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一駿河小姐.
他在連接走廊的前方發現小蜜,而且附近一個人也沒有.這是個好機會!
「來,這個給你!又有新產品上市了!」
「哇呀!」
他從小蜜背後呼喚她,卻害小蜜拋下抱在兩手中的書包跟文件夾,在無人的走廊上,鉛筆盒的內容物散落一地.
「唉,唉呀……」
「學,學姊,請不要嚇我……」
「我真是丟臉……」
他垂頭喪氣地跟小蜜一起撿起資料夾跟筆.
「已經沒有其它東西了嗎?」
「呃——鉛筆,橡皮擦,鋼筆……」
小蜜重新檢查鉛筆盒.
這段期間,雪國再次環視四周,注意到走廊邊有個閃爍著光芒的東西.
「這是一駿河小姐的嗎?」
他撿起來一看,發現是個鈐鐺.
那是個金色的小鈐鐺,上面系著可以拿來當手機吊飾或鑰匙圈的線繩.看起來雖然不貴,但是紅白交纏的繩子與金色鈐鐺的組合很有日本風味,非常可愛.
但是當小蜜一注意到它,立刻以光速從雪國手中收回那個鈴鐺,並收進手中的鉛筆盒.
「好可愛的鈐鐺呢,果然像一駿河小姐的東西.」
「這,這是在我家附近的神社買的!」
哎,總之,重點是面包,他好不容易才准備好的夾心面包.
兩人從走廊移動到以往吃便當的合密庭園.他連小蜜避開掉落的花辦,在長椅上坐下的時間都等不及.
「鏘!碎肉馬鈐薯三明治!」
「……真厲害啊.」
「對吧,最近的井村屋有點不一樣喔.從感謝特賣會之後就一直很振奮,使出會讓超商臉色發青的新產品攻勢,特征是這個——」
「不是那樣的,學姊.」
當他興沖沖地准備介紹這個面包時,小蜜硬是打斷他的話.
「學姊像這樣,每天都拿很多慰勞品給我,應該是第一次吧?」
「是,是嗎?有嗎?」
他不清楚.
為了鼓舞遲遲無法打起精神的小蜜,還有為了抓住這個機會,慰勞品的數量自然而然就增加了.
也就是說,他想說的是『小蜜不能沒有精神』,但是想不到很好的說法.
「你明明每天都很忙……是什麼時候去買的呢?」
「咦?呃……」
呃,總之他自有辦法.
要說忙,他的確很忙.
學院中充滿選舉的氣氛,即使身在此處,也能聽到競選聲援演說的麥克風聲響.在這之後還有兩場會議,而他也不能無視『雪國』的考前准備.
如果將之圖像化,或許就是用力擰住半干的毛巾,擠出一兩滴水的感覺.
「不,我沒什麼問題喔.這是真的.而且最近也有了小雪這個合密武器——」
「你不能太寵我喔,學姊.小蜜會因此無法獨立的.」
「怎麼會——」
「你畢業的話,這里就只剩下小蜜一個人.學姊,你不是希望小蜜能繼承典子姊姊的位置嗎?要從高中部送面包過來可是很辛苦的喔!」
小蜜該不會覺得自己必須跟蝴蝶之宮相提並論吧?她以為自己得成為一位純潔,正直又完美的大姊姊.那麼他應該先告訴小蜜,她的想法是個誤會.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雪國非常想大叫說:「沒錯,即使如此,我還是想幫你喔.」
無論何時,無論你在何處,我都能為了你,飛到對我而言獨一無二的你身邊.
自己大概一直想成為這樣的人.即便這多麼不可能,並會讓他成為極端自私的人也一樣.
「……弱點是為了被克服而存在的喔,學姊.」
她似乎將雪國令人等得不耐煩的沉默解讀為肯定.于是雪國無法開口說出的微小希望,就如同被輕輕折斷的花朵一般被回絕了.
「最近呢,我跟某個人有信件往來.對方時常在信上寫『不要對自己的心情說謊』.」
「不要對自己的心情……」
說謊.
「沒錯.事實上,那個人非常努力喔.小蜜覺得,她的願望總有一天會實現的.」
他想起小蜜在樹蔭下凝視著信件的景象.
雖然沒看到寄信人的名字,不過他記得那張信紙的顏色很明亮,很有女孩子的味道.
「很可惜,小蜜現在還沒站到那個人的起跑線上.我只是不斷迷惘,四處依賴他人.但是小蜜也不想輸.」
「一駿河小姐……」
「我在想……如果因為對方很溫柔,就一味毫無條件地持續接受對方的溫柔……大概什麼都不會改變……這跟不可以因為對方逼迫,就優柔寡斷地跟他見面一樣,大概是相同的道理……」
她以像是在說悄悄話一樣的聲音非常認真地向雪國訴說.
雖然不了解詳情,不過她到底優柔寡斷地在跟誰見面呢——他是否能問她呢?
「………………真是的,為什麼他的態度會那麼強硬呢……再這樣下去,會被母親大人罵的……」
「一駿河小姐?」
小蜜似乎突然回過神.
「沒事吧?」
「那,那,那個就是——」
她的臉變得愈來愈紅.簡直就像連雪國存在于此的事情,中途就從她的思想中消失了一樣.
「呃——那個,對不起,學姊.我的意思是說,一直讓你為我擔心,非常不好意思!」
「等等!」
「我先走了!」
她一說完,就在鍾響的同時飛奔離去.
