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第四五章(1)

因為已經進入實戰演習,電台恢複24小時候機,可為子告訴我,電池快沒電了。晚上,基地再三詢問我張振鶴最後失蹤的地點和方向,我重複著,重複著。我預感到自己,處分是一定的了,那麼惡劣的天氣怎麼可以讓隊員單獨行動。心里總想著這個問題,情緒就異常低落,他們也不說話。大眼瞪小眼,“組長……組長。”我愣了半天,“啊,干嗎?”“我們現在去哪?”去哪?我也不知道去哪?也許應該去找張振鶴吧。 G4副組長張振鶴在演習中失蹤的事件,很快通報所有參演部隊。國家一級機密403特種部隊也因此浮出水面。來自各方的壓力像一塊塊石頭一樣,砸在我的頭上。我也愈加覺得事件的嚴重性,總以為他即使找不到我們,也應該可以與其他兄弟部隊彙合,總幻想著他會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最差也就是被中國軍隊“俘虜”。但是我不敢想其他的,哪怕一點點不測,我都會渾身一抖,額頭上都會馬上滲出一層冷汗。那感覺,那感覺就好像我殺了一個人一樣忐忑不安。通報下達的第二天上午,接踵而來的是更致命的處理決定:G4小組撤出此次演習,迅速歸隊。接到這個通知以後,為子告訴我,電台沒電了。 那是一個晴空萬里的日子,出來這麼多天了,少有的好天氣,G4組站在空曠的原野中,為子點燃了三支信號彩煙。為子背上背包說:“唉,就這麼回去了。”“別說了,沒看組長都……”朱海瞪了為子一眼。邵年走到我身邊拍了我一下:“沒事的,別想那麼多。”一架直升機正向我們飛來,我摸了摸手里的槍,看看這個戰場,想想大家這幾天遭的罪,因為我的嚴重失職,導致隊員失蹤,隊員吃的苦全部毀于一旦,一切就這樣全部結束了。我心里不服,他媽的,我真的不服!心口發悶,就像被什麼東西擠壓著一樣,呼吸變得急促,嘴里陣陣發咸,好像有東西流出來,我伸手摸了一下嘴唇,那上面還結著一層厚厚的血痂。突然,我感覺喉嚨一堵,接著一口血噴了出來……“組長!”“組長,你怎麼了?”耳朵里塞滿了隆隆的炮聲,風雪的呼嘯,坦克飛機馬達聲混雜在一起……接著世界徹底安靜了。 醒來的時候,躺在病床上,胳膊上打著吊瓶,旁邊一個人都沒有。我試著欠起身子,可是渾身沒力,這是哪啊?我看著周圍,此時已經是深夜,窗外一片寂靜。床很軟,被子蓋在身上好暖。意識漸漸恢複以後,我回想起最後的情景,吐血了,我用舌頭舔了一下嘴唇,“呸!”什麼味。原來是抹了藥膏。想抽支煙,可一摸口袋,才注意到此時穿的是病號服,我的軍裝被疊好放在一邊。我伸手拉過來,最後在褲兜里找到一根已經被折斷的半支香煙。我叼到嘴上,“沒火吧?”一個打火機扔了過來,“謝謝!”我點上煙,我這才注意到我旁邊也躺著一個病號。沒心情跟誰說話,我看著窗外,獨自抽著煙。“你抽得太慢了,一會護士發現就有你好受的了。”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我借著微弱的光亮看去。“怎麼不認識了?”啊!我從床上彈起來,向那邊撲過去,胳膊上輸液管一下子把吊瓶拉倒,“啪嚓”一聲摔得粉碎。人還沒到近前,眼淚已經沖了出來。我們兩個抱在一起,想哭,只想哭。“你個王八蛋,你死哪去了?”他也哭了,“想死你們了,真怕再也見不到了。” “怎麼了?”一個護士猛地推開門。隨即燈“啪”地亮了。我倆急忙擦擦眼淚,從對方懷里解脫出來。“天啊,怎麼搞的啊?”身材微胖的小護士掐著腰站在那里看著滿地的玻璃碴子喊著。她順著輸液管找到我的胳膊。“你們兩個……”護士驚訝地指著我們。“沒事,沒事!遇見戰友了。”張振鶴胡亂地解釋道。“沒事就好,我還以為……哎,算了,算了,挺大個男人還……”我當時就在想:這個女人真他媽難看。我不耐煩地說:“是我弄的。”“你弄的怎麼了,成心搗亂是吧,吐血就牛了,趕緊給我收拾了。”她揮舞著雙手,不依不饒。“橫什麼橫,我收拾不就完了。”我一把扯下正在往外流血的滴管。“哎喲,還挺厲害,小新兵蛋子,跟我說話可得注意點!”這個時候一個女軍官走了進來。“怎麼回事兒?大半夜的喊什麼?怎麼讓病號干活?”“他自己弄碎的,當然讓他收拾了。”我站起來,拿起門邊的笤帚開始清理地上的碎玻璃。我邊掃邊打量著這個病房,六張病床,卻只住了兩個人。當我去看張振鶴的時候,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上纏滿繃帶,耳朵和臉上塗著土黃色的藥膏。“你們兩個認識?”那位女軍官一旁問道。“認識!”“都是403的?”“機密,無可奉告!”我偷偷地看一眼這個女軍官,第一眼看上去,漂亮;第二眼再看過去,眼熟。但是想了半天還是沒想起來,我將那些碎玻璃收到撮子里,然後吃力地直起腰,回到自己的病床上。那個小護士在屋子掃視了一圈,檢查我清掃的情況,轉到我床頭發現了地上的煙頭:“誰抽的?誰抽的?不知道這里不讓抽煙嗎?”我看著她那趾高氣揚的樣子,真想上去狠狠幾腳,接著揉作一團,扔出窗外。張振鶴忙在一旁打圓場:“我抽的,我抽的,下不為例。”“你都住了兩天了,怎麼還不懂這里的規矩,這兵怎麼當的。”我實在聽不下去了,騰地從床上跳到地上:“你他媽的吃槍藥了,沒完了是吧,咋呼什麼玩意兒你。”“你罵誰呢?”“都別吵了。”女軍官忙制止,“好了,你們早點休息,尤其是你,注意休息才康複得快。”說完女軍官沖著那傻護士使了一個眼色,關上燈走了,小護士臨出門的時候狠狠瞪了我一眼。“你他媽要是男的,我打死你。”當然是在心里說的。我走過去,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著天使與狗屎的兩個背影離去,急忙遛到張振鶴的床邊:“張大爺,快跟我說說,這些天你都跑哪去了?怎麼搞成這樣?”他呵呵一笑:“差點就見不著你們了。”我抬起他滿是繃帶的胳膊,“怎麼搞成這樣?”“這樣我都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