力擰了一下,確認好結束其任務的數條抹布,看起來似乎沒有漏洗的,佑巳便拿著水桶要去把髒水倒掉.
「哎呀,怎麼會又被她罵呢?」
蔦子同學跟著走了出去.兩人一起提裝水的水桶有點危險,所以佑巳拒絕了她的幫忙,但這樣一來,蔦子同學就兩手空空的,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沒東西好拿,走到一半她便從口袋里取出小相機,還不時地把鏡頭對准佑巳.
「中午時我們去提出報名參選的申請了,但在我們過去之前,我在那邊拖拖拉拉的,結果就被小瞳搶先一步了.」
「原來如此.」
「她說:『都是佑巳同學你害我們晚一步的!』.」
而且炮火攻擊還相當猛烈.
「那還真是慘烈,不過參選號碼又不等于當選的號碼.」
蔦子同學呵呵地笑著.
「志摩子同學也這樣為我說話了.」
附帶一提,志摩子同學是二號,由乃同學是三號,而佑巳是四號.
「嗯……由乃同學有些焦躁吧?」
「焦躁?」
「雖然許多學生目前都猜想三位二年級生會當選,但也沒人敢保證啊,如果出乎意料地小瞳順和當選了,那也就表示你們三人的其中一人落選了吧?」
「你是說落選的人會是由乃同學?」
「是由乃同學她這麼想吧?不管怎麼說,志摩子同學都是現任薔薇學姐,而佑巳同學你很受一年級生歡迎吧?」
「沒這回事.」
已抵達裝水的地方了,佑巳便一口氣把水桶里的水倒進排水溝里.
「嗯.雖然是這樣,但由乃同學其實應該相當在意這點吧?」
銀色的水龍頭發出閃爍的光芒.負責打掃這里的學生,有仔細做好她們的工作.
「可是……反正對方是由乃同學,她不久之後心情就會好轉了啦,只要有什麼別的事情吸引她的注意,她很快就會忘記這些小事了啦.」
蔦子同學說道.
「也是呢.」
佑巳提著空蕩蕩的水桶,沿著原路走了回去.
兩人之後不發一語地走在走廊上,抵達教室入口時,蔦子同學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了,,
「所以說,並不是因為由乃同學羅?」
「咦?」
只要放著不管一陣子,由乃同學的心情就會變好了,這是佑巳早就得出來的結論,可是她的情緒還是很低落,所以……
「原因是小瞳嗎?」
「咦?」
在佑巳還沒來得及反問「為什麼」之前,蔦子同學便取笑她說:
「要猜想到這點小事很容易的啦.」
蔦子同學有參加去年年底薔薇館舉辦的聖誕派對,雖然她不隸屬于薔薇家族的一員,但她當然知道小瞳和佑巳之間發生的事情.
「我一點也不了解小瞳.」
把水桶收進掃除用具櫃里,佑巳向蔦子同學坦白.
她一直在思索,究竟是哪里出問題了呢?
是提出申請的方式不對呢?還是說錯什麼話了?時機?還是情境不對呢?還是應當給予回覆的小瞳,那時心理狀態不佳呢?要是以後把那些問題修正過來,是否就能有新的機會呢?
「一點也不了解小瞳?那是因為畢竟她是別的個體啊.」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萬子同學如此說道.
「可是蔦子同學不就了解很多嗎?像是由乃同學的心情馬上就會好轉,或是我因為小瞳的事情黷得心緒不甯.」
佑巳從以前就一直覺得蔦子同學很成熟,她知道許多事情,也十分清楚事物的各種道理,無論問她什麼,她都有辦法回答,她看起來就像超人一樣啊!
「這個嘛……這是因為由乃同學的行動模式很好掌握,而佑巳同學你心里想什麼都會寫在臉上不是嗎?」
蔦子同學一邊走一邊用手指一一確認窗戶是否有好好上鎖.所以說,蔦子同學並不是知道大家都在想些什麼,只不過是她所觀察的對象恰好都是些簡單易懂的人們罷了:
「那小瞳呢?」
「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畢竟基本上她無時無刻都戴著面具吧?」
「面具……」
「你沒有這麼覺得過嗎?」
「有.」
有,而且還不少.
小瞳是受她自己與眾人所公認的女演員,可是有時明明不是站在舞台上,還是會讓人感到她在飾演某個別的人格.
「我啊……覺得佑巳同學你的優點就是像這樣,總是坦率地露出真性情對待一切,例如你想哭的時候硬是擠出笑容,就算本人覺得偽裝成功了,在我看來反而讓人感到很心痛,雖然這話不該由我來說,總之你演技很差啊.」
「……」
雖然比起故意委婉地指出這點,還不如像這樣直接了當地說明白,讓人感到更加舒暢,但是如果要說的話,佑巳真希望蔦子同學在學園祭之前就說,這樣一來她當時就不必接下舞台劇的主角一職了啊.
「可是我很喜歡喔,因為你不演戲時的表情非常棒啊,可是你想想,一個業余的演員和女演員站在同一個舞台上,會有勝算嗎?」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想更加了解小瞳,也是沒有用的嗎?」
「目前這樣是不行的吧,畢竟對方更勝一籌啊!」
蔦子同學確認完窗戶後,用大拇指和食指對著在講桌上寫掃除日志的同學做出一個表示「OK」的手勢.像是了解「OK」的意思似地,對方也向這邊拋回一個表示「OK」的手勢.