「……為什麼又變這樣?」
好像曾經在哪里見過似曾相識的感覺——不,不對.
一枚花辦飄起散落,掉到他的皮鞋上.
因為剛才,雪國的確從小蜜的視線中消失了.她的心和眼睛分別看著不同的東西.
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有這種雖然待在她身邊,卻無處可歸的感受——
「——也就是說,我們小蜜感覺有點異樣.」
「沒錯,她非常心不在焉.你有聽說什麼事情嗎?」
「我才想拜托你想想辦法呢……這個嘛……」
由于中部聯跟姊妹會要舉行代表會議,他抓住蝴蝶之宮,試著向她詢問.
她低垂眼簾,似乎陷入沉思.
這個人是一駿河蜜獨一無二的『典子姊姊』,即使身在走廊的一角,她也願意順從地聽他
說話.
「這是否表示那件事並非傳聞呢……」
「什麼事?」
「最近她上佐和子小姐的課程時似乎常常遲到,還拜托大家在她遲到時替她掩飾.也就是幫她作簡單的不在場證明.」
她拜托的對象,似乎以同屬皇家玫瑰的成員及同班同學為中心.遲到的時間從三十分鍾到一小時,如果她晚回家就幫她圓謊.
「那是……為什麼呢?她是不是不想上母親的課?」
蝴蝶之宮抬起眼來瞥了他一眼,滿臉驚訝,就好像在說「你是認真的嗎」.
「怎,怎麼了?」
「要說你有夠遲鈍呢,還是該怎麼說——不對,總之,既然她沒有找你商量,是否表示那孩子是很認真地在為那件事傷腦筋呢?」
「蝴蝶之宮?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當然也不會告訴我,但是我至少可以從這種狀況推測.真是個笨孩子.我明明說過好多遍了,既然喜歡對方就不要客氣.」
最後的歎息聽起來幾乎像在自言自語.
這同樣是在她身旁,卻無法傳達給他的『某種東西』.無法了解她的意思的只有雪國.
——他戴上假發,穿上裙子.
即使如此,冒牌的呵女孩子'還是有看不到的東西.
身為女性中的女性,蝴蝶之宮含糊其辭說「我無可奉告」,所以他也沒有進一步追問.
在滿面的笑容中,在緩緩步行的側臉上——她們壓縮起許多意圖與想法,塞進這些地方.包含了憤怒,喜悅,悲傷以及憎恨.對旁觀的雪國來說,他有時候會很不安,接收到情緒反應的檔案後,他該不會沒有解壓縮就將之囫圃吞棗了吧?
(我終究只是臨陣磨槍啊——)
望著鏡子映照出身穿女裝的自己,他思考著.
即使他習慣了襯衣輕飄飄的質感,即使他大致學會小笠原流派的禮儀也一樣.
「雪國,你在啊?」
「嗚噫!」
處于冒牌雪國模式的舞姬回到小孩房.
從旁人眼里看來,穿著青美的制服,看著衣櫃鏡中自己全身的模樣,開起反省會的雪國八成是個變態.他急忙改變姿勢轉過頭.
她特地將書包丟到雪國的床上,接著就穿著高領學生服躺下去.
「喂,小舞!」
「哎呀,我累了嘛——」
如果想睡覺,希望你回自己的床上睡.
「不要這樣啦,小舞.快起來,等一下就要吃飯了喔.」
「好麻煩……呼……」
「配菜是炸雞喔,味噌湯里有加茄子跟油豆腐喔.」
他覺得她耳朵的一部分好像抖動了一下.很好很好,如此一來,就算是雪國也能讓她動搖.
他鼓足干勁,繼續低聲呢喃.
「來啦來啦來啦,冷掉就不好吃羅.點心里還有柿子喔.」
即使如此,舞姬像是打從心底懶得動似地發出鼾聲,但不久她似乎拗不過雪國而起身.
「好麻煩——」
「來,總之先換衣服吧.」
舞姬頂著一頭亂發,就這樣離開床鋪回到自己的領域.雪國終于松了一口氣.
「最近你都很晚回家耶,SEC又接到什麼委托了嗎?」
「嗯——差不多啦.」
她脫下五中的高領學生服,接著解開長褲的皮帶跟扣子,把腳抽出來.
雪國聽說過,此時之所以不能說出詳情,是為了保護客戶的隱私.或許他們受理了這類不能隨意宣揚的重要委托吧.雪國也不能一直盯著只穿著一件內褲的姊姊看,于是他提起被丟在床上的學生書包.
叮鈐一聲.
「嗯……?什麼東西……?」
把手的部分系著鈐鐺.吊帶的部分是以綠色跟白色精心編成的麻花繩,下面吊著豆子大小的銀色鈐鐺.
雪國覺得自己好像看過相同的東西.
是在哪里看到的呢.在學校?
沒錯,是小蜜.
她不是也有個類似的鈴鐺嗎?顏色不同的紅白麻花繩.鈐鐺的顏色是金色.
這次換自己的心髒發出怦咚聲響.
「小舞,這個鈐鐺……」
「哦,嗯,我在祭典時買的.」
祭典,秋季祭典,神社的攤販.
——是他多心了嗎?一定是他多心了.
他改變想法,轉過身去.這時候——小舞像是靠到他身上一樣,將他抱住.
