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gressive 3 第八章

「桐人君! 從左邊攻來了哦!」

聽到亞絲娜尖銳的聲音,我緊咬著牙關,一鼓作氣地把船槳往左傾倒.

由于提爾涅爾號是小型船因此拐小彎也能湊效,不過那也是有極限的.在高速領域下的回轉半徑會達到船體的兩倍,也就是十五米左右,所以駕船時常需要預測,再預測.

「咕喔喔喔……!」

吼叫著,我使盡全力劃動傾倒至極限的船槳.在視界的邊緣,有一只壯實的茶色大型船猛然地沖撞過來.雖然被大片的水花擋住了而無法看見,但其船頭裝備有巨大的沖角,若是船的側面遭到直擊,即便是以完全使用高級素材建造的以高耐久力著稱的提爾涅爾號多半也不會平安無事.

站在大型船船頭的森林精靈士兵,架起了長達三米的長槍(Spear).

「交給我吧!」

站立在船體中央部的基茲梅爾一喊,高舉起右手中的軍刀.以神速的一斬,將瞄准著我刺出的槍尖砍落.

多虧信任了基茲梅爾並不斷劃動船槳,提爾涅爾號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了敵方的沖角,從大型船的左舷脫身而出.

敵船也開始了回轉,不過一旦進入了後方位置的爭奪就是這邊占優勢了.就在雙方彼此團團轉起來時,我抓到了對方無防備的船尾.

「亞絲娜,基茲梅爾,要沖過去了哦!」

「知道了!」

「了解!」

就在兩人蹲下緊緊捉住船舷的瞬間,我開動全速發起突進.被安裝在提爾涅爾號船頭的《炎獸的沖角》,直擊到作為牢固的森林精靈船的唯一弱點的船尾.以船尾為首開始沉沒,並且引發了小規模的爆炸,把敵船的後半部華麗地刮飛.

就在我利用這股壓力使提爾涅爾號後退時,敵船在轉眼間就被水淹沒,開始船頭朝上地往下沉沒.先前乘在船上的十一個森林精靈士兵被甩到湖面上,齊聲叫喚著一溜煙地游走.

「好咧,第二只!」

就像是呼應著我的喝彩聲一般,負責偵察的亞絲娜大喊道.

「左後方有敵船! 正背對著我們,是好機會哦!」

「收,收到!」

我重新握緊船槳,這回將它往右傾倒.

十二月二十七日,星期二.墮落精靈將軍諾爾紮所說的《五天後》這一規定時刻毫無差池,滿載著墮落精靈的士兵們的船隊,恰好在正午時分出現在環抱著約菲爾城的湖泊中.

由于在三小時前黑精靈的偵察兵傳來了情報,所以我方也從容不迫地做好了迎擊的准備,但一到角笛被猛烈地吹響,看到敵方船隊時,還是不由得有一番寒意在脊背上游走而過.這是因為敵船的數量凌駕于我所估計的《大概十只》,到達了十六只.

足足有配備在約菲爾城下的黑精靈船的兩倍.換言之,即便假設雙方陣營的船具備同等的戰斗能力,光是提爾涅爾號也需要擊沉八只.

未曾想象過會在浮游城艾因葛朗特經曆到的大規模水上戰斗,簡直就如古希臘的海戰一般,以正對著的茶色與黑色的船隊同時突進的形式開始了.在最初的激烈沖突中,森林精靈方的兩只船,黑精靈方的一只船被沖角開出大洞並就此沉沒.這麼一來,敵軍就剩余十四只,我軍就剩余七只了.

可是,作為游擊隊的提爾涅爾號沒有必要遵規守法地奉陪對方正面沖突.我所制定的作戰是,效仿薩拉米斯海戰從側面發起奇襲攻擊.

當然,在空曠的圓形湖泊上,並沒有供船隱蔽的場所.但是我們這邊,還有在前些天作為毛毯使用過的《阿爾基洛的薄布》.所剩無幾的耐久度,也在亞絲娜發揮出的裁縫技能與忍耐力之下,被一針針地修補好了.

我們連同整條船披上薄布潛伏在主戰場東側,看准了雙方陣營在最初的沖突中停下船的時間點發起突進,順利地擊沉了一只.在那之後就變成了大混戰,但由于剛才擊沉了第二只,所以這一來森林精靈方就剩下十二只了──才對.

「基茲梅爾,數一下殘存的船有多少!」

我邊充滿干勁地劃著船槳邊叫道,只過了兩秒就得到了答複.

「我方六只,敵方十二只!」

「嗚……」

雖然敵方的數目正如我的計算,但貌似我方也已有一只被擊沉了.

森林精靈軍所乘坐的船是單純使用了分解的木箱經過臨時作業組建而成的,船頭和船尾都留有棱角,樣式並不算好.比起黑精靈軍的優美鳳尾船既提不起速度,拐小彎也不會湊效,但是牢固度卻要高一籌.

不僅如此,正如基茲梅爾所擔憂的那樣,黑精靈士兵們的熟練度和士氣貌似都劣于敵軍.雖然有幾只船以並行狀態進入了肉搏戰,但是斬落水中的士兵數卻是黑精靈方的要更多.

「卡雷斯.歐的勇敢的士兵們喲!」

站在揚起了綠底上拔染有金色盾牌與直劍的旗幟的旗艦正中間,似為敵軍指揮官的高大騎士,用幾近響徹整片湖泊的聲音喊叫道.

「讓卑劣的黑精靈之流,葬身魚腹吧! 這幫家伙與人族聯手,為了攻陷吾等城池而造出了船! 所幸的是這番企圖被識破,船也落入了吾等手中! 豈能放過這個天賜良機!!」

…………啥.

我全力地劃動著船槳,皺起眉來.

剛才,敵方的指揮官,說了黑精靈與人族聯手……啥啥啥的話來著?也就是說,黑精靈讓人族造的船,被森林精靈給奪取了,這麼一回事嗎?就我所知,這並不是事實.至少,現在森林精靈們所乘坐的船理由是由墮落精靈之手所造,而且它們也應該是由森林精靈一方委托而做的……雖說只是我的推測.

「桐人君,我們被發現了喲!」

亞絲娜的這一聲,把我的意識拉回到眼下的戰場上.

剛才我所看上的森林精靈的船的槳手,瞪著這邊正打算把船向右調轉.而我則把前進方向往左一拐,計算好時機立即往右急速回轉.預測著十秒後敵方船尾將會到達的位置,同時拼死地不停劃動船槳.

從敵船上刺來的兩根長槍,被亞絲娜以目不可視的二連擊揮開,下一瞬間.提爾涅爾號的沖角貫穿了敵船的右後部,亞絲娜因沖擊而將要往前倒去時,被基茲梅爾迅速地拉了回來.

水蒸氣再次爆發,破壞了敵船.這樣的話──

「第三只……!」

我全然不顧七零八落地掉入水中的敵兵,開始尋找下一個獵物.

作為主戰場的湖泊北部,依舊是黑精靈方占劣勢.為了防止城寨被入侵,殘存的六只船橫著並排起來,與敵船上演著肉搏戰,但落在水面上的士兵數量明顯是黑精靈方的更多.

另一方面,森林精靈一方則尚有十一只船健在,而且其中三只已經繞過了主戰場,從西側往城寨的大碼頭接近過去了.

「糟糕了啊……」

就在基茲梅爾輕歎的同時,坐鎮在黑精靈部隊中央的指揮官,向著這邊一揮彎刀並怒吼道.

「那邊的小船! 別磨磨蹭蹭的,去阻止敵方的別動隊啊!」

「什,什麼啊你這口氣!」

亞絲娜會如此憤慨也無可厚非.畢竟那個指揮官在戰斗的准備中,目中無人地說盡了『我可不會指望你們這種家伙』還有『起碼別妨礙正規兵啊』之類的話.

可是,在這里只能服從他所說的了.城門前只剩下六個衛兵,要是讓乘著三只船的三十個森林精靈士兵登陸了,想必城門會被不費吹灰之力地攻破吧.

「可惡,只能干了嗎……!」

疾呼了一聲,我猛然地劃動船槳.雖然我心懷早知如此就多加點STR了之類的想法,但如果這里是現實世界,估計我的雙臂早就積滿乳酸動彈不得了.

敵方別動隊的三只船並列著,船尾正朝著我們.雖然從正後方向某一只發起突擊將其擊沉應該是做得到的,然而問題是那之後.要發揮出沖角的威力,就必須幾乎加速到最大速度.我難以想象敵方會允許我們後退一遍並再一次發起突擊.

在那時,宛如看透了我的迷惘一般,站在前頭的基茲梅爾轉身說道.

「沒關系桐人,朝著正中間的船撞過去!」

「了,了解!」

除了回答以外別無他法.我緊盯著著中央的敵船,微調路線.想必站在對面船尾上的槍兵已經注意到我們了,但他們似乎沒有停止往城寨突進的意向.

「沖……啊────!」

隨即,我邊喊出簡直就如電影和動畫中主人公發起拼死的自殺式攻擊時的台詞,邊劃下最後一槳.就和數分鍾前一樣,亞絲娜防禦住敵兵的長槍後,沖角緊接著捅破了平坦的船尾.

第四只在轉瞬間被轟沉,船上的士兵們也只能以蛙泳四處退避.目睹著這一幕,我打算暫時使船往後退去──然而.

剩余的兩只從左右急速接近,隨即一下子就將提爾涅爾號夾住.

