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五斗米教 第六章 竹林七俠

周全見七人個個都是萬中難得一見的異相,舉止非凡,氣質過人,忍不住說:"七位前輩風骨如仙,我真是仰慕得緊,不知能不能告訴我姓名."

那個文士略一皺眉,似有不悅之色,"莫非你要日後來報恩?"

周全先是微微一愣,突然福至心靈,想起這七人避世不見人,一定不喜歡世俗的東西,他這話是在嫌自己是俗物,于是應道:"不是不是,七位前輩舉手之勞,自然不圖我報答,我也沒能力報答,天天記著,你累我也累,倒不如無所謂罷了.問你們名字,只是想認識你們而己."

周全這句話一出口,連幾個對他愛理不理的人都認真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他有些與眾不同.再看他膚色白晰,眉目清秀,文質彬彬,身上卻是古怪的"乞丐裝",加上寸許長的短發,絕對不屬于他們這時代的產物,不由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周全還不是很明白,在這個時代,大多數名士都是有著自己獨特個性,穿著古怪的服飾,以此顯示自己與別人的不同.當然,不是說穿得怪就可以成為名士,首先要有學問,有氣質,再加上怪異而得體的服裝,說一些不入流俗的令人驚訝的觀點,差不多就成為名士了.周全與生俱來就是短發,所以顯得自然,加上他的文人氣質,一點也不客套的言論,與牛夢古怪的交情,不能不令七人開始好奇.

那個松風偉岸,聲音蒼老的中年人說:"我叫嵇松."

容貌秀美如女子的人說:"我是阮秋."

背著大葫蘆的矮小半老頭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睛:"我姓劉,名字醉得忘記了,呃....."

雙目明亮的帥哥說:"我是王介."

淳樸和藹,提著大鐵錘的書生說:"向軼."

象李白一樣有神韻的白臉長須文士說:"你叫我阮軒就行."

一臉病容的老頭子咳了兩聲:"輪到我了?老夫名叫山晚."

周全都點頭示意,這幾個人的姓倒是比較少見,姓嵇,姓山,姓劉的醉得不知自己叫什麼,他腦中突然崩出一個名字來,脫口而出:"你們是竹林七賢?"

竹林七賢是指三國末期魏國的七個非常著名的文人,名字分別是嵇康,阮籍,山濤,向秀,劉伶,王戎,阮咸,他們"棄經典而尚老莊,蔑禮法而崇放達",常集于山陽竹林之下,肆意酣暢,故世稱竹林七賢.這七人不但個個文采出眾,玄學精湛,著書立說名噪一時,而且才藝非凡,風流無兩,都是當代的偶象級人物.你可以不認識嵇康,但不能沒有聽說過千古絕唱的琴曲《廣陵散》;你如果不知道劉伶的名字,就算你能喝五斤烈酒,能醉上十天,也不能算是酒鬼;如果學過彈琵琶,你一定知道中國琵琶(直頸琵琶)的另一個名字是叫阮咸.

七賢中的其他人能與嵇康,劉伶,阮咸齊名,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每個人的故事都可以說上三天三夜.這樣的人,不但在當代是偶象,便是幾千年後還是永遠的偶象.周全雖然對魏晉的曆史不熟悉,但一些名人逸士,如竹林七賢還是知道的,特別是嵇康和劉伶,那是曾讓他神往不知多久的名字,這時見他們正好七個人,姓正好又對得上,自然而然脫口而出竹林七賢四個字.

七人微有驚異,嵇松問:"你口音不是中原人,也不是江南的,你不是漢人?"

"我是漢人!"

"是漢人怎不知先賢已過世近百年了?"


周全忙說:"我是從很偏遠的地方來的,這個,這個年代有些弄不清楚."

阮軒哦了一聲才說,"我們乃是竹林七賢的後人,因仰慕先賢之名,神往之至,故聚齊七人,嘯傲山林,不問世事,以彈琴飲酒為樂,或有相識者,稱我們為竹林七俠.只是我等生性淡漠,不問世事,卻當不上一個俠字."

原來是竹林七賢的後代,周全更是肅然起敬,但他們不喜歡世間之禮法,脾氣也有些古怪,他也摸不透,不敢隨便說恭維的話.

七人看起來象是淡漠的人,也不再追問周全,各自開始收拾東西,嵇松背了一張有布套的琴,阮秋背著一個圓頭的琵琶,王介手上帶著一把綠竹片削成的劍,原來那只小竹劍是他射出的,想不到他看起來年輕而斯文,內功卻極為深厚.

周全看著貌似女子的阮秋,忍不住笑了起來,阮秋不由詫異道:"莫非我有什麼不妥?"

"沒有沒有,你是阮咸的後人嗎?"