「小舞……?」
她身上的襯衫脫到一半.她的嘴唇靠向雪國耳邊,輕聲細語:
「沒問題,馬上就好了.好好期待吧,雪國.」
***
一駿河佐和子看起來心情很差.
她現在也坐在『練習室』的沙發上,默默地翻閱著手中的相簿.
「清野.」
「什麼事呢,太太?」
「我們家的小蜜真可愛呢!」
「是啊,我當然明白.」
「她為什麼會這麼可愛呢?」
貼著女兒曆年來照片的襯紙上,布滿佐和子寫下的注記.
『小蜜蜜八歲•攝于里約熱內盧』,『今天是十歲生日★』——雖然佐和子不斷撫摸這些標語傑作,但是她應該不是全心專注于此吧.
比起平面照片,更重要的是現實.現實中的小蜜還沒從學校回來,所以歌唱課無法開始.
「小姐真慢呢!」
「她說是因為學校的打掃拖延到時間?」
如佐和子所願,清野准備的香草茶就放在她伸手能及的邊幾上.她皺著眉頭拿起茶杯.
「最近她常常這樣呢.」
「我也向她的同校朋友加藤家確認過了,她們確實負責了資料室的打掃工作.」
「那孩子的家世清白吧?」
「很普通——不好也不壞.」
「也就是說,是平民學生羅.」
她用輕得幾乎聽不到的音量,以畢業學姊般的口吻說著.
然後指尖又開始叩叩,叩叩地敲擊,與秒針的節奏同步.
「……夏日音樂會,我也好想去啊!」
讓她感到遺憾的,應該是剛好攤在膝蓋上的夏日音樂會的照片吧.
今年,小蜜似乎擔任姊妹會的歌者,演唱了普契尼的曲子.身在海外的佐和子當然無法前往,而清野雖然無法出席,但是她彙整了小蜜的朋友為她拍的相片,貼在相簿上.最近寫下『小蜜蜜•夢想中的公開舞台★』的是佐和子.
說來說去,到這時候為止的小蜜應該還停留在她跟清野能理解的范圍內.
「太太……」
「什麼事?」
「能請您看一下這個東西嗎?」
「這是——?」
「我在打掃小姐的房間時,偶然找到的東西.」
清野從圍裙口袋中,拿出小小的護身符.
護身符表面繡著『順利生產』.
「——那孩子才國二吧!?」
「是啊,我當然相信不是那回事!」
發出尖銳聲音的同時,她鼻頭發酸.
「長久以來,我受托成為這個家的看守者,代替太太及老爺養育小姐.如果不把這一切當成惡夢或玩笑,我就再也沒臉踏人這個家門……!」
清野跪在坐在沙發上的佐和子面前,潸然淚下地訴說.她用圍裙的下擺擦拭眼角.這才真的是宛如惡夢般的場景.
佐和子咬住搽著淡色口紅的嘴唇.她緊緊咬住可愛的唇角.
「……沒問題的,這一切都是惡質的笑話.我的小蜜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但是……一
「還有那件事?這點我也很清楚喔.」
——與此同時,玄關的門鈐響起,是小蜜.
對著為了迎接她而站起身的清野,佐和子嚴厲地向她低聲說:
「目前就先觀察情況吧,忍耐並繼續等待.懂嗎?」
清野深深點頭.
接著,遲到的灰姑娘回到一駿河家的玄關前.
「抱歉,我晚回家了——」
「哎呀呀,小姐,您這樣氣喘籲籲的,可沒辦法上課喔!」
「真是的,不要連清野都說這種像母親大人一樣的話啦!
然後夜晚在寂靜中愈加深沉——
***
一打開窗戶,就看見光輝燦爛的晴天.
來了,終于來了,投票日來臨羅!
這一天,雪國等中學部的現任學生會執行委員將與見證人一起監看投票狀況,之後一整天就是為開票工作與舞會的准備忙得不可開交.根據有過經驗的舞姬的說法:「就算只有早餐也好,一定要吃得飽飽的.」所以他早餐也拚命地再添一碗飯.
當他將空碗拿去廚房時,舞姬來到一樓.
她裝扮成冒牌雪國的模樣,睡翹的頭發則讓她更加醒目.他本來跟她一樣,還有三十分鍾左右的時間可以慢慢來,但是今天他得提早到校.
「啊,早安,小舞.我要走了.」
「嗯,加油喔——」
「小舞也不要遲到喔!」
匆匆打過招呼後,他立刻抓起放在玄關的書包離開家門.
無論是哭是笑,他當『學生會長』的日子也僅限于今明兩天了.
一到學校,就有一場會議.
「會長,這是曆年來的行程表.本次的行程表附加在這里.」
「租借禮服的櫃台設在體育館對吧?」
「是的,我認為有必要特別留意,不要讓人進入體育館以外的地方.」
今天的課程全都會在上午結束.
過程依序是在下午舉行競選演講會,接著回到教室投完票後,除了執行部與開票志工以外的學生都必須回家.
他跟紗由奈也認真地與學生會執行部磋商.
「從意見調查的結果來看,平民學生中有三成——富人階層中也有一成的人想利用這個服務呢——」
——當當——
才一下子,預備鈐就響了.
「糟糕.各位,注意千萬不要遲到!」
「「「是!」」」
「請參考剛剛發下去的時間表,執行下課後的程序——」
說著「知道了」的聲音規矩地響起,執行委員們走出學生會辦公室.
雪國坐在會長的椅子上注視這個景象,與跟他一同留下的紗由奈對視.
