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1931 The Grand Punk Railroad 特急篇 特急篇 永生不死的男人

餐車中響起一片和諧的嘈雜聲.

切斯追著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在桌子間穿行.

那是和他在列車頭等客房內同住一個房間的少女.少女天真無邪地對他說"我們一起去列車探險吧!",切斯對此根本不感興趣,但是為了扮演好一個"討人喜歡的少年",和少女一起玩,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他考慮這樣的事情已經考慮了二百多年了,這種場合,他能很自然地扮演好"孩子"這個角色.

他追著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女,跑到了餐車內.

——如此說來,我記得從歐洲坐船去大陸的時候,也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當時我還是個孩子.當我說"我們一起在船中探險吧",當時和我一起玩的是誰呢,怎麼也想不起來了.算了,那已經不重要了.只要我能把所有的人都"吃掉"的話,到時肯定會知道答案的.

沒用的事情考慮太多了,切斯的注意力有些不集中,他的肩膀重重地撞向了坐在吧台前的男子的背部.

"唔嗯嘎嘎!"

男子好像正在大口地吃著什麼東西,食物卡到了嗓子眼里,弄得他手忙腳亂.仔細一看,原來是他乘車之前撞到的那個臉上有刺青的男子.真不巧,偏偏又和同一個人相撞了,真是不走運.切斯並沒有覺得不好意思,但還是他馬上道了歉.

"啊啊!大哥哥,又撞了你……對不起!"

男子雖然眼睛里都充滿了淚花,但還是勉強對切斯擠出了個笑容.

"啊,不,沒事沒事,我一點也沒事.你也沒事吧?"

切斯點了點頭,露出了和剛才一樣的笑臉.雖然這個男子臉部有刺青,但是好像是個不錯的人呢.這樣的男子,虛有其表,他可能一無所獲而終其一生吧.切斯雖然這樣想著,可是他的表情上卻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

之後,少女的母親也來了,他們之間開始相互寒暄.

這時,在眼罩上又戴了一副眼鏡的女人看著切斯說道:

"那個小男孩,是一個人嗎?"

"嗯,這孩子——哎呀,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這麼說來也是那樣.

切斯決定對他們報上自己的假名.如果是預定車票的話,必須使用真名,但是向普通人介紹自己的名字的時候,用假名也沒什麼問題,還是極力向他人隱瞞自己的真實名字比較好.做出如此的決定後,切斯決定說出托馬斯這樣的假名,這是今年剛去世的"發明王"的姓氏.這樣的話,自己在紐約期間,就不會忘記這樣的姓氏了.

但是.

"我的名字是切斯沃夫.邁爾——"

說出這麼拗口的名字,切斯一瞬間驚呆了.在短短的一段時間內,他感到自己有點頭暈目眩.

——這是怎麼回事!我剛才確實是想開口說"托馬斯"的!剛才,好像是被身體拒絕了…….

他記得曾經有過同樣的情況,是在"那個家伙"還活著的時候.他在城鎮市場被問及名字,突然想用假名字的時候,自己的嘴又不小心地說出了真名.那時候,他知道是因為"那個家伙"站在不遠的地方.

這是惡魔所給予的制約.作為獲得永生不死的微小代價.

"不死者之間,不能使用假名字!"

這種制約,實際上給他傳達了一個重要的事實.

——就在身邊,肯定有"不死者"的存在——

切斯的話被堵在了嗓子眼,現在慌張也是毫無益處的.要是"不死者"還沒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的話,就更不能這麼笨拙地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他重新恢複鎮靜,適當地繼續補充道.除了假名字之外,其他的假話都可以說,他開始編造這次旅行的目的.

"——就叫我切斯吧.我要去紐約見我家人."

緊接著,貴婦人和她的女兒也開始和他寒暄.但是,切斯只聽到了她們的名字,他的意識完全集中到了餐車內的其他人的身上.

考慮到聲音所能傳到的范圍,恐怕不死者就在餐車內.但是,這里卻沒有他熟悉的面孔.他也看不出喬裝打扮的人來,眼前的槍手和戴著眼罩的女子只不過是化裝了一下,並不是喬裝打扮.

——到底這些人中誰是"不死者"呢?莫非是在從這里看不到的廚房里嗎?還是——

他想極力否定這種想法.

——莫非在乘船人之外,還有別的"不死者"——

這對他來說,是很可怕的想法.如果"不死者"除了船上的人以外還有其他人,就無法掌握他們究竟有多少人了.

某一天,一個不認識的男子笑著走過來,突然將右手伸向自己的頭部.僅這麼一下,切斯的人生就全被吸走了.

切斯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其實馬上死了也沒關系,自己已經活夠了.問題是他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他和"那個家伙"之間的"扭曲的事情",那對他來說,是一種無法容忍的屈辱,也是相當恐怖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切斯才選擇了現在的生存方式.把別人都看成是自己的餌食,把他們全都吃掉……最後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一個"不死者",他必須要這麼做.

當對方是自己不認識的"不死者"的時候,他必須要知道對方成為"不死者"的理由以及還有多少個不死者.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找出對方,將他"吃掉".

因此,特定對手是絕對條件.是悄悄的讓他們一個一個受傷呢,還是一個一個的把右手放在他們的頭上呢?但是,如果那樣做的話,對方應該會很容易地明白過來吧.

——無論如何,必須在這個地方將不死者解決掉.不管使用什麼樣的手段.

切斯雖然內心在考慮著這些陰險的事情,可他的臉上依然扮演著孩子般天真無邪的樣子.這時,眼前那個槍手朝自己大聲喊道:

"對了,要是做了什麼壞事的話,就會被'鐵路追蹤者’吃掉的!"

"吃的干乾淨淨的!"

這是一對穿著很怪異的男女乘客.一個一身槍手的打扮,一個穿著大紅色的連衣裙.我記得他們一個叫艾紮克,一個叫米莉亞.

艾紮克的聲音將切斯拉回到了現實.為了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他決定暫且聽聽他說的話.

"——我曾經被我老爹嚇唬過!"

"真可怕呢!"

"咦?'鐵路追蹤者’是,是什麼人?"

刺青男子戰戰兢兢地問道.低頭一看,他的兩腿都開始發抖了.

"什麼,傑古吉你不知道嗎?'鐵路追蹤者’指的就是……,,

"……不過,要是在列車中說這些話的話……'鐵路追蹤者’——就可能出現在列車上!""呀————!"——"鐵路追蹤者"啊.真是無聊的話題.本來,我的身體就和"惡魔"差不多的.這樣想起來,也許這樣的怪物還真的存在呢.

切斯繼續注意著周圍,認真地傾聽著艾紮克的談話.

——做了壞事就要被吃掉嗎?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話,恐怕會先把我吃掉吧.以世間的基准來看的話,我毫無疑問該歸到'惡人"一類中,而且我現在還正打算將大量的炸藥賣給黑手黨.如果這些炸藥被用在戰斗中的話,那麼無疑受害者會牽連到無辜的一般人.

受害,這是一個很抽象的詞彙.如果上面說到的炸藥被用在街斗中的話,那麼肯定會出現死人.確實,很多人.切斯明明知道這些,但還是在做這樣的交易.

罪惡還不止這些.切斯一直利用自己孩子般的面孔,欺騙了許多人,也陷害了很多人.有時是為了更舒適地生活,有時只是出于對某人的厭惡.

——那又怎麼樣.有誰知道呢?

對于切斯來說,比起其他人的生死和自己的善惡來說.如何能夠把"不死者"吃掉,才是最重要的.為了這個目的,即使犧牲掉一些普通人也沒關系.比起自己的可恨的"記憶"被別人吸收掉,即使孤獨一生也勝過于此.

這樣想著,切斯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苦笑.

逃票乘車的蕾切爾,令人吃驚地,堂堂正正地潛進了車內.

她坐在餐車的餐桌旁,毫無躊躇之色的點餐.

她並不是沒帶錢,對列車上的廚師也沒什麼恨意.因此,吃飯付錢這件事是不存在任何問題的.而且,列車上的餐飲業也是獨立于鐵路經營的,那就更不存在問題了.

但是,她也不是完全無防備地進入餐車的.她是算計好了乘務員檢票結束之後才坐了下來,這樣,暫時就不用擔心檢票了.而且餐車是從頭等車廂到三等車廂的乘客共用的,人們穿的衣服也都各式各樣,所以她穿著類似于工作服的衣服也就不顯得那麼顯眼和不自然了.

再者說來,她還堅守著坐在窗邊這條規則.說是規則,也只不過是她為了克制自己而定的,其實並沒有這樣的強行規定.可是,如果真的被抓住的話,可就不是只是說教就能了結的事了.

——即使如此,她還是看見了一個讓人討厭的男子.

就在她的視線前端,有一個留著一撮小胡子,正吃著高級料理的男子.雖然他的身材魁梧,卻顯得有些胖,那是一個看起來很臃腫且很丑的男人.從剛才起,他就下流地笑著,連唾沫都噴出來了,還一直高傲地誇著自己.

"啊哈哈,我就是這樣堂堂正正地坐上其他公司運營的高級列車的.這全是靠我的本事做到的!哈哈哈哈!"

並不是他的話令她不快,而是因為她認出了這個男子.

自己根本忘不掉他.這個男人,就是父親所工作的鐵路公司

的干部,他陷害了父親,而自己卻在公司里逍遙自在.看到他那

神態,好像他還沒有從重要職位上滑落下來.他的那種姿態在蕾

切爾的心里落下了陰影.

真想上前痛扁他一頓,可是她知道那樣做是沒有意義的.而且,她又是逃票乘車,引起騷動的話,對她是沒有好處的.

她握緊了拳頭,緊接著,她的耳朵里又傳來了他那下流的聲首.

"我能夠過上這樣富裕的生活,也是我為公司和人們誠實工作的補償吧!哈哈哈哈!"

——什麼"哈哈哈哈".我要詛咒.我要詛咒他掉進海里,讓海蛆爬滿他的全身,把他的骨頭都吃乾淨.即使他葬身魚腹,也不能消除我的憤恨之情,最好能讓他消失得無影無蹤.

蕾切爾一邊壓抑著她的憤怒,一邊詛咒他.之後,她就決定小再有那個小胡子豬了.

剛把吧台送來的燒得半熟的菜送進嘴里,一個青年就一邊哭看一邊從她身邊跑了過去.

他的臉上刻有劍狀的刺青.那樣子乍一看就像是出沒在加勒比周圍的海盜一樣.但是表情有些淒慘,皺著一張臉,雙眸里充滿了大量的淚水.

那個男子跑過去的時候,蕾切爾聽到他小聲嘟嚷著.

"乘務員,乘務員,快點……"

——他不會是要把乘務員帶來吧?

蕾切爾稍稍感到不安,但是她決定還是繼續吃飯,看看情況再說.

不一會,刺青青年跑出去的門被打開了,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男子出現了.他從領帶到鞋都是統一樣式的白色,就像是出席婚禮的鄉下人一樣.他和臉上有刺青的青年形成了鮮明對比,這個男子威風凜凜地在餐桌之間大踏步地走著.

蕾切爾有一瞬間和那個男子的眼睛對上了.她馬上轉移了視線,覺察到了危險的存在.這是和乘車前遇到的樂團的兩個人寸感到的"危險信號"是不同的,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她對那名男子提高了最大限度的警戒心,同時,開始繼續注意周圍的情況.

有一種不祥的預兆.很不祥的預感.這和逃票乘車的感覺不同.作為情報屋的跑腿,她積攢了很多有關黑社會的經驗,那些經驗好像正在向她傳遞著"什麼信息".考慮到很可能會出現什麼意外,她開始輕輕地打開車窗.

然後,"時機"馬上便到來了.

餐車中有三撥人大喊了起來.

各個聲音都很宏亮,車廂內所有人都聽到了他們的聲音.

從前門進來的黑服樂團裝束的男人們叫道:

"所有人都趴到地上!"

他們的手里都握著機關槍.

站在餐廳中間,穿著白色衣服的男子喊道:

"所有人都舉起手來!"

他的右手握著一把閃著黃銅色澤的手槍.

從後門進來的穿著破破爛爛衣服的男子喊道:

"喂喂!所有人都不許動!"

男子的手里只握著一把水果刀.

蕾切爾旁邊的男子冷汗直流,他嘟噥著:

"怎……怎麼辦啊……?"

這些男子互相看著對方,臉上都露出了"這是怎麼回事?"的表情.

最先采取行動的是穿著破爛衣服,手拿水果刀的男子.

"嘿——咻——"

他小聲嘟噥著,一步並作兩步地向後退去.

"打擾了!"

他把門輕輕地關上,然後啪嗒啪嗒地跑了.

只有一把水果刀是無法和他們抗衡的,結果,三者互相牽制的僵局瓦解了.而這,也是慘劇開始的信號.

穿白色衣服的男子馬上拔出了槍,連續放了三槍.乘客們全都縮成一團,抱著頭發出了陣陣驚叫聲.白服男子射出的子彈中,有一發打中了黑服人.被打中了肩部的黑服人身體轉動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好像要與此相呼應似的,黑服人也開始用機關槍瘋狂掃射.黑服人的槍法很准,白服男子的胸部一瞬間的功夫就被染成了紅色.

乘客們還在繼續哀號,這時,蕾切爾一邊打開窗戶,一邊慢慢地站了起來.

白服男子向後倒了下去,手中的槍沖著天花板放了好幾槍.這和瞄准瞄不准沒有關系,只是受到了強烈沖擊,手指和手腕不聽使喚而已.

瞬間,再次傳來了機關槍的轟鳴聲.

這次是白服男子的腹部受到了槍擊,他的身體都彎成了"<"的形狀.不久,男子的眼中失去了生機,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就在那時,蕾切爾的身體也已經滑到了列車的外面.她靈活地抓住側壁的裝飾,身體慢慢向下滑落,一下子鑽進了車輪與車輪之間的空檔.

乘客和黑衣人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丁槍戰中,看到蕾切爾消失的,只有坐在旁邊的男子一人.

之後,厲害得要命,穿著白色衣服的伙伴出現了,一會的工夫就把局勢扭轉了.

乘客們都摸不清狀況,一片混亂之中只有一個人很冷靜地把握住了狀況.

——現在的一伙……也許還能為我用呢.

切斯趴在吧台前面,考慮著利用白服男子的事情.

"那麼,切斯,梅麗就拜托你照顧了!"

"嗯!"

切斯對貝利亞姆夫人重重地點了點頭,拉著少女的手,向餐車外走去.他打開門,謹慎地看了看周圍,向前走去.很幸運,過道中沒有發現白服人的身影.

他拉著梅麗的手,靜靜地朝後部車廂走去.這種狀況對切斯來說真是太好了.

襲擊過後,貝利亞姆夫人對切斯說"切斯,我想讓你帶著梅麗躲起來".他想走出餐車去白服人那里,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一個人出去肯定會遭到周圍人阻止的.

這時,貝利亞姆夫人因為擔心女兒,而給了他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他又怎麼可能不利用這一點呢.只是梅麗的存在自然也妨礙了他的行動.當然,他也可以直接去白服人那里,把她交出去,或者直接在此處把她殺死.但是,切斯無淪如何也下不了手.並不是因為她可憐,她是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欺騙她,背叛她的行為,不正是"那個家伙"對自己所作的行為嗎?

他對殺小孩可沒有什麼罪惡感.必要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拿小孩的膽用于自己的研究.只是,"背叛"這樣的行為是例外的.一想到自己做的事情和"那個家伙"一樣齷齪,切斯的心里就會生出一種對自己的強烈厭惡感.

欺騙大人的話,他不覺得有什麼罪惡感.可是話說回來,他也不是覺得小孩就多麼神聖.小孩所具備的殘酷,丑惡,他在這二百年間,也都見識過了,甚至都已讓他感到厭煩.即使如此,他還是做不出陷害小孩的事情,也許是把過去的自己和他們聯系在一起了吧.

少女緊握著他的手跟著他.她的眼里雖然充滿了怯懦,對切斯卻沒有絲毫懷疑.如果她的眼睛里透露出一點對切斯的懷疑的

話,切斯就能夠把她就地解決了吧.

——究竟要羈絆他到什麼時候呢?這樣可惡的"記憶"!

切斯雖然內心憤憤不平,可是他的手卻緊緊地抓著梅麗.

穿過第一節二等車廂來到下一節車廂的時候,他看向廁所旁

堆放打掃工具的小屋.小心地打開門,發現那里整齊地擺放著拖

把,桶之類的打掃工具.把拖把堆放到一起的話,那里剛好可以

藏進一個小孩.

"喂,梅麗,你進到這里面去.你一個人的活,完全可以躲到里面."

"可,可是……切斯,你呢?"

梅麗擔心地看著切斯.

"我去看看那里的情況,你就躲在這里,一定不要動.沒關系的,我馬上就會回來."

聽了切斯的話,梅麗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點了點頭.

實際上,他是打算和白服人交涉完之後再回來的.和白服人交涉的話,她就會有生命危險.結果,就等于是自己背叛了她,切斯無論如何都想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

——見鬼!我究竟是在猶豫什麼呢.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只不過是我的餌食而已.只不過是一些家畜,我難道不是這樣認為的嗎?一定要鎮定,這只不過是自己流露的慈悲之心.殺一只小羊,把它的肉吃掉,是不會有什麼罪惡感的.這兩者是一樣的.

切斯的腦子里,根本不認為"和白服人交涉是一種背叛行為".雖然切斯答應了要保護她,可是其他人卻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

——對了,為了記住我是一個特殊的存在,為了封住那可惡的記憶,更是為了延長我的生命——必須把這輛列車當成最大的犧牲品.

切斯盡量擠出一絲笑容,然後靜靜地關上了少女等待的門.

切斯勉勉強強地露出笑臉.但是他臉上有些麻痹的肌肉,已經無法回複到剛才的表情了.雖然他已經習慣了露出小孩般的笑臉

"喂,該交接班了!"

貨物室中一個黑服人對剩下的兩個人說道.

"喂,你可別擅離職守!"

"有什麼關系呢,那個繩子也不會那麼容易被切斷的.而且,我們的工作又沒有看守人質這一項!"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叫來人了呢!"

本來,他們的工作是管理"雷姆蕾絲"的武器的.三個人都很悠閑自得,可是,事態突然變得麻煩起來.

一聽到有人從過道跑過去的聲音,他們便馬上帶上槍准備向外面走去.可是,沒等他們打開門,門卻自己開了.

他們還准備拿槍嚇唬那里的小阿飛,這時,穿白衣服的男女卻走了進來.真是沒辦法,當把他們全部抓住後,又有一個小阿飛闖了進來.他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反正先把他們全部抓起來,用繩子捆住,扔進旁邊的貨物室里再說吧.

"這是在命令范圍內的.指示說如果發現目擊者,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們抓起來,明白了就馬上回現場!"

"可是,不是要換班嗎?"

"真沒辦法,總之先去看看那些家伙的情況吧!"

說完後,一個黑服人帶著另一個人走向了過道.而剩下的一個人則沖著他們的背影喊道:

"啊啊,他們的情況,你們通過無線電告訴古斯先生吧!"

但是,那兩個人並沒有回答他.

"喂,你們也給我回一聲啊……"

他來到門口,探出頭喊道,可是那里的狀況卻讓他覺得很奇怪.與貨物室相鄰的車廂里本應有兩個人的,可過道里現在卻只有一個人站在那里.

"咦?喂,喬治去哪兒了?"

戴眼鏡的黑服人詢問不見的同伴的去處,可是卻沒等到任何回答.

"喂,怎麼回事!"

過道里的人渾身發抖.然後,他終于擠出了一個聲音回答道:

"消……消失了……"

"啊?"

男子背對著窗戶,哆哆嗦嗦地說道.

"消失了.就這樣.我回過頭去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喂!後面!"

戴眼鏡的黑服人大叫道.

貨物室的過道旁簡單地並列著幾扇車窗,其中一個被完全地打開了,正是他的同伴背後的車窗.那扇車窗里,映出了一個紅色人影,這並不是室內什麼東西的反射,因為車窗已經被最大限度地打開了.

那個紅色的"什麼東西",確實正站在列車的外側.然後,紅色影子的手向同伴的後背伸去.

