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彌勒邪教 第三章 鶴鳴大治

五斗米教在西蜀的大治鶴鳴治,曆史極為悠久,據說是從祖師張道陵開壇一直傳到現在,香火從未斷過,可謂是根深蒂固.五斗米教曾經旺極一時的漢中各治,後來也凋零了,許多人才合並到了這兒,所以鶴鳴治的資曆和實力比全國其它地方所有教眾合起來還要高,他們一向以五斗米教正統自居,瞧不起江東的"旁支".

江東不論是以杜子恭為精神領袖的豪門五斗米教,還是寒門五斗米教各治,都是不認可西蜀五斗米教的地位的.西蜀前幾年才納入東晉的版圖內,他們是不是純種的漢人都不清楚了,怎能以漢人的正統教派自稱?西邊的說東邊的是"旁支",東邊的說西邊的是"雜支",都以正統自居,相互之間自然不是很和睦.這不僅是各勢力之間不服,而是地域和觀念上的仇視了.

杜子恭雖然領袖江東,卻不被西蜀的五斗米教認可,這可能是他沒有成為教主的原因之一.

只要把這個最有資曆的鶴鳴治拿下,西邊的小勢力就好說話了,但是周全出身于南方的閩南治,連一個稍有點名氣的師父都沒有,簡直就是出身微寒,鶴鳴治的元老們會瞧得上他這個天降神人嗎?朝廷的詔書對他們來說也遠不如在興平治,北平治這些接近皇權的地方來得有效,想要叫他們認這個教主實在有點難!

龐易和左尋仙的意思是他們也去,再多帶一點人,最好叫洪濤,莊淡然,雨森龍,朱金陽等各帶一隊人馬過來,浩浩蕩蕩開向鶴鳴山,這樣才有教主的威風和面子,說出來的話才有份量.

這個建議雖然不錯,但要等這幾路人馬集齊,再趕到四川鶴鳴山,最快也要一個月,謝雨卓如何能等這麼久?周全決定還是獨自前去,但此去少不得要與人較量高下,教主之爭也不能用彈簧弩來射人,有必要去禹皇秘府的心海靈台,看一下有沒有適合單挑的強力符術.

倉梧立即為他選出可以使用,並且單體攻擊威力最大的符法:太極弧光神雷.這道符法可以從指尖發出一道弧光閃電,能破開大多數護體真氣和護盾法術,直接洞穿敵人,容易把敵人一擊斃命.並且這道符法的威力會隨著修為的提高明顯提升,是單打獨斗的最佳選擇.

周全也不敢在里面多呆,把這道符法練熟便退了出來,稍作准備,安頓好謝雨卓和造船場的事就飛往四川去了.

鶴鳴山位于成都西部,在青城山與峨嵋山之間,離兩坐名山已經極近,山勢雄偉,林木繁茂,雙澗環抱形如展翅欲飛的立鶴.據說山上有天生石鶴,石鶴一鳴就有仙人出,廣成子在此飛升時,石鶴曾鳴過;張道陵在此得道時,石鶴也曾鳴過.

傳說不可盡信,不過山上多白鶴倒是真的,周全沿著石階往上走時,已經多次看到有白鶴從頭上飛過.路上偶有上山或下山的道人,都穿戴整齊,舉止有禮,看樣子鶴鳴治的人確實還是比較正統的,至少比以前閩南治那些人強多了.

周全有意探看一下虛實,所以並沒有穿道裝,遠遠落在山腳下往上走,別人都當他是游客,或是來求符治病的人了.

到了半山之上,走過一片亂石林時,周全偶然一瞥,發覺石縫處有一只腳掌,穿著一只破布靴,兩個腳指頭都露在外面了.這只腳的主人整個身體都躲在僅能擠進去的小洞中.他覺得奇怪,細耳一聽,里面呼吸聲悠長均勻,敢情是在睡覺.

周全差點笑了出來,這人還真是有意思,什麼地方不好睡,偏要跑到這麼狹小的,連轉身都難的石縫里睡,這能睡得舒服麼?他惡作劇之心大起,伸手抓住那人的腳便把他往外拉.

"唉呦,輕點輕點,疼死我了,誰這麼缺德把我老人家往外拉......"

這人穿著破舊的道袍,胸前有許多油漬和汙垢,頭露出來後,頭發胡子亂糟糟糾成一團,肮髒的面目有些滑稽,甚至有些鄙俗和猥瑣.周全以為睡在這麼奇怪的地方的一定是奇人,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小老頭,身上半點功力和修為都沒有,不由有些失望,放開了那只髒腳.

小老頭撣著灰塵,罵罵咧咧道:"你這個後生咋不長好心眼,我老人家睡得好好的,硬是把我弄醒了,做個啥子喲?你師父就沒教你要守規矩,要尊老受幼麼?"

周全拱手說:"老道長,真是對不起了,我只是一時好奇拉出來看看,要不我再把你塞進去?"


"好奇心是會害死人的,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呦......"小老頭哼哼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光在劍柄上描了一下,"格老子的,你以為塞進去就能睡得著啊?我老人家不喝十斤酒就睡不著覺,好不容易才睡著了卻被你吵醒,你先賠十斤酒錢來."

周全也不想與他這樣的人計較,往懷里一摸,不料身上沒有帶銅錢,只有兩小塊金子,這年頭金子耐用,一小塊金子可以把整個酒店的酒都買下來了.可是也不能叫這小老頭找錢吧,只好給了他一塊.

有幾個道士走過兩人身邊,看到小老頭都露出厭惡的表情,其中一個喝道:"葛符,好大你的膽子,你又在這兒糾纏游客騙錢了!"