「那麼,雪國大人,我們也去教室吧.」
「那個,能等一下嗎?」
「有什麼事呢?還有問題嗎?」
「這個,我這部分的行程表,能不能想想辦法?」
由于他懇求的表情太過認真,眼中說不定還泛出些許淚光呢.
「到日落為止的行程排得太滿了,我哪里都不能去啊!」
「所以,這點只能請您忍耐羅.」
「這樣我就不能去邀一駿河小姐跳舞了啊!」
紗由奈維持著認真的表情停止了動作.
「您還沒邀請她嗎?」
「對啊,我還沒邀她呢!」
他有點自暴自棄地確認這個問題.
他曾一度鼓起勇氣,也得到0K的答複,但是在那之後就音訊全無.
「……………………真沒用……」
「啊,我也知道,但是請不要說出來!」
這句話十分刺人,他的心好像已碎成片片.
「她不會已經決定好搭檔了吧?」
「所,所以我希望能有時間,讓我跟她確認包括這件事在內的問題●●●●●t」
雪國支支吾吾地說著,紗由奈就從他手中拿起他的行程表.
「——投票開始後的十分鍾.如果由我代替您出席跟新聞部討論,我想應該可以擠出一定的時間.」
「真,真的嗎!?」
「不過,如果您錯失這段時間,之後就不會再有機會羅.」
他很想說這已經足夠了.
「謝謝你,久我原小姐!」
「我們快走吧,上課要遲到了.」
雪國真想膜拜那個颯爽離去的背影.
「——來,舞姬小姐,妳對這個問題有何看法?」
「要有氣魄與膽識.」
「哦,想兼顧環保輿經濟,還能堅持那種理想嗎?」
「要先發制人.我們不需要不會飛的軟腳蝦.」
「太棒了.來,各位,重複一次!」
「「「我們不需要不會飛的軟腳蝦!」」」
在達芙妮夫人的英文會話課中,他似乎讓同學們複誦了相當奇怪的句子.不過他太過緊張,腦中沒有清楚記憶,所以也不太確定是否有這回事.
課程結束,一到午休時間,他們十分匆忙地將委托咖啡廳外送的三明治塞到肚子里,然後為了准備投票用紙及競選演講會的最終確認而奔走.
「候選人全部到齊了嗎!?」
「梅花班跟櫻花班的人還沒到!」
「別開玩笑了!」
「我去找.」
他們得知,行蹤不明的候選人是因為膽怯而躲進白百合館與教室大樓的廁所.隔著門板的說服工作極為困難.
即使如此,她們還是將全部的人平安無事地帶到學生們正在等待的云雀堂.他在講台的准備席坐下後,總算松了一口氣.
雪國無力地癱在舞台一端.
「……沒問題嗎,這種狀況……」
「一般都認為,這是場缺乏有力候選人的選戰啊.沒有王牌,無論誰當選都不奇怪.」
紗由奈說.所以她們才會沒有自信,容易情緒不穩吧.
他不時跟她一起注視著演講會開始後的舞台.
全身籠罩在炫目的燈光中,身為候選人的少女們拚命地訴說.
『——我沒有像清亮麗人一樣的行動力與領袖魅力,但是只有這份為學校著想的心情不會輸給任何人——』
不過呢,我真想告訴這位小姐,現在坐在這里的『清亮麗人』根本不具備這樣的特質喔.
他有的只有好奇心與私心,還有擔心姊姊的心情,才會開始這樣的交換生活.
「……欽,那小舞呢?」
「啊?」
「小舞啊,她是在這里說了什麼才當選的?」
她好歹接受過選舉的洗禮吧.
紗由奈似乎明白了雪國的想法.她垂下眼簾說著;
「這個嘛……那時候輿論已經全面支持舞姬大人,所以並不是一場令人印象深刻的演說.只有一件事——」
「什麼?」
「演講到一半時,發生了地震.」
似乎是震度4的小地震.不過,對處于情緒化年紀的女孩們來說,這已經構成相當大的威脅,古老的云雀堂中似乎陷入輕微的恐慌狀態.
「可是舞姬大人用講台上的麥克風大叫,二三一,木頭人.」
雪國失笑.
這立即見效了.少女們馬上靜止不動,鎮定下來.
「回想起來,就是這樣的行動力成了決勝的關鍵吧.」
「真有小舞的風格……」
畏懼地震的少女們,在那時響起小舞的大喝.這個畫面太容易想象了,有點可怕.
他愈聽愈覺得,這是個彰顯出舞姬資質以及現在的候選人有多可憐的小插曲.
「如果是我,我會說什麼呢?」
「雪國大人您嗎?」
「嗯,雖然我想不可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啦.」
他有時候會想,如果更早之前就跟舞姬交換學校,會發生什麼事呢?如果他從一開始就能接下學生會的工作,他會做什麼呢?照理說,他應該會是個不起眼的幕後人員,但這樣的希望跟計劃卻突然從心中湧現.
超越不起眼的幕後人員的情感在主張著,他應該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才對.
「真奇怪呢,我明明沒有小舞那種領袖魅力.」
「是這樣嗎——」
「是啊!」
呵在我當選後,我會更進一步推動本屆學生會采取的與姊妹會之間的和睦政策——'
他在心里發出「啊」的一聲.
「雪國大人,您聽到了嗎?剛才的是——」
「嗯,嗯——」
那是雪國所做的事情.