"哎……?"

站在車窗邊的男子連回過頭發出呼喊的時間都沒有.他的身.體一下子就飛到了空中,然後就像是拔了拴的洗澡水一樣,被吸進外面的黑暗中去了.

"啊?"

戴眼鏡的黑服人著慌了.

——兩個同伴出來的時間絕對不到三十秒.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兩個人就消失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而且,其中一個人還是在自己眼前消失的.可是為什麼,我眼看著事情的發生還是理解不了?我的腦子有這麼笨嗎?

呆呆地杵在那里,紅色再次從他的眼前閃過.

那是在黑暗中浮現的刺眼的紅色,既恐怖又美麗.

紅色影子慢慢消失在車壁外側,車窗外只有黑暗靜悄悄地流淌.

戴眼鏡的黑服人,這時才開始驚叫起來.

克雷亞很討厭自己的名字.

雖然沒有改名的打算,可是他對于自己明明是個男的卻取了個女孩的名字,還是心存抵觸的.

他的名字繼承于祖父.確實,在19世紀前半葉,"克雷亞"也是男子的姓名.可是,現在不管到哪兒,他們都會說那是女人的姓名.

雖然討厭這個名字,但是他並不恨父母.不管怎樣,已經死了的人,再怎麼恨他們也沒有用.要是他們還活著的話,他肯定會抱怨他們的,可惜自他懂事起,他們就去世了.

之後,克雷亞被鄰居岡多魯一家撫養成人.

岡多魯的父親是一個很小規模的黑手黨的老大.在紐約的組織中,他們的存在就相當于是下層組織養的狗.

岡多魯的父親去世之後,雜技團收養了克雷亞.克雷亞認為頭能碰到屁股和單手倒立都是很普通的事情,但這些普通的事情對他來說都不那麼容易做到.于是雜技團的人說他天生肌肉,骨骼就不好.不過對于當時的克雷亞來說,這些都不算什麼.

讓他感到不快的是,後來他通過鍛煉逐步練成的技能,卻被周圍人說那是他自己"有才能".這是對他努力的侮辱,可是最終他還是接受了.——一定是只掌握這種程度的技藝,並不能讓他們接受這是自己"努力"取得的成果.那麼,就來學一些超過自己"才能"的技藝吧.

結果,他的"努力"還是誰也沒有認可.克雷亞比誰都刻苦,這是事實.只不過,他的能力在常人看來,都不認為是"努力"獲得的.

克雷亞本來打算在雜技團工作掙錢寄給家里的兄弟們,可是世間的事都沒想象的那麼簡單.不過話說回來,他也並不是沒有掙到錢.等他掙到一筆錢的時候,克雷亞的三兄弟已經大大擴充了地盤.雖然在其他組織看來,還很弱小,可是他們的收入卻遠遠超過了克雷亞.

雜技團解散後,他在世界各地流亡.經過一些迂回轉折,克雷亞最終走上了職業殺手這一道路.剛開始他並不是自由殺手,可是,他的工作進展卻一直很順利.最後,他辭去雜技團的工作,選擇乘務員這一職業隱身,是有理由的.比起雜技團來,這是一份可以頻繁出入大城市的職業.作為自由殺手,沒有比這個更方便的了.

他有一套殘忍的殺人方法.這他自己也知道.他有一種嗜好,就是不把對方的身體破壞到一定程度,決不罷手.可能是覺得若是破壞程度輕的話,對方的心髒就還會跳動吧.這並不意味著他膽小.在他的基本思想理念里,他認為"既然接受了殺人委托,就應該把對方完全殺死,這是作為殺手的職責."

本來這是一種很不好的嗜好,可是他反而因此而變得有名起來.現場中留有大量血跡的殺人方法,經常使對方組織感到非常恐懼.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克雷亞被冠上了"葡萄酒"這個綽號(他工作的時候用的是假名字).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外號就傳遍了各個城市.被傳為是"出現在全美各個城市,神出鬼沒的怪物","葡萄酒"這樣的綽號,便在黑社會中悄悄地傳播開來.

——因為他是橫貫大陸鐵路的乘務員,所以理所當然地會出沒在各個城市.還有人稱他是專抓和自己一樣瘦瘦的人的"怪物".那樣的話,身材是我兩倍魁梧的岡多魯次子豈不是要被稱為邪神了.

想到明天就要和"家人"見面了,克雷亞的心情很自然的乎和起來.

雖然自己已經很有名氣了,可是岡多魯兄弟並沒有把克雷亞拉到組織中去,而且也沒有疏遠他,讓他辭去殺手這一職業.

作為人類來講,這是有問題的行為,可是克雷亞卻很高興,要是岡多魯需要的話,他會格外廉價地為他們做事.其實,即使免費也沒關系,但是他們卻不答應.而且,為了盡自己的一份義氣,現在他正在為他們做事.據說現在岡多魯家族,正和紐約的大集團"魯諾拉塔家族"抗爭.

恐怕暫時不能再做乘務員的工作了.明天到達紐約後,他就打算申請暫時休職一段時間.

之後的問題,就是這列列車能不能平安到達紐約這件事了.

千萬不能讓列車停下來.

如果自己遲到了,岡多魯家族就有可能被吞掉,所以一定要避免這件事情發生.

不管白服人和黑服人哪方控制了列車,這列列車平安到達的可能性都會減小.即使到達紐約的話,恐怕也要和警察僵持一段時間.如果和警察開槍互射的話,一部分乘客就有可能死亡.

決不能把列車交到那些人手中.決不能讓他們殺死乘客,或者劫持乘客當人質.

考慮到這里,克雷亞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由擔心岡多魯轉到純粹地擔心起乘客來了.

——我這是怎麼了.

他反躬自問了一下自己的內心.

——我還真是喜歡乘務員這一職業呢.

月光下,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一只手緊緊地抓住貨物車廂的側面,腋下夾著斷了脖子的黑服人的身體.

蕾切爾還在列車的下面前行.在金屬零件的縫隙間,像猴子一樣爬行.在常人看來,她正以異常的速度向列車的後方前進.

她的目標是貨物室.這趟列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樂團的人確實是拿著機關槍闖入了餐車.

如此說來,在貨物室看守的人又怎麼樣了呢?如果他們是樂團的人的保護傘的話,那麼貨物室的人和樂團的人就是同伙吧?蕾切爾想要早點摸清列車的情況,于是便迅速采取了行動.其實好好待著不是很好嘛,可她偏偏要踏人危險境地.

這也許就是情報屋工作者的職業病吧.事實上,她也只不過是個"跑腿的",這麼做也是出于好奇心.

蕾切爾到達貨物室的下面後,在車輪之間伸展開自己的身體,窺視列車側面的門.好像門並沒打開,但她還是想從側面確認一下.就在這時,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貨物室側面的門竟然開著.

一般情況下,這扇門應該只有在停車搬運貨物時才會被打開的.現在門開著,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情了……

就在這時,蕾切爾的思緒突然停止了.她注意到在開著的門的側面有一個紅色人影在移動.

黑暗中,一開始她只注意到門開著,卻沒注意到那里還有一個人影.因此,注意到門旁邊的"存在"後,她立刻就明白狀況了.

門不是"開著的",而是現在進行時態繼續開著,門正在被那個紅衣人影打開.

紅衣人影好像還沒有注意到她.她緊緊地抓住列車側面的突起,有些吃驚地待在那里一動不動.

不一會,門被打開了,紅衣人影像什麼事都沒有似的,走進了貨物室.

蕾切爾一瞬間被嚇得呆住了.腳步聲混雜著男子的慘叫聲,一下子把她的意識拉回到了現實中.

"不要……不要過來……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在異常的膽怯叫聲之後,貨物室里傳來了轟鳴聲,但是很快就結束了.見此,蕾切爾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決定將上半身重新隱藏到車廂下面.

但是,她的行動晚了那麼一步.

就在蕾切爾的身旁,紅衣人影突然下來了.與其說是下來了,倒不如混是從側門掉了下來.

隨後,更讓人苦惱的事情發生了.

兩人的眼睛對上了.

紅衣怪物,和——

克雷亞感到有些苦惱.

看守貨物室的黑衣人中,有兩個人都被他殺掉了.

但是,把第二個人拽出去的時候,卻被第三個人看到了.果然,第三個人通過通信器開始和同伙聯絡.克雷亞知道這個貨物室的鎖壞了,所以決定悄悄進入里面,解決這個人.

當那個人想大聲叫喊的時候已經遲了.克雷亞向上托起他的手腕,手里握著的機關槍的扳機被扣響了.槍口沖上,當然一發也不可能打中克雷亞.他只輕輕捏了一下,黑服人就被嚇了一跳,機關槍也掉到了地上.

之後,像往常的做法一樣,克雷亞把他拖到外面,再把他的身體壓向地面殺死就行了.他倒剪著這個人的雙臂,像下樓梯一樣,從門口向外飛了下來.之後,他的雙腳掛在了金屬零件上,停了下來.要是一般人的話,雙腳承受不住可能就會斷了而掉下來,或者是絞進車輪,直接送命.

但是,正因為是自己,所以不會有事.他的神情充滿了自信.實際上,要是成功了當然最好,可是——

這寸,他露出了少見的苦惱表情.

——誰啊,這家伙.

在自己的旁邊,車廂下面的金屬零件之間,有一個女人探出了頭.他沒見過這個女人.難道是白服人或者黑服人的同伙?他感到一絲疑惑,突然,被他倒剪雙臂的人感覺變重了,一會工夫,又變輕了.仔細一看,原來是黑服人的雙腿沒了.剛才手忙腳亂之間,他的雙腿卷進了車輪里.

實際上,克雷亞應該用力去拽他的,但他卻依然反剪著他.結果,黑服人的下半身被絞成了肉泥.男子還來不及叫喊,便失去了意識.或許是因為疼痛難忍,已經受驚嚇而死了.不管怎樣,他失血過多,絕對免不了一死的.

——真沒辦法.

克雷亞雙腿和背部一起用力,將後背使勁向上仰去.利用這一力量,將黑服人的上半身使勁甩進了屋子里.也許是用力過猛,黑服人的上半身先是撞到了天花板,然後又重重摔到了地上.

克雷亞並沒有在意這些,他的視線再次回到了那個女人的身上.只見她身穿配管工模樣的衣服,怎麼看也不像白服人與黑服人的同伙.一開始檢查乘客名單的時候,沒有見過這個女人.那麼,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情.

作為乘務員的習性,使克雷亞最終下定決心盤問她.

他眼中的殺氣一瞬間消失不見,恢複到了事件發生之前的乘務員身份.

可是,蕾切爾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那一點變化.

——什麼?怎麼回事啊?這是什麼啊?

蕾切爾的腦中一片混亂.紅衣人影采用一反常人的做法將黑服人的雙腿絞成了肉泥.而且,還是一種將人的雙腿卷入車輪的殘酷方法.黑服人的腿卷入車輪的一瞬間,車輪發生了大幅度的震動.面對這樣的沖擊,紅衣怪物卻絲毫沒有動,只是把自己的雙腳使勁地纏在了配管上.

緊接著他又采取了非常人的做法,將尸體扔回了房間,之後紅衣怪物開始端洋起蕾切爾.

蕾切爾一動也不動,靜靜地盯著紅衣人.雖然乍一看她很鎮靜似的,可事實上心里卻非常害怕.她盯著紅衣人的雙眼,總覺得他不是人類.僅僅盯著他看了數秒,她就不由得想吐了.就像是盯著一個很深的洞穴,結果自己會被吸進去而死掉了似的.之後,怪物眼里的殺氣逐漸淡了下去.但她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眼前的怪物,慢慢地張開了嘴——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說出了蕾切爾最害怕聽到的話.

"請讓我看看你的車票."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蕾切爾接下來的動作就像蝸牛的觸角似的,迅速縮進了車廂下,快速穿梭于車廂之下.她的手腳如同某種生物一樣,交替往來,爬向了列車的前方.

——什麼!?乘務員?剛才的怪物是乘務員?不可能!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情呢!但也真有些不可思議呢.為什麼?為什麼他會說出乘務員的話來?他肯定會殺死我的.如果他知道我沒買票,抓住我的話,肯定會殺了我的!她曾經潛入黑手黨的隱蔽處獲得過情報,那時她的身體完全被沒有經驗的"恐懼感"所支配.此時,那種經驗也正支配著她現在的手腳移動,想要快點擺脫怪物.

在那一瞬間,她都想從列車上跳下去了.

克雷亞的眼中,又恢複了生機,身為乘務員,他感到非常生氣.

——那人還真是逃票乘車呢.應該怎麼處置她呢?是直接把她扔下去,還是讓她跪在車站,脖子上掛個牌子寫上"我是逃票乘車"呢?

在那一瞬間本來想去追她的,可是身為殺手的理性阻止了他.

——對了,現在的我不是乘務員,只不過是個怪物.

重新認識到這一點後,克雷亞的臉上再次露出了殺手的凶相.

他毫不費力地回到貨物室,邊走邊觀察著室內的情況.這時,他注意到在一個大箱子上放了一些機械設備,好像是無線電似的,比現在常見的要小一圈.看來,敵人並不是毫無計劃的魯莽集團.

但是,對克雷亞來說,這並不算什麼.不管他們是什麼樣的敵人,不管他們有多少人,不管他們設計了什麼樣的圈套,他都有把他們全部消滅掉的自信,而且他也很想和他們拼拼實力.

他拿起了貨物室里放著的好像是黑服人的幾根繩子,在緊急的時候也許會派上用場.克雷亞將長繩子纏在了腰上,又細又短的繩子則揣進了懷里.然後,克雷亞開始准備面對下一撥敵人的進攻.

這個采用瘋狂暴力的男人,要守護列車的和平.

作為白眼集團的核心人物,拉特和璐雅與傑古吉一伙快速打了個照面後,就帶著一個同伙向乘務室走去.更准確地說,踏進乘務室的只有拉特一人.

"這是真的嗎?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太奇怪了.為什麼這里都成了血海?不覺得奇怪嗎?是不是太殘忍了?怎麼會有這樣的殺人手段呢?"

璐雅和另一個白服人根本沒打算進入乘務室.因為,那里的地板變成了血海,上面躺著一具沒有臉和少了一只胳膊的尸體,靠里的牆壁處倒著一個中年乘務員,頭部偏向了一邊,好像是被槍打死的.

"這個沒有瞼的家伙是丁吧?真是騙人者反被人騙啊.究竟是誰把丁殺掉的呢?為他報仇也要找到殺他的人啊.啊啊啊啊啊啊,丁死得太慘了!我們一定要給他報仇!"

門外站著的白服人的臉色變得煞白,拉特則顯得非常激動.

究竟是什麼樣的怪物將丁殺死的呢?他一邊想象著一邊高興得快要蹦起來了.每踏出一步,地面上的血也被激得飛濺起來,將拉特的白服染成了紅色.

拉特最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之後就突然閉住了嘴,從乘務室走了出來.

與璐雅擦身而過的時候,他嚴肅地說道:

"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列車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糟糕事’,但是很危險.這樣殘忍的殺人方法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來的.可能是留著胡子的變態殺人狂,要不就是像我這樣的殺人魔鬼.無論哪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怪物."

他突然站定,看著璐雅.

"我一會要去殺黑服人了.你快到什麼地方躲起來吧."

拉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這種笑容和以往不同,好像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璐雅無言地點了點頭,之後拉特又扭著頭說道:

"你可是要由我來殺死的!"

聽了這句話,璐雅面紅耳赤地點了點頭.

——真是不正常呢,和以前一樣.

白服同伴看著他們倆,心中嘟嚷著.

——那樣的對白,就像是西部劇中,對手救助主人公時的約定似的.但他卻從沒聽說未婚夫對未婚妻說這樣的話.

他知道.拉特的話是真的,不知道哪天他就會把璐雅殺掉.而且,璐雅也在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真是淒慘.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切斯看著倒在貨物室里的沒有腿的尸體,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怎麼想也覺得這不像是黑服家伙們搞的鬼,因為死在這兒的是個黑服人.接著,切斯的腦海中浮現出了白服人的形象,"會不會是來過餐車的那個狂妄自大的家伙呢?".其他的他也想過,比如"不死者",可是"不死者"只是不死而已,在體力方面和常人沒有什麼區別.和小說中描寫的吸血鬼比起來,缺點是比較少,可要是比賽的話,失敗地肯定是不死者."不死者"也就是擁有"永生不死"這一優勢而已.

——其他還有誰會殺了這個人呢——

切斯正思考的時候,想起了先前聽過的一個詞.

——"鐵路追蹤者"!

"不可能吧?"

切斯不由得將其否定的意念脫口而出.也許這也是為了打消自己心里的不安吧.

——再能想到的就是被我的炸藥炸的吧.

這樣想著,他想起了這次自己偷運的貨物,全都裝在了後面的車廂里,是要賣給魯諾拉塔家族的炸藥.一半是砂狀炸藥,裝在特殊的箱子里;另一半被加工成了陶器制手榴彈和膠質狀物體,就像是根據興趣制作的民間藝術品似的.在日本,陶器炸彈實際上也被使用過.

魯諾拉塔家族現在正處于抗爭時期,所以急需馬上就能用的炸藥.這種炸藥不僅威力猛,使用起來也方便.

切斯作為研究的副產品制作的新型炸藥,比現有炸藥的威力大得多,在沖擊力方面,也有很高的穩定性.不過,它終歸是研究的副產品.當他想將其便宜拋售的時候,魯諾拉塔家族就找上門來了.

要是被那種炸藥炸飛的話,失去一兩條腿,甚至整個身體被炸飛,都是有可能的.可是,尸體除了下半身沒了以外,並沒有其他外傷,這一點又否定了他的推斷.

難道說,殺死這個黑服人的是那些白服家伙?

總之,要是親眼所見自然一切就清楚了.切斯對尸體的事已經不感興趣了,他開始向乘務室走去.途中碰見了一個白服男人,因為那個男人不像是頭目,于是他便躲進了附近的房間(也可能是廁所),避讓開了.還是和核心人物直接談判比較好些.

——那個男人也不會靜靜地只待在一個地方.往乘務室走走,沒准能有什麼發現呢.

切斯抱著半信半疑的信念,朝乘務室走去.

之後,正如他所願,在第二節貨物車廂中,他終于見到了拉特.

"咦?"

拉特他們正從列車前部往回走的時候,在第二節貨物車廂中遇到了一個小孩.那是在餐車中見過的少年.

"什麼事啊,小家伙,找我有什麼事嗎?"

拉特表現得很冷淡,內心已經開始對少年抱持了殺意.

——這個小孩怎麼回事!他剛才不是在餐廳嗎?難道他看到是我殺的黑服人了嗎?只不過是個小孩,怎麼會流露出那樣的神情,好像很鎮定似的.難道他在想自己是小孩,所以我就不敢殺他了嗎?別開玩笑了,我一樣會殺了他.

拉特的內心燃燒著熊熊殺意.少年卻笑丫笑說道:

"大哥哥,你真強壯!嚇了我一跳呢!"

拉特的殺意頓時減小了.

"噢,是嗎?你是這麼想的嗎?"

"嗯!大哥哥要是登上拳擊場的話,一定會獲得冠軍的!"

殺意又減小了不少.

"啊,你小子還挺會說話的.對了,你有什麼事啊?"

"實際上,我有事要拜托大哥哥你們."

"有求于我們?"

殺意瞬間高漲.

"在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們進屋談吧!"

少年說著,進入了貨物室,並向他們招手.

殺意繼續高漲.

"喂喂喂喂,你真是個招人煩的小鬼.你知道我們是干什麼的嗎?"

"你不要那麼凶嘛,大哥哥!"

在大大小小的箱子中,切斯找了一個高低正好的箱子,坐了下來.

"真討厭!我今年25歲,算你會說話,沒叫我叔叔,才活到了現在,你可別忘了.你要說的請求,是讓我高興呢,還是讓我生氣呢,將決定你的命值多少錢,小家伙!"

拉特雖然嘴角在笑,可他的眼里卻充滿了殺意.

但是,少年一點也沒有退縮,他看著拉特的臉,天真無邪地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那個那個,你能把餐車里的人——全部殺死嗎?"