"嘿嘿,是這位小後生心甘情願給的,怎能說我騙了."

另一個道人一把奪過金子,遞給了周全,說:"客官不要上這小老頭的當,他謊稱是煉丹大師葛洪的弟弟葛符,趕也趕不走,罵也罵不開,天天在這半山上騙人財物,其實都是泥土和成的丸子,千萬不要上他的當了."

周全一愣,想不到這人居然冒充葛洪的弟弟,還真是巧了.他又把金子遞給了葛符,"我不是買他的仙丹,他也沒有騙我,這金子是我自願給他買酒喝的,豈有收回之理?"

葛符大喜,馬上把金子收了起來,那三個道人卻傻了眼,象看傻瓜一樣看了周全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全笑道:"你真是葛洪的弟弟?"

"當然是真的!"

"可是我前幾天還和他在一起,怎麼沒聽他說有個弟弟."

"這個,這個,嘿嘿,我自小與家兄失散,就算是見面也不一定認識."

明明就是假話,但打人不打臉,周全也不揭穿他,轉身便走.走了幾步聽到後面葛符嘀咕著說:"小黑說天要塌下來了,山要碰到一起了,我老人家還是趕緊買了酒喝,找個牢固點的山洞睡覺,免得被壓死了......"

周全肚里暗笑,真是個有意思的老頭,別看瘋瘋顛顛,卻是一點煩惱和牽掛都沒有,比營營碌碌的世人要逍遙多了.自己現在是泥足深陷,麻煩越來越多,瑣事越來越多......咦,好象有點不對!可是哪里不對呢?

周全說前幾天與葛洪在一起時他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他慌稱是葛洪的弟弟不可能不知道葛洪的名頭不可能對這件事不吃驚還有什麼"天要塌下來了,山要碰到一起了"似乎另有深意,藏著某種玄機.

周全立即回身向來路跑去,幾十米的距離眨眼就到,但葛符已不知去向.他跳到一棵大樹上查看,不料卻驚起遠處樹頂的一只黑鶴,一聲清亮長鳴,聲震山谷,振翅便向云天沖去.

這只黑鶴大得出奇,足有普通白鶴三倍大小,全身羽毛油黑光亮,映著陽光發出紫綠的光暈,拍扇幾次便穿入云中消失不見.據說鶴千年變蒼色,二千年則變黑色,稱為玄鶴,難道這只是生存了數千年的仙鶴?


周全在周圍兜了一圈,卻沒找到葛符的影子,不由疑神疑鬼,看來真是遇到游戲風塵的高人了,可惜自己沒看出來錯過了.葛符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是指江東五斗米教與西蜀五斗米教這兩座山頭要碰到一處了嗎?那麼天塌下來又是指什麼,會不會在暗示他什麼事情?他想了一會不得要領,便繼續往山上走去.

鶴鳴治的駐地在山頂的上清宮.上清宮占地數十畝,氣勢恢宏,香火鼎盛,無論是飛拱的屋簷,精雕細琢的梁柱,還是磨光的石階,熏黑的巨鼎,都顯示出悠久的曆史和濃重的道門文化積澱.

根據左尋仙搜集到的情報,上清宮觀主岳九真德高望重,修為深不可測,同時也是五斗米教鶴鳴治的大祭酒.下有六個得力的"小祭酒",都有獨當一方的實力,上清宮內有常駐徒眾三四百人,而分布在周邊各大城市傳道的教眾則有數萬,信徒無法計數.

周全在宮前閑看時,已引起了上清宮道人的注意.他雖然盡量收斂了自己的內息和外放之氣,使自己看起來與普通人一樣,但已成金丹大道的人,神氣自然與別人不同,落在行家眼里一下就看出來了.更何況他是武道雙修,兩者都沒有練到返璞歸真的地步,所以舉手投足,氣質神采都非同一般.

當他走進大殿時,一個中年道人帶著四個小道童迎了過來.這中年道人臉帶微笑,一團和氣,雙眼暗藏精光,上下看了周全一眼,揖首道:"貧道成華子有禮了,不知貴客是要上香,求符還是游覽?"

周全見他已經注意到自己了,也不再隱瞞,"我想見你們觀主,勞煩你通報一下."

"家師已久不見客,敢問貴客高姓大名,此來何事?"

"免貴姓周,草字元歸,山陰人,久聞岳**師名聲,特來拜訪一下."

成華子眼中精光大現,一臉戒備之色;四個小道童咦了一聲,驚異地望著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與自己差不多輕齡的人,會是那個名揚天下的周元歸.

"不知道友求見家師,是公事還是私事?"

周全微一皺眉:"你師父年長德高,我個人是極為敬重的,若是以年歲和輩份來論,我確實要尊他為前輩.但我今日既是對岳法師個人的拜訪,也有些本教的事務要談,公私兼顧,我身為五斗神教教主,他是西蜀一地的頭領,這個'求’字就用得不當了."

成華子道:"我鶴鳴治與江東支系向無來往,我們也不知本教現今有教主,你還是請回吧."

周全暗怒,一個小祭酒就敢這樣無禮,若是大祭酒出來還了得?他冷笑道:"你可以代表你師父或者鶴鳴治說話麼?"

成華子僵了一下,"這......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道友移步後殿."他說著作了個請的手勢,並對身邊的小道士使了個眼色,一個小道士先飛跑著進去通報了.

成華子並不直接帶周全去後殿,而是帶著他走出大殿去,繞來繞走,邊走邊介紹些風景典故之類,明顯是在拖延時間讓其它人可以從容布置.約有三五分鍾才進通過一個大門,進了高高圍牆的後院內,厚重的大門在身後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