顯示在基茲梅爾的HP槽更下方的,提爾涅爾號的耐久力槽被削減了約百分之五.而且損傷仍未停止,而是一點,一點地持續減少著.這是由于兩個槳手為了碾碎我們而不停地往正側面劃著船槳.

再加上船尾的槍兵瞄准了我們,將銳利的槍尖往下次刺來.雖然我情急之中拔出了背後的劍,將長槍彈了回去,但這麼一來只是每況愈下.

此時,基茲梅爾用沉著的聲音說道.

「桐人,亞絲娜,跳到右邊的船上擊落槳手! 左邊的船就交給我!」

「嗚誒!?」

預想之外的指示使我不僅漏出這麼一聲,但要脫出眼下的重圍確實只能這麼做了.我凌厲地和亞絲娜眼神交流了一下後,不管三七二十地跳起,撲到右側的敵船上.

「汙穢不潔的人族混賬!」

眼前的森林精靈槍兵發出了怒吼,但長達三米的水上戰專用長槍,在近距離戰中就如字面所述是多余的廢物.連假動作都無需擺出,我立刻發動了單發斜斬劍技《Slant》,把敵人擊出船外.在左側,裝備上了珍藏的絲綢披肩的亞絲娜也使出二連刺擊《Parallel.Sting》壓制了另一個槍兵.

說到森林精靈,在第三層序盤與我交戰過的駭人強敵《Forest Elven.Harold Knight》就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但那個騎士和基茲梅爾一樣,是高等級的精英Mob.而另一方面,乘在船上的《Forest Elven.Spearman》和《Forest Elven.Swordman》們,僅擁有第四層標准級別的屬性數值.若是一對一根本沒必要過分恐懼,我像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不過大意自然是禁忌.畢竟雖然說在船之間的戰斗中的損傷會由船體承擔,但在肉搏戰中會減少的就是我們的HP了.哪怕身處宛如傳說的某一幕的大規模事件戰斗最高潮之中,都萬不可忘記這個世界是個冷酷的死亡游戲這一大前提.

亞絲娜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連續攻擊的回擊效果將槍兵擊落到船外,隨即原身處後方的劍兵便上前迎擊.

「不用勉強打倒他們! 以那家伙作為牆壁,別讓後面的家伙靠近!」

向搭檔發出指示的同時,我自己也擋下了襲來的士兵的劍.作為目標的槳手──固有名《Forest Elven.Rower》,就在這個士兵的另一側.

墮落精靈趕制的大型木造船雖能乘坐十人,但甲板的寬幅僅能容兩人並肩而立.理論上只要我和亞絲娜並排作戰,後方的敵人就攻擊不到我們.而關于這點在VR游戲中就屬于站位要素,在像眼下這種狹窄的空間中戰斗,敵人的身體本身既能成為防護壁也能成為障礙物.

聽到我的話,亞絲娜把行動模式切換到以防禦為主體,但是我要到達槳手那里就必須排除眼前的劍兵.

由于數值屬性數值差距太大,因此即便是靠蠻力壓制也不難削減對方的HP.然而到了這時,我注意到自己的心中存在著一種對于殺害森林精靈士兵這一行為的忌避感.回想起來,就算從這場水上戰開始以來,我也僅是將敵兵擊落水中而已,仍未殺過任何一個人.

不對,這一番躊躇並非心血來潮.在第三層的戰役任務中盤,我被委以入侵森林精靈露營地搶奪機密命令書的任務時,就曾以通過隱身完全回避戰斗完成任務 為目標.那個時候,我應該也考慮過類似的事情.趁森林精靈熟睡時發起襲擊使其全滅之類的行為,我自己既不想做,也不想讓亞絲娜和基茲梅爾去做.

或許,這是毫無意義的感傷吧.我和亞絲娜在《翡翠的秘鑰》任務最初就殺死了森林精靈騎士,基茲梅爾摯愛的妹妹也被森林精靈的鷹使所殺害了.在這里殺不殺眼前的士兵,應該是不會影響到任務的行進的.──但是.

「卑鄙的人族!」

長著白皮膚和淺色頭發,尚存少年般的稚嫩──話雖如此但設定上應該比我年長得多吧──士兵的率直的斬擊,被我用Anneal.Blade +8擋住.原以為就算經過完全強化,光是僵持下來也差不多該到極限了,但稱手的愛劍卻以令人安心的重量和牢固度結結實實地將敵人的刀刃彈回.我朝著陷入搖晃狀態的敵兵的右側腹,用左腳擊出了一記回旋踢.纏繞著藍白色光效的,是體術技能的單發水平踢擊,名為《水月》的招數.

「嗚哇啊啊!」

我一邊用視界右端的余光掃了掃發出悲鳴並被打落到遠處湖面上的士兵,一邊迅速地走上前去.雖然左旁也有敵兵,但多得亞絲娜一直吸引著他們的火力並貫徹防守,所以應該是不會向我攻擊的.

在眼前,出現了為了碾碎提爾涅爾號而向正側面不停劃槳的槳手的身影.

「很抱歉到此為止了!」

剛喊完,我就用Anneal.Blade將船槳一擊折斷,順帶把非武裝的槳手踢飛到後方.全然不顧周圍的士兵被其波及而亂成一團,換出拳頭專用的打擊技《閃打》將正和亞絲娜交戰的劍兵推下船.

「回去了!」

大叫著,我和亞絲娜一同跳到後方的提爾涅爾號上,正好基茲梅爾也剛剛回來.她把敵兵怎麼樣了呢……當我好奇地抬頭向左側的大型船上看去,卻發現船上居然連一個人都不剩了.

面向啞口無言的我,基茲梅爾若無其事地說道.

「我把全員都擊落到湖里,也破壞了船槳了哦」

我連忙把視線落到周圍的水面上,確實有很多士兵正吧唧吧唧地揚起水花.看來,落水的士兵似乎被賦予了從戰場上撤退的運算法則,不大一會兒就全員往北面游去了.

雖然右邊的船上還剩余五六個敵人,但他們也不可能劃動船了.我將劍收回背後,握起提爾涅爾號的船槳,穿過敵船之間移動到能看見主戰場的位置.

這麼一來,可以行動的船就是黑精靈方有六只,森林精靈方有八只了.不僅數量上相當均衡,而且雙方的士兵還在持續著肉搏戰,因此我方的船大概還能再支撐一會兒吧.

「好了……趕在沖角戰開始前,我們去擊沉敵方的旗艦!」

壓低聲音向亞絲娜和基茲梅爾喊道,我使提爾涅爾號往右調頭.

在距離大碼頭約百米的化作了主戰場的水域中,殘存的六只黑精靈船,還有同數量的森林精靈船正沿東西方向列成長隊,船舷相互緊貼的雙方的船上,士兵們正以白刃交鋒.雖然黑精靈方的劣勢明顯,但應該還能再堅持一陣子的.

森林精靈方剩余的兩只船坐鎮在船隊的後方,銀色的鎧甲上白色斗篷飄揚的指揮官正站在其中一只旗艦的船頭上,緊緊地抱起胳膊來.盡管別動隊三只船都被無力化了,他還是一副毫不在意我們的樣子.

要是他是堅信著己方的勝利,那麼我們瞄准這個破綻從側面發起奇襲就有可能成功.

「亞絲娜,基茲梅爾,再來一次那招吧」

我向她們打了個招呼,從船尾取出折起的《阿爾基洛的薄布》.雖然不知道同一招會不會湊效兩次,但是只能期望一切順利了.三人展開薄布把提爾涅爾號蓋上後,里面便為黑暗所包裹,但是馬上便能透過纖薄的布料隱約看到外面的情況.

「……慢慢地靠近過去了哦……」

喃喃著,我悄然地劃起船槳.由于速度太快會使薄布剝落,因此我慎重地,而又盡可能急速地向敵方旗艦前進.

接近到僅隔二十米處時就將布回收往前突進吧.我邊目測著邊緩緩地,緩緩地往前進發──.

可是.

距離目標地點還剩五米時,森林精靈的指揮官高聲地從左腰間拔出劍來.

「糟糕……!」

「被發現了……!?」

我和亞絲娜僵住了身體,而基茲梅爾則毫不疏忽地把手放到了軍刀的柄上.然而,指揮官的長劍猛地揮出的方向,並非在潛伏著的提爾涅爾號上.

「就是現在! 一號船,二號船,開始突擊! 五號船,六號船,開出一條道來!!」

湖面上雷聲響徹.隨即,原上演著肉搏戰的六只森林精靈船正中間的兩只,悠地左右分開.

而在其對面出現的,則是暴露了毫無防備的側腹,黑精靈方包含旗艦在內的兩只船──.

「麻煩了……!」

我叫著,連忙把阿爾基洛的薄布從船上扯下,揉成一團塞進船尾.就在這時候,森林精靈方的兩只船也已經朝著己方的船所造出的空隙一鼓作氣地發起突擊.

「給我等~~~~等!」

聽著亞絲娜這番怒叫聲,我猛然地劃起船槳.盡管提爾涅爾號也揚起白浪突進,但跟搶先一步行動起來的森林精靈旗艦,已有二十米以上的距離.

「這趕不上了吧……」

基茲梅爾冷靜地如此敘述完,約兩秒後.

森林精靈旗艦那粗實的沖角伴隨著轟鳴聲,貫穿了黑精靈旗艦優美的船體中央.

僅隔了一瞬,敵方的二號艦猛撞到另一只黑精靈船上.兩只腹部被開出大洞來的船,轉眼間就浸水並逐漸沉沒了.