「對方戴著面具,而只有你沒有戒心地露出真正的面孔,那當然是贏不了對方啊.啊!我說輸嬴不是指選舉的事喔.」
「嗯.」
佑巳點了點頭:心里想著往後要更努力思索——自己能為小瞳做些什麼,該做些什麼才好.
「謝謝你的建議.」
蔦子同學果然是成熟的大人.雖然她說她不明白,卻能給予佑巳適當的建議.她並不是給出答案,而是一些提示,不過這是當然的,因為答案是要靠佑巳自己想出來的.
「比起跟我道謝,給我一張笑臉吧.」
當蔦子同學架起相機時,由乃同學從她所負責的掃除區域趕回來,急忙沖進了教室里.
「佑巳同學!佑巳同學!」
她用力揪起佑巳的手臂.這時閃光燈配合著快門的聲音亮了起來,大概是拍成一張詭異的雙人照了.
「你快點過來一下.」
佑巳和蔦子同學互瞧了一眼笑了出來.
「你看吧.」
由乃同學的心情就跟天氣一樣說變就變.
3
由乃同學拖著佑巳,抵達的目的地是個微妙的地方,也就是一年樁班教室外頭的走廊上.
「聽好了?你要假裝很開心地聊天,慢慢地走過去,過程里要仔細瞧瞧那間教室里的模樣喔.」
「呃……」
很開心似地,慢慢地,仔細地.她的要求也太多,讓佑巳的腦袋混亂起來,佑巳試著把副詞通通拿掉,只注意動詞好知道該做些什麼.簡單來說,就是要邊講話邊走,然後看一看那間教室里頭,應該就是這麼回事吧.至于「那間教室」,當然就是指一年樁班.
「依照佑巳同學你的個性,肯定根本沒確認過吧?」
「嗯,算是吧.」
要是碰到小瞳,她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才好,所以佑巳這幾天都盡可能避開一年級的教室,更不用說小瞳就讀的班級正前方了,那根本就是危險區域啊.
「果然我就猜到會是這樣了.」
這麼說,依照由乃同學的個性,她肯定早就確認完畢了.像是去年,她也是一獲知有對手存在之後,便率先調查了卡妮娜薔薇,是一個行動派.
「總之你先看看吧!等一下再討論.」
由乃同學抓著佑巳的手臂走了出去.要佑巳開心似地聊天並慢慢走過去也非什麼難事,可是還要「仔細瞧瞧那間教室里的模樣」,就讓難易度瞬間變難了不少.
畢竟明明是走著走著,很專注地聊天,卻不看談話的對象,而是一直盯著人家教室里瞧,這也未免太不自然了吧?幸好一年樁班似乎尚未結束掃除工作,雖然現在是大寒天,前後的大門卻是完全敞開的,這下就很容易看清楚里頭了,但反過來說,對方也能清楚看見這邊的動靜.她們會不會被當成兩個可疑的人啊?有些人肯定馬上就能察覺到這兩人是來窺探敵情的吧?
「對吧?」
走過一年樁班的教室便立刻停下腳步會顯得很詭異,所以兩人逕直走到走廊盡頭,等躲進轉角的陰影里後,由乃同學開口說道.
「有嗎?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佑巳納悶起來.還是說,是她看漏了什麼嗎?
原本佑巳還以為由乃同學會生氣地說:「你怎麼不看仔細點啊!」但她卻用手指打了一個聲響說:「就是這點奇怪啊!」
「就是這點奇怪?」
「太過普通了,跟平時一模一樣的一年樁班,你不覺得詭異嗎?」
和平時一模一樣的一年樁班.
「跟平常一樣,所以顯得很詭異——」
「你回想一下去年的二年藤班啊.」
「……啊.」
這時佑巳才突然想到.
「對吧?」
去年的二年藤班,也就是卡妮娜薔薇——蟹名靜學姐所在的班級,雖然年級不同,但就某種意義而言,是處于跟現在的小瞳同一個立場的人物.
「那或許確實有點奇怪呢.」
去年的二年藤班跟今年的一年樁班截然不同.
「得問問小梨才行.」
佑巳提起腳步.她剛才人在教室里嗎?還是去薔薇館找她比較實在?總之,佑巳沒辦法繼續待在這里.
這時佑巳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我怎麼了?」
她回過頭一看,發現站在那里的人就是小梨.
「小,小梨!」
「平安……咦?怎麼了嗎?」
小梨這禮拜負責打掃外面,而剛才她正准備走回教室,就看到兩位花蕾的背影.
小梨原先是打算在去薔薇館之前,先回教室一趟來拿東西,于是兩人緊跟著她,三人一起走回那條走廊上.與剛才不同,這回三人聊著天,因此根本沒必要在意態度是否不自然或是尷尬,再說也沒有人提出得仔細瞧教室里頭的要求,所以這回很輕松.
「教室看起來很普通……嗎?」
小梨反問.她似乎沒能馬上搞懂兩位花蕾究竟在說些什麼.教室很正常,確實,這件事本身沒什麼好奇怪的.
「可是,你們班有同學要參與競選耶?而且還是要跟現任薔薇學姐與現任薔薇學姐的繼承人——也就是與正選者對抗的人不是嗎?那為什麼這個班級看起來還是跟平時沒什麼兩樣呢?整個班級的氣氛不是應該會一下子高漲起來嗎?」
「您這麼說,那二年松班又是——」
「我們班很正常,氣氛熱鬧得很喔.」
雖然是很普通常見的東西,不過我們班有像是日曆「距離選舉還剩XX天」的手工制作板子,還有雖然不是真貨,而是用圖畫紙做的祈求必勝不倒翁;教室後面的黑板上還寫了聲援的訊息——「加油!佑巳同學,加油!由乃同學」;兩人的置物櫃蓋子上頭還裝飾著用薄紙做成的粉紅與奶油色花朵(似乎是把它們當做紅色與黃色來用).因為規定的緣故,走廊與其他地方的選舉遙勢活動有其限制,所以支持兩人的同學們便想說只有裝飾一下教室里頭也好,總之要幫忙炒熱氣氛.