怎麼搞的?雪國非常害羞地低下頭.在這種時候眼眶發熱的自己真奇怪.
他一直祈求的事情會確實留下,想法將傳承下去.這種事竟然讓他如此欣喜.
(持續下去啊,青美女學院國中部學生會.)
要持續到很久很久以後.
自己好像.比想象中更喜歡這份工作呢.
七名候選人的演說結束後,在各個教室開始了投票工作.
規定的程序是由執行部收回設置在班級教室中的投票箱,之後在別棟大樓的會議室當場開票.
投下自己的一票後,學生們便陸續離開教室.
「——好了,沒事的同學請快點回家——想挑選明天要穿的出租禮服的人,跟領路的人一起去體育館,就能得到幸福——」
「雪國大人,雪國大人.」
對著在教室中繼續主持投票工作的雪國,久我原紗由奈悄悄跟他低語.
「現在不是一直處理工作的時候羅.您差不多該去找一駿河蜜,不然就沒時間了.」
「啊,嗯,我,我知道了.」
只有十分鍾喔,紗由奈再次叮嚀,雪國匆忙轉身.
在他腦中,有種被迫攜帶十分鍾後會爆炸的計時炸彈的心情.但是這種心情本身感覺並不差.
(加油.)
(快一點.)
(沒問題.)
就算只有一點點,自己應該還是努力過了.正如同在競選演講會中聽到的一樣,他不只作為清亮麗人的替身,他跟紗由奈以及其它的執行部委員應該一起留下了某種痕跡才對.
所以,首先要從三年級教室的樓層往下爬到二年級數室的樓層,朝著小蜜所在的梅花班教室直直前進——
(不對,等一下.)
要是在這時候進入教室,會不會給一駿河小姐帶來麻煩啊::
怎麼辦?原本脹得鼓鼓的勇氣袋減弱了一點.果然還是該找幾個人幫他傳話,或者等小蜜自然走出來嗎?
但是神似乎是存在的,小蜜剛好在此時走出教室.
「一,一駿河小姐!」
他大叫,小蜜看起來很吃驚地轉過頭.周遭的二年級學生也一起看向雪國.他不小心發出大到連自己都嚇一跳的聲音.
「學姊……」
「呃,能,能給我一點時間嗎?」
視線令人刺痛.視線令人刺痛.他沐浴在眾人的注目中.可是他還不知道一駿河小姐會有什麼反應.
「那個,我有件事想問,應該說,我想跟你確認一件事.」
「確認?」
「呃——」
沒有時間吞吞吐吐了.快點說啊,沒時間了,淡谷雪國!
「關于舞會的事!」
小蜜一下子滿臉紼紅.
「舞舞舞,舞呼舞呼,舞會?」
「對.就是那個舞舞舞,舞呼舞呼,舞會的舞會.」
他也跟著臉紅了起來.
「那個,學姊你果然?」
「對,就是那個果然.」
「果然果然?」
「然然然.」
這叫對話嗎?
不過,眼中泛淚,認真抬頭望著自己的小蜜很可愛.
胸中滿是期待,他覺得現在可以好好說出口.
「所以說——雖然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問了.關于明天舞會的搭檔——」
「清亮麗人!」
雪國的勇氣被意料之外的尖叫給趕跑了.
從走廊深處,一位少女推開眾人出現在眼前.制服上的緞帶是二年級學生的顏色.她的臉色很差,雙腳顫抖.「沒事吧?」 「冷靜點!」——從她後方追來的少女們將她包圍,但是她只看著雪國.她真的把他當成唯一的救世主似地依賴著.
他對這名少女有印象.她是在剛才的競選演講會上,被他推上講台的其中一位會長候選人.
他記得她雖然數度詞窮,仍然不斷對青美女學院的未來發表看法,也提出許多雪國沒有想過的觀點.雖然她不太起眼,很難顯現出效果,但是如果她能協助她們那屆的學生會,感覺一定能夠產他—些改變.
「——現在能夠退出競選嗎?」
四周起了一陣騷動,「都到現在了,妳在說什麼啊,須川同學!」「保持冷靜啊!」——胖人開始拚命阻止她.
即使如此,她仍然只注視著雪國一人.
「……為什麼?你好不容易奮戰到現在.」
「因為我做不到,我沒有信心……!」
她終于哭了出來.
雪國只能拚命思考能說服並安慰她的言詞.
視線游栘之中,他跟小蜜的眼神對上了.這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有短短的一瞬間被重置了.
不是『清亮麗人』也不是『冒牌舞姬』,他被重置成真實的,原本的少年『淡谷雪國』.
「——那個,請不要在意小蜜.無論何時來找我談,都沒有關系的.」
但是——她臉上也有一點酒醒似的表情.她露出顧慮的微笑,往後退一步.
——現在的狀況的確已經不能好好說話了.
即使不情願,腦中還是恢複成『學生會長』的身分,恢複成管理千名少女的代表機構的首席.雪國一邊在內心怒罵自己是大笨蛋,一邊面向流淚的候選人少女.
「總之,先換個地方吧.在這邊也不太好啊——」
他回到學生會辦公室時,久我原紗由奈剛好站起身.
「您回來得真晚.進展如何呢?」
房間中央的桌上,放著三人份的空杯.新聞部的采訪似乎剛結束.
「哎,還有下次啦,下次.」
兩人開始一起收拾茶杯.一時之間,室內只回響著收拾整理的聲音.