「可,可惡啊啊啊────!!」

以堂堂的音量大喊著怨恨的聲音,黑精靈的指揮官也為湖水所吞噬.仔細一看主戰場的周圍,之前落水的黑暗精靈士兵們都正無處可去地踩著水.雖然他們和森林精靈們不同,沒有要游到哪里去的樣子,但看來這場事件戰斗中,是規定落水的士兵已經無法再參戰的了.

通過精准地找到破綻發起突擊,森林精靈的指揮艦成功地擊沉了黑精靈方的旗艦和另一只船,但它並未就此停下,而是再次高舉起劍來.

「一號船,二號船,前進! 兩船上的士兵准備登岸!」

「喂喂…………」

這一陣呻吟聲從我的口中漏出.盡管我已使勁渾身解數劃起槳來,但敵方的兩只船還是在被提爾涅爾號追上前,就通過船隊中開出的空洞穿到了主戰場的後方.接下來,他們和城寨的大碼頭之間已經再無障礙.

「該死,我們也沖到那個洞里去啰!」

雖說不可能是對我的這番宣言起了反應,但為了使旗艦通過而一時推開的森林精靈船再次為了補上船隊的空洞而開始移動.船隊的空隙眼看著越來越小,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呶喔喔喔!」

伴隨著吼叫聲,我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輸出不斷劃水.提爾涅爾號的船頭朝著所剩無幾的空隙,一頭紮了進去.

敵船的龍骨(Keel)和提爾涅爾號左右的船舷相接觸,響起了"嘎哩"一陣令人不快的聲響.在視界左上角,剩余八成的耐久值減少到了七成.然而,借由我和亞絲娜挑戰至精力和體力的極限才收集到的高級素材,還有洛莫羅老人的工匠技藝組建而成的提爾涅爾號,將遠大于它自身的兩只十人乘的船逆推回左右兩邊,開辟出道路.

「穿過去了!」

「加油啊,桐人!」

依靠亞絲娜和基茲梅爾如此呼喊的聲音回複了能量的同時,我再次干勁十足地劃動船槳.再次加速的提爾涅爾號和先行的兩只敵船距離約五十米.要問能否追上──老實說,很微妙.

數十秒後,我的恐懼化為了現實.就在我將距離縮短到二十米的節骨眼上,兩只敵船已經靠到大碼頭上了.

嗚哦哦哦哦──地發出呐喊聲,包含指揮官在內的二十個士兵跳到了碼頭上.聚成一伙飛奔而進的前方,僅有守護著城門的區區六個黑精靈士兵.雖然我也想過干脆死守在門中,但哪怕是看似堅固的城門,在這狀況下大概也維持不了多久便會被攻破的吧.

「基茲梅爾,神官們不會來幫忙嗎!? 他們應該會用各種各樣的魔法……不對,會用咒文的吧!?」

亞絲娜也顯露出危機感回過頭來問道,但基茲梅爾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很遺憾,駐留在城中的神官一伙人,不過是毫無戰斗經驗的官吏而已.眼下,估計他們正縮在地下的隱藏房間里抖個不停吧」

「怎麼會…………」

取代咬起嘴唇的亞絲娜,我邊全力劃動船槳邊扔出了另一個問題.

「城主大人和孩子們呢!? 和神官他們一起藏到地下了嗎!?」

「……這就不清楚了…….畢竟,自古以來約菲爾城的大門都未曾被攻破過.至于子爵閣下會作出何種判斷,我也無從推測」

「是,是嗎……」

我差點就忘記了,如果我和亞絲娜按照正規程序執行精靈戰爭戰役任務的話,基茲梅爾理應不會身處這里才對.所以我想她和其他士兵不同,並未被授予事件事件戰斗中的《職務》,因此能夠和我們一同自由行動.

不過,約菲利斯子爵又是如何呢.

既身為細劍的名手,又因為患病不能出現在強光之下,即便在日間也窩在昏黑的起居室里閉門不出──我覺得這個設定,應該是不會影響到這次的事件的.要說為何,正是因為我和亞絲娜都對這場戰斗會在森林精靈成功上岸時迎來敗北結局這一點深信不疑.

然而實際上,盡管多達二十人的敵兵已經到達碼頭上了,戰斗卻還沒結束.後方的四只黑精靈船,仍在為盡可能地多攔截一個敵兵而堅持奮戰,而在前方,守護著城門的六個哨兵則果敢地架起了槍.

換言之,要顛覆這個艱苦的戰況,肯定還是有辦法的.

雖然毫無根據,但我不由得認為那個《方法》正是城主約菲利斯.要問何故,皆是因為他身上蘊含著太多謎團了.以至于為了解開那些謎,會衍生出稍長的連續任務也毫不奇怪.

「──亞絲娜,基茲梅爾!」

我把瞬間的思考歸納起來,朝同伴們叫道.

「要擠到森林精靈他們前面去了!」

「我明白了!」「就交給你了!」

聽著這幾近一響即應的兩聲回應,我飛速駛過了碼頭的側面.超過了組成隊列前進中的敵兵團伙,把提爾涅爾號劃到城門跟前後急速刹住.連船錨都顧不上拋下便跳上了碼頭.

我方的六個槍兵排成一橫排在城門前堅守著.換言之,大碼頭僅有這種程度的寬幅.敵方同樣以六人一排,組成了三排的陣型,而後方則有身為指揮官的白騎士,以及似為副官的身披斗篷的劍士守候.我凝視著架起樣式相同的長劍和小型盾牌齊刷刷地迫近的士兵們,調出他們的顏色指針.

顯示出來的指針,比之前交戰過的劍士及槍兵的紅色更濃.名字《Forest Elven.Light Warrior》看起來也要強上些許.估計,旗艦和二號艦的士兵們,應該是其它船上的升級版.

另一方面,我方的哨兵們的固有名則是《Dark Elven.Gatekeeper》.雖然不知和Light Warrior相比哪邊更高級,但數量上的劣勢毋庸置疑.哪怕我們三人橫排起來也難以保護整個碼頭,無法避免哨兵們的防線終被數量有三倍的森林精靈士兵突破.再加上,後方的主戰場也應該支撐不了那麼久了.減少到四只的船隊一旦崩潰,敵方的增援就會湧上碼頭.

是相信我方能設法撐過去,在這里戰斗嗎.

還是要,遵從自己那毫無根據的直覺嗎.

我斬斷刹那間的迷惘,向兩位同伴喊道.

「兩位,拜托你們在這里堅持五分鍾吧!」

「桐人君你呢!?」

我向一臉擔憂的亞絲娜快速地點了點頭.

「沒事的,我只是去叫援軍來而已.但是,別勉強啊.一感覺到危險,就毫不猶豫地逃跑吧!」

同時使勁地拍了拍兩人的肩膀,我從中穿過沖向後方.朝著不留縫隙地組成一排的黑精靈槍兵們,還有他們身後的城門,高高地舉起左手食指上的印章指環(Sigil).

「讓我通過這里吧!」

琉斯拉的紋章到底還是靈驗顯著,槍兵們正中間空出縫隙的同時,城門也沉重地震動著打開了些許.在劃船時我依靠的是STR,而現在則轉為充分發揮出AGI沖刺著穿過了城門,邊聽著背後城門重新關上的聲音邊穿過了前庭.

推開城館的正門沖進去後,里面是一片鴉雀無聲.看來不僅是神官們,就連女仆和貴族一伙也藏到某個地方去了.

這麼一來,要是城主大人本人要早去了避難的話,我的行動就是完全白跑一趟了.然而,接下來就只能相信著奔跑而已.我片刻不停地沿著門廳最里頭的大階梯一路沖刺,往最上層前進.

當我到達城館五樓時,和亞絲娜她倆約定的五分鍾中的一分鍾早已過去.我把身體往右傾倒拐過直角後,盡頭處的大門便立即映入眼簾,但直到昨天都本應在那里看守的衛兵已經不見蹤影.我拋開不祥的預感,在門前急刹車並叫道.

「城主閣下,容在下打擾了!」

隨之,經過了令我覺得無比漫長的幾秒後,那個不可思議的聲音響起.

「進來吧」

我間不容發地打開門,踏入寬敞的辦公室中.

照明依舊如故,只有擺在里面的桌子上的一盞小小的油燈,使我連腳邊都看不清楚.可是這里我已在報告任務時來過好幾次,因此我快步地穿過房間移動到桌子的跟前.

雖然是憑直覺一路飛奔至此的,但我一時之間卻想不到該說出口的話語.說到底,城主並非如基茲梅爾那樣被高度AI化過的NPC.如果不是與他所被給予的數據庫相符合的話語,他理應是不會作出正規的反應的…….

盡管我是這麼想的.

「戰斗貌似陷入劣勢了啊」

然而就在我開口前,沉穩的聲音從油燈對側的黑暗中傳了過來.我立刻點頭,說明狀況.

「是,是的.我方的船只,包括旗艦在內有四只已被擊沉,大碼頭上還有敵方部隊上岸了」

「是這樣嗎…….那麼,敵人上到這里來,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了吧」

「……再這樣下去,恐怕還有二十……不對,還有十五分鍾,就將如此」

「那麼,我就在這里等候他們吧.人族的劍士喲,我向你們至今為止的助力致以感謝.你也快和你的同伴離開本城吧」

在這時,第二分鍾已過.若是要遵守和亞絲娜兩人的約定,再過兩分鍾,就必須離開房間回到城門.