就算是為正選(借用由乃同學的話)加油,氣氛也已經炒熱成這樣了.那麼知名度越低的競選者,其同學們應該就會更大力聲援,氣氛也應該會炒得更加火熱才是.
「這麼一說……」
小梨呢喃著說:
「我們班根本沒半點要幫瞳子加油打氣的氣氛啊.」
小梨是高中才來莉莉安就讀的,所以她自然不知道去年卡妮娜薔薇參與競選那時的情形.也因為如此,她才會以為一年樁班的氣氛是每年選舉的常態吧?
「可是瞳子她也有錯,一開始同學們向她搭話,和她問起選舉的事情時,她不是無視她們就是鬧失蹤,就因為她那個態度,當然很難獲得同學的聲援與支持啊.」
這時三人正好經過一年樁班的教室前,身為樁班一員的小梨望了望教室的門扉,並悄悄發出一聲歎息.
小瞳在這間教室里,算是格格不入的邊緣人嗎?
「她沒問題吧?」
佑巳也緊盯著教室緊閉的門扉.
就算佑巳想幫忙做些什麼,卻早就知道這間教室里的事,是她伸手不可及的.
4
——她沒問題吧?
佑巳學姐的話語,不可思議地回蕩在乃梨子的腦海里.
然後等乃梨子重新偷看一下教室里頭的情形,她才發現幾件事情.
瞳子一個人吃著便當,
休息時間也是一個人.
在沒有社團活動的放學時間里,她在自己的教室座位上畫著海報,可是卻沒有半個人靠近她,就算不幫她忙也沒關系,稍微過去看一下也不會少塊肉啊.
瞳子顯得格格不入.
就好像淌落在水里的一滴油似地,她無法混入班級之中.
「喔～～我曾經問過她需不需要幫忙,可是她拒絕了.」
可南子同學如此說道.休息時間里,乃梨子在走廊上叫住可南子同學.
說到乃梨子為什麼是去問可南子同學,是因為只有她散發出了與其他人不太一樣的氣息.
「你有和她搭話啊?」
可南子同學干脆地說:「算是吧!」
「可是只有一次,我覺得既然人家都拒絕了,還要強加好意在人家身上也不太妥當吧!而且我也有社團活動要忙,當然,就算事情都到了現在,只要她拜托,我還是會幫忙喔.」
「謝謝.」
這時可南子同學笑了出來.
「這又不是乃梨子同學你該道謝的事.」
可是,還是謝謝.乃梨子代替瞳子向她鞠了一個躬,因為在立場上,小梨想去幫忙也沒辦法幫忙,所以更是覺得很感激她.
「所以我不就說她已經拒絕了?而且……」
可南子同學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
「怎麼了?」
「我想瞳子同學……應該不會主動來拜托喔.」
「嗯.」
乃梨子也覺得事情可能確實如此.
「我問你喔……」
乃梨子突然有種想問問可南子同學意見的沖動.
「你覺得瞳子的態度,到底算什麼呢?」
「我不是很清楚……信念?或許有些不同吧!我只是默默地覺得有點像是信念吧.」
雖然她說只是默默這麼覺得,但乃梨子覺得可南子同學的推理說到了不錯的點上.
「那個人,應該是不想被任何人阻撓吧?所以我也就決定放任她不管了.」
確實如此,現在或許只能這樣了.
瞳子和班上同學之間的危險關系,以一種清晰可見的形式顯現出來,是在某天,一如往常的休息時間里所發生的事.
「瞳子同學你就這麼討厭佑巳學姐嗎?」
瞳子本來決定無視所有跟選舉有關的話題,似乎卻因這個與平時不同的問題,不經意地抬起頭來. 「這個嘛……佑巳學姐是沒有像小笠原祥子學姐那樣讓人難以高攀的美貌,自然散發而出的知性與穩重氣息,或許往後也不能期待她能有那方面的表現,可是,她有足以彌補這些部分的平易近人與溫情,我覺得這樣的薔薇學姐也很不錯啊.不如說,我覺得大家在以後的薔薇學姐身上會追求的就是這些特質.」
她是佑巳學姐的支持者.
「我覺得你因為不認同佑巳學姐,就自己提名參選實在很有問題,難不成你以為你比她還要優秀嗎?」
正因為她是狂熱的粉絲,腦袋已經充血了,所以只能看到那些表面的東西.
事到如今在瞳子面前談論佑巳學姐的魅力有什麼意義啊?現在事情早就過了討論這些基礎部分的階段了,瞳子又沒有那麼單純.
「你快說些什麼啊!」
佑巳學姐的支持者看到瞳子沒回半句話,只是靜靜地盯著她瞧,憤怒的情緒愈發不可收拾.
說到頭來,她的情緒會拖到現在才爆發出來,肯定是因為瞳子沒有找任何同學提過,也沒有准備好任何藉口,就一個人默默進行起參選活動,這點讓她看不順眼.