「嗯——點心零零碎碎地剩了一些呢.」
「——請等一下,雪國大人.」
「嗯?」
「意思是說,您錯失機會了?」
「反,反應太慢了吧?」
「一點都不慢.我本來以為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所以驚訝到快死了.」
「有,有什麼辦法嘛,有人找我諮商啊.」
「剛才是最後的十分鍾喔,再也擠不出更多時間了,您知道嗎?」
「我知道啦.」
戊戌聽紗由奈的歎息,他也知道自己又笨又呆.
不過,身為『學生會長』,他也不能隨便放著在那里哭泣的女孩不管.他無法棄她于不顧,這點連他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聽那女孩說完所有的話,那女孩的心情似乎也稍微平複了.在這一點上,他並沒後悔.
「……哎,說到底,就是『我真是個笨蛋』吧.」
「雪國大人……」
「不過,沒關系啦.又不是說一整天都要待在學校里,晚上我也可以打個電話之類的.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說出口之後,他覺得好像輕松許多.他一邊說著「好」,一邊拍拍臉頰,然後挽起袖子准備處理剩下的工作.
***
——親愛的小蜜.
你最近好嗎?
我最近過得應該算不錯.多虧有小蜜的鼓勵,我現在還努力維持著慢跑的習慣,這對不管是什麼運動都超討厭的我來說是個奇跡,接下來,要是在體重機上也發生奇跡就好了……短時間是難以達成的吧.嗚嗚嗚……
至于小說,再一下下就完成了.
這個「寫完就到終點,必須向他告白」的限制非常刺激.有時候我想到好的故事發展,卻在動筆時突然覺得很害羞,結果裹足不前;有時候遇上瓶頸,但是在學校一看到他的臉,就忽然產生干勁.
哎,小蜜的情況如何?
我想你大概有很多困難跟迷惘吧!
下次我也想聽小蜜談談你的戀情呢.
一直以來都是使用明亮的維他命色系信紙,突然轉變成沉穩的奶油色.
或許是因為她終于越過了那個時期,已經不用將因不安而迷惘的心托付于信紙的明亮色彩也不一定.可是,我和你的狀況有點不同喔,鳥子小姐——小蜜在心中這麼低語著.
不管怎麼動搖,都能像這樣持續做著心中決定的事情,是因為你自己很堅強,是因為你心中有了不會折斷的意志.小蜜鼓舞的字句,不過是非常微小的支持.
她將傳達出甯靜決心的信紙折起,收回信封中.
「妳在看什麼?」
「呀啊啊!」
坐在長椅上的小蜜,因為少年像撒嬌一樣地靠到身上的重量發出尖叫.
「討,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走開走開走開…………好痛!」
當她胡亂揮動手臂時,她的拳頭撞到她所坐的長椅上,讓她又因為不同的原因而眼眶泛淚了.
「…………你撞到了耶,剛才.超用力的.」
「沒有關系!」
這里是車站前的黃金地帶.這個廣場位于校車停留處的對面出口處,除了小蜜以外,也有很多人選在這里的長椅碰面.身為一名少女,她不能給人可乘之機,絕對不能顯露出輕浮的態度.
「我討厭不紳士的人!糟透了!」
「我是在開玩笑啦,抱歉.」
「每,每個男生都像這樣嗎?」
「這樣是指怎樣?」
小蜜啞口無言.
那一瞬間,她腦中浮現的是『強硬』跟『率直』.
用足以讓她卻步的積極,將他的好感——應該是吧——朝著她的心髒投過來的人.
記得合宿的時候,他的個性比現在更沉穩一點.那個總是輕輕柔柔的溫雅笑容,真是姊弟倆一個樣.但是她也不太確定.那時候她在意的只有身為姊姊的清亮麗人,而身為弟弟的他幾乎完全沒進入她的眼里.
「總之,這是致歉禮.」
他總是會送給小蜜看來廉價的草莓糖果.
即使小蜜感到困惑,他也不在意.他率直與天真的幽默口吻,讓小蜜沒辦法正視他的臉.沒錯.站在小蜜眼前的少年,已經成為一個持續動搖她的心,到了令人不甘心地步的存在了.
「還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說,說要是我不來,就會到我家去的,又是誰啊?」
「但是,如果真的覺得很討厭的話,你就不會來了.你並不是聽話到那種程度的娃娃吧?」
啊,討厭.討厭討厭.這種看穿自己的心情,而且還毫不猶豫地進攻的態度真討厭.
「……今天,我想好好跟你談一談.」
「這樣啊.你總算考慮過了嗎?關于舞會搭檔的事.」
「還是不行,我不能跟你跳舞.」
抱著封閉住心靈的打算,她連眼睛也閉上了.
「是嗎?但是我覺得你想跟我跳呢!」
拜托,請不要把我的心撬開.
「難道說,你接受別人的邀請了?」
「我——」
的確是被邀請了,她想這麼說.
但是她做不到.
選舉結束後,在二年級梅花班.舞會搭檔的話題再次出現,這讓她高興到足以飛到天上去,然而緊接著有別的女孩子出現,卻又立刻轉身離去,『學姊』這個人就是這樣.
(小蜜很傷心喔.)
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她愈想就愈覺心痛.其實她想叫學姊不要走,她想要完整聽到最後.