我用雙拳使勁地捏碎湧上心頭的焦躁,說道.

「黑精靈軍從一開始,就在士氣上敗給了森林精靈軍.其理由,想必是戰場上沒有真正的指揮官」

「嗬.所謂真正的指揮官,是指誰呢?」

「正是您,城主大人」

聽到我這過于直接的措辭,城主流露出像是輕輕苦笑一般的氣息──恐怕是錯覺吧.

從黑暗深處伸來的右手手指,咯噔咯噔地敲了兩下黑檀木桌.

「……事到如今,再說這個也以無濟于事.或許你這位年輕的人族無法理解,如果永遠地持續戰斗下去,就總有一天會迎來敗北的時候.要是今天,這座約菲爾城陷落,我斃命于劍下的話,那也是聖大樹的引導.吾等琉斯拉的子民,也只能接受這種命運而已」

從黑暗的底處響起的聲音,也被深深的豁達點綴到了實在令人無法相信是事前決定好的台詞的程度.

我把牢牢地僵住的雙手緩緩張開──再一次,使盡渾身的力氣握緊.

「城主大人.眼下,您的士兵還在戰斗著! 他們必定是在等待著君主的聲音啊.……關于您的病症,我已從基茲梅爾那里聽說了.但是,與其就此在黑暗中等待著死亡,您能否到外面,至少為士兵們說哪怕一句話呢!」

恐怕這也是徒勞無功吧,我這麼想著懇請道.

肯定,是我忽略了與城主的疾病相關的任務.要是能完成它的話,城主身上那不能沐浴在強光之下的怪病就會痊愈,他就能代替那個只會趾高氣揚地叫喚不停的黑騎士,親自指揮戰斗才對──.

正如我所預想的,等候了好幾秒,城主都並未有反應.

在第三分鍾過去時,我領悟到自己的直覺是錯誤的,正要退出房間而收回了右腳.

然而──.

「人族的年輕人喲.請你回答我,僅僅一個問題」

突然,伴隨著這一句話被說出,正對面的黑暗中浮現出一個金色的【?】記號.是某個任務出現了.

屏息而待的我,被無色透明而又蘊藏著強烈力量的視線所貫穿.

「你為何不是為卡雷斯.歐的子民,而是為琉斯拉的子民助了一臂之力呢?」

這是個太過于實為簡單,但正因如此令我無法當即回答的問題.

因為我是在黑精靈一方執行戰役任務的.這種回應,算不上回答.

在第三層,開始《翡翠的秘鑰》任務時,我和亞絲娜幾乎未經議論就決定成為了黑精靈的騎士,也就是基茲梅爾的同伴了.那是因為,我在β時代就是這麼做的.歸根結底,那其中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理由.

「在最初……我們是沒有明確的理由的」

就在沒有任何計算和把握的情況下,我把思考原原本本地化作了話語.

「但是,現在不同了.不論是我還是亞絲娜,都喜歡基茲梅爾.所以,我也想要守護基茲梅爾所深愛的黑精靈們,及他們的國家」

漫長的沉默,再一次充滿在辦公室的黑暗中.

後來──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後了,我才知道.控制著名為Sword Art.Online的世界的程序中,是具備著能夠連玩家的感情和心理狀態都一並監控的機能的.換言之,若我為了奉承約菲利斯子爵而說出了謊言,就會被系統所看穿,任務失敗的可能性也會很高.

亞絲娜聽到這經過後是這麼說的.『有老實回答真是太好了呢,畢竟桐人君從以前就很不會撒謊嘛』,同時悠然自得地笑了起來.

眼看著第四分鍾就要過去時,黃金的任務標記無聲地消失了.盡管沒有完成的效果音,但取而代之的是,至今為止我所聽到的城主的最強有力的一句話.

「我就把這句話,認同為真相吧.那麼,我也必須向你回答真相了.年輕的劍士喲,你從騎士基茲梅爾那里聽到的,有關于我的病症的事…………」

椅子 "嘰"地輕輕一響.微弱的腳步聲,繞過桌子來到了我的身旁.洋溢著淡淡森林芳香,含有笑意的聲音響起.

「那是,騙人的」

「…………哈!?」

「跟我來吧」

腳步聲逐漸遠去,北側的牆壁某處咣地一響.籠罩著房間的黑暗,被正午的光所貫穿.在被切成一個長方形的純白之中,浮現出了一個稍長的頭發迎著北風飄揚的纖細輪廓.

看來,外牆上似乎是有隱藏門的.可是這里是城館五樓.距離地面有將近十五米的高低差.不管怎麼說,都是不可能跳下去的──.

當我這麼想到的下一瞬間,城主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我連忙趕到開口部往下俯視,隨即便看到從牆上往外突出的約五十厘米的窗簷,呈階梯狀一直延續到一樓的玄關附近.城主輕松地跳到了那里.

雖然一看到地面就有一陣涼意在脊背上掠過,但剩余的時間已不到一分鍾.在被緊閉的正門背後,傳來了熱烈的劍戟金屬聲和劍技效果音.顯示在視界左上方的亞絲娜和基茲梅爾的HP槽,都已經減少了兩成以上.

「……區區這種小事!」

我為自己鼓舞了一句,踏到了開口部下方的簷上.接下來,只要不斷地依次跳到以一米半的落差為隔的窗簷上便可.就跳躍距離本身來說,和在羅維爾街上挑戰源義經的八艘飛,不對,是挑戰鳳尾船二艘飛時的比起來要短得多了.

【譯注:故事源于壇之浦決戰,傳說射死源義經愛將佐藤繼信的平教經為了追殺源義經,曾逼得源義經連跳8船而逃(即著名的"八艘飛び");飛び就有飛和跳的意思.】

比城主晚了十秒左右到達地面上後,我"呼嗚嗚"地吐出一口氣.

然後,重新抬頭向站在左旁的約菲利斯子爵的高個子看去.

服裝的的確確是貴族風格,縫有一堆絲緞和紐扣的洛可可式男式大禮服上披著背心,長及膝下的西褲配上白色緊身褲.胸口前,是滿布皺邊的白領帶.長長的黑發束在身後,腰上垂著一柄比一般的細劍還要纖細一圈的細長的西洋劍.

城主舉起戴著白手套的右手後,用指尖輕撫了一下我的位置所看不見的臉龐左側.接著,當我看到把整個身體轉過來的城主的臉的瞬間,我一時忘卻了心中的焦躁,睜大了雙眼.

在令人感覺到比基茲梅爾稍年長的端莊美貌上,有處呈一直線劃過的舊傷.途經左眼從發際一直延續到下巴的傷疤,估計是被銳利的刀刃撕裂所致的吧.

約菲利斯用稍稍發綠的灰色單眼向我定睛而視,諷刺地皺了皺在黑精靈中也尤為黑的薄臉頰,說道.

「這道傷在我充滿悔恨的畢生中,也是最大的恥辱的證明.為了不使我那終將繼承子爵家的子嗣們要連同汙名都一並接下,我不惜在漫長的歲月里都把自己藏匿在黑暗之中……沒想到,居然會有被人族看到它的一天啊」

「啊……對,對不起」

我慌慌張張地把視線扭到一邊,但城主忽然淺笑了一下.

「沒什麼好道歉的.說不定是我太過于想要隱藏恥辱,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了愚昧的過錯.……好了,出發吧.前往我的士兵們,還有你的朋友們正奮戰著的地方」

略短的靴子高聲鳴響,城主凌厲地往緊閉的正門走近.一邊邁步前行一邊倏地舉起右手,高喊出一聲「開門!」.

巨大的門扉開始重重地打開的同時,顯示在視界右下角的副窗口的時間,到達了約定的第五分鍾.

攻打著碼頭的森林精靈士兵,除去指揮官和副官已經從十八人減少到八人,但守城的黑精靈槍兵也已從六人減半到三人.亞絲娜和基茲梅爾為了填補空缺而正奮戰著,但先不論曲刀分類下的軍刀,以突刺技為主體的細劍在橫向的攻擊距離上是有極限的.

我剛想到這里,就有一個森林精靈士兵正要從橫隊的縫隙間擠進來.我連忙拔出劍,對他作出迎擊.在護手相接的狀態*下不顧三七二十一地靠蠻力將他推了回去,前進到亞絲娜的旁邊後,簡短地喊道.

【譯注:鍔迫り合い,算是劍道里的名詞.具體指交鋒雙方劍上的護手相互碰撞/卡住僵持不下,比拼力氣的狀態】

「抱歉,遲到了一會兒!」

「這邊還好! 可是,船的那邊……」

聽到這句話,我把視線投向位于對面的主戰場,只見四只黑鳳尾船雖都健在,但每只船上都僅余下三四個士兵而已.那道防線若是被突破了,大碼頭上就將有不下于五十人的敵兵蜂擁而至.

「桐人君你那邊怎麼樣了!?」

我為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而遲疑了一瞬間.然而,到最後已經無需多言了.

在後方,一股恰如刮過湖泊的勁風的聲音,嘹亮地響徹四方.

「我是琉斯拉的騎士兼約菲爾城城主,列休連.澤德.約菲利斯!!」

隨即,身處亞絲娜另一旁的基茲梅爾猛銳地呼出一口氣.但是她沒有轉過身來,而是繼續戰斗著.

呷呤! 的一陣強烈的劍鳴聲,大概是約菲利斯把腰間的細劍拔出了吧.隨之,又一陣聲音.