她無法原諒佑巳學姐的敵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同班同學,她身旁的朋友制止她:「快別說了!」但她反而更是要繼續說下去:
「暑假前有一小段時間,紅薔薇學姐和佑巳學姐搞得不愉快,也是你搞的鬼吧?可是你卻仿佛沒發生過什麼事似地,還在學園祭上演出山百合會主演的戲劇.你明明就是想當薔薇學姐才接近佑巳學姐的,為什麼這回又要對佑巳學姐刀刃相向呢?」
啊,原來如此.——乃梨子了解到了一點:原來她是在嫉妒啊.她嫉妒著至今和紅薔薇家族有著深刻關系的瞳子.她很嫉妒(看起來像是)在山百合會里隨心所欲做事的瞳子,因為嫉妒得不知如何是好,才終于忍不住提出抗議.
不知道瞳子究竟了不了解這位同學的那種心情,她只是不屑地冷笑一下,拋下一句話:
「所以又怎樣呢?」
這句話,不只是讓那些本來就常抱怨瞳子的同學感到不悅,也同樣招來周圍學生們的反感.
就連因為立場的問題,過去調解反而會讓事態惡化,所以選擇保持距離靜靜看著事態發展的乃梨子,也覺得瞳子的態度顯得有些瞧不起人.
——她沒問題吧?
佑巳學姐的呢喃,再次回蕩在乃梨子的腦海里.
5
距離政見演說會還有兩天,現在是一月的最後一個禮拜一.
午休去薔薇館之前,佑巳晃到了圖書館.
沒有特別為什麼,也許只是回想起一年前的事所以才這麼做.佑巳看著閱覽室櫃台里,尋找著現今不可能存在的靜學姐的身影.
要是靜學姐還在莉莉安女子學園里,就可以問她許多當時發生的事情了,由于就某種意義而言,小瞳處于跟她一樣的立場,或許她會給出關于小瞳的不少答案.
(也是.)
佑巳實在無法想像姐姐們即將畢業一事,雖然她不清楚自己和小瞳的關系以後會是如何,但不管怎麼說,她都得自力解決這件事才行.
為什麼小瞳要報名參選呢?她有這麼想當上薔薇學姐嗎?
要是佑巳繼續這樣下去,不認一個妹妹就畢業,那麼紅薔薇學姐一位也會自動空出來,等到那個時候再來報名參選不是更好嗎?
還有一年,為什麼就不等等呢?
還是說,其實她就是想蠃過志摩子同學和另外兩位花蕾,然後才被人稱作薔薇學姐呢?
或是,她對現在的學生會有所不滿?不,如果是這樣,那麼只要三位薔薇學姐中的兩人被換掉,這個問題便幾乎可算是解決了.
那麼問題是出在花蕾身上嗎?是佑巳?還是由乃同學呢?因為她認為其中一位沒有資格擔任學生會長,所以才藉由參選來表明這個想法嗎?如果是這樣,那不管怎麼想,佑巳都覺得她是針對自己而來的.
『為山百合會帶來嶄新氣象』
小瞳的海報上寫著這樣的標語.
要是小瞳她只是抱持著純粹的心情想成為學生會長,那麼難道不能尊重她的意思嗎?
(萬一小瞳當選了,那就表示我們其中有人落選了!)
由乃同學的恐怖表情在佑巳的腦海中掠過.
繼承姐姐的位子.
往後也要和至今以來一起撐下山百合會的伙伴們一起努力下去.
是這個動機嗎?
(縱然如此,佑巳同學,你又能做些什麼呢?)
這回她腦中浮現出志摩子同學安詳平靜的臉龐,畢竟又不是佑巳一個人身上就掌握了幾百票.
一點也沒錯.就算佑巳投給了小瞳,也不太可能因為這一票影響整個結果.就算這一票真的影響了最後的結果,不管那些謠言怎麼說,不到最後是沒有人能說結果究竟算是好還是壞的.
可是還有一個辦法能在不給志摩子同學與由乃同學添麻煩的情況下,為小瞳加油打氣的.
(等等,佑巳同學!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兩位好友的幻影重疊在一起,顯現在佑巳的眼前.
(要是這麼做,肯定不會獲得諒解的吧?)
可是如果是現在還來得及.
提出參選的報名截止日已經過了.現在有四位候選人,只要一個人消失,那麼就是規定的三人了,經過信任投票,那三個人就會當選下一任薔薇學姐吧?
可以像這樣繼續和小瞳戰斗,但也可以取消候選人資格,把紅薔薇學姐一位讓給小瞳.
這是她無意識在腦中思索煩惱的問題.
「唉……」
只不過是換一個地方想,答案也不會冒出來的.佑巳在閱覽室的椅子上坐了十分鍾後,還是離開圖書館了,午休時間里來圖書館念書和查資料的學生也漸漸多了起來,如果只是要唉聲歎氣的話,也沒必要非挑這里不可.
當佑巳打算走回校舍時,她看到有個中年女性在來賓用的玄關前反反覆覆地走來走去.
「請問有什麼事嗎?」
佑巳向她搭話之後,那位女性嚇一跳地抖了一下肩膀,接著轉過身子:
「實在不好意思,要是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給您帶路……」
「哎呀.」
是學生的母親嗎?也有可能是畢業校友.她看起來有一點福態,穿著上好的大衣,讓人感到優雅可親.
「謝謝.你真是幫了我大忙,其實我是過來送我女兒忘記帶的東西,但我也不清楚這里的環境.我發現她忘了帶東西才出門的,但又聯絡不上我女兒,說實在的,我本來都想干脆回家算了,雖然學園祭和運動會時有來過她學校,不過平常不太會走進校舍里吧?」
「是這樣呢.啊,請往這走.」
佑巳把她帶進玄關里,拿出一雙藍拖鞋遞給那位婦人.
