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二十章(3)

大叔家是一個低矮的草房子,進門的時候都需要低頭,地面都是石頭拼的,但是小屋很乾淨。屋里大鍋冒著熱氣,一位身材矮小的大娘正拿著水瓢往鍋里倒水。“來人了。”大叔招呼了一聲,大娘回過頭,看了看我們,又看了看大蘭手里的死雞。“雞怎麼死了?”我剛想解釋,大叔卻搶先說:“被狗咬的。”“哦,我就說老王家的那只狗瘋了,誰都不信,不行,我一會兒就找他家賠我的雞去。”“算了,一只雞找什麼找。趕緊做點吃的,這些兵孩子餓壞了。”“好,可是做什麼啊,家里什麼都沒有。”“你把那雞燉了吧。”“雞燉了,我還怎麼找老王家啊。”“都說了別找了,趕緊做飯。”說著把我們都讓到屋里。張振鶴指指房梁上的燕子窩說:“燕子住屋里?”“是啊,這一家都住了好幾十年了,每年它們都回來,這不,剛走沒幾天。”我才注意到,在牆上有幾個相框,里邊都是一些黑白照片。“大叔,你也當過兵?”“哦,那都多少年的事了。”大叔一邊卷煙一邊說。“大叔,我能卷一根你的煙嗎?”“會卷嗎?”大叔把煙盒子遞給我們。裝模作樣地卷了一支,結果一點上,那煙很嗆,我們根本就抽不了。 大叔不太愛說話,坐在那里抽著旱煙,我有點著急,因為這樣耗下去,我們和其他組到達的時間差距就太大了。我不住地看表,“不急,不急,吃完飯再走。”急也不走,因為已經聞到了雞肉的香味了。 當幾大碗雞肉端上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是口水飛濺了,顧不得什麼形象了,風卷殘云一般,將雞肉掃蕩一空,老兩口坐在一邊看著,大娘說:“看把這些孩子餓的,咱家鐵蛋要是還活著,跟他們差不多一樣大。”我擦擦嘴上的油問道:“大叔,他是怎麼死的?”“別提了,這里的地不好種,那年又鬧旱災,家家都沒吃的,結果我們家鐵蛋就去偷人家的雞,從籬笆牆上掉下來,摔死了。”“啊?籬笆才多高啊。”“那時候,鐵蛋才六歲……” 大家總算吃完了,卻找不到理由走。因為無以回報,最後我硬著頭皮站起來說:“大叔,我們還要趕路,回去晚了要挨批的。”“你們要去哪兒?”“回部隊。”“這里哪有部隊啊,我怎麼不知道。”“新建的,還有七八十公里呢。”“這樣,你們等我一會兒。”說著大叔就出去了,“還等什麼啊,都幾點了,趕緊走吧。”時間的確是來不及了,正當我們准備道別的時候,聽見大叔站在院子里喊:“出來吧!”大家一看,都樂了。只見大叔拉著一輛驢車站在門口。 我們幾個擠在小小的驢車上,驢倒沒說什麼,但是明顯超載了。大叔猛力地抽打著驢屁股,小毛驢一路狂顛,我們幾個緊緊地抓著車板。 “這車上什麼味兒啊?”為子問。 “哦,剛拉過馬糞,看你們又著急,也沒掃掃。”大叔一邊趕車一邊說。 “拉過大糞啊,那現在車上沒糞了吧。” “有車坐就行了,還要求那麼高干什麼。”張振鶴把背包從車上背到肩膀上說。小驢車的行進速度比我們肯定是要快多了,可是跑了快兩個小時,我發現方向有點偏離,我急忙對了一下太陽的位置。“大叔,停下吧。”大叔拉住缰繩回頭問道:“怎麼了?”“我們好像走錯方向了。”的確眼前的路已經徑直向東邊去了。“不是又走錯了吧!”朱海跳下車。“好了,大叔,謝謝你送我們。路不對了,我們得自己走了。”“那好吧!我就送到這兒吧。”“謝謝你大叔。”“哎呀,別見外了,我回去了。”我們看著大叔的驢車消失在他回家的路上,“大叔人真好,我真想叫聲‘爹’。”大蘭看著驢車遠去的方向感慨著。我們重新背上背包踏上回基地的路。我們及時修正方向,向著東南方向走去。 “組長,我們看樣子是到不了了。”“我們到不了,別的組也肯定到不了。”我還沒說話呢,大蘭就把朱海的話接了過去。我心里想,到不到都不重要了,能回去就行了。“雞肉真好吃,剛才顛的我差點沒吐出來,我強忍著。”為子摸摸肚子說。“這地方的人真好,就是沒姑娘,有我就娶一個回去。”張振鶴笑笑說。邵年始終不怎麼說話,“你想什麼呢?”他抬起頭,“沒想什麼,你說生活在這樣的地方也是一輩子,我也沒看他們不開心。”“人就是命,你們要是生在這兒,也是一樣。”也許是雞肉完全補充了能量,我們腳下的路就變得平緩多了。當我們遠遠地看到基地大門的時候,已經是快十一點了。“這樣不行。”我摸了一下為子的額頭,“我們就是慢也不能慢成這樣,大家跑起來。”G4組奔著基地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