「琉斯拉的士兵們喲! 我在此為長期以來的缺戰賠罪,再向汝等希求! 這一戰關乎王國的未來! 為了女王陛下,為了朋友與家人,現在再一次站起身來,和我並肩作戰吧!」

刹那間,一切劍戟聲和呐喊聲戛然而止,湖泊為靜寂所包裹.

而將其打破的,是宛若從樓層深處噴湧而出的,壓倒性的音量的吼聲.

自不用言船上剩余的士兵們,就連落到湖里踩著水的都舉起了劍和拳頭大喊道.無風無浪的湖面上生出幾重波紋,它們融合起來化作巨大的波動,呈同心圓狀擴散開去.

突然,我聽到了振奮人心的效果音,隨之反射性地向視界左上方看去,只見我和亞絲娜,還有基茲梅爾的HP槽上,出現了好幾個圖標.

劍符號旁帶有向上的箭頭,代表《ATK上升》的支援效果(Buff).同樣,盾符號旁帶有箭頭的則代表《DEF上升》的支援效果.黃色的爆發符號代表《回擊*效果上升》的支援效果.四片葉的四葉草符號則代表《幸運判定加成》的支援效果.

【譯注:ノックバック/Knock Back在游戲(特別是格斗游戲)中,是指遭到連續攻擊或大技時,操作角色體勢向後傾倒所陷入的無法攻擊的狀態.需要注意的是Knock就意味著確實是被擊中了,這和防禦時的後傾Guard Back有所不同】

要是全體黑精靈士兵都被賦予了這些支援效果,那約菲利斯子爵的威勢真可謂令人生畏,但現在連一秒鍾的效果時間都不能浪費.

「哦哦!」

我伴隨著氣勢發動了水平斬擊劍技《Horizontal》,以得到強化的回擊效果將眼前的士兵擊落到右方的湖面上.亞絲娜和基茲梅爾也將各自面前的敵人擊飛,將陣列往前頂了上去.


「莫慌! 不過增加了區區一個城主,是不足以動搖我等的優勢的!」

如此大喊的是在後方守候著的森林精靈指揮官.他把大型的長劍拔出後,"戛欽"一聲往前方揮下.

隨即,眼前殘余的六個敵兵,呈橫一直線排好並以完全一致的動作把劍架到上段.淺藍色的光纏繞到鋼鐵的刀刃上.估計他們是打算統一時機使出劍技──恐怕那招是垂直斬擊《Vertical》.哪怕是基本的單發技能,多重同時劍技的爆發力也是不容小覷的.

要對抗的話,就只能由我方也使出同樣的攻擊,但並排的六人的武器,我的是單手直劍,亞絲娜的是細劍,基茲梅爾的是曲刀,剩余三個士兵的是槍,根本毫無一致性可言.要統一不同劍技的時機難乎其難.

就在那時.

「往左右避開!」

這一陣聲音,不對,是命令從後方傳來.

在不由分說的壓迫力之下,身體擅自地動了起來.我和亞絲娜和一個士兵往右,基茲梅爾和另外兩個士兵往左,勉勉強強地退避到碼頭的邊緣上.

眼前的敵兵們蹭的一踏石板地.六柄長劍描畫出藍色的平行線襲擊二來.雖然我奮力地舉起了劍,但即便能夠防禦下來,也會沒法站穩掉進湖里.

可我的這番恐懼,並沒有變成現實.

這是因為,閃耀著純白光芒的巨大光之槍從後方以驚人的速度飛翔而至.那道堪稱彗星的光瞬間從我們空出的縫隙之間通過,接觸到正在發動劍技的六個敵兵的正中間──.

在耀眼的閃光與沖擊波之中,六個人全數高高地飛到了天上.

敵兵們被刮飛到空中一圈圈地回轉著,每邊各三人落到左右的湖面上.閃光消散後,把身體前傾至極限,以往前筆直地刺出細劍的姿勢站在該處的,是原應位于距離長達十米以上的後方的城主約菲利斯.

「剛才的……是劍技嗎……!?」

聽到亞絲娜嘶啞的聲音,我只能輕輕地點了點頭.

從β時代算起直至今天,我也是第一次在艾因葛朗特里親眼目睹到這一招.雖然我在開服前只是在宣傳網站的視頻里見過特效和技名,但絕不會有錯.

細劍分類的最上位突進技,《Flashing.Perator》.

幾乎沒有時間發呆了.因為雖說是最上位,但城主也被課以了相當長的硬直時間,而敵方指揮官則朝他露出了憤怒的神色.

「我們走,亞絲娜!」

向搭檔打了聲招呼,我也飛奔而出.越過了蹲跪著的城主,對猛然地沖刺過來的白騎士發起迎擊.同樣突進而至的敵方副官,則讓亞絲娜去對付.

這一定,是這場事件戰斗的最後一戰.

「給我從那讓開,人族!」

伴隨著怒吼聲揮下的長劍,被我用愛劍阻擋下來.強烈的沖擊,使手腕嗡地發麻.

迅速,而且沉重.哪怕身上有支援效果加持,要用回擊將這個敵人擊落湖中想必也是一樁難事吧.固有名是《Forest Elven.Inferior Knight》.擁有比同等級段的其它怪物更高一籌的屬性數值,雖不是所謂的精英級Mob,但光是看到深紅色的顏色指針就能知道他在單挑中會是個相當強的對手.

然而,要是逃離了這里,我對城主宣告的話語就會變為謊言了.

「沒理由能給你讓開啊!」

我這麼回複道,向敵方裝甲看似薄弱的右側腹作出反擊.然而白騎士以敏捷的反應把劍收回,用呈十字形突出的護手毫不費力地將我的攻擊格擋住.

在那之後,就一直持續著白騎士的斬擊被我擋開或者以走位回避掉,而我的反擊也被敵方的堅固防守格擋下來的情形.右側的亞絲娜似乎也是對作為敵方副將的重武裝的《Forest Elven.Heavy Warrior》久攻不下.

但是,後方的基茲梅爾和約菲利斯並沒有前來援助的跡象.就連前方的主戰場上,雙方船里剩余的士兵們也一時停下了戰斗,注視著大碼頭上的決斗.

就在展開著臨界狀態的攻防同時,我意識的一角中,也有一個關于這場精靈戰爭戰役任務的根源的疑問在隱約地不停閃爍.

湊齊六大秘鑰,打開《聖堂》之門的時候,浮游城將會迎來決定性的悲慘結局──這是黑精靈的傳說,而另一方面,森林精靈則堅信著艾因葛朗特的所有樓層將會重新回歸到大地上.不管是哪一邊,都難以令人相信會真的發生.

那麼,為什麼書寫這場戰役的劇本的制作人員,要給予兩大精靈族這種設定……不對,要讓他們相信這種事呢? β時代里,秘鑰只是單純的小道具(McGuffin),除了被收集或被奪取抑或被奪回以外,沒有其它的存在意義.那就足夠了,戰役這就已經成立了.既然如此,那為何在正式開服後,要加入《悲慘結局》和《回歸》這種過剩的……不管怎麼想都不可能實現的設定呢?

不對,說到底,這個劇本當真是現實世界的制作人員寫出來的嗎……?

當這番荒誕無稽的疑問在腦中掠過,那時候.我和白騎士在完全相同的時間點上使出了斬擊,雙劍的護手相接並僵持起來.

嘎吱嘎吱地傾軋著劍刃,我奮力地想要把壓力頂回去──.

「……小子,身為人族的你,為何要為了黑精靈而戰」

從騎士風十足的優美的頭盔里面,傳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僅數分鍾前,城主約菲利斯才剛問過我完全相同的問題.然而在這里,我不可能同樣作出「因為喜歡基茲梅爾」這樣的回答.我感覺到,他並不是索求著我個人的回答,而是在尋求代表了執行著戰役任務的玩家的回答.

仔細一想,如果要以脫離名為SAO的死亡游戲為目標,這個戰役不是非打通不可的.即便能獲得為數不少的經驗值和珂爾和道具,其它的單獨任務也不是沒有,單純考慮效率的話,無視以花費時間的故事為主的任務,到刷怪方便的場所定點狩獵要好賺得多.多半正是明白到這一點,公會DKB的林德和ALS的牙王才會同意把做到一半的戰役放棄掉的吧.

然而我,肯定亞絲娜也一樣,都沒有想過要在這里半途而廢.既有和基茲梅爾的約定這一個人的理由,而且,絕對還存在著某種更加籠統的動機的.

在兩柄濺出火花的互角的長劍的交點上,"噼嘁"地響起了一陣細小的尖銳聲音.

就如為這虛幻的聲響所引導一般,我叫喊道.

「那是因為……我認為森林精靈和黑精靈的戰斗是錯誤的!」

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會有這種話脫口而出.本來,這麼想的同時還成為黑精靈的友軍與森林精靈戰斗就夠自相矛盾的了.但另一方面,我卻又確信那是自己毫無虛假的真心.

「────一派胡言!」

白騎士以鋼鐵般的聲音吼道.

或許,無論我說出怎樣的話來,劇本上他都應該會是如此反應的.但是,騎士充滿了逼真得足以令人大吃一驚的怒意,再次叫道.

「自遠古時代以來,我等卡雷斯.歐的子民就在與黑精靈的戰斗中不斷地付出了無盡的鮮血! 但這一切,也都是為了將天下眾生從這漂浮于虛空的牢獄中解放出來! 我等崇高的使命,豈能為你這種愚昧的小子所妨礙!」

騎士高大的身軀中,迸發出宛如波動般的東西──感覺到它的那一刹那,原擋住敵方的劍的Anneal.Blade被大大地彈開.