她想聽到最後——
「啊,好像有一家新開的店呢.」
被單方面地進逼過頭,眼看她即將哭出來,想讓一切重新來過的那一刻,雪國轉移話題.高架橋下的法式可麗餅店前,有人在排隊.他說完「等我一下」就離開座位.
明明他不可能到剛剛才注意到,但是他挑的時間點非常巧妙.他對此『清楚』到足以讓人懷疑——他該不會是女生扮成的男孩吧?
托此之賜,她有了冷靜下來的余地.
風拂過不斷發熱的臉龐.望著在離此一段距離的可麗餅店排隊的少年,他那清秀的側臉,讓她再次感到痛苦.她絕對不討厭他.她一直在尋找自己對他第一次的告白充耳不聞,之後也沒有握住那只手的原因.她不斷尋找,找得精疲力盡.
雖然說「不要對自己的心說謊」,但是現在使她心生動搖的輕聲耳語,是否讓小蜜開始想對自己的心撒謊呢?還是說,這讓她終于打算面對自己的心情呢?到底有誰能確定這點呢?喂——學姊!
「小蜜同學——?」
聽到突然響起的呼喚聲,小蜜慌張確認過臉上沒有淚水之後才回頭.
「果然是你.看到這個發型,我就覺得一定是小蜜同學!」
站在那里的是讓人有點意外的人物.
青美女學院的二年級學生.同為二年級學生的小蜜見過她,但是幾乎沒跟她說過話.
她是成績優秀的平民學生.她應陔是受到班級推薦,成為下一層學生會會長的候選人,沒錯——她就是午休時,在『學姊』面前大哭的那個女孩.
「須川同學……為什麼……?」
她輕聲說出的話語中,或許因訝異而有些緊繃.但是對方好像不在意.她真摯地看著小蜜.
「我想,我一定要跟小蜜同學道歉.我害你沒辦法跟清亮麗人說話對吧?」
有種一語中的的感覺.
「那,那個……並不是什麼非常重要的事……」
沒錯.所以那個人才會輕易停下與小蜜的談話,離開她走掉了不是嗎?
「不是的.那時候,我真的完全看不到周遭的狀況.雖然受到班上同學的推薦而出馬競選,但是一想到未來的事情就非常害怕,不知如何是好.因為我說不定要繼承那位清亮麗人的位置喔?我覺得自己絕對做不到.當我發現時,我就想退出得不得了,結果哭著向她本人求救……」
「須川同學……」
「但是呢,即使我哭著耍賴說我做不到,清亮麗人還是聽我說完.她完整聽我說到最後喔.明明我說得支離破碎,連我都搞不懂自己在說什麼,她還是繼續傾聽.『對呀,你很辛
苦,很害怕吧?』她的態度一點都不咄咄逼人,所以我總算能平靜下來.但是我在想,我說不定對小蜜同學跟清亮麗人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我在意的只有這件事……」
據她所說,她們花了相當久的時間才談完話.
抬頭看到房中時鍾的指針時,一直顯得很溫柔的清亮麗人像是在忍耐痛楚似地緊咬住嘴唇.須川說,她無法忘記這一幕.
「是否能夠當選,這件事要到明天才知道.但是,我已經不會逃跑了.不管什麼結果,我都會接受.所以我覺得必須先跟小蜜同學報告,把我所看到的清亮麗人的事告訴你.」
彷佛在接受某種審判似的,她站在小蜜面前.這跟她在學校走廊上不安地顫抖的模樣判若兩人.不對——她還是感到很不安吧.只是她接受了心中的不安,回想起不將眼神別開的堅強.沒有其它原因,正是多虧了清亮麗人的激勵.
「你可以原諒我嗎?」
「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須川同學……」
一直茫然不覺的人是她自己.
學姊對誰都很溫柔,總是十分善良而且拚命努力.受惠于這份溫柔的雨露而心情為之動搖,因而喜歡上她的又是誰呢?
(小蜜——不就是你自己嗎!)
她不見得會回頭看向自己,小蜜一直部明白她就是那樣的人,就因為她是那樣的人,才會喜歡上她.啊,為什麼妳忘記了呢,一駿河蜜.妳忘了最開始的出發點,這份重要的心情——
「那個,不好意思,小蜜同學.該不會有別人跟妳在一起吧?我真是的,自顧自地說起話來——」
看著無法順利找出下一句話的小蜜,身為會長候選人的少女慌張起來.但是不是這樣的,完全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的,須川同學——」
小蜜好不容易說出這句話,然後站起身.心髒狂跳不已.『淡谷弟弟』剛好買了兩個可麗餅,轉身面向這邊.天真無邪,又是個溫柔的人.說著喜歡小蜜的人.
但是,他的溫柔跟那個人的溫柔不一樣——
「我曾經喜歡過你!」
少年一瞬間顯得非常驚惶,僵立不動.
「所以,我決定到今天為止!謝謝你!再見了!」
「等,等等,一駿河小姐——」
她覺得原本搖擺不定的心總算清晰了起來.小蜜低頭道歉的同時,一邊朝著視線所及的車道奔馳.
「計程車!」
「等一下啊,一駿河小姐!你突然說些什麼啊,應該說,這個可麗餅要怎麼辦啦——」
一邊聽著少年的叫聲從遠處傳來,她穿過廣場與人行道,一越過車擋,正巧有輛空車行駛過來.她在打開車門的同時跌進車內.