「謝謝.」
她穿上拖鞋,解開大衣的扣子.她像是要給脖子留點空間似地松開大衣外套後,接著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兒,當佑巳感到納悶瞧了瞧她之後,她才發出「啊!」的一聲,面紅耳赤了起來.
「討厭啦,我真是的.」
看來平常都是有人幫她脫大衣外套.這下佑巳還真是遇到了一個千金大小姐,不,一個千金貴婦啊.
「您女兒是哪個班級的呢?」
佑巳重新整理一下心情問道,然後……
「一年——不.請問你能帶我去高中部的教職員室嗎?」
「什麼?」
佑巳反問後,那位婦人這麼說了:
「要是你的母親跑到你的教室,把你忘了帶的東西交給你,你不會覺得討厭嗎?」
還是在朋友面前.
「這個嘛……可能會有些討厭.」
佑巳試著把眼前的貴婦假想成自己的媽媽.
(謝謝大家平時照顧佑巳,我今天是來送她忘記帶的東西給她的.啊!小佑!你看這個,你忘在玄關那邊了,真是的,誰叫你老這麼粗心大意啊.)
——想像一下,這確實有點難堪.
「我可沒辦法讓我女兒丟臉,所以還是請班導代為轉交比較好,對吧?你說是吧?」
除了手提包之外她還拿了另一個袋子,里頭大概是裝著女兒忘記帶的東西吧?那個素面的褐色紙袋,可能也是為了避免讓人猜到里頭放了什麼而特地准備的.
「我了解了.」
佑巳十分認同她的想法,便乖乖地領她去教職員室了.路上佑巳猜想紙袋里面放了些什麼.從大小來看,應該是便當吧?如果真是便當,那得趕緊送過去才行,不過佑巳的手提包里,也還放著沒有動過的便當盒呢.
那位婦人似乎是覺得平日的學校很稀奇,邊走邊到處看來看去.
「學生會干部選舉……喔喔!」
她看到貼在走廊上的海報呢喃說了一聲.
「您知道嗎?」
上頭不是候選人的海報,而是告知選舉的公告,並寫著政見發表演說會的日期與投票日.
「是啊.是我女兒跟我說的,說今年的現任白薔薇學姐,紅薔薇花蕾以及黃薔薇花蕾要報名參選,我女兒好像也很支持她們,她說三位都是很棒的姐姐,肯定都會當選的,真是很不錯啊.」
這個人根本就沒想到眼前的學生就是紅薔薇花蕾吧?對著不知道真相而稱贊自己的人,這時謙虛地說「哎呀,沒這回事」也不太恰當,但佑巳跟這位婦人的交情也沒有到得做自我介紹的程度,所以佑巳只是瞹昧地笑了一下,這時兩人已經來到教職員室前頭.
「謝謝你了,你真是幫了我大忙.」
婦人接著說:「接下來只要看一下貼在入口的教師座位表就可以知道了.」
「實在很不好意思,你袋子里的便當還有菜吧?要是在你用完午餐前,午休時間就先結束了,那可太對不起你了.你不用顧慮我了.」
她會這麼說,或許表示她手里拿的東西不是要給女兒的便當.佑巳決定在此道別,去薔薇館吃午餐.就在佑巳要離開時,她說了:
「對了,我有和你在哪里碰過面嗎?」
「沒有吧?」
因為沒有印象,佑巳感到納悶起來.就算真的在哪里見過面,應該也只是淡到想不起來的會面才是.
「這樣啊.可能只是看到穿著同樣制服的年輕女生,就覺得大家看起來都很像……可是,我記得不是制服啊.」
「運動服之類的呢?」
佑巳想起她曾提過體育祭,便試著說了這條線索.
「喔,有可能是喔,或是在學園祭的攤販上.」
「我在攤販村里穿了背心.」
她也許是客人,不過佑巳卻想不起來,也有可能只是在路上擦身而過而已.
「啊,我又不小心拖住你了,請你先離開吧.」
「好的,那我就先離開了.」
「平安.」
她可能是莉莉安的畢業生,因為她說「平安」的這聲招呼,聽起來十分自然.
6
這時候……
搶先一步在薔薇館里用完午餐的乃梨子,還是覺得很在意,便起身離席.
「不好意思,我離開一下.」
總之她先把能整理的東西通通整理好,接著拿著空便當離開房間.紅薔薇學姐,志摩子同學與由乃學姐人都在薔薇館二樓里,但她們只說了聲「慢走」,並沒有追究乃梨子到底要去哪里干什麼.不過說到頭來,可能是因為乃梨子慌慌張張地飛奔出去,讓她們根本沒時間追問.
在薔薇館大門口,她碰到了比平常還要晚出現的佑巳學姐.
「我先去了圖書館一趟才過來,然後路上突然有別的事,才會拖到這個時間.小梨你呢?」
「我要去一下教室……不,我有可能會去牛奶房,不過我很可能再回薔薇館里.」
乃梨子一邊說一邊望向二樓房間附近,這時佑巳學姐說了:
「你慢慢來沒關系啊,反正應該也沒什麼事情需要幫志摩子同學做了.」
像是制作競選用的肩帶,還有畫海報,以及撰寫政見發表演說的演講稿等等,這些該做的事情早就已經做完了.