「呶喔喔喔喔!」

白騎士迸發出雄壯的氣勢.右耳傳入了亞絲娜呼喚我的名字的聲音.被城主的號召所賦予的四種支援效果圖標,同時開始了閃爍.

「咕…………!」

我緊咬著牙關,竭力地踏穩在地上.

敵方高高地舉起的長劍,釋放出通透的銀色閃光.是劍技.這是──單手劍三連擊,《Sharp.Nail》.

已經來不及用同一招技能去抵消了,而且這姿勢下也無法靠走位來回避.可以做到的,就只有用劍去防禦.可是就普通的格擋而言,恐怕遭到第一擊後劍就會被彈開,然後只得從正面挨下第二,三擊.

還剩下一個選項.

我使勁地踏穩雙腳,同時把Anneal.Blade舉到頭上.用左手去支撐住被橫著傾倒的劍尖附近.通稱《2H(Two-hand)格擋》的武器防禦技術,雖能發揮出最大的防禦力,但也正因如此存在相應的風險.

從正上方攻來的Sharp.Nail第一擊,猛撞到Anneal.Blade的刀棱部分,在視界中降下無數火花.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方才也感受過的微弱的不協調感再次傳到我的雙手上.

由于2H格擋要用左手去支撐劍,所以就必然地不是用刀刃,而是用劍棱,也就是劍腹去承受敵方的攻擊.對耐久值造成的損傷,比用刀刃去承擔時要高出一倍以上.而且劍甚至有可能無關耐久值而被折斷,也就是發生《武器破壞》的情況.

──堅持住啊!

我一邊對愛劍如此默念,一邊接下白騎士的第二擊.再一次,手掌上傳來了不祥的感覺.

我的Anneal.Blade +8的強化細項是鋒利度+4,牢固度+4.耐久值比起初期狀態應該提升了許多才對.當然也從不缺乏定期維護,來到這一層後,也找主街區和約菲爾城的NPC鍛冶師修理過.

然而,自從在第一層最初的任務中入手以來,就一直任意驅使到今天也是事實.雖然使用期間的長短數據並不會影響到耐久度的消耗情況,但我確實感覺到,每當接下白騎士的劍技時,就會有一種劍受到了激烈損傷的手感.

為了守護愛劍,用手臂去擋下第三擊,退到後方讓基茲梅爾接替戰斗──這一選項在我的腦中某個角落一閃而過.

可是我卻把僅有的些許毅力摟成一團,依舊將劍舉到頭上.

就在水上戰即將開始前,眼前的指揮官曾說過.黑精靈和人族聯手,為了攻陷森林精靈的城池而造了船.可是那番企圖失敗了,船也落入了森林精靈的手中.

那是明顯的事實誤認.如果指揮官並沒有欺騙他的一眾部下,那麼就是有人致使他自己都堅信了錯誤的情報.是誰? 要不是森林精靈的上層,要不,就是墮落精靈了.

如果是前者,那就正如我們一直以來所想的那樣,森林精靈和墮落精靈聯手了.然而如果是後者,那麼不論是森林精靈還是黑精靈,都只是被墮落精靈利用了而已.

哪怕是為了看透真相,現在都不能退卻.

「哈啊啊!」

伴隨著吼聲,Sharp.Nail的第三擊傾注而至.

我也第三次,用Anneal.Blade的劍腹去將它接下.

嘎欽! 一陣沖擊聲轟鳴,刀刃上缺出了一個小口.然而劍還在堅持.視界左下方的記錄領域,流過了一行說明單手直劍技能熟練已達一五A的小小的信息.

自β時代起就熟悉得如同烙在了視網膜上的,劍技的詳細列表在眼內重現.熟練度到達150後可以使用的技能有兩個.

「嗚……哦哦!」

我朝向陷入了技能後硬直的白騎士,深深地邁出右腳.

右手自然地移動,把愛劍恰好架在正側面.

水平四連擊技──《Horizontal.Square》.

刀身迸發出深徹晶瑩的天藍色光輝.被用力扭到右後方的劍化為一道光線奔出,大角度地擊入敵方的胸部裝甲.彷如被眩目的閃光和沖擊波壓倒一般,白騎士迫使上體往後仰去.

跳回來的劍在我的左腰間靜止了一瞬.再次綻出光效,藉由系統輔助和腳蹬的加速力,從左至右的第二擊發動了.這次以小角度砍出橫一文字的劍尖,對敵方的護喉(Gorget)和左肩予以痛擊.或許是由于雖為閃爍狀態但仍存留著的支援效果,高大的白騎士被遠遠地擊飛,打起了踉蹌.

我順應著第二擊的勢頭沿順時針回轉身體,再次把劍架到左後方.

「唔……哦!!」

叫喊著,一鼓作氣地用右腳猛蹬石道.咻啪! 呈銳角釋放出的Anneal.Blade的劍尖,再次直擊敵人的胸部,厚重的金屬裝甲被打得粉碎.斬擊深及肉體,大量能令人聯想到鮮血的深紅色粒子飛濺.

「咕……嗚!!」

白騎士發出了呻吟聲,同時仍想舉起右手中的劍.

然而,我劍技仍未結束.Horizontal.Square的第四擊,以正手從右釋放出的最終一擊,煥發著比先前更勝一倍的光芒.

「喔喔喔喔喔────!!」

或許是由于意識得到了加速,就在割開密度增加了的空氣的同時,我和愛劍飛翔于空中.要是讓這一擊對無防備的心髒造成暴擊的話,敵方的HP槽多半會蕩然無存的吧.然而我盡管吼叫著,也還是微調了劍技的軌道.使它沒有命中敵方的心髒,而是直擊了裝備在他左手上的箏形盾上.

劍與盾的猛烈沖突所產生的閃光,將我的視界抹成一片純白.

光暈之中,被強烈的沖擊打飛的騎士的身影急速遠去.

在靜寂的世界里,我再一次聽到了那陣聲音.

噼嘁,的一陣輕微的破碎音.或者說,是離別之聲.

被我全力揮到左前方的Anneal.Blade +8,自劍鋒往下約二十厘米撒落著微小的破片並粉碎,如冰一般溶解在空中漸漸消失.

當聲音和顏色一恢複,我立即率先聽到了硬質的金屬聲和盛大的水聲.被打飛到十米開外的Forest Elven.Inferior Knight僅有先前握在右手中的劍留在了碼頭上,而他本人則落到了湖面上.

不知道他是否會和其他的士兵一樣,只要落水一次就再不會回歸到戰斗中.但是我沒有去確認指揮官的樣子,而是把身體往右轉去.

在後方,亞絲娜依舊和重裝的副官持續著激戰.雙方的HP都還沒變成黃色.

我邊把半壞的Anneal.Blade收回到背後的劍鞘里,邊叫喊道.

「亞絲娜,切換!!」

細劍使貌似瞬間就察覺到我的意圖,以流利的步伐拉開了距離後,架起了右手中的Chivalric.Rapier +5.

「呀啊!!」

被她伴隨著一聲呼喊發動的,是單發刺擊《Linear》.朝著敵人高舉的圓盾中心,一氣呵成地作出猛擊.盡管是基本技,但在亞絲娜的技能熟練度和武器的規格,加之猛銳地蹬踏所帶來的威力加成和將要消失的支援效果等的作用之下,Forest Elven.Heavy Warrior的巨體遭到了激烈的回擊.

當然,亞絲娜也由于劍技被防禦而陷入了稍長的行動延遲狀態,但我沒有放過搭檔為我制造的一瞬間的停滯狀態,朝著副官發起突進.

我從他無防備的正側面,打出了一記體術技能的後空翻踢擊《弦月》.挨下了這招帶有浮空效果的技能的Heavy Warrior邊發出憤怒與狼狽的叫喚聲,邊落到了碼頭右側的水面上.

"咚叭沙ー"的一聲,巨大的水柱被激起,我一邊用右手擋住其水花一邊往湖面上窺探.

副官以仰面的姿勢沉降了數十厘米後,放下了右手的寬劍和左手的圓盾,劃著水浮了上來.一臉悔恨的表情往這邊一瞪,便轉了個身游走了.雖然穿著金屬甲還能夠游泳著實讓人驚訝,不過估計那也是精靈專有的咒文在發揮作用吧.

終于,全部的支援效果都已消失,我把稍顯冷清的視界調回到碼頭上.與從硬直中恢複並走了過來的搭檔輕輕地以右拳相擊.

雖好不容易在苦戰中勝利,亞絲娜的表情卻並不愉快,而我領悟到其理由,用右手輕輕地觸了下愛劍的劍柄說道.

「畢竟快到壽命了啊…….倒不如說,虧它能堅持到現在呢」

用垂下的右手啪地一拍搭檔的左臂,一同向大碼頭的突出一端看去.

隨即,便看到殘存的森林精靈船隊的士兵們,接連拋棄了船跳到湖里的樣子.遵從著會合了的白騎士和副官的指示,列成長隊往作為湖泊出入口的峽谷游去.

另一方面,在湖面上踩著水的黑精靈士兵們則爬上了大碼頭整好隊列,剩余的四只鳳尾船也回到了碼頭旁.最終,雖無法知道雙方陣營死亡了多少人,但毫無疑問,包含指揮官在內的相當一部分人數會在落水後邊脫離戰線.