拉特的殺意上下劇烈地跳個不停.

少年沒有放過他動搖的表情,繼續說個不停,只是語氣和態度完全改變了.

"當然,我會給你報酬的.到時,你能得到自己的快樂,我也能買到自身的安全.不過,請你不要過問我所說的'自身安全’的意思."

聽完少年的話,拉特皺起了眉頭,其他兩個人也瞪圓了眼睛.

剛才的話真的是出自一個孩子之口嗎?

這其中,只有拉特馬上看穿了他的本質,開口問道:

"你……不是小孩吧?"

"你早點明白最好了!"

切斯露出了社交性的笑臉,點了點頭,繼續進行交涉.

"你把乘客全部殺掉的話,我付給你二十萬美金的報酬."

這次的炸藥交易,切斯能從魯諾拉塔那里得到五十萬美金的報酬.如此看來,切斯還是付得起他們的報酬的,而且要是能夠找到"不死者"的話,支付這些錢也是很便宜的.讓他們把乘客全都殺死,然後自己再慢慢地把開始再生的家伙吃掉就好了.

當時的地下釀酒工廠的小職員每周的工資是二百美金左右,這樣算起來,切斯給的報酬是相當高的.而且,這樣的報酬相當于阿爾·卡彭的地下釀酒廠一天的銷售額.

"不行."

拉特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他馬上適應了表面看起來是個小孩,實際上卻是個大人這樣的異常情況,開始絞盡腦汁地進行金錢上的談判.

"雖然就一節餐車,可你知道要殺死多少人嗎?殺人對我們來說是很簡單的,反正我們也打算殺死一半的人.可是,你這一點錢就想把我們打發掉嗎?何況我們對金錢還是很有期待的,現在外面的伙伴正在要挾鐵路公司一千萬美金,不過,也沒准他們會要求十億美金呢."

"這麼缺乏考慮的計劃,能成功嗎?"

"成不成功並不是問題,主要是魄力.不過話說回來,你也沒有付錢的保證啊!"

拉特的話,使切斯看起來幼小的面孔露出了一絲苦笑.

"確實如此.不過在我看來,你只是個殺人狂,只具有順應社會需要的普通能力.有趣的是,你居然還有部下.不過,你好象是個沒什麼計劃的人.恐怕一直以來,你都是不看行情,一直高估自己吧?"

"你不要在這對別人的生活方式說三道四的!"

拉特的話開始失去氣勢,與之相反,切斯的話卻氣勢倍增.

"要是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我正在和紐約的魯諾拉塔家族做生意.事成之後,我可以在魯諾拉塔家族面前為你們美言幾句,你們之後會受到他們的優待的."

聽到這里,拉特身後的白服人提出了自己的異議.

"魯諾拉塔可是紐約的一個大集團,他們會那麼簡單地窩藏連續殺人犯嗎?"

"其實很簡單.只要不窩藏不就行了?"

"啊?"

"我在這輛列車內裝了大量的炸藥,是用來和魯諾拉塔作交易

的.你們把餐車內的人殺掉之後,可以使用一部分炸藥.沒有關

系的,我為不寸之需,多准備了一些炸藥."

"這是什麼意思?"

"用炸藥讓列車停止前行,之後我們就從車上下來,逃跑.啊啊,不過我也希望你們能幫我把剩下的炸藥運走.總之,爆炸的原因也很簡單,占據列車的謎一樣的黑服集團,炸毀了列車.報紙肯定會這麼報道的."

切斯嘿嘿笑了幾下,繼續說道.他的眼里充滿了瘋狂.不知是切斯沒注意到,還是徹底否定了,他的眼中浮現出了被他吃掉的"那個家伙"的神色.

那是"那個家伙"虐待切斯時的扭曲變態的神色.

"可是……"

"沒關系的,這列列車上的'樂團’運送了大量的行李,列車員都看見了,而實際上那些箱子里裝的好像都是武器.見過你們的人全都死了,乘車名單上的你們已經在爆炸中粉身碎骨了……你們看這個怎麼樣?"

說完這些後,他的兩只手輕輕地交叉在了一起.

"要是還不放心的話,就留下一個人假扮'僥幸存活者’,編造證言就更好了."

說到這里,切斯閉上了嘴,等待對方的反應.一陣沉默後,拉特靜靜地開口了.

"我還是不能認同."

"嗯?"

"既然你有那樣的炸藥,為什麼不親自動手呢?只要在炸藥上點火不就行了嗎?"

"那樣的話,我就不方便了.某些人的尸體對我來說是有用處的,要是被炸得粉碎的話,就不好辦了."

不死者通常是以腦部為中心再生的.要是一不留神被炸藥炸飛了,頭飛到列車外面的話,就找不到他們了.而且,要是尸體被炸得粉碎,查找再生的肉體,也是相當費神的.在這期間,沒准他們就已經恢複意識了.切斯當然想優先考慮找出"不死者"了.

最後,切斯的口氣和表情又回到了小孩子的模樣,拜托拉特道:

"啊,大哥哥……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殺意達到了頂點.

拉特的眼中突然恢複了生機,興奮地用槍口對准了切斯的額頭.

"你說我是不顧行情胡亂要價是吧?這你可錯了,小子.我可一次也沒考慮過活命這件事情."

下個一瞬間,拉特的槍開火了,少年的頭的上半部分被炸飛了.

"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去死吧,小子."

"為什麼要殺掉他呢,拉特.這個交易不是很劃算嗎?"

"嗯,確實如此.可是,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嗎?那表情好像在說'你絕對殺不了我’.他很確信我們殺不了他!他竟敢小看本大爺拉特·魯索,太生氣了,于是干脆就殺了他."

"就因為這個?"

"不知你注意到了嗎,他的頭被打飛的瞬間,他的表情依然從容不迫……這是怎麼回事呢?這個畜生……"

切斯醒來之後,拉特他們早就消失不見了.


——哎呀呀,那些家伙比我想象的還要麻煩呢.剛才我失去意識大概有多少秒呢?通常情況下,應該是二十秒左右.

切斯長生不老的身體早已適應了他的頭部被破壞的情況,再生一結束,他的意識就恢複了.

——哼,這也許是頭部經常遭到"那個家伙"破壞的緣故吧.以前他經常拿鈍器,刀子,牆壁,地板打我的頭.不過話說回夾,今天遭槍擊還是第一次呢,只疼那麼一下就結束了,也許是個不錯的方式呢.

切斯確定自己頭部的傷口完全愈合之後,就直接走出了貨物室.

就在這時——

"哇啊啊啊!傑古吉!傷口很淺,你要挺住啊!"

"這點傷沒什麼大礙的!"

過道里傳來了喊聲.是艾紮克和米莉亞這兩個奇怪的槍手的聲音.

切斯心想,要是在這被他們看見就不好了,所以他立刻躲進了山一樣高的貨物後面.

"咦?怎麼沒人."

"是個空房子呢!"

艾紮克他們開始查看貨物的後面.切斯感覺他們快走到自己這里的時候,悄悄地轉到了他們的後面.

"真奇怪呢.剛才聽人說,這里有人被打死了呢."

"好像是什麼生意沒談成,被打死了!"

——他們怎麼知道這些的?

切斯懷著這樣的疑問,趁著艾紮克他們轉到貨物後面的時候,逃出了屋子.

——沒辦法,還是去看看情況吧.沒准黑服人們現在又有了將餐車的人質殺死的機會呢.

切斯沒有注意到,在那個房間里還藏著一個人.

那個人的全身上下被染成了葡萄酒顏色.

——真沒想到,切斯那樣的小孩居然有那麼狠毒的想法.不,他應該不是小孩.

克雷亞管理著乘客名單,大部分乘客的樣子和他們的名字他都能對上.白服人和黑服人用的都是假名.

他看見白服人們走進房間,便馬上躲到貨物室的下面.這列列車的各個車廂內,為了緊急檢查之用,都有一處可以打開的地板.克雷亞打開貨物室一角的蓋子,沒想到卻聽到了艾紮克他們的對話.之後克雷亞再次回到了車廂的下面,蓋上了蓋子.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呢.還好,切斯已經死了.我就從這里去那些白服家伙們所在的二等客房吧.

當時,克雷亞一直躲在貨物後面,所以他確信切斯被打死了.

克雷亞來這里之前,已在三等客房里殺了兩個白服人.由于怕遇到麻煩,所以他將這兩個人的尸體和在同一個房間的黑服人的尸體都扔到了列車外面.

他再次回到後部車廂是有理由的.如果不在規定的時間內由乘務室發送"信號"的話,列車司機感到異常,就會將列車停住.那樣的話,白服人或者黑服人大為惱火,就有可能開始屠殺乘客.即使不發生這樣的事情,列車停下來的話,也會讓自己很頭疼了.

黑服人也有可能已經控制了駕駛室,而且他們還准備了一個乘務員作內應,大概是想讓列車正常運行吧.或許黑服人還沒意

識到那個中年乘務員已經死了.

克雷亞做出了這判斷,決定要把信號繼續發下去.

為此,克雷亞必須定時跑回乘務室.

途中他遇見了白服人和切斯,再後來就發展到了現在的狀況.

——哦,糟了糟丁,又該往駕駛室發送信號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接下來該干什麼了,于是在車廂下面改變了一下身體前行的方向.

還好,時間還很充裕.他決定一邊看看還有沒有黑服人存在,一邊向乘務室走去.

"喂,不錯吧?在車頂上走走心情不錯吧?"

"……好冷啊……"

對于拉特的問題,璐雅顫抖著小聲回答道.

拉特從灰色魔術師那里聽說了車頂上的事情,所以馬上就來到了車頂.上來之後,發現星星還真是漂亮呢,而且也不會遇到在車廂里到處走動的敵人,真是一舉兩得.

這樣想著,他把璐雅幾個人也叫了上來,可是他們幾個人對此的評價好像不怎麼高呢.

"在這麼危險的地方,你還歡蹦亂跳的."

拉特歡蹦亂跳卻一點事也沒有,可其他兩個人卻好不容易才站了起來.

"是嗎?你們沒有平衡感呢.平常要多吃點平衡性好的東西,雖然我也不太清楚是什麼."

說著這些無聊的話,拉特向前走去.

就在這時,拉特發現幾個車廂之前有幾個人影.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人,但看他們好像正在車頂上爬行.拉特像小孩發現了玩具似的,眼里發光,打算上前去探個究竟.

"喂,我去一等車廂那邊看看,你們先回房間休息吧!’’

拉特不等璐雅二人作出回答,就向前面跑去了.厲害的是,居然沒有發出一點跑步聲.

璐雅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便從離自己房間最近的連結部下去了.他們一點也不擔心拉特,因為他們的腦中根本就想象不到拉特會像黑服人一樣失敗的.

香奈站著那里.

在一等車廂的車頂上面,寒風打在她的背上.

打死一個白服人後,她決定暫時在車頂上觀察一下情況.餐車里有人看守,只有那里是通道和房間一體化的結構.這樣的話,在車頂上奇襲戰斗力比較弱的白服人的可能性很大.

香奈打算只靠她一個人就將白服人全部殺掉.

她不想借助古斯他們的力量.因為她知道,他們都是叛徒.對,和內伊塔一樣.

古斯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得到和休伊一樣的肉體.和內伊塔不同的是,他們是贊同革命的.但是對古斯他們來說,其中心並不是休伊.革命一旦成功,對于他們來說,休伊就成為累贅了.他們之所以還對休伊那麼忠誠,是因為他們想要得到休伊答應給他們的"恩惠",就是他們的身體能得到和休伊一樣的"恩惠".

如果他們得到了那樣的身體,就會把休伊流放了吧.對,古斯他們就是想要欺騙休伊,並且利用他.真是愚蠢透頂的家伙啊.

他們還不知道受騙的是他們自己.

休伊經常對香奈說一些實話.也許他知道香奈即使到死都會忠滅于他吧.

她知道.休伊.拉弗雷德的身體是"永生不死"的.

她知道.他答應將不死分給他們,所以才招到了一些革命的同伙.

她知道.實際上,休伊是不能把不死分給他們的.

她知道.實際上,休伊對革命後的世界根本沒有興趣.

她知道.他的目的是,看清不死者社會的極限.

她知道.休伊想確認不死者是否能戰勝政府.

她知道.休伊說過喜歡自己.

她知道.但是那絕不是對戀人的喜歡.

她知道.休伊是自己的父親.

她知道."不死"是不會遺傳的.

她知道.她的身體很快就會變得比父親還要老.

她知道.她一定會比休伊先死去.

如果這次古斯他們能把休伊救出來,就肯定會恐嚇並強迫他交出"不死酒"了.但是,他要是被政府囚禁的話,就更危險了,好象搜查局的上級部門也有"不死者"存在.如果是這樣的話,父親或許就有可能被那個男人"吃掉"的.

知道她的過去的只有一個人.

她的家人只有一個.

愛她的人只有一個.

她愛的人只有一個.

那個人就是休伊·拉弗雷德.

絕不允許別人把他奪走.絕不會把他交給任何人.

香奈想把休伊救出來.她知道劫持人質這樣的方法休伊是不喜歡的.不過,這沒有關系.這是為了休伊.也是為了自己的欲望所做的.

誰要是阻止她的話,不管是誰,她都不會放過的.

就算是,傳說中的怪物也一樣.

在餐車頂上爬行的有兩個人.好像不是白服人,但若敢阻擋她的話,她是不會放過他們的.不過也可能是逃出來的乘客.要是那樣的話,她還真有些猶豫要不要殺他們呢.香奈在這兩個相悖的意志中,只是想著休伊的臉龐和他說過的話.

但是,她突然感到有些不安,好像有個討厭的人正在看著她似的,或者說,好像整個身體部被寒意所包圍似的.她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

那個存在就在爬行的人的後面.

是一個衣服上沾了很多紅色斑點的白服男人.

香奈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就是在餐車中殺死了古斯的兩個部下的人.

"那個女人,真厲害呢!"

拉特站在餐車的最末端,盯著前面一節車廂正在站起來的女人.

追著爬行的人,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個厲害女人.

拉特感覺自己的直覺還不錯,追這些人沒有白追.

從煙霧的縫隙處可以看到那個女人的眼里透露著強悍.拉特對這樣的眼神並不感到厭煩,而是感到一種恐怖.這勾起了他殺死她的欲望,想馬上把她的眼神染上恐怖,絕望之色.

拉特是白服集團的頭領,但他卻是個很平凡的人.雖然他的叔叔普拉奇德是黑社會有名的人物,但是他和他的家族都是很普通的,他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從中很難找到使他的心里充滿陰暗的原因.或者可以說,他是在芝加哥一個很平凡的家庭里長大的.

他的心中有種殺人的沖動,並不是來自某種特殊的經驗.他只是突然想到的.關于人的生與死,死人和活人的差異,他就像考慮晚飯吃什麼一樣那麼輕松.

他的心在追求結果的時候,他的精神也被這一"過程"侵蝕了.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他的心靈已經成為病態,無法治愈了.不管是他妥協也好,接受也好,他的扭曲的信念都在茁壯成長.

他沒有受過精神刺激,也沒有受過痛苦折磨,況且也沒有什

麼扭曲的過去.與這些都毫無關系,他成了一個徹底的殺人狂.如

果說有什麼不平凡的地方的話,那就是他有殺人的經驗,這成了

他身體的一部分,而且其成長速度是很驚人的.

他有自己的信念,但那也只不過是對美學的認識.在列車處

于這種異常狀況下,他卻被自己的欲望沖昏了頭腦.

現在,他發現了最有趣的玩具.

寒風吹來,她的衣服飄了起來.

這時,拉特不由得喊了起來.

"喂——寒風中,你穿著裙子不冷嗎——?"

克雷亞遇到了困難.

如果能順利地將信號從乘務室發到駕駛室就好了.可是有一個奇怪的槍手在乘務室里,他不方便進去.幸好一個臉上有刺青的青年和一個高大的男人把他帶出去了,他才能夠准時地將信號發送出去,而且他還可以暫時拖延一下時間.

讓他發愁的是之後的事情.

他想鑽到車廂下邊,去二等車廂.他緊緊地抓住列車的突起部分,向窗戶里面看.沒有發現有什麼障礙,但問題是明明是白服人住的房間,里面卻有三等車廂的人,而且是兩個人.

其中一個男人,穿著灰色衣服,是一個叫弗雷德的醫生.另外一個人——臉上血跡斑斑,看不清是誰,但是可以看出他們是三等車廂的乘客,因為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一些住在貧民窟里的人才穿的衣服.這並不是以貌取人,但是今天這種穿著的人肯定都是三等車廂的乘客.

打扮得像個魔術師似的醫生——弗雷德,似乎正在給滿臉血汙的人治療.

其實這種行為並沒有什麼異常,但是他們為什麼會來到二等

車廂,而且還是白服人住的房間呢.

克雷亞的腦中充滿了疑問,

這時,房間的門打開了,一男一女兩個白服人走了進來.克

雷亞見過這兩個人,在殺死切斯的房間里,他們是白服三人組中

的兩個人.

"……啊!"

璐雅打開門,小聲叫了一聲.

"你們是什麼人!"

接著,另一個白服人大聲喊了一聲.

他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可為什麼傍晚遇到的'魔術師’’會在這里呢,並且還為拉特打傷的男子治療.

"哎呀,這是你們的房間啊!"

穿灰色衣服的魔術師鎮定地說道.

"我是接受你們的朋友拉特的好意到這來的,謝謝了."

魔術師一邊說著,一邊繼續給受傷的男子治療.

白服的兩個人互相對視著.——這是怎麼回事?拉特怎麼會答應這樣的事呢?兩個人臉上的表情似乎在這樣說.

魔術師沒有停下手上的治療,在兩個白服人面前低下了頭繼續工作.

"實在抱歉,你們能不能幫我把患者抬到床上去."

——這是怎麼回事呢?聽到他們的對話,克雷亞都不知道弗雷德究竟是敵是友了.

克雷亞在車窗外思考著,他突然注意到白服女子正在朝他這邊看.

克雷亞也看了過去,他們的眼神碰到了一起.克雷亞暗想這個女的肯定會叫喊起來的,沒想到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真是個奇怪的人呢.算了,不管了,暫且放到後邊再說吧.

克雷亞邊這樣想著,邊慢慢地從車窗邊離開了.

就在這時.

從車頂上傳來了劇烈的跑動聲,而且是接連不斷的兩個人追逐的聲音.

克雷亞沒有繼續往下移動,而是將上半身趴到車頂上看.沿著腳步聲看過去,好像是兩個人影向後部車廂跑過去了.在月光的照射下,能看清是一個白服男子在追一個穿黑色連衣裙的女子.

克雷亞將身體滑了下來,鑽進了車廂下面.那個女人與那個動作像猴子一樣的逃票乘車的女子不同,她的動作穩定而且快速.她那猶如機械般的運動姿勢就像是被染成了深紅色的巨大蜘蛛一樣.

終于到達了三等車廂附近的連結部,克雷亞開始向上攀爬.他想確認一下剛才的黑服人和白服人的位置,他們應該還在車頂上吧.

他也想確認一下通道的情況,他向門窗處張望——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在三等車廂的通道處,他看到一個人影正鬼鬼祟祟地走著.那個人的背影很低,克雷亞一看就知道他是誰了,但是他的腦子里卻充滿了疑問.

——切斯,剛才不是死了嗎?

切斯進入了三等車廂的一間屋子內,在一個沒有靠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有床的是二等客房,三等客房只能在座椅上睡覺.

從貨物室來到這里,一路上發現有一些房間里綁著三等客房的乘客.他一個門口一個門口的往里看,終于找到了一個人也沒有的房間.到現在為止,切斯一直沒有看到黑服人的身影,他們是不是在看守被綁的乘客呢?但是他還是心存疑慮,恐怕他們已經被白服人殺死了吧.

——不管怎樣,先暫且在這個屋子里看看情形再說吧.等白

服人,黑服人勝出一方來,再行動也不遲.

切斯靜靜地閉上了眼睛,打算暫且休息一下.但是也決不能

睡著,他必須保持清醒的意識,時刻注意周圍的情況.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

"!"