即使如此,只要有空閑,乃梨子還是想待在志摩子學姐身旁,就算沒辦法為她做些什麼,也還是想待在她身邊,這或許是身為姐妹再理所當然不過的感覺吧!
乍看之下顯得有些冷淡的紅薔薇學姐,肯定也有著同樣的心情才是.乃梨子認為就因為這樣,她才會根本沒有半點要幫妹妹准備參選活動的意思,卻還是頻繁地來到薔薇館里.而黃薔薇學姐要准備考試,已經不太來薔薇館里了,但反正那對姐妹家就住隔壁,彼此又是表姐妹,黃薔薇學姐肯定在學校以外的地方好好支持著要參選的妹妹吧?
「慢走.」
佑巳學姐目送乃梨子遠去,乃梨子接著回到校舍里,雖然不知道她人現在在哪里,總之先從近處下手,所以目標就是——一年樁班.
教室里,午餐時間已經幾乎結束,學生們在面對面並攏的桌子上開起撲克牌大會,不然就是把桌子搬回原位,准備迎接下一堂課.
「不在.」
乃梨子走到最近老一個人吃便當的瞳子的座位旁,可是沒半個人坐在那個位子上.
她試著摸一下椅子上的坐墊,感到上頭還留有一些余溫,這是她直到不久以前,人都還在位子上的證攘.等傚完這個舉動後,乃梨子才發現自己搞得好像在演「刑警偵探劇」似地,突然感到不好意思起來.
會在洗手間里嗎?
乃梨子把便當盒擺到自己座位上,反正如果有話要談,那還是選在教室以外的地方比較好,乃梨子心想接下來就這樣去找瞳子.
「啊!乃梨子同學.」
當她打算離開教室時,有個同學從身後叫住她:
「你該不會是在找瞳子同學吧?」
「咦?……是啊.」
這也難怪,要是看到乃梨子剛才摸了一下瞳子座位的情景,會這麼猜測也是正常的.
「你知道她人在哪里嗎?」
由于是對方主動搭話的,所以乃梨子才以為她知道瞳子去哪里了,但對方的回答卻是「不知道」三個字.
「要是你有碰到瞳子同學,可以幫我跟她說請她去教職員室那里嗎?剛才我走在走廊上突然被老師叫住,還被拜托跟瞳子同學傳話,但我又沒見到她的人影.要是你要去找她的話,就麻煩你代為轉告了.」
事情似乎是……正當這位同學心想是否就在教室里等瞳子回來時,乃梨子出現了.知道乃梨子看起來像是在找瞳子之後,她就順便拜托了,她臉上寫著——在這大冷天里,還要特地出去找感情不太要好的同班同學,實在是太麻煩了.
「好啊.教職員室對吧?要是我有碰到她就幫你說.」
乃梨子丟下這句話便離開教室了,但這不表示乃梨子接下了這個任務,因為如果真的是緊急的事情,就會用校內廣播找人了,所以乃梨子斷定那並不是什麼重要到非得現在馬上找到瞳子的大事.
乃梨子在走廊上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瞳子還真的從另一側走了過來.
「……瞳子?」
乃梨子舉起手靠過去,卻覺得眼前的瞳子看起來有些不太尋常.
「你現在有空嗎?」
「有何貴干?」
走在一起之後,乃梨子愈發覺得她不太對勁.
瞳子走路的方式看起來有些不自然.啪搭,啪搭,啪搭,啪搭,當她踏出每一步,就發出奇怪的聲音,乃梨子看了一下瞳子的腳邊,接著大叫出來.
「你那是怎麼了?」
瞳子穿著來賓用的拖鞋.拖鞋有兩種顏色,分別是象牙白和藍色,而她腳上穿著象牙白的拖鞋.也就是說,她選了一個比較像室內鞋的顏色,所以看起來比較不明顯,可是拖鞋終究是拖鞋,正因為不是室內鞋,才會一眼看起來就覺得不對勁.
乃梨子現在才察覺這點,是因為今天直到剛才都還沒看到瞳子走路的樣子,要是坐在位子上,也沒什麼人會去注意腳邊.
「……是被誰藏起來了嗎?」
乃梨子的腦海里立刻閃過這個想法.雖然乃梨子不願這麼想,但假設瞳子遭到同班同學的欺負,雖然不能說是「果然如此」,但也無法說「怎麼可能」來完全否定這個想法.
「才不是呢,我只是把室內鞋忘在家里了.」
瞳子笑了出來.
「真的嗎?」
「是啊.」
她盯著乃梨子的眼睛清楚地回答.所以說,她應該是真的把室內鞋忘在家里了,但就算同意她的說法,這回乃梨子又有新的疑問了.
「那你為什麼要把室內鞋拿回家?」
室內鞋通常都是要穿上一整個學期,距離第三學期開始都還不到一個月.還是說,只不過是乃梨子沒有察覺,但其實瞳子每個禮拜都會把室內鞋帶回去洗呢?
「不愧是乃梨子同學啊.」
瞳子稍微壓低語氣說道.
「我確實是把室內鞋忘在家里了.不過我會帶回家,是因為鞋子髒到非得拿回去洗了.」
「發生什麼事了?」
「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雖然看起來有點醒目,但那些汙垢只要用清水洗洗就能洗掉了,在學校洗也未嘗不可,不過依照現在的天氣,要等它自然風干可能得花上一陣子,把濕濕的室內鞋扔在鞋櫃里就這樣回家,我也會覺得挺不舒服的,只是好不容易弄乾淨卻把它忘在家里了,這下子還真是得不償失啊.」
「到底是誰做的?」
「誰知道呢?」
聽她說禮拜六上完體育課之後,一回來就看到本來放在鞋櫃里的室內鞋掉了出來,還有被人用鞋子踩過的痕跡.