這就好了嗎.考慮到森林精靈們會再次襲擊城寨的可能性,在這里不是還有個斷除禍根的選項嗎.

我遠眺著隊列最後的森林精靈士兵混入濃霧中漸漸消失,隨即從後方,便有呼喚著我的名字的耳熟聲音傳來.

「真是場精彩的戰斗啊,桐人」

緩緩地轉過身,我緊緊地注視著流露微笑的基茲梅爾的面容.

「……這一來,就好了嗎……」

我低下視線如此輕聲道.然後,走到跟前的基茲梅爾使勁地拍了下我的左肩.

「再自豪點啊.你可是傳達了森林精靈襲擊的消息,重整了原處于劣勢的戰斗,更在一對一的決斗中擊退了敵方的指揮官呀,桐人.最重要的是,被保管在城里的兩把秘鑰也平安無事地守住了.除此以外,還有什麼好奢望的」

既然連同最愛的妹妹被森林精靈所殺的記憶一起生存著的基茲梅爾這麼說了,我也只能無言地點點頭.

隨即,簡直就像是以這個動作為契機,我的眼前出現了告知任務完成的窗口.連接著第一部《昔日的船匠》的第二部《湖上的城塞》結束,大量的經驗值被加算.

懷抱著複雜的感慨關上窗口後,亞絲娜從身後向我耳語了一句.

「我稍微到湖外面去一趟,我去接收來自阿爾戈小姐的信息」

「啊……抱歉,拜托了」

約菲爾城和周圍的湖泊是我和亞絲娜專用的隔離地圖,因此和迷宮同樣無法接收到來自外部的即時信息.在這里留宿的時候我們會在早中晚走到外面,從阿爾戈那里買來樓層攻略的進展情報,由于今天中午剛好有森林精靈船隊的襲擊,所以就還沒有收到信息.

亞絲娜乘上提爾涅爾號,以略顯生硬的手法劃起船槳來,渡過了歸複寂靜的湖面.

目送著她離去,耳中這次傳入了城主約菲利斯的聲音.

「你的劍,還真是可惜了啊」

我迅速地轉過身,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畢竟,是我用得太過火了……」

隨之,城主那留有深深傷口的美貌上流露出笑容,並說道.

「不把過錯歸到劍上說明你心胸廣闊呢.要是刀身還殘余有一半以上,我想城里的鍛冶師應該還是可以修複的」


「唔ー嗯…………」

思考片刻,我再一次搖頭.

「不必了,我打算熔化這柄劍,用來打造成新的劍或者是防具」

「是這樣嗎.──那麼……」

約菲利斯點點頭,倏地抬起左手.然後便有兩個士兵抱著寬幅將近兩米的儲物箱,搖搖晃晃地從後方的正門小跑著靠了過來.他們在城主身旁把看似很重的祥箱子放下後,行過一禮就跑了回去,歸入到碼頭前方的隊列里了.

「請問,那個是?」

我目瞪口呆地問道,而約菲利斯則在我眼前從懷中將金色鑰匙──當然並不是《秘鑰》──取出後,打開了箱子的鎖,親自掀開了箱蓋.緊接著,更勝午後陽光好幾倍的光芒射入了我的眼中.

裝滿大型儲物箱的,是被研磨得如明鏡一般的大小各式武器防具及飾品類.在我愈發茫然時,視界中顯示出了任務報酬(Reward)的選擇對話窗口.

約菲利斯站起身來,微笑著說道.

「這些是約菲利斯子爵家祖傳的物品.人族的劍士喲,作為表達我發自內心的謝禮的一件,還有作為表彰汝之英勇的褒獎的再一件,不管哪個都可以,選自己想要的吧」

「誒,不對,那個」

聽到城主這句將我因沒有予以森林精靈騎士致命一擊而產生的憂郁都瞬間刮飛的話語,我上下翻了翻眼珠.

「兩……兩件也,可以嗎?」

「當然」

「您是說,我和搭檔,每人兩件嗎?」

「自然」

「是……是是的,實在是太感謝了!」

得意忘形地作了個黑精靈式的敬禮後,城主身旁的基茲梅爾露出了驚訝的笑容.可是,稱這反應是情不得已也絕不為過.至今為止,在眾多的任務報酬場面中,我總是會心生「啊啊,要是能選兩個就好了呐!」的想法.畢竟這個夢想終于得以實現,所以我沒有舉起雙拳發出「好呀啊啊啊啊!」的喊聲來,就已經應該稱贊我那鋼鐵般的自制心了.

「那,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用顫抖著的指尖輕觸長長的報酬列表中一個個道具名以調出屬性窗口,開始了艾因葛朗特中這項最高級的愉快的行為.

五分鍾後.

──啊啊,要是能選三個就好了!

一邊在胸中呐喊著一邊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地煩悶起來,接著便聽到了不遠處響起了"咚磅"的一陣水聲.是回來了的亞絲娜拋下了提爾涅爾號的船錨.我把臉從列表上抬起,向搭檔招招手.

「喂ー亞絲娜,好棒好棒啊! 有兩個哦,兩個哦!」

亞絲娜跳上碼頭往這邊沖刺了過來,表情特別地嚴肅.可是這也無可厚非.畢竟有兩個嘛.

「說是兩個但可不是兩人兩個哦,是一人兩個哦!」

「現在可不是優哉游哉地說這個的時候啊,桐人君!」

急速刹車使得靴上的鉚釘濺出火花,然後亞絲娜咔地一下捉住我的右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並叫道.

「糟糕了啊! 不久之前,已經出發了!」

「誰啊?」

「這還用問嗎! ──是樓層頭目攻略聯隊啊!!」

「………………什,」

什麼啊啊啊啊啊!? 我的這聲驚叫,使得基茲梅爾和約菲利斯城主一同眨了眨眼.

「不對……可是,按今早的情報,不是說頭目攻略不管再快也得等到明天的午後嗎……」

「話是這麼說,今天的中午前比預想更快地到達了頭目房間,就連對頭目的偵察的好像完成了,結果就貌似有人提出了"既然如此就到最近的村里補給和休息一下,然後率先開始頭目攻略中不中!" 之類的意見」

【譯注:原文此處是關西腔】

「……不用說是誰提這種意見了」

我喃喃著,在腦內呼出第四層的樓層地圖.

這座約菲爾城的位置處于圓形地圖的右下角──也就是東南部.西南部的台地上,有森林精靈的城.而迷宮區高塔是聳立在從兩座城的中間地點往下的樓層南端.

距離迷宮區最近的村子,大概近距離數百米不到.再加上這一層的迷宮區,構造理應相當簡單.如果已經繪好地圖了,那麼從村子到登上高塔到達頭目房間也就需要兩……不對,一小時三十分鍾左右吧.

「知道聯隊出發的准確時間嗎!?」

對于我的問題,亞絲娜迅速地確認窗口並點點頭.

「從現在算起是五十五分鍾前!」

「那麼他們已經登上塔了吧…….──唔ー嗯,這一層就只能交給那幫人了啊……」

「大概……是這樣吧……」

以急劇的步調強化著戰力的DKB和ALS出戰的話,哪怕基本是初次遇見的樓層頭目,他們也絕對能在零犧牲的情況下將其擊破.我邊抑制住一抹不安邊和亞絲娜相互頷首示意,然後基茲梅爾向我們問道了.

「桐人,亞絲娜.你們要挑戰《天柱之塔》的守護獸嗎?」

「啊……嗯.但不是我們,似乎其它的同伴們已經開始登塔了……」

我如此回答後,騎士的表情稍稍嚴肅起來.

「是嗎.既然是兩位信賴的人,那麼我想應該無需擔憂……只不過,我記得這一層的守護獸是……」

騎士在這時停下了口,轉為城主接著她說道.

「雖然我們也只是在傳說中得知的,但聽聞潛伏在這第四層中的守護獸,擁有某種奇怪的力量」

「奇怪的力量……?」

我稍稍側了側頭.

記憶中在β時代交戰過的樓層頭目,應該是上半身為鷲下半身為馬的,也就是所謂的鷹頭馬身有翼獸*.雖說喙部的一擊實為強力,但頭目房間畢竟在屋頂,它也不過能用關鍵的翅膀扇起風來而已,我實在不記得有怎樣怎樣地苦戰過也不記得它會使用奇怪的力量.

【譯注:hippogriff】

然而下一瞬間我又一次察覺到,事已至此不能再依靠β時代的知識了.

「這一層的守護獸,是被稱為海馬*的,前半身為馬後半身為魚的怪物.不管是如何干涸的土地,它都能使那里湧出泉水,令其變為一片大海」

【譯注:hippocamp】

如此告知我們的約菲利斯,補充了最致命的一句話.

「據傳,和守護獸戰斗的人都必須具備能漂浮在水上的咒文」

「…………!」

我和亞絲娜同時屏住了呼吸.

把城主的話原原本本地理解下來,也就是說樓層頭目鷹頭馬身有翼獸,現在該改稱為海馬,擁有將整個頭目房間淹沒的能力.因此,必須要有用來浮上水面的手段.

可是,牙王一行人理應不會把鳳尾船背上迷宮區.說到底在系統上就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往更壞的方面想,頭目房間會被淹沒也就是說,能漏出水的洞也被堵上……換言之,房間的出口會被關上,就是這麼一回事了.要是無法脫離的頭目房間被水所吞沒,聯隊很有可能會全滅.