切斯一躍而起,全部神經都集中到了房間門口.

門的縫隙越來越大,一個怪人遮住了過道的亮光——穿著紅色的衣服,臉上血跡斑斑.

切斯對那種紅色一瞬間有些迷惑,但當他看到衣服中有一部分不是紅色時,立即明白了.那種紅色不是原來衣服的顏色,而是被大量濺出來的血染紅的.由于他的衣服殘留的一部分顏色是白色,讓切斯錯認為了他是白服人.

"你是誰?是拉特哥哥的朋友嗎?"

他發出了小孩一樣的聲音問道,可是對方卻沒有回答他.

"什麼……?喂,你是什麼人?"

切斯開始感到不安.

紅衣人絲毫不理會他的問題,進來之後把門啪嗒一聲關上丁.現在房間里只有他和奇怪的紅衣人兩個人,切斯更加不安了.

沒准這個人會是"不死者".雖然在餐車里沒有看到他,可是這種情形下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喂,回答我啊.我是托馬斯.喂,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很干脆地說出了自己的假名,也就是說這個怪人不是"不死者".切斯舒了一口氣.只要對方不是"不死者"的話,那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了.

可是,當怪人開口說話的時候,切斯的心里再次感到了不安.

"你為什麼說謊呢,切斯.不,應該是切斯沃夫.邁爾才對."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對于這個問題,紅衣怪人並沒有回答.切斯拼命在記憶中搜索,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男人.他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他的聲音,但還是想不起來他是誰.也可能只是他的聲音和誰相似吧.

切斯到最後也沒想到這個男人就是乘車前檢查乘客名單的乘務員.

——怎麼回事?這個男人是什麼人呢?他的眼睛怎麼回事?那眼神要比拉特他們恐怖多了.怎麼回事,好像不是人類似的一一那又怎麼可能呢.可是,他不會是"惡魔"吧,或者——

少年腦海中回想起在餐車聽到的故事,不由得說出了那個名字.

"鐵……'鐵路追蹤者’……?"

聽到少年的話,怪物感到不可思議,隨後又有些高興地說道:

"嗯,你知道的很清楚嘛!"

切斯的腦子里回放著艾紮克所講故事的內容.——如果做了壞事的話,就會被"鐵路追蹤者"吃掉——.

看著少年嚇得有些發毛,怪人向前邁出了一步.

"我是——'鐵路追蹤者’!"

要是在平時聽到這樣的話,肯定只會把它當成一個低級玩笑罷了,可現在克雷亞卻很自信地說了出來.不過對于一直盯著他的眼睛的切斯來說,這並不是玩笑.他的眼睛里閃現著陰險的目光,看樣子就像是要把人吃掉似的.

"我知道你不是小孩,我也知道你的目的.所以,我一定要把你殺掉!"

既然對方不是孩子,他也就沒必要手下留情了.切斯是列車的敵人,同時他也是魯諾拉塔家族的同伙.兩重意義上,他都是敵人,殺死他的理由是很充分的.

"唔,啊啊啊!"

面對眼前傳說中的怪物,切斯捋起了袖子.他的手腕上纏著皮帶,里面綁著一個用布包裹的棒狀的東西.切斯慌張地從手腕上取出棒狀物,用力撕開包裹布,露出了一把鋒利的刀.那是一把好像用于外科手術的刀,只不過這把刀比手術刀長了近兩倍.

切斯低下身子,迅速地向怪人沖去.到了怪人眼前後,他直起身,舉起長刀對准怪人的咽喉割了過去.只見銀光一閃,劃出

了一道漂亮的弧線,逼近了怪人的咽喉.

啪!

怪人在那里一動也沒有動.他的動作就像抓蚊子一樣,一下

子抓住了切斯的手腕.

切斯還沒來得及反抗,怪人的反擊就讓這一切結束了.

怪人用右手擋住了他的刀.與此同時,他的左手緊緊抓住了

切斯的脖子,撕掉了他脖子上的一塊肉.

"啊……"

切斯小聲喊了起來.怪人的左手染成了紅色,血嘀嗒嘀嗒地

滴到了地板上.怪人奪下了切斯的長刀,用力將他小小的身體踢

開了.

少年跌跌撞撞地滾到了房間後面的最深處——車窗下倒了下

去.

他的頸動脈被挖掉了一塊,在一般人看來,這是一處致命傷.

——結束了.

克雷亞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少年,想要走出房間.可是,他

的右手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使他停住了腳步.他看向自己的手,只

見手上沾的血液正在抖動,那絕對不是他的手在抖,而是血液自

身在動.

——怎麼回事?

他右手上沾的切斯的血,全都落到了地板上,乎上沒留下切

斯的一滴血.滴在地板上的血就像生物一樣動了起來,回到了趴

在地上的切斯的肉體中去了.而飛濺在房間里的血液也混合到了

一起,爬回到了切斯的傷口中去了.

"怎麼回事?"

傷口完全愈合後,切斯用孩子的口氣,高興地說道:

"就這種程度啊,剛才我還真的嚇了一跳呢,還以為你要把我整個吞掉呢!"

切斯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似地站了起來,嘻嘻地邊笑邊說道:

"嚇了你一大跳吧?我的身體是永生不死的."

眼前的怪人沒有動.切斯認為這個家伙還是很好對付的.一開始還以為他是怪物呢,可是他殺人的方法和一般人沒什麼區別.那樣的話,也就沒有必要害怕他了.

——對了,不如利用他吧.如果承諾"給予他永生不死的肉體"的話,也許他能夠將餐車內的人全部殺死呢.

切斯抿嘴笑了一下,對眼前的紅衣男子說道:

"喂,我想請你辦件事——"

"我拒絕."

——咦?

切斯的思緒一下子停住了.他還沒說出"請求"的內容就被拒絕了.

"是要我把餐車里的人全部殺掉吧?我可不接受這樣的命令."

切斯心里,第三次感到了不安.

——他怎麼連這些事情都知道.

切斯臉上從容的笑容消失了,與之相反,怪人卻愉快地笑了起來.

"永生不死啊,真有意思."

克雷亞的手一閃,發出了嗤的一聲.那是克雷亞將長刀刺進切斯前額時發出的聲音.

切斯額頭一陣劇痛,但是他卻沒有失去意識.只是感覺眼前一片模糊,腦中像遭到電擊一樣疼痛.他的手有些不聽使喚,笨拙地將刀拔了出來.疼痛停止了,感覺又開始恢複到了正常.

"雖然很是疼痛,但是這種程度的傷我是死不了的.不,我是說不管傷到什麼程度,我都不會死的."

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再扮演小孩了.切斯說話口氣完全變成了大人的樣子,開始思索對付眼前怪物的對策.

雖然他取回了武器,可是要想殺死這個怪人還是很難的.而且,怪人看到他永生不死的身體,竟然只說了句"真有意思",切斯做夢也沒有想到.

紅衣怪人幾步走近切斯,脖子咯吱咯吱響了幾下,說道:

"那麼該怎麼對付你呢?永生不死的身體,就是說活剝掉你的皮,挖掉你的眼睛,將你跳動的心髒捏碎都沒事嗎?"

克雷亞淡談地說完後,切斯同樣淡淡地回答道:

"你想試試的話就來吧,反正這些痛苦我都已經習慣了."

"嗯?"

切斯的腦海中回想起子自己曾經受過的"那個家伙"的種種虐待.怪人所說的折磨方法,他當初早就受過了.

切斯對克雷亞怒目而視,小聲卻又很有力地說道:

"你被燒紅的火筷子刺過眼睛和耳朵嗎?你被浸泡在硫酸的液體中嗎?你被活活扔進過火爐中嗎?我卻被我信任的人天天這麼折磨,我就是在這樣的痛苦中活過來的.那種心情你理解嗎?我是不會屈服于你的暴力的.我和你對于痛苦的覺悟是不同的!"

克雷亞靜靜地聽完他的話,向切斯又走近了一步,開口說道:

"那樣就結束了嗎?只不過這樣的程度就結束了嗎?"

"你說什麼……?"

"你真不行呢.那些不都是興趣范圍之內的事情嘛,真是很變態呢.對于這樣的興趣我還真是理解不了,不過——"

克雷亞又向切斯邁近了一步,用手拍打著切斯的臉龐.

"你被活著削掉過手腕上的肉嗎?然後被直接在腕骨上雕刻過嗎?你了解古代中國的刑罰嗎?你知道日本的嚴刑拷打嗎?你聽過歐洲變態貴族延長壽命的方法?"

克雷亞停止了拍打切斯的臉龐,眼中浮現出了怪物的神色,就像是要把切斯的魂魄吸走似的.

"工作方面,我可知道很多折磨你的方法呢,包括一些以殺死你為前提的方法."

切斯看著他的眼睛,嚇得喊叫了起來.然後,他拼命地揮動著手中的刀子.

嘎!

一霎那間,克雷亞用嘴叼住了長刀.在克雷亞擋住切斯的手的同時,他的細小的手指頭也被切掉了.

"哎呀……啊啊!"

切斯悲慘地大叫了一聲,右手進出了大量的鮮血.克雷亞將血肉模糊的一塊肉和刀子吐到了地上,兩手按住切斯的頭,靜靜且溫柔地說道:

"聽著,切斯瓦夫·邁爾.你確實是對各種各樣的痛苦都有心理准備.可是,你見到我,'鐵路追蹤者’在你面前的時候,眼中為什麼會不安呢?"

他緊緊地盯著切斯的眼睛.切斯的面部神經像僵住了似的,一動也不能動,連眼睛都無法閉上,眼神也無法移開.克雷亞的眼中就是充滿了這樣的力量.

——切斯的腿有些發抖.這是怎麼回事?我現在是在害怕嗎?是對眼前的怪物——無聊的故事中存在的怪物"鐵路追蹤者"充滿恐懼嗎?

"你是在對'未知’充滿了恐懼.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也許還有你沒有經曆過的痛苦,所以你比別人更加害怕未知事物,是吧?因為你對痛苦有所了解,所以你比別人更加害怕痛苦,我說的沒錯吧?"

怪物的瞳孔里映出了切斯的面孔.他的眼里充滿了膽怯,害怕,這是小孩和大人所共有的.裝成小孩子的自己,裝成大人樣的自己,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呢?切斯時常感到迷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許膽怯的面孔才是他所擁有的吧.

切斯充滿恐懼,不知不覺地開始流下眼淚.

"我給你,給你未知的痛苦."

克雷亞一邊用手為他擦拭眼淚,一邊溫柔地說道:

"你可別忘了複活啊."

蕾切爾在車廂下面,摒住了呼吸.就在這寸,她發現了一個可以躺下來的間隙,于是決定躺到里面,讓手腳放松一下.她不時地保持脖子轉動,觀察著周圍情況,卻沒有看到紅衣怪人追上來.躺在這兒雖然讓手腳得到了休息,可是她對紅衣怪人的不安還是沒有消除.不住顫抖的身體暫時松弛了下來,也慢慢地恢複了冷靜.

——好,就把這件事當成一種幻覺吧.

她當然很清楚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但還是強迫自己這麼想.總之,現在最重要的是餐車之後發生的事情.她很想回到餐車去看看情況.

咔嚓!

在震耳的列車行進的聲音中,傳來了玻璃打碎的聲音.她再次摒住呼吸,看見什麼東西纏在了自己身旁的鐵棍上了.

那是她見過的場景.

紅衣人倒剪著什麼人的肩膀,兩只腳纏在車廂下面,保持水平的姿勢.然後他的右手迅猛地向地面壓下去——

蕾切爾感到一陣惡心,可是卻又不能移開自己的雙眼.要是移開雙眼的話,紅衣怪物會不會就在這一會工夫扭頭看向這邊呢?還有一個理由使她想吐.紅衣怪人正在殺害的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年.她見過那個少年.在餐車里,這個少年和奇怪的槍手們聊過天.

少年的細小右手和兩只腿都沒有了,早已經死掉了,可為什麼還要那麼折磨他呢?

她的腦中充滿了疑問,身體有些顫抖,戴在工作服衣擺上的金屬零件和周圍的鐵器相碰觸,發出了小小的聲響.這種小小的聲音,被列車的轟鳴聲所掩蓋,連蕾切爾自己的耳朵都聽不到那小小的金屬聲響.即便如此,紅衣怪人卻很清楚地聽到了這樣的聲響.

怪物轉過身,朝這邊看過來.地面反射的陽光造成了逆光效果,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可是,怪物卻面向蕾切爾說道:

"逃票乘車的女人……"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蕾切爾用最大的嗓門叫喊了起來,迅速朝列車的前方逃去.她的背部都快擦著地面了,就這樣不安地吊著向前爬去.即便這樣,她的速度也是非常快的,簡直比樹獺還快100倍,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切斯遭到了各種"痛苦"折磨後,終于有些忍受不了,想從車窗跳下去.

他打碎了大車窗的玻璃,准備逃走.就在這時,卻被克雷亞抱住,從側面跳了下去.眼看著就要掉下去了,克雷亞的雙腳卻纏住了車輪之間的配管.

克雷亞心想,"如果從列車上將切斯的肉片扔下來的話,它們就不會追上切斯了吧?",于是他將切斯的手和腳向地面壓去.

切斯只剩下了一只左手,在這種狀態下,克雷亞敏銳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異常的聲音.尋著聲音,他扭轉上半身和脖子望去,看到了逃票乘車的女人.跟她打聲招呼後,那女人大叫了一聲,一刻沒停,以驚人的速度逃走了.

克雷亞突然停住了動作,右手抱著切斯的身體,左手從懷中掏出一條細長的繩子.那是在貨物室拿的細小繩子,可能是樂團的人捆綁行李用的.

克雷亞用繩子將切斯綁在了列車下面的車輪之間,讓他繼續在車廂下面前行.

——好危險,好危險.比起其他人來,我必須先把白服人,黑服人干掉才行.這多虧了逃票女人的提醒,為了表示對她的感謝,就不將她扭送到警察那里,放她一馬算了.

克雷亞在離去之前,對切斯說了兩句話,雖然不知道他當時是不是有意識.

"好戲還在後頭呢.——我一定折磨到你發瘋為止!"

切斯的意識還處于朦朦朧朧的時候,聽到有人在他上面說話.

"……怎麼了?"

"快過來,來看這個家伙!"

克雷亞剛走一會,就有兩個黑服人來到了三等客房.

在三等車廂的前面,五個黑服人分成了兩隊,其中三個人來到了貨物車廂.眼前是一片血海,血泊中有一具尸體沒了下半身.

"太殘忍了……"

三個人剛看到地上的同伴尸體時,感到很害怕,但馬上就恢複了鎮定.其中一個人看到旁邊的無線電沒事,立刻就和古斯取得了聯系.

"——狀況是,無線電沒事——是,是,是的,只有一具尸體.我們現在就去乘務室——哎?——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好,再見!"

負責聯絡的男子將無線電開關關掉,面向剩下的兩個人.他一邊觀察周圍的情況,一邊謹慎地向兩個人傳達"指令".

"和弦B啟動.如果和白服人交戰有空閑的話,執行這個計劃."

聽到這句話,兩個人的臉色籠罩了一層陰云.

"真的要那麼做嗎?把香奈……"

"不許說出作戰的內容!"

頭目一樣的男子更加謹慎地看向周圍.正當他確定房間沒有其他人的時候,卻從天花板上傳來了很有氣勢的聲音.

"剛才的話,能不能說得更詳細一些呢?"

說時遲那時陝,一個白服人從天花板上跳了下來,將站在頭目身旁的男子的喉嚨割斷了.白服人——拉特的右手握著車頂上香奈扔過來的匕首.

"還真不錯呢.不不不不不不不,在天花板的鐵架上吊著,還真不舒服呢!"

拉特根本沒有給他們掏槍的機會,徑直向黑服人頭目襲來.一會的工夫他就從後面拿刀對准了他的脖子.

"哈哈哈哈,你們都把槍扔掉!還有那邊,你也把槍扔掉.你要是開槍的話,肯定會打中他的!"

聽到拉特的聲音,頭目很不甘心地咬著牙,把槍扔掉了.而另一個膽小的黑服人扔掉槍之後,馬上跑出了房間.

"哎呀呀,居然逃跑了.真無情呢!"

拉特興奮地看著逃跑的黑服人的背影,自言自語道:"算了,我就不說他膽小了.看見我逃跑,這是很正常的反應.而且剛才我也是逃出來躲到了天花板上."

他一邊嘿嘿地笑了笑,一邊用刀子對准了黑服人的脖子,強行拉著他走.關上貨物室的門後,他將黑服人帶到了房間的角落里.

"不,我挺高興的!能從我身邊逃走還是第一次呢!那個女人還真厲害,值得我誇獎一下!但是我一定要把她殺掉!"

伴隨著笑聲,刀尖不停地摩挲著黑服人的脖子,他膽戰心驚地等著白服人下面的話.

拉特話音剛落,刀尖便開始向黑服人的喉嚨插去.

"你們的武器雖然很先進,可你們作戰真是生手呢.開始我還以為你們是軍人,以為我遇到了'訓練有素的軍人’,嚇了一大跳呢.可是如此看來,我還是錯了,只不過那個女人要除外,嘿嘿!"

拉特干笑了幾聲後,將刀尖又向下壓了一毫米.

"香奈就是那個女人的名字吧?和白服人交戰,是指和我們交戰吧?告訴我……為什麼你們要殺死同伙香奈呢?"

刀尖正一點一點地插進黑服人的喉嚨.

一等車廂的下面,蕾切爾一個人正在顫抖.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那怪物究竟是什麼人?難道那怪物是這趟列車的乘務員?

那怪物外形是人,可內心絕對不是!最初我還以為他只殺黑服人呢,沒想到他竟然連小孩子也不放過.那個紅衣怪物根本就沒有人性.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想到同樣的事情還是會渾身發抖.餐車發生槍戰的時候,她都沒有慌亂,可是現在恐懼卻支配著她的身心.

作為情報屋的跑腿,她經曆過很多危險,也有好幾次差點被殺死,但好像都沒有現在這麼恐懼過.黑手黨的真槍實彈,那都是可以理解的危險,是真實存在的.她都是在對這些危險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備後才開始行動的.當然,她也經曆過一些超出了她想象的危險,但那些危險都是自己能夠擺脫的.

只是,紅衣怪物與以上不同,這種危險的存在根本就"無法理解".應該怎麼對付他呢?應該做好怎樣的心理准備呢?這些都是無法想象的.

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是逃票乘車,絕對不能被他捉住".即使不是逃票乘車,也不想被他捉住.

從這里再往前走就是駕駛室了,藏在鍋爐下面是很危險的.蕾切爾不知該去什麼地方,干脆就平躺在連結部旁邊的金屬零件處了.說是平躺,但在狹小的車廂下面,身體是不可能很舒服地平躺著的.

在月光的照射下,黑暗中也能夠看到鐵軌下面鋪著的石子.現在,只有這樣的光亮在對抗著黑暗.當然,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就這樣待著,根本無法解決事情.蕾切爾決定先去一等車廂看看情況.比起紅衣怪物來說,對付持槍的黑服人就容易多了.

她認為與其在這里干等著,不如自己到處轉轉再想辦法逃脫.她可不想卷入這樣的麻煩事中,只要自己能逃脫,其他都好辦.

她在車廂之間謹慎地探出頭,看向一等車廂的側面.和其他車廂一樣,她緊緊地抓住了一等車廂側面的裝飾,像攀登岩石一樣,身體貼向了車壁.這種動作要不是熟練的人的話,恐怕早就從列車上摔下去,一命嗚呼了.

蕾切爾小時候就在停止的列車上進行過各種假想情況的模擬鍛煉.攀登這種到處都是裝飾的豪華列車要比攀登側面完全平滑的列車容易多了.萬一出現了什麼情況,爬到駕駛室的上面就不會被發現了.因為濃烈的煙霧會把自己遮住,而且不會有人專門過來查看.

雖然這麼想了,可是煙霧會不會使自己窒息,還有煙囪周圍溫度有多高,目前都不清楚,還是等到了車頂再說吧.蕾切爾悄悄地靠近車窗,想先看看里面的情況——

只偷偷地往里看了一眼,蕾切爾就後悔了.

