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六章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2)

玉甯剛走進小厮與謝老板,就清楚地看到了小厮那稚氣的臉上依稀有些青紫,眼淚在眼眶里頭打著轉,硬是沒有流下來.雖然是滿眼的恐懼,可是本著做下人的原則,仍然帶著笑容對著謝老板陪不是.

謝老板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到這些討饒,將那些湯湯水水潑在小厮身上還不夠,眼看著幾記老拳又要下來了,小厮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謝老板且慢!"在人們的驚呼聲中,倒是一個嬌柔的聲音挺身而出.

"誰!"謝老板滿身怒氣,正愁著沒人發泄,現下又有一個上門的.他猛地回頭四處尋找,卻見玉甯笑吟吟地站在他身邊.許是喝了太多的酒,謝老板居然一時沒有認出是小公子,見是個弱質女流擋了他,滿臉的不屑:"爺在這里找樂子,怎麼?小娘子要來湊熱鬧?"

聽到這種調戲,玉甯倒也不惱怒,只是先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奴仆們將其他客人請出去好生款待,心想著我這一次免不了要陪上些銀兩討好那些被你攪了飯局的客人,我還不從你這里撈回來?那我就不是小公子了!

"謝老板,您啊,還真是喝多了."玉甯一邊說著,一邊便將謝老板緊緊揪著小厮衣領的手退了下來:"你是怎麼一回事兒?怎麼伺候謝老板的?"這話聽起來與其說是責備,更像是關懷.可是對于謝老板來說,這句話算是給足了他的面子,頓時怒氣也減了不少.

"回沈姑娘的話,是……是……"小厮心有余悸地瞟了謝老板一眼:"是這位大老爺已經喝了兩大壇子的醬香酒了,我見他還想要一壇子,便勸解了幾句……誰知……"

哦,原來是到我這里來借酒澆愁的啊.

玉甯心里笑了一下,可是又忍不住疑惑起來,既然是借酒澆愁,怎麼不去琳琅那兒,那里還有他的心儀美人常伴左右呢.

"怎麼?!以為本大爺出不起銀子?!告訴你!老子有的是銀子!!不比那個什麼吳老板差!"謝老板聽到小厮的解釋,就好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般,噴著滿嘴的酒氣語無倫次地罵起來.

玉甯的疑惑從這只字片語之中,迎刃而解.心中醞釀的計謀更是有了幾分把握,不過,畢竟是沉穩慣了,玉甯還是想確定這謝吳二人是不是確實出現了些分歧,而這分歧又因為什麼.

"就是,謝老板來花錢,你倒是攔著不讓了?平日里頭怎麼教你的?快去拿幾壇封了好幾年的醬香佳釀過來,這一次,算是勿返閣請了!"最後一句話,玉甯是對著謝老板說著,臉上還帶著幾分討好的笑容.

小厮一愣,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玉甯連忙使顏色:"快去啊,我都說話了,你還愣著做什麼?"

"哦,是!"小厮點點頭,捂著傷連忙逃離了這個醉酒的瘋子.

小閣之內,一下退了個乾淨,只剩下謝老板與玉甯.玉甯緩緩走到飯桌邊,見那些菜肴原封未動,早就已經涼透了.桌上擺著的兩個酒壇,一個已經空了,另一個卻還有一些.她二話沒說,將酒倒進了兩個酒杯之中.

"來,謝老板,奴家來陪你."玉甯說罷,將一杯酒遞了過去,自己則是一飲而盡.翻杯示人,一滴也沒有留下.


"好,好!爽快!"謝老板見有個陪他喝酒的人,一下就樂了,也是好爽地將杯中水酒一飲而盡.而後他便又坐回了飯桌前,又道了一杯.只是他端酒壇的雙手已經有些不穩,每倒一下便灑出許多,整個小閣內充滿了美酒的香味.

"……謝老板,何故在此借酒澆愁呢?"玉甯也不心疼那些她平常視如珍寶的佳肴美酒,若是只憑著這些便可以套出點什麼,那也是筆利滾利的買賣.

"哼……借酒澆愁,我這哪里是愁?我這是憋屈!"說完,謝老板又憤憤地灌了一杯水酒下肚.

憋屈?

玉甯皺了一下眉,實在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問.

"姑娘,你說!吳家錢莊和謝家錢莊哪個有錢?!"

"這怎麼能比,當然是不分伯仲了."玉甯笑了笑,雙手取過謝老板手上的酒壇,為他斟酒起來.

喝,你多喝點.

看樣子已經是半糊塗了,你喝多了我好辦事.

"不分伯仲……笑話!!我謝家怎麼會和他不相上下?!我謝家!!"謝老板使勁拍著自己的胸脯,咚咚之聲像是擂鼓一般,聽的玉甯膽戰心驚,生怕他就這麼把自己給打死了:"我們謝家錢莊,比他吳家錢莊更有信用,更有錢!要不是!要不是……唉……"也不知道謝老板是想到了什麼,神情一下萎靡起來:"不說了,不說了,喝,喝酒!"

"是,是,奴家這就為您斟上."玉甯連忙又為他斟滿了酒杯,還沒等她停住,謝老板已經將酒杯拿了起來.囫圇飲下,似乎是想要用這些酒水沖淡掉點什麼.

"她……她琳琅算什麼?算個什麼!!竟然……竟然也會擇客人了,啊?不過就是個見利忘義的小賤人!想她當初在勿返閣的時候,我就捧著她了,別人都忌憚九爺不待見她,我還是在捧著她!換了個東家,倒是天天和姓吳的膩歪在一起!所以說這勾欄里的小蹄子一個比一個無情!都是些一山看著一山高的主!"