「到青美女學院!」
看見氣喘籲籲的小蜜,司機似乎感到很訝異,不過發現她身上穿著青美女學院的制服時,他好像能理解了.
「哦,怎麼啦,小姐,是不是忘記什麼東西啊?」
「是的.」
她忘記帶走很大很大的東西.
那麼就是超緊急了,司機這麼說著,一邊踩下油門.小蜜重新在後座坐好,將放著鳥子來信的書包抱在胸前.
(拜托,鳥子小姐,請借我力量.)
學姊一定還在學校里進行學生會的工作——
坐校車要花二十分鍾的路程,坐計程車只要花十分鍾.
小蜜在校門口下車後,直接朝著看似遙遠的校舍奔跑.
沒有事的學生都回家了,校園中的每一處都十分冷清.
學姊現在會在哪里呢.學生會辦公室?還是計票處?出租禮服的地點在哪里呢?
正當她拚命奔跑時.
「你在那里做什麼?」
一道嚴格的聲音把小蜜釘在原地.
在主樓入口處的斜坡上,站著一位高姚的少女.
那是學生會的會計,現任執行委員,名字是——對,久我原紗由奈.
「我再問你一次,你在那里做什麼?我們應該已建議一般學生回家了才對.如果你對租借
禮服有興趣,就在這邊轉彎,到體育館去.」
在下顎處修齊的黑發因吹過的秋風而輕輕晃動.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小蜜.
彷佛一碰就會被割傷如短刀般的容貌,對小蜜這些低年級生來說,不是強烈地憧憬她就是對她敬而遠之,反應兩極.若問小蜜屬于哪一邊,她應該算敬而遠之的那一派吧.
即使心中有了學生會的清亮麗人之後,很奇怪地,小蜜也一直覺得不會有跟她面對面的一天.
「不……不是的!不是那樣!」
小蜜慌張地搖頭.
「小蜜,那個,在找學姊,找清亮麗人.」
「找舞姬大人——?」
「沒錯.現在她在哪里呢?」
她的表情沒有改變.
「那麼,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找那位大人有什麼事?」
「那,那是——」
「你答不出來嗎?」
「雖然……事到如今已經太遲了,小蜜或許已經沒有靠近學姊的資格也不一定.但是,我有好多話想告訴她,我有很多話想當面對她說!」
就在這里,將自己的心情托付在自己的話語中!
啊——果然還是不行嗎?
但是,此時小蜜看到的,是眯起細長的眼眸露出微笑,久我原紗由奈令人意外的模樣.
「這樣啊,我清楚明白你想說的話了.既然如此,就戴著這個過去吧.」
她這麼說著,然後把某個東西別到小蜜的制服袖子上.仔細一看,她發現這是選委會志工的臂章.
「這,這個——」
「有了這個,在校內就沒有禁止進入的區域.現在這個時間,雪國——不對,舞姬大人應該在白百合館的會議室.」
「這,這樣好嗎?」
「這個嘛——」
紗由奈恢複原本的面無表情,撩起頭發.
「應該是違反規則的吧.即使如此,對我而言,我認為這點程度的特權是他應得的.畢竟對他來說,這也是最後了.」
說真的,小蜜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但是,小蜜很清楚她讓給自己的臂章具有什麼價值.小蜜頻頻低頭道謝,但在她第三次低頭,然後抬起頭時,紗由奈已經杏無蹤跡.
「……………………人,人呢……?」
世界上真的存在很不可思議的人呢.
接下來,小蜜再度開始奔跑.
靠著借來的臂章的力量,朝特別的白百合館前進.
「咦,一駿河蜜——?」
「不好意思,這里只有相關人士——」
「我有急事!」
出示別在身上的臂章給聚集在入口處的選委會志工看過之後,她就直接通過.會議室在一樓,馬上就到了.
她真的有很多想說的話,想馬上見到學姊,快點見到學姊.
「——那麼,我把這個拿走羅——」
不知為何,影印室的門正好打開,她看見清亮麗人抱著足以遮蔽視線的文件走出來,小蜜想停止卻來不及!
「學姊——!」
「嗚哇!」
她不小心沖了超過五公尺左右之後,總算用腳跟緊急煞車.回頭一看,她思念的人連同原本被她抱在懷里的文件一起摔倒在走廊上.
影印用紙在黑白格紋大理石地板上掉了滿地,宛如海洋一般.
「沒,沒事吧,學姊!」
「……咦,咦,騙人……為什麼一駿河小姐會在這里?等一下,這是夢嗎?」
這不是夢.看著似乎無法相信而揉著眼睛的學姊,小蜜想這樣告訴她.即使在這種時候,學姊仍然忙于幕後工作,默默在暗中持續努力.啊啊,真是的,好喜歡你,喜歡你,超喜歡你!
「學姊,請聽我說.」
小蜜跪倒在文件之海的正中央,拉住她的手.
「小蜜——喜歡學姊.」
她清楚地說.
就算學姊感到驚訝,她也不在意.
「我喜歡的不是學姊的弟弟.我喜歡學姊,不是學姊就不行.」
她說完,『學姊』的兩眼睜得前所未有地大.但是,她的驚訝跟小蜜原本預料的方向有些出入.
畢竟,她看到了小蜜後方的其它東西,才因此感到訝異.
受到她的影響回頭一看,小蜜除了全身僵硬以外,也沒有辦法做出其它反應.
「——找到你了,小蜜.」
一張影印用紙輕輕晃動,滑過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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