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第四七章(3)

可是按照部隊條例,士兵服役期間應該有兩次探親假,我們這兵已經當了兩年多了,本來說好春節期間會放一批人探家,可是因為簡編,這事就撂下不提了,一拖就是半年。最近幾天,“虎崽隊”又有虎毛新聞,我們可能有探親假了。來部隊這麼久了,已經完全習慣了沒爹沒娘的日子,可這突然說能回家了,誰的心都是期盼加盼期,所有人都瞪著小眼睛等這個消息成真。果然,沒幾天,已經聽說開始擬訂士兵探假的計劃。都想先走,畢竟都是爸媽親生的。邵年也顯得不那麼安靜了,我知道他肯定又惦記他媽了,這兩年多,他嘴上不說,但是誰都看得出來,他接到家里的來信都會很興奮,我注意過他母親的來信,字不多,整篇稿紙都不到一半,可是他要看上好幾遍,張振鶴看著邵年看信的樣子,捅捅我:“他女朋友的?”“他?他哪有什麼女朋友,他媽的。”“哦,你看他好像要哭了,呵呵。”“他媽身體一直不好,他又是個孝順的兒子……”跟他相比,我覺得自己挺不是玩意兒的,父母倒不怎麼想,天天晚上臨睡前,發揮思路設計著種種與王佳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可是名額下來的時候,伴隨著激動的還有失望。一個小組每次走一個人,15天的探親假全部縮短到10天,還要算上來回往返的路程。哎,多長時間無所謂,只要能回家看一眼,心里都是“ganggang的”欣慰。人嘛,活著就要給自己找點希望,尤其是在部隊的時候,管它什麼玩意,有個期待就行。大家都是兩年多沒回家,這誰先走一步就是一個很敏感的問題。這個時候,各個組長就開始犯難。 晚上訓練回來,指揮部已經下達了命令,每組一個人准備探家,名單今天晚上就要報上去。充分發揚民主,各組自己決定誰先走。其實這個是1號的意思,可能他想著這些兵都兩年多沒回家了,是時候放放風了。當大家被邵年召集到一起,邵年把這個“好消息”一說,幾個人都沉默了。是啊,誰都想先走,可是名額卻只有一個。張振鶴的眼神是惟一一個不太游離的,那一瞬間,我決定如果投票,我會放棄邵年,給老張一票。結果大家誰也不說話,邵年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我說了一句:“我看這樣吧,張振鶴是咱們組惟一一個受傷的,我看還是先讓他走吧。”我話剛說完,為子撓撓額頭說:“行!我沒意見。”朱海卻沒說話。張振鶴卻拼命搖頭:“不好,不好。我絕對不搞什麼特殊化。”邵年悶了半天也表示,同意張振鶴先走,但是我知道他很不情願,沒辦法,你是組長,你總不能先走吧。局面已經明朗,只要老張一點頭,他就是我們G4組第一個探親的人。張振鶴卻極力推脫,伸手拿過一張紙:“這樣吧!我們抓鬮吧,抓到誰,誰就走。”這個主意好,起碼他媽的不傷感情,那就看上帝這個老東西怎麼安排了。稿紙被撕開分成五塊,我拿過一支筆在其中一塊上寫了一個“家”字,然後將所有的紙片揉成球兒,混在一起。“看見了,誰抓到帶字的,誰就走,抓不到誰也別怨啊!”說完我看了一眼邵年,隨手將那些紙球扔在床上。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好意思下手。“都不好意思啊,我先來。”我伸手抓了一個,迅速地打開一角……運氣就是不好,居然有字,我好像聽見上帝在一旁捂著嘴笑。趁著大家都在“看牌”的時候,我湊到張振鶴身旁,此時他剛打開,“有字沒?”他剛想說沒有,我伸手搶了過來。將自己的紙球塞給他。他愣了一下。我給他使了一個眼色,意思就是:老張,你走。為子搓了半天:“真背!我看看你的。”說著扔掉自己的紙團就去看朱海的。邵年的臉上寫著我知道的答案,此時張振鶴卻輕描淡寫地說:“我也沒有!組長我看看你的。”說著一把搶過邵年的紙球:“啊!在這兒呢,組長真走字兒,被他抓到了,都不許抵賴啊!”張振鶴的舉動讓我很意外,意外的當然還有邵年。張振鶴把帶字的紙球塞給邵年:“別多想了,收拾收拾准備回家吧。”這一瞬間,我真的看到邵年的眼圈紅了。為子、朱海他們倆當然不知道有人出老千,還在那兒怨聲載道。大家玩得起,想開了就是晚回去幾天罷了。D7組覺得我們抓鬮效果合理,照葫蘆畫瓢,也弄了幾張紙,連野在一張小紙片上寫了一個“滾”字。結果野驢命更好,被他們組的小德子抽到了。 邵年沒多說什麼,把名單報上去了。第二天下午,403第一批探家的戰士就走了。特種部隊跟其他部隊不一樣,所有士兵回家,行李要檢查,這是其一;其二著裝有嚴格規定,只能穿夏常服,迷彩服和其他作戰服甚至作戰靴都不允許攜帶回地方。1號他們明白,只要我們不穿迷彩,我們就跟普通步兵沒什麼分別,他無非就是擔心這些臭小子,回家百分之一萬會泄密,這個也是人之常情,人家孩子當的什麼兵,外人不說,自己爹媽能不說嗎。 可誰知道,邵年他們才走三天,上面突然來通知:四天後開始全軍特種偵察“大比武”。這樣的變故我們倒不覺得有什麼影響,可那批探家的就倒黴了。按照從南州到哈爾濱的里程來算,邵年這會兒可能才剛剛到家。1號一句話,通信兵就去群發電報了,只能說這些孩子命苦啊。電報比人快,距離遠的戰士人還沒到家,電報先到家等著了。跟爹媽沒說幾句話,拎著包就折回來了,就這樣,403特種部隊的第一批探親假創造了一個吉尼斯最短的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