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第四六章(1)

我膝蓋上放著那個包裹,身子隨著卡車在路上顛簸著。人倒黴都走背字,本來就是滿心的惆悵,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可開車的司機偏偏是個“木頭”,一路上他只是認認真真地開車,多一眼都不看我。哎,這車啊距離基地越近,我心懸得越高,感受著心跳就好像那玩意兒掛在脖頭兒上一樣。夜晚漆黑,加上路況不好,車子顛得厲害。我的手緊緊地抓著那個包,心里亂七八糟的胡亂想著什麼。 是路就有盡頭。當車子開進基地的大門的時候,天色已經蒙蒙亮了。有戰士在院子里打掃衛生。我拎著包跳下車,向我們的宿舍走去,離開沒幾天,但是心里著實惦記著這里的一草一木。我上到二樓的時候,才發現兩邊的大鋪上三三兩兩地睡著幾個戰士,顯得空蕩蕩的。我們G4組的幾位大俠睡在最里邊,我把背包放在鋪上的時候,為子揉了揉眼睛:“組長,你回來了。”我點了點頭。我把背包往那一扔,坐在床邊發愣。為子招呼了一聲轉個身又睡去了。我就一直坐到外面吹響了起床哨,朱海他們幾個條件反射地坐起來,這才看見我,“組長,你回來了。”我仍舊是點點頭,“組長,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為子又問了一遍。敢情他剛才迷迷瞪瞪問了一句,那腦袋瓜子還沒清醒呢,往常一定又罵他了,可現在一點心情都沒有。邵年一邊疊內務一邊問我:“沒事了吧?”“都沒事了。”說完我歎了一口氣。“什麼叫都沒事了?”“我在醫院看到張振鶴了……”他們幾個一聽都停下手里的活兒。“啊?他怎麼跑醫院去了?”什麼叫說來話長,哼!我原原本本地把看到的一切講了一遍,他們幾個誰也不說話了。我爬上床,將放在一邊的內務打開,打了一半手又停了下來。還疊什麼內務啊,1號這麼急把我招回來,肯定就是要處分我,禁閉,記過,還是開除軍籍?他能把電台罵冒煙了,一會兒不定怎麼罵我呢。“有煙嗎?”“有!”朱海把一包煙遞給我。“小心點,最近基地禁煙,別讓隊長看見。”心亂,我跳下床向門外走去。 我站在樓下抽了好幾支煙,所有經過的戰友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這是一種不祥的信號。以往我捅多大的婁子,他們對我也是有說有笑的。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太不正常了。煙盒里已經空了,我用力一攥扔到了地上。“給我撿起來!”這聲音太熟悉了,沙啞中透露著幾絲威嚴。我沒回頭,彎腰拾起揣在褲兜里。1號什麼也沒說,居然走了。什麼意思?我看著1號遠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來,美女醫生托我帶給他的包呢。我急忙反身回到了樓上,剛走到樓梯上就聽見他們嘰嘰咕咕地說著什麼。當我進門的一瞬間,如果有一顆手雷的話,我真想拉著了,扔過去。為子他們幾個居然把那個包打開了。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什麼東西美滋滋地吃著。我他媽怎麼這麼倒黴啊,哎,算了,吃就吃吧。我走過去把攥成一團的空煙盒還給朱海。“都沒了,你還給我干什麼。”“哦,是嗎?”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呢。“別吃了,這個是給1號和隊長的。”那是幾斤栗子,現在已經變成幾斤皮了。“啊?我們以為你給我們帶的呢。都吃沒了,怎麼辦啊?”“沒事,我就說我吃的。”依舊要處理,還差這幾斤栗子嗎?我往包里一看,還有一個很精致的相框,我隨手拿出來,里面微笑的正是我夢中情人———1號的小女兒。我拿在手里看著,他們圍了過來,“哎,好像哪里見過。”“1號的寶貝女兒,隊長的小姨子,在南州軍區總醫院。”“哦,來過咱們這里,我說呢。”為子接過去仔細端詳著。 早飯前,我把背包送了過去,但是我把相框留了下來。至于為什麼,我也不知道。1號接過包什麼也沒說,預想中的暴風驟雨還是沒有出現。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但是我有感覺,大戰之前都是這樣的甯靜。隊長不知道去哪里了,回來就沒見到他。飯吃得沒意思,1號也沒去飯堂。吃過飯,早早被“殲滅”的那些小組繼續訓練。大概是演習遭受挫敗而影響到了他們的士氣,操場上一點激奮的感覺都沒有。我一下一下地打著沙包,腦子里都是張振鶴躺在病床上呻吟的聲音。1號轉了一圈看都沒看我一眼,就回指揮部了。他媽的,該怎麼樣就怎麼樣,玩誰呢。你不是急著把我招回來嗎,現在怎麼跟沒事兒人一樣,我真受不了,獨自一人闖進指揮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