——要是不看就好了.

她看到了雙手雙腳都被捆著的一位母親和她幼小的女兒,旁邊還站著一個手持機關槍的黑服人.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管這些事!管的話我肯定會死的!要是為了獲取情報的話,冒點危險也還值得,可是為了這種沒錢賺的事情把自己的命搭上就太不值了!

她拼命地說服自己,朝車頂爬去.

此時,她的腦海里浮現出了父親的身影.被公司拋棄,吃盡苦頭死去的父親.為了自身利益,被公司開除的父親!

——等等!這個和那個是兩碼事!自己現在也性命不保,就為了這麼個微不足道的道理,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那才是對自己的人生的否定呢!

她拼命為自己開脫,可是已經晚了,父親的形象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里.

——逃票乘車的我到底在干什麼啊!這麼做不是補償啊!我是逃票乘車,這樣做沒什麼好處的!所以一定要停下來,停下來,我的身體——

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來到了車窗上面,她的雙腳正在往下——

——不行不行!一定要停下來!一定要停下來!停止——

然後,她先用雙手抓住車窗,接著,她的腳尖咣咣地踢著車窗.

——還是這麼做了.

車窗打開了,黑服人探出了頭.

看到下面的情況,她做好了心理准備.

——既然開始了,就干到最後吧.

她兩手松開側壁,靠重力跳丁下去.她明顯感覺到兩腳踩到了柔軟的東西,身體突然不動了.與此同時,她反手抓住窗框,將體重全部壓到了男子的身上.男子的身體失去平衡,向後仰躺過去.蕾切爾迅速向前移動,就像在黑服人的腹部行走一樣,下到了車內,而黑服人卻摔到外面去了.看著摔下去的男子——蕾切爾心想,我可不想殺人,你可千萬別死啊.此時,蕾切爾已經進入了房間.

克雷亞來到餐車外,向里窺視.

餐車里有兩人看守,手里都拿著機關槍.

"沒辦法!"

克雷亞小聲嘟囔了一句,眯上了一只眼睛,又鑽回了車廂下面,把手伸向車廂中間帶有黃色標記的箱子.那里有幾個小小的操縱杆,他准備拉動其中的一個.

"在這些東西上花錢,倒不如在乘務室和駕駛室里裝上無線電系統呢.而且,把發電機的切換開關裝在車廂下面……怎麼都覺得這種設計有問題."

這是"飛翔·禁酒屋"號的特點,其要點就是由各個車廂的車輪給電燈獨立發電.在以前是由駕駛室鍋爐安全閥後面的汽輪機供給所有客車的照明,後來汽輪機的電不再提供給客車,而是專供駕駛室前面的大燈用電了.

這列列車通過車軸發電,各車廂的電線都是獨立的.因此,這種各個獨立的系統比正常情況下的發電量要大,可以保證車內像白晝一樣明亮.而配電盤之一就在車廂下面,克雷亞現在正把手伸向配電盤的切換開關.

"躲在列車的下面,可以很容易的把電停了.就像這樣."

克雷亞關閉開關後,馬上來到了車廂外面.

"接下來,可以去給他們搗一下亂."

克雷亞小聲嘀咕了一句,開始在行進的列車外側攀援.

突然,停電的餐車里響起了一陣叫喊聲.與此同時,克雷亞也把餐車後部的車窗打開了.

"什麼人!"

一個黑服人持槍走了過來.克雷亞伸出胳膊,等著他把槍伸出來.不一會,黑服人果然就把槍口伸出了窗外,他好像還沒有適應當前的狀況,真是一個愚蠢的家伙.

一切正如克雷亞所想,他立即抓住槍口,將他拉到了身旁.

"唔……"

拉倒黑服人後,克雷亞間不容發地抓住他的手腕,使勁向下拽去.黑服人由于失去了平衡,被慣性拋出了列車.也不知他是不是死了,克雷亞沒有時間將他殺死再拋下去.之後,他抓住側面裝飾上的突起,弓著身子繼續向前攀行.每當身體快要離開車壁的時候,他就伸出左手,抓住窗框,使身體再回到原來的位置.

前進,前進,前進.為了實現夢想,克雷亞還有一個黑服人必須除掉.

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的在側面攀爬著.從遠處看,他的身體就像飄浮在空中,與列車齊頭並進似的.

部分乘客在黑暗中借著月光看到了外面爬行的"紅色影子".結果,這讓客車里的叫喊聲更大了.

當黑服人意識到這一切,打開自己旁邊桌子問的車窗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克雷亞已經到達了那里,沒等黑服人把槍對准自己,就已經抓住了他的手腕.

"為我喝彩吧,我第一次這麼做,就成功了.……我也付出了努力,對吧?"

克雷亞用力將黑服人的身體拽了過來,對著他的耳朵小聲說道.然後毫不猶豫地將因害怕而渾身顫抖的黑服人扔到了列車外.

克雷亞再次來到車廂下的配電盤,合上了開關.當他返回車窗,查看里面的情況時,竟然發現又出現了和剛才不一樣的黑服人.

"真是像蟑螂一樣……"

遲疑了一會後.他在連接器附近將其中一個人殺死.另外一個人好像發現了他,轉身就向一等客房跑去了.

——沒有問題了吧.只要這些家伙們將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的話,就不會殺害乘客了.

他輕輕點了點頭,回到了後部車廂.

因為又到向駕駛室發送信號的時間了.

——那個男人去哪兒了.

香奈在乘務室的車頂上崩緊了全部神經.

在貨物室附近沒找到拉特後,她又重新回到了車頂,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他是一個危險的男人,一定要馬上把他解決掉.不然的話,他將成為自己的最大障礙,同時,也可能是休伊的最大障礙.

這雖然沒有根據,但她仍然半信半疑地繼續尋找那個衣服上有紅色斑點的白服人.或許是覺得這麼漫無目的地找下去是找不到他的,于是她再次從車頂上眺望所有車廂的情況.

就在這時,目標在前方出現了.

他的表情很自然,就像是遇到了老朋友似的.

"你好!"

看到拉特那笑嘻嘻的樣子,香奈更堅定了決心,一定要把這個家伙干掉.

雖然連對手的真面目都沒弄清,香奈就妄想著如何殺掉他.但對她來說,她認為那並不是什麼妄想.

"你還好吧,我的小貓?我不在,你很寂寞吧?"

拉特臉上露出了卑鄙的笑容,看到他那張臉,香奈默默無言地拔出了刀.

他好像沒有帶槍.明確了這一點後,香奈放低姿勢,決定向他沖過去.

"香奈,你可真無情呢?"

"!"

香奈停了下來.——這個男人,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拉特看到她動作遲疑起來,滿意地點了點頭.

"關于你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了.其他的人都不喜歡你,你也討厭所有的人.你最得休伊.拉弗雷德的歡心,而你也是他的忠實信徒."

拉特說出了一堆毫無意義的話.香奈不想再聽下去了,于是再次壓低了身姿.

"還有,你的休伊是不死之身對吧?"

香奈的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拉特好像很樂意看到這些.既然自己全部都知道了,那就在對方剛一准備行動的時候,就有意識地說出一句話來阻止行動.


但是香奈不想再聽下去了,她第三次壓低姿勢,向拉特靠近.不管這個男的知道些什麼,現在都一定要把他殺掉.她的身姿壓得很低,瞄准拉特的腿,用刀砍將過去.

可是不知拉特怎麼想的,他居然也和香奈一樣,壓低了身姿向香奈靠過來,只是他的嘴依然不閑著.

"可是,我還真有些失望."

拉特采取了意料之外的動作,讓香奈一時有些困惑,出手晚了一步.

"你這個家伙."

拉特的聲音越來越遠了.香奈看到拉特的身體突然飛了起來,同時,她的下巴被踢了一腳.

原來,拉特走到了刀刺不到自己的位置,然後來了個像是特技表演似的動作.他姿勢放低,一口氣向後翻了個筋斗,然後腳尖使勁踢向了香奈的下巴.保持最低姿勢的香奈一下子被踢了起來,滾向了車廂的後方.利用最後一次翻滾,香奈重新站了起來.

"你呀,就像是被火星人附體了一樣不正常,只是狂熱的信徒.你簡直是個思春期的孩子.啊啊,實際上已經過了思春期了吧?你被休伊欺騙了吧?嗯?"

這些話完全說錯了.香奈沒有把休伊當成戀人,要是能夠那麼想的話,當然好了,可是她卻是休伊的女兒.她的心里是不允許自己把休伊當成戀人的.實際上,她一直把休伊當成父親一樣愛戴.但是,在旁人看來,她和休伊的年齡差不多.要是讓有女兒的人來看的話,也許可以看出他們不是戀人關系,可是告訴拉特關于香奈的事情的黑服人,卻連女朋友都還沒有.

香奈圓睜雙眼,身體壓得更低,如同出膛炮彈一樣,向拉特猛沖過去.

"哈哈哈,生氣了嗎?生氣了?"

拉特看著香奈的表情,注意到"啊啊,好像沒那麼簡單".但是,他也不想更正自己的錯誤.沒准對方生起氣來,會更容易預測她的動作吧.

拉特嘻嘻地笑著,這次他在原地一步也沒有動.可是,香奈也未見有一絲一毫的動搖.按照最初的設想,這次她要去砍拉特的咽喉.當她的身體沖到拉特面前時,突然開始上升.她的身體就像直升飛機一樣急速上升,手中的刀子也在風中飛舞.

看著香奈的動作,拉特也以異常快的動作和她交起手來.他大大曲起了自己的膝蓋,身體垂直壓低下去,然後向香奈發起了拳擊.可是,香奈的身體突然給人一種變大了的感覺,身體橫了過來,然後急速飛腿踢向拉特.就像剛才拉特的動作一樣,一個空翻,順勢踹了出去.

"真幼稚!"

拉特馬上把握住了當前狀況,用力踢向了還在空中的香奈.香奈再次翻滾著掉到了列車外側.

"哎呀呀?這就結束了嗎?真沒意思,你不覺得無聊嗎?"

拉特心情很好地說道.

"什麼?"

拉特向下看去,接下來的情景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香奈兩手握著插入車廂的刀子,掛在列車外側.然後,她兩手交替拔刀插入,在車壁上攀爬起來.

眶哐眶哐哐哐眶

香奈逐漸加快速度,就像是在車壁上跑似的,飛快地攀了上來.

"唔啊啊!"

拉特根本沒有時間躲閃,香奈的身體就像火箭一樣從側面飛了起來,穿過拉特的身旁.關鍵時刻拉特沒有躲閃開,右耳被劃了一刀,血一下子噴了出來.

"可惡,你果然是火星人呢,你是不是有八只腳啊?"

拉特第一次冷汗直流,他用力地握緊拳頭,以輕快的步伐彈跳起來.香奈重新握好刀,尋找著進攻的時機.

就在這時,異常現象出現了.

目前,兩人是在尾部有著乘務室和備用貨物室的列車上交戰,而且,乘務室里應該有兩具尸體.可是——

乘務室旁的信號燈,突然閃了幾下.

那是通知列車沒有異常狀況的信號燈.——究竟是誰發的信號呢?

信號燈熄滅以後,兩人在沉默中對峙著.

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拉特做出了如下判斷,為了使對方失去冷靜,他又開始說話.

"香奈,黑服人正在找你,你知道嗎?他們打算趁著忙亂將你殺死呢?"

香奈聽了他的話,一點也沒有動搖.這件事她已經知道了,而她也正想借機把古斯他們殺掉呢.

"你真的反對這一作戰計劃嗎?你不喜歡劫持人質,殺死小孩吧?你這個家伙還挺善良的.是休伊那家伙不喜歡做這樣的事情吧?真有些說不過去呢.黑服人背叛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對吧?"

香奈靜靜地聽著拉特的話,一句話都沒有說.她拼命壓制自己的感情,不要沖動.

"進行革命,向政府發起挑戰,可是既不能表現得懦弱,又不想殺死平民百姓,他未免有些太天真了.什麼?休伊那個白癡真的能強悍到不打仗就奪取別人的性命嗎?雖然那樣的話我還能理解,不過我可是最討厭這樣的家伙的!他是為了自身的安全才那麼做的吧,可惡!決不能放過他!"

拉特情感有些激動,突然,他抿嘴笑了一下,說道:

"知道我下車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麼嗎?"

他撇了撇嘴,盯著香奈不慌不忙地說道:

"就是要殺了休伊·拉弗雷德!"

拉特那簡單又威脅的話,讓香奈的心有一刻幾乎停止了跳動.

"這不是很奇怪嗎?恐怖分子應該不怕死的.可是你的同伙黑服人卻只會狂妄地說'自己絕對不會死的’.為什麼呢?想必是因為這項工作完成以後,就能得到永生不死的身體了吧."

拉特說話的節奏雖然不快,可是他的氣勢和:旨量都在逐步提高.

"坦白的說,我對殺死你還不是那麼感興趣.雖然腦子轉的很慢,但是你有托付自己生命的地方.所以,我考慮了一下,如果殺死你最重要的人——休伊·拉弗雷德的話,一定會很有意思的!"

拉特突然停了下來,面向香奈喊了起來.他非常興奮,因為自己的話動搖了香奈的心,從那里他獲得了極大的快感.

"我一定要殺了他,即使他是永生不死也要殺了他.要是不死的話,就把他的頭和身體分開,一個扔到北極,一個扔到南極.我要在你的面前,教訓那個混蛋.讓他嘗嘗人生的痛苦,別以為自己死不了就很安全了.當然,即使他厭倦了,我也不會停手的,你會怎麼辦呢?香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拉特知道這些只是陳詞濫調.他也知道這些陳詞濫調對這個女人很有效.

香奈的身體和心靈都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如果前面說的話是引擎裝置的話,那麼現在的話就是起爆裝置了.她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刀刃上,瞄准拉特,准備沖過去.

可是,刀卻動不了.

她兩手握著的刀,不知被什麼人的手指牢牢夾住,動不了了.她在這一瞬間沒有注意到周圍情況.

她的面前正站著一個紅衣男子.但是,對她來說,這似乎不可能.現在的她滿腔憤怒,眼前只有白服人,確實沒有注意到其他人.

出現了.

與那句話非常相符的狀況.

在他們面前,怪物終于出現了.

紅衣惡魔——"鐵路追蹤者"!

紅衣人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香奈的刀,靜靜地說道:

"別在乘務室挖洞啊,都劃破我的耳朵了."

拉特和香奈一時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稍微想了一下,終于明白他的意思了.剛才香奈用刀子插到列車側面攀登的時候,正好這個男人在車廂里面.

"明白了就快點向我道歉!"

聽到紅衣人的話,香奈不由得點了點頭.她忘記了剛才對拉特的憤怒,垂下兩手,低下了頭.要是其他黑服人在場的話,都會懷疑自己的眼睛吧.當然,拉特也是其中的一個.

"至少也要說一聲對不起啊!"

這時,香奈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搖了搖頭.她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而不能說出來.

"那就不好意思了,對不起."

紅衣人道完歉後,啪嗒啪嗒爬上了車頂,在貨物車廂的連結部,猛地回過頭來說道:

"你們繼續吧!"

就這樣——拉特和香奈的戰斗中,紅衣怪物硬插了進來.

"打勝的一方,我來把他干掉."

璐雅想讓人殺掉自己.她甚至都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要死了.自殺的話她覺得不光彩,所以她在尋找能夠把自己殺死的人.她想找到很樂意殺死她的人.她希望在最後,既能夠死掉,又能夠使別人獲得快樂.

這個時候,她遇到了拉特,他可能會很樂意殺死她.

"我要把世上求生欲望很強的人全部殺掉,最後,我要用我的一生把你殺掉.所以,在我殺你之前,你就跟我走吧.行嗎?"

這些話是在向她求婚.她知道那不是拉特為了延長她的生命的詭辯,而是他心里所想的.而且,她也相信拉特會實現她的願望.拉特殺人從來沒有失敗過,實際上也根本想象不到他會被誰殺死.

在見到紅衣人前她一直是這麼想的.

剛才她在房間的車窗那里看到了紅衣人.當時他們的視線交織在了一起,給璐雅的心靈帶來了很大的震動.那並不是恐怖或者愛慕之類的感覺.那是一種極其的不安.拉特肯定會被那個有著一雙恐怖眼睛的怪物殺死的.拉特是不可能戰勝那個怪物的!那個怪物的眼中充滿了令人不舒服的光芒.

殺意.他的眼中充滿了殺意.璐雅馬上注意到了這一點,為什麼會注意到呢,是因為她已經看慣了——拉特殺人時的眼神,怪物的眼神和他完全一樣.只有一點不同,那就是他眼中的意志很強,那是拉特無法比擬的.

她強烈地意識到了,怪物很明顯和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上的人.他的意志力遠遠超過了人類,更加恐怖的是,紅衣怪物最終沒有殺掉她們就離開了.她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是她知道怪物只不過將自己的殺意暫時藏了起來,他是能夠控制自己的殺意的.

拉特和人打的話是無敵的,可是如果對手是怪物的話,就另當別論了.拉特肯定會被殺死的——

"你沒事吧,小姐!"

一個低低的聲音將她的意識拉了回來.這里是二等客房,自

己的房間.

眼前,穿著灰色衣服的魔術師剛剛給一個男子治療完畢.

"你剛才眼中充滿了活力,和以前不同呢."

"……嗯?"

璐雅回答的聲音非常小,她看著魔術師的臉,注意到一件事情.

——這個人,和我一樣,都想死——

他好像讀懂了璐雅眼神中的意思,靜靜地說道: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我作為軍醫參加了戰爭,行軍方向是凡爾登.敵人和自己人都死了很多.當我注意到這個的時候,放眼望去,只有我一個人還活著."

他沒有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只是淡淡地繼續說道:

"啊啊,我覺得這可能是對我的懲罰吧.我當時想,如果我能夠治療更多的人的話,就不會再遇到這種情景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之後我無論去什麼樣的戰場,直到大戰結束,我也沒有死掉.當然,我也沒有臨陣脫逃過.不管受什麼重傷也好,總之生命都沒什麼大礙."

璐雅聽著他的話,就像是在聽不同世界的故事一樣.受傷男子臉上的繃帶稍微有些錯位,露出了燒傷腐爛的肉,恐怕他的體內也受了那樣的傷吧.

"如果那是神對我的懲罰的話,如果我選擇自殺逃避,恐舊還會受到更重的懲罰.所以,我義務給人看病,想多救助一些希望繼續活下去的人,直到神允許我死去為止."

說到這里,他看向璐雅的臉.

"你好像是找到了要做的事情吧.你剛才的眼睛和以往不同,充滿了生氣.雖然我不知道那是恐懼,憤怒還是悲傷."

聽完他的話,璐雅慢慢站了起來.

"喂,璐雅,你去哪兒?"

"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你們在這等著……,,

他對伙伴白服人如此說道,然後走出了房間.背後傳來了灰衣男子了無生氣的聲音.

"你做完該做的事情後,繼續回到原來的狀態就行了.不,還是忘了吧.感覺和自己擁有同樣眼神的人就要離開了,稍微有點寂寞呢……"

璐雅聽完醫生說的話,就出去尋找拉特了.那個醫生的話決不是在鼓勵人.他的話讓人感到更加不安.醫生好像在喋喋不休地說自己的事情,我又怎麼會不安起來了呢?這個醫生簡直就是個死神.

她當時對紅衣人的感覺是對的.她對這種感覺一點也不懷疑.所以她更加相信自己的感覺.拉特決不能和紅衣人打起來,絕對不能違抗他,最好不要見到他.那個紅衣人會給拉特帶來不幸的.

璐雅一邊想著紅衣男子的眼神,一邊在車廂內靜靜地跑了起來.

面對突然的闖入者,拉特和香奈都呆住了,無法動彈.當時天空還有些昏暗,看不清男子的表情.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男子穿著一身被染紅的衣服.拉特的衣服只是有些"紅斑點",可這個人的衣服卻是"全紅"的.

拉特打破了長時間的沉默,開口說話.

"你是誰?"

說話的口氣有些不像拉特,充滿了戒心.他的身體姿勢開始轉向紅衣男子.