如果犯人是同班同學,那就是比瞳子晚到又或是先回來的人,但瞳子說她才不會一一記得那種事,再說也未必是同班同學做的,至少與瞳子同班的乃梨子沒有目擊到犯罪現場.
「居然做這麼過分的事.」
可是,某個人做了這件事,這點是千真萬確的,畢竟室內鞋收在有蓋子的鞋櫃里,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掉出來.
「可是,我也曾經做過這種事喔.」
「咦!?」
乃梨子嚇了一跳地反問,這下瞳子說了:
「你不記得嗎?雖然我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但我曾經對你做過這種事,所謂的因果報應,就很適合描述這種情況吧?」
乃梨子一方面覺得很適合,但又有些不太一樣.先不管這些,記得在新生歡迎會前夕,乃梨子確實曾經碰過同樣的騷擾.
「在室內鞋里放回紋針,把室內鞋藏起來,在桌上畫塗鴉,或是把佛珠從包包里偷拿出來.」
瞳子像是在確認似地用手指一一細數之前發生過的事.乃梨子再也受不了,趕緊要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你在笑什麼呀.」
「我又沒在笑.」
「你有,看起來就好像很享受這種情況似地笑著.」
「我怎麼可能覺得很享受啊?乃梨子同學,你想太多了啦.」
實際上,瞳子的嘴角並沒有露出笑容,可是絕對不能被她臉上的表情騙了,瞳子現在正在演出一個「根本沒在笑的人」.
「算了.」
乃梨子看了一下手表,發現還剩五分多鍾午休就要結束了.
「我們去教職員室吧!我會陪你過去的.」
「教職員室?為什麼?你打算跟老師講室內鞋的事嗎?」
瞳子歪頭納悶起來.
「不是這樣,老師剛才在找你.」
「有事找我啊?」
那也就只能過去了.——瞳子轉了一個方向,接著走了出去,因為她沒有叫乃梨子不准跟,所以乃梨子也跟著她一起走了過去.
啪搭,啪搭,啪搭,啪搭,隨著瞳子的腳步,拖鞋發出聲響.
「我有做什麼讓老師不悅的事情嗎?」
啪搭,啪搭,啪搭,啪搭.
「……這我就不清楚了.」
乃梨子自然無從得知這點.
當然,老師把她叫過去不是為了給她好看或是為了什麼.
「給你.」
教職員室里,班導遞給瞳子一個褐色的紙袋.
「你母親把這個送過來了喔.」
「我媽媽她?」
瞳子收下紙袋,把里面的東西取出來,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雙洗好的室內鞋.
「啊!」
乃梨子不小心也跟著叫了出來.
「她說在中午之前發現你把這個忘在玄關了.」
班導眯起眼睛說了:
「你媽媽很不錯呢.」
「是的.」
瞳子點了點頭,連著紙袋,緊緊抱住了她的室內鞋.
「是的,是很棒的媽媽.」
只有這時,瞳子沒有在演任何人.
至少在乃梨子看來是如此.
露出真實面孔的一刻
「咦?只有你一個人?」
一名四肢修長的短發少女打開門扉,探出頭來.
「直到方才,小梨人都還在——」
祥子停下手邊選茶葉的動作,如此回答.
「她似乎急著要去哪里,也沒注意到我人就在一樓.」
這里是薔薇館二樓.
最近很難得碰到只有兩位三年級生在這里共處的情形.
「原來如此,就我推測,她大概是要去講師室旁邊吧?」
「我想也是呢.」
再過一會兒,今天就要在講師室旁邊進行下一任學生會干部選舉的說明會,雖然小梨沒有要參選,不過她的姐姐,也就是志摩子會出席那場說明會,所以她應該是很在意,才會稍微跑去一探究竟.
對,稍微.就只打算在等電熱水壺里的水煮開的這段時間里過去而已.
「房間都打掃好了.」
「好像都是小梨在做的喔.」
祥子邊傳茶邊回答,她好久沒有自己泡紅茶了.她拿出兩個茶杯,猶豫了一會兒,才又拿出另一個茶杯,因為水已經煮開了,小梨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她還真是很值回票價啊.」
令從包包里拿出參考書,如此呢喃說道.
「值回票價……是啊,是這樣說沒錯,當然有可能是她本來資質就不錯,不過也多虧培育的方式很不錯吧.」
「什麼意思?」
「身邊有好的模范,自然就會有樣學樣羅.」
泡有薔薇花瓣的紅茶,只要把熱水倒下去,就會湧出一陣芳香,就好像置身在花圃一樣,祥子深呼吸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因為現在的二年級生都很勤快呢.」
那三人都很愛動手做事,真不知這是多麼重要的事,比起計算速度快或是很會演講,又或是成績優異,那才是薔薇館真正需要的能力.
「當然,也是令你指導成功才會有這樣的結果喔.」
令聽了之後笑了出來:
「祥子你不也是嗎?」
「我教得很差啊.」
祥子否定了她的看法.
「很差?」
「就是指導,照顧,教育等等……這類事情.」
祥子一邊把倒好茶的杯子遞給令一邊說著.令接下茶杯,輕輕舉起一只手代為表示謝意,接著闔起她本來在看的參考書.