阮秋說:"是"

周全強忍住笑,"我聽說阮咸與別人一起喝酒的時侯,總是用大盆搶著喝,豬來喝酒了,他不但不趕走,還與豬一起喝,不知有沒有這回事?"

阮秋臉上微微一紅,"確實有過一次,想不到你連這個都知道,但你卻不知他已過世數十年了,怪哉!"

周全是想到,阮咸不知與阮秋長得象不象,如此氣質如玉的人,要是與豬一起喝酒,那場面真是叫絕了,所以忍不住笑起來.

說話間,七人已收好簡單的行裝向林中走去,並不問周全何去何從,也沒有與他道別.這時牛夢還躺在地上沒有動靜,周全不由急了:"前輩......你們不能丟下我啊."

阮軒說:"莫非要我們在這里陪你?"

"不是不是,我不認得路,你們能帶我們走嗎?"

除了劉醉還在醉,其他人都搖頭,他們自由自在慣了,不想帶著兩個累贅.

周全再說:"救人要救徹底,你們把我丟在這兒,要是五斗米教的人來了,或者是有猛獸來了,我們兩個都死了,你們不是白救了嗎?"

向軼問:"你要去哪兒?"

去哪兒?周全也不知要去哪兒,反正不能獨自留在荒山野嶺中,跟著他們總沒錯."我沒地方去,讓我跟著你們吧.等我朋友的傷好了就離開,萬一我朋友有什麼情況,也好隨時請山晚前輩救治."

嵇松說:"早叫你們不要多事了."


阮秋說:"難得見到了兩個有情義的人,看著被人殺了難免心中不安,不能不幫."

王介說:"你就跟著我們走吧,我們會走慢一點."

可是牛夢比周全還強壯得多,重傷在身,周全又不敢輕易亂動他,不知該如何下手,急得團團轉.

王介歎了一口氣走回來,向軼也跟了過來,找了兩根長棒,再扯此藤條纏在上面,做成一個擔架的樣子,輕輕把牛夢面朝下放在上面,然後抬著往前走.兩人慣在林中生活,又身有武功,抬得是又平又穩.

周全跟在旁邊,心里感激之極,這七人看似冷漠,其實不是絕情的人,否則就不會現身相救了,他們比五斗米教那些又跪又拜的人強多了.並且有他們在身邊,暫時不會有任何危險了.

走了一程,周全忍不住問,"牛夢為什麼還沒醒來."

山晚說:"他受傷過重,讓他在熟睡中可更好吸收藥效和愈合傷口,三天後自然會醒來.我已經盡力了,能痊愈幾分就看他的造化了."

竹林七俠似乎沒有什麼目的地,隨意亂走,哪兒風景好就往哪兒走,隨時都會停下來,搖頭晃腦吟上幾句詩,喝上幾口酒,有時就一些簡單的問題爭得津津有味.

從天剛亮走到午後,他們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有時山路崎嶇難走,他們又走得很快,周全根本就跟不上.他拚命逃了一整夜未休息,沒吃任何東西,再走上這大半天,雖然是空著手,已經覺得眼冒金星,雙腳邁不動.但人家好意救了自己和牛夢,還幫忙抬著牛夢走,實在不好意思再影響他們的行動,只好咬緊牙關硬撐著.走到後來,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腳還屬不屬于自己了,只是機械地向前邁,時不時還跌一交.

還是阮秋比較細心,發覺他臉色蒼白直冒冷汗,于是招呼眾人在一小條溪邊停了下來,山晚,阮軒兩人去找吃的.

周全癱軟在地上,幾乎暈死過去,休息了好久,聽得有人叫吃飯,這才勉力坐起來.本來以為可以吃些烤山雞,烤野兔之類,誰知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堆洗乾淨的草根樹皮,七俠已經開始拿起樹根"吃飯"了.

周全不知該怎麼下手,但肚子又實在餓得厲害,只能隨便拿起一根細細長長,象一根木棒的,還長著細毛的樹根,閉著眼往嘴里啃,想不到入口還算鮮嫩,還有些甜味,于是開始大嚼起來.

"這是什麼東西,真好吃!"

山晚說:"你吃的是山藥,這是黨參,這是伏苓,還有那是黃精,你可要認清楚了,跟著我們是要輪流找吃的,不能總是我們侍侯著你."

周全連連稱是,啃完山藥,又拿起小蘿蔔一樣的黨參往嘴里塞,不料卻苦得他直皺眉頭,不過沒辦法,誰叫肚子餓呢,管它苦的甜的還是酸的,先填飽了肚子再說,他一個人比七人吃的還多.

還好吃完後,七俠覺得這個地方水清山秀,頗有詩意,並沒有立即要走,周全松了一口氣,立即眼一閉完全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