"你不用介意."

紅衣男子的回答也很簡單.但是,拉特可以確信,殺死丁的人,應該就是他.

他是從紅衣人穿的衣服做出了這個判斷.他的衣服雖然被鮮血染紅了,但是式樣卻可以看出是列車乘務員的制服.而且他的衣服上沾染了那麼多的血,可以看出紅衣人殺人方法的殘忍.這些條件加在一起,他可以推斷出紅衣人就是殺死自己同伴的凶犯.

他雖然不知道殺死丁的這個乘務員是什麼人,但是一看就知

道他絕不是簡單人物.不簡單的人嘴里說出的話也很怪.

"你就把我當成說話的空氣吧."

"哦,是嗎?"

對于他的回答,拉特也用同樣的口氣做出了回答.面對殺死

自己同伴的敵人,拉特的殺意已經達到了極限.

他決定先殺死仇人.他從懷里掏出了還沾有血的飛刀,毫不猶豫地朝紅衣男子射去.沾有血的銀色飛刀,朝紅衣男子的咽喉

飛去.

"空氣可不會說話!"

"你還挺嚴肅的!"

紅衣男子——克雷亞一下子抓住了射過來的飛刀,靜靜地笑了笑.

一瞬間的沉默.

"等等,剛才你的做法很反常呢?"

"沒那回事.你看,我正好抓在了刀把上,手沒有劃到.不是很自然嗎?"

克雷亞嘿嘿地笑了笑,說了這些挑撥拉特的話.拉特的殺意瞬間超出了界限.他不知道紅衣人想要干什麼.——他最不滿意的就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令人害怕.普通人的話,肯定不敢看他的眼睛.究竟是什麼人,這個混蛋!他剛才阻止香奈的刀時,接住我投過去的刀時,眼里的神色都沒有變,這是我最討厭的地方.這和通過收音機,報紙了解到一些戰爭情況.就忽略關鍵所在的假和平主義者是一樣的.這和讓部下去過危險的橋,自己卻什麼都不做只知道搶錢的黑手黨老板是一樣的.和剛才那個小孩是一樣的——不,應該更甚于那些人!拉特突然氣得瞪大眼睛,向克蕾亞跑去.

他弓身入懷,快速連續地揮出了拳頭.通常情況下,他認為克雷亞是不可能躲開的,但是第一拳唰的一下打出去的瞬間——

"怎麼回事?"

拉特的眼前,克雷亞的身體離他越來越遠.只見他大大地張開雙手,身體大幅度向後仰去.不,並不是向後仰那樣的程度,而是直接向後倒下去了,雙腳已經離開了車頂.

拉特以為對手已經掉到鐵軌上了.沒有東西支撐克雷亞的身體,當然會消失在下面了.可是一瞬間的工夫,克雷亞消失的上半身又從列車外側彈了回來.

克雷亞自膝蓋以下部分倒掛在車頂上,倒立的身體緊貼在列車的側面.然後,他的手抓住了一部分裝飾物,迅速地將上半身彈了起來.就像是裝有彈簧的人偶一樣,克雷亞的上半身又回到了車頂,同時用頭猛地頂了一下拉特的下巴.

拉特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立即准備反擊.但是,只見眼前銀光一閃,他慌忙蹲了下去,就在這時,刀刃掠過他的頭頂,幾根頭發飄到了空中.

"還真有你的,你這個婊子!"

拉特又向後退了幾步,瞪視著揮著刀的香奈.現在的香奈已經不再關注紅衣人,只是一心想要殺掉拉特.可是,克雷亞的聲音卻將她的注意力轉移了.雖然聲音雖然很輕,但是字里行間卻充斥著一種威嚴.

"你是叫香奈嗎?剛才他說的話全是真的嗎?"

克雷亞的話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只是靜靜地詰問香奈.

"嗯……其實你並不贊成這一作戰計劃,也不想殺人,休伊那家伙也不喜歡殺人!"

突然被眼前的紅衣人這麼問,香奈不知道應不應該回答他.能不回答當然好了,可是如果不回答的話,那不是對自己和休伊的否定嗎?所以香奈使勁地點了點頭.

"是嗎?那樣也好.那樣的話,我來幫你吧."

"啊?"

克雷亞的話太突然了,拉特吃驚地大叫了一聲,香奈也瞪大了雙眼.

"等等,你這紅衣怪物!你這樣做太奇陘了!我有些不明白,你不是已經殺死很多黑服人和我的同伙了嗎!!"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那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突然又說出要幫香奈的話呢!明明是你殺死了我的同伙."

拉特這麼說,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克雷亞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啊?可是,我剛才聽到你說的話……那個女人似乎是個好人呢."

對于他的回答,拉特也不得不沉默了一會兒.

"我聽到你說的話了.她為了救對她很重要的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比起散漫的你來說,我還是比較同情她的,覺得她挺可憐的."

這時,拉特更加憤怒了.

"別開玩笑了,怪物!什麼?你是在同情那個女人?你哪根神經不對勁了吧!哈!我還以為你是個多麼可怕的魔鬼呢!你為什麼不回答!你可真是個讓人惡心的偽善者!你是不是在戰場上遇見拿槍的小孩,不但不會殺他,還要同情他幫助他!你是這個意思嗎?傻瓜!"

拉特的話應該是正確的,可是克雷亞卻絲毫沒有動搖.

"我是要幫忙的,怎麼了?"

"啊?"

"不過,那也要看那孩子是不是讓人討厭呢."

克雷亞一副"想當然"的表情,他很平靜地對有著不同想法的拉特繼續說道:

"同情別人,也是要有余力才能做到的.這一點我是沒問題的.所以,要是香奈從後面向我砍過來的話,我也有余力阻擋得了.那個小孩,如果在我幫他的時候,他突然向我開槍的話,我也有余力避開.他們可能會生氣地說,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過那也是我所知道的."

他面對拉特,誇張地伸開雙手,又說出了一些狂妄的話.

"殺不死別人就要被殺死.這句話對我根本就沒有用.這是因為我是不會被殺死的.你最好能夠記住——"

停頓了一會,他的嘴角咧了一下,繼續說道:

"——姑息,同情,這都是強者所有的特權.而且一我就是強者."

完全超出了拉特的想象.對于拉特來說,這個男子讓他充滿了殺意,遠遠超過了可以想象的程度.

一度很緊張的拉特已經不再緊張.他用充滿憎惡的語氣,對面前的紅衣人說道:

"混蛋……你……?你還真以為自己死不了嗎……?"

然後,克雷亞的回答和他想象中的一樣.

"不錯.因為整個世界都是我的."

他狂妄的話令拉特張口結舌,克雷亞接著淡淡地說道:

"這個世界的所有一切都是我的.也許,整個世界都是我長長的夢.所以,你們也許就是幻影,因為我根本無法證明你們是否真的存在.總之,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以我為中心.如果我相信能夠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夠做到.在我陽壽已盡,就要死的時候,不死藥一定會出現的.如果我現在的夢醒來,我就會去做別的夢.總之,我是永存的."

"……你說什麼?你也太狂妄自大了吧!"

"我缺乏想象力.我想象不出我死後將會是什麼樣子,根本無法想象.'無’這樣的世界,我一點也想象不出來.人們常說'死了之後就是永遠的黑暗’.這樣的黑暗能夠感覺得到嗎?我想象不出來,也想象不出我會消失.也就是說,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存在'無’.但是,除了我以外的家伙死了就會消失.從這一結論往後推的話,就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不會消失.所以,整個世界都是我的,其他人只不過是我做的夢罷了."

拉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個家伙簡直太狂妄了.

"一言以蔽之,只要是我相信能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夠做到."

克雷亞說出這樣的話,又提高了現場的緊張氣氛.拉特一邊笑著一邊說道:

"原來如此.這也是你決定幫那個女人的理由吧?那樣的話,接受你幫助的人也會覺得很為難的,對吧?"

他想獲得香奈的贊成,可是香奈只是默默地盯著克雷亞看.

看到這種情形,克雷亞小聲歎了口氣,回答道:

"我決定幫她還有一個理由.她只要不打乘客的主意,我就沒

有理由殺她……可是你們白服人就該另當別論了.我要你們給托

尼償命!"

"托尼……?"

拉特一開始不知道他在說誰,稍加思考,他終于明白了.那個人是丁在搶乘務員制服時殺死的一個乘務員,制服的名牌上寫著托尼的名字.

"……這有些自相矛盾吧,怪物.你不是說別人都是你做的夢嗎?那樣的話,你對別人的事也就沒必要那麼上心了吧?"

"即使托尼是虛構的存在,我和他的友情和恩義也有錯嗎?破壞我的夢想的噩夢我也會懷恨在心,讓它消失的."

"你真是出爾反爾……啊啊,真讓人感到惡心!去死吧!我要讓你以死償命!就為了那莫名奇妙的感情,你竟把我的同伴殺死了!"

已經沒有時間了.拉特一邊說著這些話,一邊氣勢洶洶地向克雷亞沖了過去.然後,他以常人難以達到的速度,連發了幾個刺拳.

"最初殺死托尼的是你們吧!"

克雷亞一邊做好防守,一邊揣摩著拉特的攻勢.這是一種有反常規的做法.

"什麼!?"

拉特露出了驚愕的表情.面對拉特那如機關槍一樣迅猛的刺拳,克雷亞卻向拉特飛了過來.正如字面的意思,他從車頂直接跳到了空中,兩手抓住拉特的手腕,利用這一沖勁,在拉特的上方倒立了起來.

拉特盡量不讓自己摔倒就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而克雷亞則抓住了這一瞬間的機會,在拉特背後落了地.

"可惡!"

拉特想轉過身繼續出拳,可是耳邊卻傳來了一聲清脆的破裂聲.拉特右耳的一部分被打掉了.

"!?"

拉特感到了一陣鑽心般的疼痛,他還沒來得及呻吟出聲,克雷亞就已經拿著手槍站在了眼前.他用還冒著煙的槍口對著拉特的額頭,靜靜地開口說道:

"你感到屈辱了嗎?"

沒等拉特回答,克雷亞又冷冷地說道:

"我對赤手空拳格斗沒有十足信心,也不認為那是最強的.按情況來說,還是劍要比空手強多了,而槍又要比劍強多了."

克雷亞也經常用槍工作,對于槍的威力和使用,他比常人更加熟悉.雖然他身上一直帶有手槍,可是卻很少使用.

"我要是開槍的話,你馬上就會死掉,所以我沒有那麼做.因為我覺得對付你,赤手空拳就足夠了.你不覺得這是屈辱嗎?"

不知克雷亞怎麼想的,他又把槍裝進了懷里.

"我故意打中了你的耳朵,你覺得羞愧嗎?"

拉特不知道克雷亞的意圖,正如克雷亞所說,他感到了無比的羞辱.

"我要讓你在屈辱中死去.那是對托尼的補償……不,是為我的世界失去托尼而補償."

拉特確實感到了羞辱.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羞辱.現在,拉特已經不再計較欲望和算計了,他只是想殺死這個男人.不需要什麼快感和利益,只是要把眼前這個病態的獨裁者殺掉,讓他進入未知的世界中去.

想到這里,他自然而然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自稱世界的支配者……你打算怎樣殺死我呢?啊啊,不如我將你殺掉來證明你說的話根本就行不通.讓你知道'無’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吧!"

克雷亞稍微考慮了一下他的話,不經意間向連結部看去.然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笑了笑對拉特說道:

"在這之前我要問一下,和你一起的那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是你的女朋友嗎?"

拉特對他突然的質問有些不知所措.他雖然皺緊了眉頭,但還是直接地回答道:

"她是我的未婚妻.你連別人的女朋友也不放過嗎?"

"不是……我只是沒想到你這樣的人居然會有女朋友."

"你是說我這樣的殺人狂就不能擁有純粹的愛情嗎?’’

其實他們的愛情並不是"純粹的愛情",而是一種扭曲的愛情.拉特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雖然對話有些和情況不符,可是拉特的殺氣卻逐步在上升,那氣勢馬上就要趕上克雷亞了.即使這樣,克雷亞也不為所動,而是開始回答他剛才的問題.

"是這樣啊,聽到這些,我就更加確信你之後會怎麼樣了."

克雷亞很高興地撇了撇嘴.那張臉早在乘務員的時候就充滿了凶氣,那個笑容,用"邪惡"這個詞來形容最恰當不過了.

"我會讓你從這列車上跳下去的."

他一邊說著,視線一邊朝旁邊看去.拉特也無意識地追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所有人的視線全部轉向了旁邊.就在這時,拉特看見連結部有一個女人露出了上半身.他驚呆了,那個女人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正是拉特最熟悉的女人,拉特最愛的女人,也是拉特最想殺的女人.

二等客房內,灰色魔術師正在給杰克治療.

白服人一邊給他幫忙,一邊有些不解地問道:

"你包里裝的是什麼書啊?書皮上的宇我都看不懂,莫非是魔術方面的書?"

他好像把眼前的男子當成魔術師了.

"是醫學書,它也許和魔術書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吧.是用德語寫的,你當然看不懂了."

這給了白服人一種錯覺,好像是對他不學無術的諷刺.可是他並沒有特別在意,繼續問道:

"這樣的話……我就明白你為什麼要隱藏體內的傷,這樣打扮自己了.可是你為什麼要穿灰色的衣服呢?醫生一般情況下不都是穿白色衣服的嗎?"

"白色反光太厲害了,在做手術的時候反而不太適合.不過也可能是源自我個人對灰色的喜愛吧.我覺得灰色是融人世界的最適合的顏色.也許比起融人世界來說,用于隱入世界中更適合吧."

"啊,對了,璐雅曾經也說過這樣的話.就是剛才出去的那個女人."

灰色魔術師聽到他的話後,開始靜靜地說起他對那個女人的感受.

"她和我有相似的地方,就是她也想死.但是她和我有根本不同的地方.她的眼神,和在戰場上偶爾看到的眼神很相似.自己雖然很想死,但是她有個很重要的戀人,而且還是一個喜歡她的人.和我義務給人治病比起來,她在這個世界要更有價值."

白服人不是很明白魔術師所說的話的意思,他只是簡單地回了一句話.

"你是個醫生都沒有價值的話,那我們豈不是成了負價值了嗎?不過這是事實,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白服人這樣嘟囔著.——啊啊,我真是個笨蛋,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列車強盜呢.拉特那個笨蛋,要是喜歡璐雅的話就更不應該卷進這樣的事情里了.——他自問自答著,明知道這些事情都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璐雅登上連結部的車頂,終于看見了拉特.可是,這時拉特和紅衣怪人正處于對峙狀態中.

——終于看見拉特了.要是不馬上告訴拉特的話,拉特可能就要被怪物殺死了.即使逃不出去,她也要和拉特,哪怕是拉特自己也好,盡量離列車,離怪物遠一些.

對于璐雅來說,拉特是很重要的,並不只是因為他是要殺死自己的人.即使沒有這一點,她也無法想象沒有拉特的世界將會是什麼樣子.在生與死的分界線上,他殺死自己也會獲得生的喜悅吧.這是只存在于她們之間的單向輪回.她的妄想不斷膨脹,對于她來說,如果拉特死了,這個世界也就崩潰了,消失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和克雷亞一樣,也是自我世界的狂信者,殉教者.但和克雷亞不同的是,在她的世界里,有拉特這樣一個重要的人.

"璐雅!你怎麼這麼笨呢,我不是讓你休息嗎?"

拉特的臉上冷汗直流.

——為什麼偏偏怪物離她最近呢!?混蛋!

在那一瞬間,克雷亞完全明白拉特表情的意義了.他從懷里掏出了一樣東西,那件東西他曾經有些迷惑不知用在什麼地方.他興趣盎然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從懷里掏出的是看起來很普通的繩子,可不知為什麼兩端各系了個圈,好像是兩條拴牛的繩子綁在了一起.

"我剛才說過吧?會讓你從車上跳下去的."

"璐雅!你快點從那下去逃跑吧."

"……!…………!"

璐雅好像在拼命說著什麼,可是從這里他卻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拉特咂了下嘴,向紅衣怪物跑了過去.

拉特氣勢洶洶地沖了上去,可是紅衣人卻一步也沒有動.只是在一直解著手中的長繩子.機會來了,雖然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不是你的,但是我要讓你的世界整個結束.

還有一步他的拳頭就要打過去了.這個時候,他終于聽到璐雅在喊什麼了.

"——不要!不要和他作戰!你會被殺死的!快逃——"

笨蛋,已經太遲了.你不用管我了,快逃吧.

璐雅的直覺一直很准.說是直覺,不如說她很有眼力.至今拉特有很多事情都得益于她的直覺,而且他也很信賴璐雅的眼力.

可是,現在和那沒有關系.

眼前這個男人很危險,不用她說,他也很明白.

他也知道和他作戰,會被殺死的.

——那又怎麼樣,我要殺掉他.即使自己也可能被殺死.

就在拉特的拳頭就要碰到紅衣人的時候,紅衣人抿嘴一笑,拋出了繩子.一端的繩圈對准了璐雅的脖子,另一端對准了列車的側面.就這樣,一個圈在不斷移動的景色中,掛住了回收郵件的帶有鉤的柱子上,克雷亞一邊看著周圍的景色,一邊計算著這一瞬間的時間.

兩個圈之間的繩子,就像是滿地打滾的蛇一樣.本來很長的繩子,被這麼一拽,兩端之間拉得很緊.

"你這個……可惡的壞蛋!"

拉特對紅衣人揮出的拳頭終究沒有打到他身上.

打的話也來不及了.

從這飛起來也來不及了.

現在如果不抓住璐雅的話就來不及了——

拉特的右手抓住繩圈的根部,左手用力抱住了璐雅的身體.

緊接著,繩子拉緊了,拉特和璐雅的身體都浮在了空中.拉特的右手受到了難以置信的沖擊和摩擦.但是他並沒有松手.如果他松手了,那麼下一秒鍾,璐雅的脖子就會被抽緊成雞脖子一樣.而在這之前她脖子上的骨頭很有可能被斷掉.由于摩擦起熱,他手上的肉都開始剝落了,可是他還是決不松手.

在力量的較量中,拉特感到自己左手的無名指被拽掉了.他就要掉下去的時候,還想著把繩子拉出璐雅的脖子,可是他卻做不到.

——啊啊.這個手指可是要戴結婚戒指的啊.

正在考慮這些的時候,拉特的右手開始流血了.而繩子也拉得更緊了,開始勒璐雅的脖子.

拉特大聲叫喊的那一瞬間,繩子卻從她的脖子上脫落了.

——啊?

掛在她脖子上的繩子,是個活結,使勁拉的話就會解開.這種活結一般人都會打.與此同時,拉特也意識到自己被卡在了那里.

"混蛋!"

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但是一切都晚了.他的右手用力抓著繩子打結的部分,和璐雅從列車上一起掉了下去.

兩人的身體抱在一起,飛到了空中,和繩子分開的同時,他們慢慢地落向地面.雖然是自由落體,可是他們落向地面的速度卻是很快的.

這時,璐雅掙紮著想轉到拉特的身體下面去.她想要擋住地面的沖擊以保護拉特.

——蠢貨.別做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要用這樣求生的眼神看我,不適合你的.

我想現在馬上殺掉你,笨蛋.拉特這樣想著,他的意識漸漸模糊了.

就在他的意識要完全消失的時候,他越過璐雅的肩膀看見了逼迫而來的東西.那是和繩子所掛柱子不同的——軌道旁邊豎著的幾根支柱之一.這樣下去的話,璐雅的背部肯定會撞上去的.

——乘務員.難道這也是你的計劃嗎?別開玩笑了.我要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事情都如你所料的——

拉特睜開閉著的眼睛,呐喊著將全部力量用在了拳頭上.拉特不斷地打出有些不成形的左直拳.越過璐雅的肩膀,向逼過來的支柱打去.

雖然他的無名指沒了,但是他還是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向逼過來的支柱打了過去.然後,進出了爆發式的沖擊.

紅衣人看著這一情景,靜靜地眯起了自己的眼睛,開始問前面的香奈.