「會嗎?雖然你這麼說,但小佑被教成了很率直的孩子呢.」
「那是她與生俱來的資質吧?就算我不努力去強化她的那個部分,她也會自然而然地發展那份天賦,光是小心不去抑制幼苗的成長,就已經讓我非常勞心了啊.」
所以有時候她才會變得不知如何是好.
「祥子……你該不會還在介意昨天的事情?」
「咦?」
昨天.
佑巳因為一點小事而發火了,針對那平常聽聽就算了的發言,佑巳卻緊揪著語病不放,咄咄逼人,那時祥子真的感到著急了.
「雖然不只是為了那件事啦……」
每次和佑巳發生什麼事情時,祥子都會感到很挫折,覺得為什麼自己不能像水野蓉子學姐那樣對妹妹充滿包容力呢?這可不光是昨天的事而已.
「昨天小佑只是變回小孩子了啊.」
「變回小孩子?」
「你想想,當家里多了弟妹的時候,小孩不是常常會突然變得愛撒嬌,早就已經過了哺乳期的孩子還會吵著要喝奶,不然就是尿床嗎?」
「我不知道,因為我是獨生女啊.」
祥子講完之後,才赫然想起眼前的令也是獨生女,那麼也就是對令來說,這是一般常識,所以她才會知道嗎?還是說這是考試所需的知識,她最近才學到這些的呢?
「可是佑巳又還沒有妹妹.」
「我說兄弟姐妹只是在舉例啦,產生媽媽會被人搶走的這種危機感,才會讓人變回小孩子,只要變回小孩子,就能獲得照顧與關愛了,心想如果不讓母親注意,關心自己,那麼立場就會變得很危險,這就是小佑昨天的情形.」
「嗯.」
「等到四月,祥子你就要離開了,也許就是這份孤寂感,讓她陷入不安定的精神狀態吧?」
——畢業.
直到昨天都還時常依賴的姐姐,將突然從眼前消失.
「可是,這不是……」
這並非只會發生在佑巳身上的事.
「雖然我也會畢業,但由乃還會認到菜菜這個妹妹吧?而志摩子早就有小梨待在她身旁了.」
「……是啊.」
確實如此.
雖說彼此都是珍重的伙伴,但卻不是姐妹,莉莉安女子學園里的姐妹制度,是一種獨特的關系.
「雖然我猜小佑早就了解到這種事了,但她會到現在才把不安直接表現出來,被小瞳拒絕一事,恐怕還是占了很大的因素吧?」
「是啊,肯定是這樣.」
被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拒絕,佑巳也不太可能想要馬上去找新的妹妹,而在這種時候,姐姐又要畢業了,精神會變得脆弱也不奇怪.
「你就多讓她撒撒嬌吧,雖然考慮到將來的事,為了讓她獨立,或許放任不管也是一種關愛的表現就是了.」
「……對我來說有點困難啊.」
「才不會困難呢.」
令輕易地說出這句話,還說:「用姐姐開闊的胸襟,認同並給予妹妹所想要的親密感就好了嘛.」
「不是這樣!我是說我現在處于努力掙紮糾結的狀態下,想讓自己能從佑巳身旁獨立單飛出去啊.」
「唉!?」
祥子對吃驚的好友坦白說道.
「我會對佑巳嚴厲,也不出手幫她,全都是因為我還在學習成長啊,要是我的能力真的大到能把佑巳玩弄在手心里,那我應該早就什麼都能辦到了,要是處理不好,首先會崩潰的是我,最後只會落得兩敗俱傷.」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還真是會演.」
假裝毫不在意,假裝沒有注意到佑巳的視線.
「我根本是在拼命啊,雖然我覺得自己從小就已經養成不輕易表露情緒的習慣了,但要我在佑巳面前這麼做,對我來說可是一大挑戰啊.」
「當姐姐也真是辛苦呢.」
令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當妹妹的時候,什麼都不用想最好了.」
真的——祥子點了點頭.
「令……你也很辛苦的樣子啊.」
為了從小由身旁離開才選擇報考別的學校,除此之外,還有國中生菜菜的事情要考慮.
「這個嘛,也還好啦.」
嘴上說什麼「也還好啦」,其實還不是擔心前去參加學生會干部選舉說明會的妹妹,才會特地跑來薔薇館一探究竟的——.祥子看著好友享受著紅茶花香的表情,輕輕地笑了一下.
令注意到祥子的視線,抬起頭來.
「剛才祥子你說……」
「咦?」
「雖然你剛才說『小佑會自然而然地發展那份天賦』,可是我覺得不是這樣喔.對她來說,祥子你就是水,是太陽,也是養分啊,要不然她就不會在那邊鬧別扭,在那邊嫌不夠了啊.」
聽到她充滿力量的滔滔雄辯,祥子問:「是這樣嗎?」之後令丟回了一個讓人安心的回答:「就是這樣啊!」
「謝謝你.」
光是有人認同:心里的負擔也就少了一點.
接著兩人有如相邀喝茶的朋友,彼此對座,不時交錯著視線,感受並珍視兩人之間的距離.
這是短暫的,安穩的片刻.
妹妹們不在的午後.
「有時候像這樣露出素面喝茶也不錯呢.」
令如是說.
「素面?」
「劍道用語,指沒戴面具的狀態.」
〔插圖〕
「這樣啊.」
第一次聽說的詞彙.
「素面對吧?又多學了一點啊.」
祥子微笑了一下,啜了一口茶.
只要再一陣子就好,真希望繼續保持素面下去.
只要再一陣子就好.
直到小梨讓樓梯發出陣陣聲響回到二樓之前就好.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