「快,得盡早用信息告知他們啊!」

亞絲娜叫喊著,准備趕回提爾涅爾號上,卻又被我慌忙地攔了下來.

「不行啊,身處迷宮區的玩家是收不到信息的!」

「那麼,要怎麼辦呀!?」

「只能由我們直接去了.要是運氣好,攻略部隊的一半人左右,應該還留著在從往返階梯前往主街區時用過的《游泳圈果實》才對.就在他們靠那些泳圈撐過去的時候,我們也趕到頭目房間,從外面把門打開!」

至于遇到了從外面也打不開的情況,我硬是沒有說出口.畢竟那是個太過于絕望的推測,而且我心里還是希望,在這種下層的房間里不可能會有這種致命性陷阱的.

亞絲娜的反應極其迅速.她以下定了決心的神情點點頭後,轉向基茲梅爾.

「對不起啊基茲梅爾,我們得走了.但是一定會回來的……!」

然而,黑精靈騎士聽到這句話,像是覺得亞絲娜說了什麼荒唐話似的聳了聳肩.

「這種時候,人族會說《太見外了》的吧? 我也會去的,無需多言」

「「誒」」

我和亞絲娜同時漏出驚訝的聲音來.

可是那種驚訝,在兩秒後進化為足以翻天覆地的驚愕.

「那麼,我也一同前往吧」

若無其事地如此宣言後,我和亞絲娜凝視著約菲爾城城主兼黑精靈子爵約菲利斯閣下的臉,高聲疾呼道.

「「誒誒誒誒誒誒──────!?」」

作為折斷了的Anneal.Blade +8的替代品,我姑且撿起了森林精靈指揮官的白騎士落在碼頭上的長劍,把人期待的報酬選擇延後,和亞絲娜一同乘上黑精靈的大型鳳尾船而不是提爾涅爾號,從湖邊出發.而且,除了城主大人和基茲梅爾還有兩個強壯的護衛兵伴隨,組成了總數達六人的完整隊伍.

由士兵劃槳的鳳尾船以出色的速度駛出了作為封閉空間的湖泊,就這樣沖過了峽谷.偶爾出現的水棲怪物也會被巨大的沖角所粉碎,不大工夫就到達了分歧點,轉向南側前進.

直達下一層底部而立的迷宮區高塔的威容無論看幾遍都會為其所壓倒,但基茲梅爾和約菲利斯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因此作為人族代表我也不能畏縮不前.轉眼之間趕過從峽谷終點往外延伸的陸路後,我們很快就到達了迷宮區的根部.

在入口和阿爾戈會合,拿到了地圖資料.即便是阿爾戈,在看到黑精靈的顏色指針後還是難免滿臉發青,但她還是剛強地作出了「俺也一起去!」的宣言.

哪怕進入了塔內,隊伍也幾乎是片刻未停.多虧先行的攻略聯隊基本將道中的怪物全部掃除,就算偶爾遇到Mob也會遭到城主大人的瞬殺.

遺憾的是,約菲利斯子爵由于在系統上與基茲梅爾有所差異,因此不會加入隊伍.要是加入了的話,就能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級了.──不對,說不定那還是別知道的好.畢竟,根據戰役任務的進展情況,也不能說我們絕對不會遇上和子爵戰斗的困境.

以前所未有的沖擊行進終于到達頭目房間的入口時,已是駛出湖泊的四十五分鍾後了.換言之,比突襲部隊晚了約十五分鍾.

厚重的花崗岩門扉,被牢實地緊閉著.

另外,兩扇門的縫隙間,正有水緩緩地滲出.

「……桐人君!」

我聽到亞絲娜的叫喊聲後頷首會意,兩人一同飛奔到門邊.讓基茲梅爾等人及兩個士兵退到我們身後,緊接著用雙手握住長著銅鏽的圓環,踏穩雙腳,動用渾身力氣強行一拉.

然而,就結果來說,根本沒必要用力去拉.因為大門貌似是勉勉強強地抵受著來自內部的巨大力量,在被拉動的瞬間就以猛烈的勢頭大開了.

「哦哇啊!?」

這麼叫道的,既不是我也不是亞絲娜,亦不是四位黑精靈更不是阿爾戈.

從打開了的門的對側,順著大量的水流出來的光頭巨漢──斧戰士艾基爾趴在通道上抬頭往我仰視了一下後,僵住的臉上微微地浮現出笑容.

「喲,來了啊」

「果,果然淹水了嗎!?」

抵抗著滿溢而出的濁流,我伸手把他扶了起來.緊接著艾基爾還有玩家陸陸續續地被沖了出來,但他們似乎卡在了圍住頭目房間前的半圓形大廳的柵欄上.水順勢穿過了柵欄,變作瀑布落到樓下.

「是啊,看到頭目的樣子和攻略本上不同的時候,我就在說這可糟糕了啊……」

艾基爾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而握著另一側門的亞絲娜立即發出了問題.

「艾基爾先生,有犧牲者嗎!?」

「放心吧,一個都還沒死.之前貪心得把往返階梯和長有這種泳圈果實的樹上的全部都存到道具欄里了呐……多得那家伙拿出了全員份數的泳圈,總算是避免了溺死.在那之後就是一邊不停地回避頭目的攻擊,一邊想方設法地打開門,但似乎它有著絕對沒法從里面打開的構造啊」

「是,是嗎……」

就在進行著這段對話時,浸滿頭目房間的水貌似已經全部流出了.大廳內戴著泳圈的玩家們一個壓著一個,發出著呻吟聲.

我握住門上的圓環,悄悄地伸出頭往頭目房間中窺探.

很寬敞.長方形的房間縱深估計將有五十米吧.沒有窗戶,地板和牆壁都是由灰色花崗岩所制.照明就只有幾根柱子的頂端上發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藍光而已.

然後,浸濕的地面中央,存在著一個巨大的輪廓.

正如約菲利斯所說的,前本身是馬,後半身是魚.可是馬的前腳上卻長出替代了蹄子的附著水藻的鉤爪來,鬃毛則變成了觸手蜿蜒起伏地蠕動著.顏色指針旁標明的名字是《Whisge.The.Hippocamp》.【譯注:這寫的什麼鬼…文庫版依舊沒有把"前腳上卻長出替代了蹄子的附著鉤爪的海藻來"改過來】

漏出了"呼嚕,呼嚕嚕嚕"帶有水氣的馬叫聲的頭目的六段HP槽,最初的一根幾乎已被削光了.看來攻略聯隊哪怕在應對著預想以外的淹水攻擊的同時,似乎也在依靠斗志持續著攻擊.

好了該怎麼辦呢……當我這麼想的時候,從摞在一起的玩家們的頂上,有一陣旁若無人的粗聲響徹.

「怎麼了,既然咱都打到這兒啦,干脆再加把勁兒中不中!」

緊接著,人山的下方,響起了聽似苦悶的聲音.

「快讓上面的人下來啊,牙王先生! 由下來的人開始喝藥劑!」

「還,還想干是吧,林德親」

「當然了! 已經摸清楚攻擊模式了,怎能白白浪費了好不容易才削掉的一根槽啊!」

「你口氣挺大的嘛,要不是咱拿出游泳圈果子來,現在全員都成淹死鬼啰!!」

「你只是獨占了共有財產吧! 倒是你哪里來的道理說這種大話啊!」

──不管如何,再不快點決定下來,頭目的攻擊性(Aggro)就要消失,HP開始恢複了啊.

我想到這里,為了設法調解兩大公會領隊的意見,而准備開口.

但萬幸的是──不知該不該這麼說,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這是因為一看到從我後方走出來的基茲梅爾和約菲利斯,不僅牙王和林德,就連各處開始吵嘴的全體聯隊成員都沉默下來了.

從他們看來估計擁有超過黑色的暗色的顏色指針的黑精靈子爵,往眾人環視一圈並說道.

「人族的劍士們喲,若是有意一戰還請此刻立即起身.若是無意,請安靜下來.不管如何,依照我和劍士桐人,劍士亞絲娜之間的盟約,那只守護獸由我來屠戮」

隨之,約菲利斯從左腰間高聲地抽出細劍,筆直地舉起.

「我以琉斯拉騎士約菲利斯之名下令! 能戰之人站起身來,遵從我的指揮!」

同心圓狀的氣場從劍尖往外擴散,一被它所接觸,HP槽上就再一次亮起了四種支援效果圖標.

直至全體聯隊成員站起身來,把手中的武器舉起並迸發出呐喊聲來為止,並沒有花上多少時間.

二A二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星期二,午後二時三十二分.

艾因葛朗特第四層的樓層頭目《Whisge.The.Hippocamp》,被七隊伍共四十人的突襲部隊,還有追加的一個隊伍擊破了.

頭目的特殊能力《Water.Inflow》是一招能讓整個大廳為水所淹沒的可怕技能,但應對方式也甚為簡單.頭目使用能力後,房間的門會關上,雖然絕對不能從內側打開,不過在對它施加一定值以上的水壓的狀態下,只要從外側一拉大門就能簡單地打開.我們讓阿爾戈在外待機,她等到一有水從門中滲出就打開門進行排水,只是重複這幾個步驟就幾乎能將特殊能力無效化.

可是,說不定從一開始約菲利斯子爵就不需要這種攻略法.要問為何,正是因為哪怕房間被水淹沒了,他也能在某種估計為咒文的作用之下若無其事地在水面上馳騁,持續對頭目發起攻擊.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