"不知道男的會怎麼樣,女的會沒事的.受到很好的保護呢.本來以為他是個齷齪卑鄙的人,沒想到他還挺了不起的,你不覺得嗎?"

香奈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她不了解眼前的這個男人.與他為敵太危險了,可是又不能把他當成同伴,香奈摒住了呼吸.如果和他作戰的話,自己會死的.這種預感一直充斥在她的心里.

"那麼……"

男子的眼睛轉向了她這邊.

"我說過活著的一方由我來殺掉——那個人生死不明.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呢?"

克雷亞像看透了一切似的,盯住了香奈的眼睛.他的眼睛里發散著令人害怕的光芒,像是要把所有的光都吸走.香奈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就要被他吸走了.

"啊啊,你不要把我當成大惡人似的.如果那個人值得救助的話,繩子就會自動解開.不,這是真的."

克雷亞一邊考慮著接下來做什麼,一邊說出了毫無關系的話趑.

既然托尼的仇人白服人的頭領不在了,當然現在應該去收拾黑服人了.可是目前要先和眼前這個女人做個了結.

"對了.剛才談到的休伊,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嗎?"

面對這一突然的問題,香奈靜靜地點了點頭.

"他是你的男朋友嗎?"

搖頭.

"是你的家人嗎?"

點頭.

"是你的父親嗎?"

點頭.

"休伊是你們的頭領嗎?"

點頭.

"可是你想怎麼做?是和我決斗呢,還是——"

他本來想說還是想逃跑呢,可是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就換成了別的詞.

"——還是想要去殺死要殺你的家人的家伙——剛才的白服人呢?"

香奈聽到他的問題,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我既然對白服人說過'我要幫你’,在這里殺掉你或是拋棄你都讓人感到不快.我是一個殺手.你是選擇依賴我呢,還是選擇和我決斗.順便說一下,如果在這你不殺我的話,之後我有可能接受殺死休伊的委托了."

他的這些話大大動搖了香奈的心.她實在不了解這個男子.是不是可以信任他呢?她唯一清楚的事,這個男子比任何人都強大,這是不爭的事實.

這個男子又知道她多少事情呢?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聽他和白服人的對話的呢?香奈的心雖然受到了極大的動搖,可是他下面的問題又再次震動了她的心.

"啊,對了.那個休伊……是不死之身,是真的嗎?"

(!)

——莫非這個男子也想得到不死之身嗎?

我究竟在猶豫什麼呢?這不是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嗎?一直不都是只有我在保護休伊,保護我的父親的嗎?目前是這樣,今後也應該這樣.

不能相信別人.別人畢竟是別人.我一定要殺死敵人,殺死敵人.保護休伊我一個人就足夠了.不能接近任何人,尤其是危險的人.

畢竟只有我自己是休伊的家人,所以——

香奈的眼睛開始發出冷冷的光芒.

克雷亞像是感到了異常,他活動了一下頭,開口說道:

"怎麼了?表情那麼恐怖.……莫非你是怕我威脅休伊,奪取不死藥嗎?"

正中香奈的心思.她眼里的冷光有些動搖了,盡力克制自己鎮定一些,同時也很誠實地點了點頭.

克雷亞看著她的樣子,抿嘴一笑,有些高興並繼續問她問題.

"你家里面只有休伊一個人嗎?"

這是和剛才同樣的問題,香奈老實地回答了他.現在首要解決的問題是尋找他的空子.

"原來如此.所以你只相信你自己能夠保護休伊,因為只有你是他的親人——所以,這就是你不相信我的原因是嗎?"

雖然不能相信別人的理由不只這一個,可是這個理由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她還是認可的.

"但是,不管怎樣你都是要保護休伊的,是嗎?"

這是根本沒有必要考慮的問題.可是當她聽到下面的話的時候,她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我要是和你結婚的話,我就成了休伊的兒子了.那樣我也就是休伊的家人了,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一時之間,香奈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想來想去,香奈的腦子里充滿了疑問和驚訝.

克雷亞並沒有等香奈回答,而是悠然自得地繼續說道:

"那麼,現在兩個選項就變成三個選項了.你是在這里和我決斗呢,還是依靠我為你殺人,盡管你還是懷疑我.還是你和我結婚一起保護休伊呢.這三個選項,你明白嗎?"

她一點也不理解他的的意思.不知這個男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簡直無法理解.這個男子,包括他的強大,人格在內,和香奈至今見過的人都不同.不,也許他不是人類,而是怪物呢.

"不,其實有兩個選項也就夠了,是和我結婚還是和我決斗.這樣的話好象有些脅迫你似的,作為一個男人是有些不光彩.那樣做的話,克斯兄也會和我絕交的."

香奈站在那里,身體有些搖晃,她一點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只是有些麻木地聽著克雷亞的話.

"啊,你也許是不喜歡沒有愛情的婚姻吧?沒關系的,我會愛你的.不過,我也可以做休伊的養子吧?這樣的話,我們就成兄妹了.你是我的姐姐還是妹妹呢,我還不知道你的年齡."

問題不在這里吧?香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她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去解救休伊,可是眼前的男子卻是她的羈絆.但是,她又不可能戰勝他.

正在香奈的腦子里一片混亂的時候,克雷亞的臉向他靠了過來.

"算了,關于結婚的話,你就當成笑話來聽吧,不過我可是真心的."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香奈.就好像他的眼睛里打開了深深的一個洞,洞里的惡魔正在向她的魂魄招手一樣.

香奈站在那里不知道該怎麼辦,又無法反抗,只能傾聽克雷亞說話.

"我和你的同伴可不一樣,我是不會背叛你的."

克雷亞只是靜靜地說著.

"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必要背叛你,強者是不會背叛同伴的.這樣的行為根本就沒有意義,因為我就是強者,明白了吧?"

吹在列車周圍的風聲,車輪的轟鳴聲,還有克雷亞的話都強有力地震動著她的耳膜.

"我也不會搶奪休伊的不死的秘密的,這點你不用擔心.他要是給我的話我就接受,不過我是不會強取豪奪的,我沒必要這麼做."

然後,他又繼續重複他剛才說過的話.

"我雖然沒有不死的力量,但是我是絕對死不了的.因為我相信我自己,所以你也要相信我."

他的眼睛里還是冒著凶光,可是表情看起來卻像是在笑.

"我是個永生不死的男人."

聽完他的話後,香奈決定對他作出一些回答.

正當香奈動了動脖子准備有所表示的時候,她的身體突然受到了猛烈沖擊.肩膀被打穿了一個洞,她的身體也隨之傾倒.

"怎麼回事?"

同時,克雷亞聽到了一聲槍響.

——是狙擊嗎?好象是真的.

他確信香奈的傷不是致命傷之後,轉向了槍聲的方向.那是他能夠看得清的距離,克雷亞決定先把狙擊手收拾掉.

"馬上就要到河邊了,如果不想被警察抓住的話,就從這跳下去吧.你把對我的回答刻到車頂上吧.黑服人反正是要殺你的,你待在列車上也沒什麼意義."

他這樣說著,看向了遠處的狙擊手.他心里相信"能夠看見",狂妄地相信他能夠支配世界,所以他將全部神經都集中到了視力上,也因此,他看清了狙擊手的手指.原本乘務員這個職業就要求視力要好,做狙擊的時候對視力的要求也很高,他在這方面也作了很多努力,最終卻被人們說成是"才能".

"你的眼神和我很相似.都不知道感情的矛頭應該指向哪里,全部都積在了心里."

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在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我的愚蠢和糊塗."

所以克雷亞在各種矛盾和悲劇中透露出來的殺意都是指向自己的.他眼睛里進發出的殺意全都源于自己的內心.

"不管怎麼說,你弄傷了我的耳朵.別說這是偶然,這是你在以我為中心的世界里留下你的存在的證據.所以你也到我的夢里來吧——到支配世界的夢里來——我歡迎你來."

他一邊撫摸著隔著車壁時被她劃傷的耳朵,一邊面向列車全力做好跑出去的准備.

"你要是想捅我的話,從後面捅我一刀也沒關系的,反正我會避開的."

說完這些話,男子飛速地離開了車頂,在列車的側面消失了.

香奈一邊躲避著狙擊手的襲擊,一邊目送著小小的身影,她一直在深思著什麼,終于下定決心點了點頭.

她取出綁在腳上的小刀,開始刻字.

將她對紅衣怪物的回答刻在了列車的車頂上.

緊接著列車就到了河邊,香奈開始靜靜地往下跳.

切斯准備的大量炸藥是列車上的絕密貨物.傑古吉和他的同伴就是為了這些炸藥而到列車上的.

一個褐色皮膚的高大男子——德尼確定列車已經到達計劃地點河邊後,開始將裝有炸藥的箱子向鐵橋的下面扔去.在深河的上面既能保障箱子的機密性,河水又能作為緩沖材料,這樣做真的很完美.如果就這樣爆炸的話,說明炸藥一開始就不能用.單純的他單純地這麼想,將裝有炸藥的箱子一個一個扔了下去.

就在快要扔完的時候,德尼看見了一個奇怪的東西.從搬人口的上方,也就是列車的車頂上,一個穿黑色連衣裙的女人跳了下來.

"唔啊?是個女人?……不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但是,德尼並沒有深加考慮,繼續專注地扔箱子.

貨物強盜的一員妮絲她們,成功地從蕾切爾的手中逃了出來.她們在一等車廂進行威嚇要爆炸的時候,駕駛室的乘務員終于感到了異變.

"喂……剛才的爆炸是怎麼回事?"

"總覺得列車都在搖晃."

上了年紀的機車司機搭檔,由于耳背,之前的槍聲他們沒有聽見,可是現在妮絲制造的爆炸聲終于傳到了他們的耳朵里.

接連不斷的爆炸聲傳來.

"你去外面看看怎麼回事!"

"叫我去嗎?我不想去."

弟弟正打算出去的時候,從門外面傳來了說話聲.

"爺爺,是我."

那是兩個人都熟悉的年輕乘務員的聲音.那是和拉特他們看到的完全不同的表情,臉上是一雙溫和的眼睛.

"啊,是克雷亞呀,你專門越過煤水車過來的啊?"

"你怎麼會在這個地方.剛才的爆炸聲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應該把列車停了?"

他們正說著話,又傳來了爆炸聲.

"不,爺爺,正相反,一定不要停車."

"什麼?怎麼回事?"

把狙擊手甩掉之後,為了保險起見,他來到了駕駛室看看情況,卻聽到了爆炸聲.克雷亞感到自己太幸運了.這樣的爆炸聲傳來,即使由乘務室發出安全信號也是不管用的.這樣下去的話,列車馬上就會停下來的,因此克雷亞才來到門口,做了這樣的表演.

"是列車強盜.現在他們正騎著馬追上來,炮轟列車呢!"

"什麼?"

"在哪兒?".


"他們好像藏在什麼地方!在這兒看不到他們,馬上就到河邊了吧,我們穿過鐵橋的話,他們就追不上我們了,所以你放心地開車吧."

雖然克雷亞也不知道爆炸是怎麼回事,但是在這種場合下,還是敷衍他們比較好.

這種情況下決不能讓列車停下來.

"嗯,明白了!我們會全力以赴開車的,這里就交給我們了!"

"那你怎麼辦?"

"還沒有出現受傷的乘客,我去讓他們避難!"

"哦,那你小心點."

"謝謝,再見."

克雷亞一次也沒有讓老人看他的臉,就這樣離開了車頭車廂.

其實他很想說"一直以來謝謝你們了",可是在這種隋況下也是沒辦法的.可能他再也見不到這些朋友了,克雷亞默默地和他們道別.

——既使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他還是對不起很多人,而且,如果不能按時到達紐約的話,他就永遠在岡多魯面前抬不起頭來了.

列車在繼續向前行駛.

艾紮克他們不知在彷徨著什麼,現在還在三等車廂里走來走去的.

"嗯,白服人還有'鐵路追蹤者’都找不到呢."

"消失了!神秘失蹤!"

傑古吉抓住一個黑服人的時候,拉特對黑服人進行拷問的時候,他們挨個房間的找,結果,並沒有撞見其他黑衣人.

"喂,艾紮克,我們不查貨物室可以嗎?"

"沒關系的.怪物是從後面慢慢把人吃掉的.貨物室里面有尸體,他們是不會在里面的!"

"那你又為什麼要查乘務室呢?"

"呵呵呵,犯人肯定會回到現場的吧?"

"哇,你太厲害了!艾紮克你簡直就是福爾摩斯!"

說著這些毫無道理的推理,他們進入了三等車廂.挨個房間認真地查看,結果發現各個房間里都有被綁的乘客,他們一個一個地給他們松了綁.

"啊啊,謝謝你們!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被救的乘客都問同樣的問題,艾紮克也用同樣的話回答他們.

"好像是發生了槍戰,怪物吃人了."

聽到這些話,人們都很吃驚,誰也不敢到外面去.

突然想起一些情況來.從附近的房間里剛才傳出了小孩淒慘的喊叫聲,隨後聽見一聲打碎玻璃的聲音,接著就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外面不管是怪物也好,還是黑服人強盜也好,總之,誰也不敢冒冒失失地出去.

米莉亞聽到聲音之後,不安地大喊著"怎麼辦啊,那孩子會不會是梅麗她們啊".

艾紮克他們在三等車廂轉悠的時候,發現旁邊房間的門開著.

莫非是怪物在里面嗎?兩人摒住呼吸,咽了口唾沫,躡手躡腳地向門口走去.偷偷地從門口看過去,只見里面有兩個黑服人,都在看向窗外,悄悄地說著什麼.看到這些,艾紮克他們也開始悄悄說話.

"哼!一定是那幫家伙在虐待孩子吧."

"虐待孩子!"

"作為槍手我們決不能放過那些壞蛋!對吧,米莉亞!"

"精彩解決!"

兩人在一年前的事件中,殺死了三個拿機槍的對手.單純的他們,從那以後就不再害怕槍了.

那時他們最常用的方法就是"開車撞死他們".

"我要求和他們決斗!"

"不可以!也許會被他們打死的!"

米莉亞上前阻止她,可是艾紮克決心已定.

"即使知道會死,也要做.這是武士的生存之道!"

"嗯,艾紮克,好吧,我也要和他們決斗!"

"可是,那個小孩是怎麼被帶到那個地方的呢?"

"只有在列車外面走才能做到…"

黑服人看著切斯正在說話,突然感到頭後面撞到了什麼東西.

"哇啊……啊啊……咳……"

兩人的周圍飛散著白粉,鼻子里吸進了很多.艾紮克在搶劫的時候總是會使用一些石灰和胡椒粉攙在一起制成的特殊粉末,這次決斗之際,他們將裝在手套里的粉末扔向了黑服人.黑服人吸了太多粉末,無法呼吸,眼睛什麼也看不見,更沒有辦法用槍射擊了.他們現在只想能夠騰出手來擋住臉,槍已經拿不住了.

他們雖然知道不能把槍丟掉,但終于還是忍不住把槍扔了.

石灰被窗外的風吹散了,他們終于感覺舒服點了.但在那等著他們的,卻是拿著他們的槍的兩個土匪.

他們拿著槍,蠻不講理地說道:

"現在我們要和你們決斗!"

"硬幣落下來就開始!"

兩人拿著機關槍,對手無寸鐵的對手宣戰.

"米莉亞,我沒帶硬幣."

"我也沒有!喂,你們帶硬幣了嗎?"

米莉亞問黑服人有沒有硬幣,但艾紮克急忙否定了他的做法.

"不能那麼做,米莉亞!不能向他們借硬幣.要是我們打贏了,豈不成了借錢不還了嗎?這有悖于我們槍手的尊嚴!"

"你說得也對!那麼,我們就找別的東西制造一些響聲吧!"

稍微考慮了一會,艾紮克靜靜地開口說道:

"好,我們就用機關槍的槍聲作為開始的信號吧."

"這樣太好了!"

黑服人意識到他們是在玩真的,兩人趕忙哭著求饒.

把黑服人關進了旁邊的三等車廂後,艾紮克他們又回到了剛才的房間.

"那麼,孩子在哪里?"

"那幾個家伙,一直在窗戶那邊嘟囔著什麼."

"對了!他們說剛才有個小孩倒吊在那里……"

"太過分了!"

艾紮克他們趕忙向窗戶看過去,然後都說不出話來了.在那的人是艾紮克的朋友.掛在車輪旁邊的小孩——右手和兩條腿都沒有了,簡直令人慘不忍睹,那人就是切斯沃夫.邁爾.

——真是的,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麼是幸運的事情.為了預防被警察或者黑手黨抓住所作的准備,沒想到在這趟列車上派上了用場.

蕾切爾看著自己手上鋸齒樣的印痕,感謝自己現在還幸運地活著.她在二等車廂和三等車廂的連結部坐了下來,在車廂之間仰望天空.

蕾切爾被黑衣集團抓住了,她趁著沒有看守的時候,切斷了繩子.從車窗下到了車廂下面,成功地出逃了.她也為和她綁在一起的帶眼罩的女人和她的同伴解開了繩子.她們現在應該沒事了吧?遺憾的是,即使現在蕾切爾關心別人的安危.她也沒有能力去救助他們.

"唔……"

她的腳感到了一陣劇烈的疼痛.那是她在救一對母女的時候受的傷,子彈打中了她的大腿外側,對她的身體造成了很大的傷害.雖然她已經做了止血處理,但是劇烈的疼痛還是不斷襲來.

既然找不到醫生,就先找個地方暫時休息一下吧.蕾切爾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連接部的門,進入三等車廂.她想找個沒有敵人的房間,躺一會兒——

疼痛和焦躁不時的向她襲來,突然聽到背後有個聲音.

"不,不許動!你這個蛆蟲!"

聽到聲音轉過身軀,那是她熟悉的一張面孔.

一張像豬一樣的胖臉,留著一撮小胡子的男人——那是在餐廳車廂里的時候遇到的仇敵.

更麻煩的是,那小胡子的手里拿著一把槍.

"你是什麼人……原來是個女的啊?"

男人的眼里充滿了蔑視,他用槍口對准了蕾切爾.

蕾切爾並不知道,小胡子手里拿的槍就是白服集團的東西.

那把槍是被香奈殺死的一個變態男子的.小胡子在放清掃工具的地方發現了那男子的尸體,並拿走了他的槍.香奈並沒有把被殺死的人的槍奪走,所以這把槍就落到了小胡子的手里.

"哼,你是白服人的同伙,對吧!我清楚得很,在這種情況下,敢在車廂里大膽行走的都是惡人!"

小胡子說的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正確的.他慢慢地走向蕾切爾.

他被艾紮克和約恩從餐車趕出來之後,一直處于恐懼和絕望狀態中.就在他的理性到達極限的時候,他得到了這把槍,也可能受他本身陸格的影響,他的想法也開始扭曲.他開始想要殺死要殺他的人.剛才他藏在車廂里面,不斷尋找他能夠殺死的人.白衣恐怖男子和褐色皮膚的巨漢,都被嚇跑了,白衣女子在他打招呼之前,也跑掉了.

現在他終于找到了能使他心情平靜下來的獵物了.即使蕾切爾不是白服人的同伙,他也不會那麼容易放過她的.

"我現在明白了.我的想法至今為止都沒有錯.正因為如此我才成功地走到了現在,我又怎麼會讓你們這些人結束我的人生呢!"

蕾切爾悲傷地仰望天空.

——多麼可笑啊.好不容易有了痛打他一頓的機會,可是他的手里卻拿著槍,並且我的腳還受了傷.

蕾切爾知道這種狀況下決不能激怒他,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說了一些諷刺他的話.

"你沒有做錯過嗎?那麼,那個時候發生的車禍,你也沒有錯嗎?"

"……?"

"lO年前發生的列車事故,難道不是你策劃的嗎?你無視技師們的意見,一旦發生事故便全部推到技師身上.那也是對的嗎?你真是那麼想的嗎?"

聽到這些話,小胡子的囂張狂傲之氣減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伴隨著理性的,明確的殺意.

"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你是什麼人?"

要是在平時,這樣的事實擺在面前,可以說是對失敗者的嘲笑.現在只有一個人在喧嘩,事實也不可能明朗化.可是,在這種狀況下,誰都無法作出冷靜的判斷,說出這樣的話是很危險的.