謝老板罵罵咧咧,玉甯則忙著在一旁收集著她所想要的信息.這麼說來,吳謝二人現下是有漏洞可尋了,因為琳琅在這二人之間,與那個吳老板相處得更為熱絡,所以這謝老板心中不平了.

當然,這肯定是導火索.不是本質原因.不過,不管怎麼說,終究是讓玉甯找到了個可以撕裂他們二人關系的地方.

玉甯的嘴角勾出一抹狡黠的笑.琳琅的這種選擇她一點都不意外,更何況琳琅身邊還有個處心積慮的香兒.玉甯不用想都明白,謝老板一定是也連帶著受了香兒不少的氣,卻發作不得.

這吳老板雖然錢莊沒有謝家大,偏偏就好運攀上了左相,就連謝老板之後為左相效力,還是吳老板牽線搭橋的作用.眼看著自己財大業大,卻被這左相面前的紅人,昔日自己的小弟——吳老板給吃得死死的,哪個男人都會心里有所不滿吧.這種不滿積壓的越久,爆發出來就會越猛烈,只要玉甯能夠找到一個臨界點,便可以將自己的那三個難題給解決掉.


那麼首先,就得博得謝老板好感,讓他常來勿返閣.這樣玉甯才能夠一步步實行自己的計劃.

"哎,謝老板莫氣了,這琳琅她總是這樣,你看勿返閣這般光景,我也不是無可奈何麼?想通了便好,何必與這種人置氣呢?"玉甯苦笑著搖了搖頭,為自己與謝老板再一次地倒滿了水酒.

謝老板一愣,酒勁讓他平日里頭表現給外人的防備都消減了不少,聽到玉甯的話,心中更是又愧疚又後悔.當日就不應該與吳某人和馮老板合計將琳琅給弄到盼君樓,本想著將佳人挪到自家地盤,自己可以天天相對,倒也不失為一件樂事.誰知這琳琅,轉臉就不認人了.平日里不是很明顯,但是只要吳老板想要單獨見她,她便會將他謝老板拋卻腦後,還有個小丫頭拿著雞毛當令箭,趾高氣昂地對她傳話,眼中的戲謔看得他惱怒萬分.偏偏這個囂張的小丫頭就是動不得,因為琳琅不僅是花魁,更是盼君樓大老板的新寵.

"謝老板,這一杯我敬你.勿返閣一直以來,都仰仗您的支持呢."謝老板聞言更是受寵若驚,趕忙端杯仰頭,所以並沒發現玉甯算計的眼神.

"不敢當,不敢當啊."謝老板擺著手,心中悔意更甚.望著勿返閣的蕭條,想著昔日的繁華,突然有種同病相憐之感.這種蒼涼的情感來的猛烈,竟然讓他的酒醒了不少.不過之前自己說過些什麼,竟然模模糊糊記不真切了.

"我……在下該走了,姑娘您且留步吧."謝老板踉蹌地站了起來,似乎是要逃開這種壓抑的氣氛.

玉甯關切地扶著,將之攙扶到門口,眼見跟隨而來的謝府的下人就要到身邊來攙扶他們的主人,玉甯滿懷關切地輕輕說了一句話,這句話讓謝老板的身軀微微一震,眼睛都有些濕潤.

"謝老板,勿返閣所有人都知道感恩,之後有什麼解不開的結,便都來勿返閣坐一坐.奴家隨時在這里候著."

話剛說完,那下人便已經來到謝老板的身側,將之扶進了轎子里.從他蹣跚的步伐中,玉甯看出了他此時此刻的掙紮.

呵呵,掙紮吧,掙紮吧.

既然是鐵了心讓離間你們二人,我便有的是時間慢慢瓦解你的防線.

玉甯一笑,轉頭關上了大門.

此刻夜已深,玉甯披著滿身的酒氣進門,想著馬上會傳來香兒的絮叨聲,誰知背後傳來的是滿是戲謔的男音.

"怎麼滿身的酒氣?"少爺捏著鼻子,不滿意地用扇子扇了扇.

玉甯一愣,轉過頭道:"你怎麼來了."

少爺呵呵一笑:"我見你丫鬟一直在這里守著,看不下去了,于是便讓她睡了過去,已經將之抱進她的房間了.你說什麼她都不會聽到,放心吧."

玉甯一皺眉,心想這少爺也太隨便了,醒兒好歹也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說抱就抱的.少爺見她不說話,也不想去深究,自顧自地問.


"那日你說要好好想想,現下想到些什麼了?"

玉甯瞟了他一眼:"你看起來好像有些迫不及待,那個當鋪里頭到底有什麼你如此介懷的?"

"呵呵,還不是我的生意問題?況且,少爺做事向來漫不經心,我也是想來就會來的人,沒有任何催促你的意思,不用多想."

"……我剛剛送走謝老板."

"哦?就是謝家錢莊的那一位?可巧了,他怎麼會來勿返閣?"少爺折扇一收,一臉輕松,一點也不見驚喜.

玉甯撇了撇嘴,顯然他是知道姓謝的來了她這里,才會專程過來一趟吧.玉甯懶得拆穿她,就著他的話講了下去:"似乎是因為琳琅與吳老板有了些裂痕.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了."

"呵呵,這可有意思了.傳聞說這二人十幾年友誼,從來就沒紅過臉.今日竟然為了個琳琅惹得其中一個跑到你這勿返閣來喝悶酒?"

"人心……不可測."玉甯低著頭,似是歎息一般.

少爺若有所思,任玉甯一人沉浸在心事之中.

"那你可有計劃了?"

"已經在實施了,等到時機成熟,還得請你上場?"

"我?要我做什麼?"

"給他點甜頭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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