"這個時候你居然揭我的短,我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不過你可能是白服人的同伴.我就暫且把你當成他們的同伴吧."

機關槍的槍口慢慢地對准了蕾切爾的眉間.

絕望之中,不知為什麼她的臉上反而露出了落寞的笑容.

"啊啊,也許這就是對我的報應吧.對,我一直以來逃票乘車,這就是給列車的榮耀抹黑的報應吧."

"逃票乘車?哼,你這廢物罪名還挺多的."

"所以,我想在最後一刻,由列車殺死我.由在列車上工作的人來代表列車——"

"?你是在祈求饒命嗎?不管怎麼說,我從事有關列車的工作,有足夠的權利——"

小胡子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扣動扳機.

可是,蕾切爾卻無視小胡子的行為和語言,大聲地叫喊著.

"所以,快點把我殺死吧!在肥豬殺死我之前快些殺死我!紅衣怪物——不——乘務員!"

小胡子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還是猶豫了一下沒有開槍.

就在這一瞬間,小胡子的兩肩發出了嘎吱嘎吱地響聲.與此同時,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疼痛直擊他的腦髓.即使不看肩膀,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是什麼人正從背後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痛苦地哀叫著,看向了自己的肩膀,那里有一雙可怕的手嵌入了他的肩膀.

他不由得扔掉了槍.如果發生一步錯誤,槍就有可能走火了.對于蕾切爾來說幸運的是,槍並沒有走火,而是掉到了地板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于疼痛難忍,小胡子一陣惡心,他的眼淚直流,嘴里和鼻子里流出了胃液一樣的東西.然後,他的兩肩發出了咔嚓一聲鈍響,身體搖晃了起來.兩肩的關節,在握力之下錯位了.

"……!"

小胡子痛苦得連哀叫都沒有喊出聲,便失去了知覺,就像是斷丁保險絲的電器產品一樣,旁人連啪的一聲都沒有聽見,便完全失去了意識.

在小胡子臉朝地倒下去的旁邊,站著一個男人.

乘務員的衣服被血染紅了,他靜靜地俯視著小胡子.

——就因為有這樣的家伙存在,我們這些下層乘務員才吃了很多苦頭.

克雷亞騙過了司機以後,又回到了後部車廂.他從窗戶偷窺餐車的情況,幸存的黑服人被乘客綁了起來.在走廊里面也有幾個白服人被綁了起來.好像在克雷亞不知道期間,事情漸漸解決了.

不管怎樣,一般乘客應該沒有出現死者吧?

為了確認這一點,克雷亞決定回到乘務室去.在途中,他看見了拿著槍的小胡子和先前逃票乘車的女人.

他一開始在連接部的隱蔽處看里面的情況,可是看著看著,他對小胡子越來越充滿了憤怒,所以終于決定幫助那個逃票乘車的女人.就在槍要打響的時候,他終于趕上了.他一邊高興地吹著口哨,一邊考慮該如何處置這個小胡子.

——不管怎樣,先把他從列車上扔下去,要是運氣好的話,沒准能活下來呢.

克雷亞一邊想著,一邊走近小胡子,正要拽起他來的時候,背後傳來了有些顫抖又有些嚴厲的聲音.

"不……不要!"

克雷亞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逃票乘車的女人拿著槍站在那里.

"快從那個男人身邊離開!你不能殺死他!"

克雷亞聽到她的話,聳了聳肩膀感到不可思議.

"他可是要殺死你呢!盡管放心,我可沒想把你怎麼樣."

或許這個女人和我有著同樣的性格嗎?她也相信自己絕對死不了嗎?那樣的話我就明白她要幫自己的敵人的矛盾做法了.克雷亞突然想到了這些,可是他看著冷汗直流的女人的表情,總覺得她的想法是錯誤的.

"你真是個奇怪的家伙,一會說讓別人把自己殺掉,一會又說不要殺死別人."

"我並不是指的他一個人,請你不要宰殺這個列車上的任何人了!你還要殺人的話就先把我殺掉吧,作為最後一次!"

聽到穿著工作服的女人說出了這些強硬的話,克雷亞有些認真地問道:

"為什麼?你有必要那麼做嗎?"

克雷亞的眼里閃著可怕的光,盯著蕾切爾的眼睛.蕾切爾雖然有些害怕他的眼睛,但還是沒有退縮地說道:

"我的父親是列車技師,我和父親都很愛列車.或許愛列車的程度超過了常人吧!"

——莫非她說的父親,就是剛才和肥豬所談到的技師嗎?

克雷亞雖然這樣想,但是沒有說出口,只是靜靜地聽著蕾切爾的話.

"因此,因此!一定不要把列車弄髒了!不要把制造列車的人們的榮耀弄髒了!求你不要再用人的血把列車,軌道弄髒了!"

當他注意到的時候,蕾切爾已經淚流滿面了.克雷亞靜靜地看著她,終于開口說道:

"不要弄髒列車的榮耀,不過這句話從逃票乘車的人口中說出來還真讓我感到吃驚呢."

"啊啊,對了.所以你和我同罪."

這時,蕾切爾終于意識到眼前的怪物其實和自己沒有什麼區別,都是人.其實從能說話這一點來說就應該意識到了,可是蕾切爾的心里卻沒有那樣的余力去想.現在,眼前的男子笑了,蕾切爾終于又恢複了鎮定.

"不錯,你剛才的話提醒了我,我是個乘務員."

克雷亞小聲說著,手伸進了自己的懷里,然後掏出了一半以上都染成了紅色的小紙片.

"這是車票,你拿一張吧.乘客名單上沒有你的名字,你就說是售票員的錯,不會有人懷疑你的.啊,我是乘務員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說出去."

紙片輕飄飄地掉到地上,克雷亞向車廂里面走去.

"你也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如果我沒有遇到那個拿刀的女孩的話,我也許會喜歡上你呢.如果有緣的話,我們還會再見的."

克雷亞說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漸漸離蕾切爾越來越遠了.

"等,等一下."

"你放心吧.看來我已經沒有必要再殺人了.我殺的人全都是白服人和黑服人的同伴.我對乘客可沒有下過手,那樣做的話就本末倒置了."

"你說謊!你剛才為什麼對小孩——"

蕾切爾忽然意識到那個小孩就被綁在車廂的下面.

她停住說話的同時,克雷亞也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

"啊,對了對了,我都忘了,關于那個家伙還真有點複雜呢.啊啊,太麻煩了,你去直接問他本人吧."

"你說什麼!?那個孩子不是已經……"

他無視蕾切爾的話,嘩啦一聲打開了手邊的門.這是剛才拷問切斯的房間的門,打開後看到里面的情景是——

"哇!艾紮克,你沒事吧?"

那里看到的情景是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人正從窗戶露出了上半身.

車輪的側面,冷風侵蝕著切斯的身體,切斯正在呆呆地沉思.

自己究竟怎麼了.

紅衣怪物所給予的痛苦都是未知的.除了痛苦還有恐懼.他用長長的手術刀將自己的眼球一點一點削掉,還切斷動脈,然後盡情地往里面吹氣,靜脈也是同樣的做法.但那只不過是剛開了個頭.之後我受的痛苦…想不起來了.只是記得那是很恐怖的,痛苦的記憶,只是內容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並不是我不想想起來,而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也許我當時已經精神錯亂了.如此說來,一切還真的在怪物的計劃之中呢.啊啊,這是不是對我的報應啊,是對我要殺死餐車內所有人的報應,還是對我過去做的壞事的報應呢.不過,那些都無關緊要了,我現在只想靜靜地死去.

可是想起來連這也是不可能的.啊,對了,這是不是對我活到現在的報應呢?違背世界原理,得以不死的報應呢.為了獲得幸福,得到了不死的身體,可結果又得到了什麼呢?首先是同伴的背叛,其次是孤獨,最後是恐懼.是因為得到這個的報應,還是吃掉同伴得到的報應呢——

上面又是一片嘈雜聲.這次究竟又是什麼人啊,是那個紅衣怪物又回來了嗎?是不是又要折磨我啊——不要啊.

不要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啊.救救我吧,誰來救救我啊.不要啊——

我並沒有感到痛苦.我稍稍恢複了鎮定,感到周圍又是一片靜寂.上面的人是誰都無所謂,只要不折磨我,怎麼都行.

我懶得睜開眼睛.如果我睜開眼睛,發現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該多好啊.對了,這肯定是一場夢.睜開眼睛的話,我肯定還在那艘帆船上面."那個家伙"對我的折磨都是一場夢.塞拉德吃掉同伴的事情也是一場夢——

我感到水滴滴到了臉上.

啊啊,果然這是在做夢.肯定是浪花飛沫濺到了我的臉上.那麼我就睜開眼睛吧,我還是個孩子,如果不早起的話,就要被別人笑話了——

切斯睜開眼睛,發現一切都是現實.還沒來得及絕望,就聽

見上面有人在喊.

"啊啊!米莉亞,他睜開眼睛了!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呢!"

切斯在那里看見了古怪槍手的一張臉.他從窗戶探出了身子,幾乎就要倒立起來了,向切斯這邊看.他的手可能是被窗框掛了一下,在嘀嗒嘀嗒地流血,好像有一滴血滴到了切斯的臉上.

這是怎麼回事啊,這個男人究竟想干什麼啊.

"你先等等,我馬上去救你!"

救人?救誰?不會是救我吧?

他在干什麼呢,他為什麼要做這些得不償失的事情呢?他為什麼要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呢?真是不明白,一點也搞不明白.我要是他的老朋友,家人,戀人的話還可以理解,可是我們今天剛剛見面,他為什麼——

怎麼回事?滴在臉上的他的血在震動.

這是怎麼回事?這和風,列車的震動完全不同.一滴一滴的血就像是有意識的生物一樣動了起來.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啊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說這個人是"不死者",這怎麼可能呢?偏偏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最不是時候的時候!

我的否定是沒有用的,血液都回到了眼前男子的手上.他手上的傷口眼看著痊愈了!我確定了自己的推斷.這個男人不是來幫我的.

他是一個"不死者".

他是來吃掉我的——

艾紮克繼續向窗外探出身子,終于完全到了窗戶外面.米莉亞使勁拽著他的腿,可是她的腕力有些不夠.艾紮克的手抓住車壁上的裝飾,減輕米莉亞的負擔.然後,他終于成功地抓住了車輪之間的鋼骨部分.

艾紮克注意著腳下不能踩到切斯,也不能把自己卷進車輪里,所以小心地鑽到了列車的下面.

"這是怎麼回事,你的手腕都被綁上了!你等我一下,我馬上給你解開繩子——"

——笨蛋,你在解開我之前吃掉我不是更好嗎?你給我解開繩子你就要完蛋了.只要我的右乎伸到你的——

切斯突然意識到他的右手已經被紅衣怪物擦成了肉泥,已經不在身上了.意識到這一點,切斯絕望了.

"好了!繩子解開了!"

艾紮克用腿和左手固定住自己的身體,用軀體支撐著切斯的身體,不讓他掉下去.然後,就在他要用右手緊緊抓住切斯身體的時候——

啪——

切斯伸出左手推開了艾紮克的右手.

切斯滑出了艾紮克的身體,向列車的下面落了下去.

——活該!這樣你就吃不了我了——

切斯說完笑了笑,可是接下來又讓他大吃一驚.

接下來的情景在切斯全神貫注的眼睛里就像是在放慢鏡頭的影片一樣.

艾紮克意識到切斯掉下去了,他沒有時間多想.如果他能夠冷靜地想一想的話,他也許會對接下來的行動猶豫一下吧.

但在這種狀況下,艾紮克連自己的生命都沒有顧及.

接下來,艾紮克什麼也沒想,為了救切斯,自己也跳了下去.

——可惡!你竟然那麼想得到我的知識嗎——

艾紮克的右手向正在落下去的切斯伸了過來.

——已經不行了.這樣的話會被這個男人吃掉的,連自己的恥辱記憶也會被別人知道!不可以.救救我,誰來救救我啊.不要啊,求求你,放過我吧——

切斯發出了孩子般求救的叫喊聲,然後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可是,艾紮克的右手並沒有放到他的頭上.

切斯接著感到了撞到地面上的沖擊,可是要比地面柔軟多了,他戰戰兢兢地睜開了眼睛.

"啊啊!艾紮克!"

他聽到車窗那里米莉亞的喊聲,感到自己面前好像有一堵牆.

切斯意識到那是艾紮克的衣服,這時他才知道他現在正在艾紮克的懷里.

艾紮克的左手抓住列車,身體被列車拖拽著.

"嘎嘎嘎嘎嘎嘎嘎——"

艾紮克的腳上傳來了奇妙的聲音,他就這樣拼命承受著腳上傳來的震動.他靴子跟上的釘子發出咔咔的響聲在地面上跳躍著.釘子根上都是些突起部分,在石子上運動不暢,這使艾紮克的身體受到了更強烈的震動.

本來釘子鞋是為了控制馬的速度的,可是在如今怒濤般的氣勢下,和地面摩擦的速度並沒有得到舒緩.

不過幸運的是,艾紮克的四肢本身都沒有接觸到地面.如果使用兩手的話,他是可以回到列車上的,可是艾紮克的手始終沒有松開切斯.

漸漸地,他的左手達到了極限,手指開始滑落.

"艾紮克!"

米莉亞抓住了他的手.她什麼也沒有想,就從窗口跳了下來,比艾紮克還要敏捷地下到了車輪的地方.

可是米莉亞腕力不夠,抓了沒一會兒她自己也掉了下去.

即使這樣,米莉亞也沒有扔下兩人不管,他為了保護切斯,和艾紮克抱在了一起.艾紮克在那一瞬間右手放開了切斯,神速地將背上的繩子拋了出去.

可是他畢竟是個槍手,不可能和牛仔一樣專業,繩子在空中飛舞著,沒有掛上任何東西.

三個人的身體都接觸到了地面,都受到了很大的沖擊,在地面上彈跳著.可是米莉亞還是不松開艾紮克.艾紮克也不松開米莉亞和繩子.切斯就在他們兩人的中間,他的身體只是受到了很小的沖擊,輕輕搖晃著.

就當大家都覺得一切要結束的時候,突然繩子的前端掛住了什麼東西.不,錯了.而是被拽住了.

是列車下面的什麼人抓住了繩子.

那是瞬間發生的事情.

在車廂下面轉悠的蕾切爾發現了一只手抓著列車金屬零件的艾紮克他們.正當她要抓住艾紮克的手的時候,卻晚了一步,艾紮克他們掉到了列車的下面.但是,就在那一瞬間,從艾紮克身上飛出了什麼東西,蕾切爾什麼也沒想,伸手就抓住了它.

那是艾紮克拋出的繩子的圈的部分,繩子另一端系在了艾紮克的腰帶上.

緊接著,一股很大的力量加到了蕾切爾的手腕上.原來是繩子一端的艾紮克他們接觸到了地面,正在石子上被拖拽著.

"唔!"

加上一個小孩,三人的體重都加在了蕾切爾的手腕上.她用力想拉他們一把,可是這根本就做不到.與其這麼拖拽著,倒不如放開他們對他們的損傷少一些吧.蕾切爾雖然這樣想,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松開繩子的話,繩子絞到車輪里的話,三個人都會被軋成肉餅,更糟的是可能使列車脫軌.不管怎樣,一定不能松手,可是——

腳上的疼痛刺激她的神經,受到反作用,繩子從她的手中被拋了出去."啊啊啊啊————!"蕾切爾不由得大喊了起來.就在這時,紅衣人正從她的上面經過.克雷亞在列車的側面,攀著裝飾穿行.和在餐車的時候一樣,但要比那個時候速度還要快.蕾切爾喊完之後不久,伸手去抓飄在空中的繩子.可是,她的手卻夠不到繩子.就在蕾切爾要放棄的時候,克雷亞重重地踢開了車壁,他的身體完全脫離了列車,因此成功地抓住了繩子.

當蕾切爾剛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眼前克雷亞的身體正在大幅度地旋轉.她以為他的腳正伸向列車的反方向的時候,克雷亞的身體卻在向軌道旁邊的支柱靠近.

眼看就要撞到支柱的時候,克雷亞的腳在支柱側面著地了.停頓了一秒,由于重力,克雷亞的身體開始傾斜.隨後,克雷亞踢了支柱一腳,再次跳到了空中.

紅衣人的動作在微明的天空映照下,姿態非常優美.

然後,克雷亞緊緊地抱住了列車的側面,比他一開始在的地方要靠後一些.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時的.實際上,對他來說,應該是什麼也沒發生吧.對他來說,他只不過是在做相信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對他來說,根本沒有落下的可能性,他也絲毫沒有感到死亡的恐懼.

如果只是救切斯的話,他是不會專門做這些事情的.可是考慮到奇怪的槍手,他們可是受尊敬的乘客呢.克雷亞只不過是為了乘客的安全,才飛到了空中.

克雷亞拽著繩子向旁邊的門——貨物車廂的搬人口跑去.門不知為什麼大開著,門口站著一個褐色皮膚的大個子男人.

德尼感到很無聊.

過了河之後,該尋找的貨物全部從側面的門口扔下去了,只剩下一個裝有手榴彈的小箱子,就在剛才也被妮絲帶走了.她和尼克說是去找傑古吉,現在這里只剩下德尼一個人了.

德尼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便打開窗戶向外望去.

"喂,那邊的大個子!快幫一下忙!"

突然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向聲音的方向看去,那是列車的外面.有一個紅衣人貼在了列車的側面.就在門的旁邊.

"唔,啊.你就是'鐵路追蹤者’嗎?"

克雷亞沒想到大個子男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只是突然感到有些意外,可是馬上又恢複了鎮定,開始行動了.

就在克雷亞考慮一個人把他們拽上來要花費很多時間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大個子男人.如果不利用一下的話有些可惜,所以他開始招呼大個子男人.

"你抓住這根繩子,使勁往上拽,拜托了!"

德尼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些猶豫.可是,突然聽到了列車後方,繩子的另一端有哀叫聲傳來.他向前看過去,發現有人正在被繩子拖著.

"哦,不得了啦!"

德尼看到這些,馬上抓住了遞過來的繩子.他的身體受到了強烈的沖擊,被向外拉去.正當德尼抓著門的邊緣忍受著這一沖擊的時候,他看清了拽著繩子另一端的人.

一個是一身槍手裝束,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千真萬確,他們正是艾紮克和米莉亞.

"唔,不好了,我現在來救你們!"

說著,德尼什麼也不想了,一心使勁地往上拉繩子.結果卻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艾紮克他們的身體飄到了空中,飛過了車頂,落到了車廂的反面.

這個時候,拉緊的繩子沒想到卻給正在車上作戰的傑古吉帶來了取勝的機會.

"哦哦,已經越過河了.我們已經躲過強盜了吧!"

"是啊,我們把速度放慢吧!要不列車損耗太厲害了!"

說著,駕駛室里的司機便把列車的速度慢慢減慢了.

這時,肉片開始向列車追來.

那是構成切斯身體的部分,右手腕和兩條腿的紅色肉片.

艾紮克他們終于爬到了貨物車廂的上面,然後啪嗒一下倒在車頂.

"太好了,我們得救了!"

"得救了!"

他們想就這麼躺著睡一覺,可是卻不能這麼做.因為在他們身邊有一個沒有手腳的痛苦的少年.

"喂,你沒事吧,切斯!"

"堅強一些!"

兩人搖晃著受了重傷的少年的身體.由于失血過多,腦子又受到這樣的搖晃,切斯再次感到自己的意識越來越遠了.兩人試著給他做人工呼吸,心髒按摩,可是都無濟于事.

就在這時,從後部車廂傳來了爆破聲.

"什麼人?是敵人嗎?"

"快看!那里有人!"

列車最後一節車廂的車頂上,有兩個人發生了沖突,突然,一個人從車頂上消失了.隨後,傳來了和剛才不同的爆炸聲,列車的後方燃起了大火.

要是在以前的話,兩人肯定會去起哄的,可是現在他們卻顧不了那些了,他們擔心切斯的安危,而且注意到一堆紅色的肉片朝車頂飛了過來.

"哇啊啊!有一些紅色的東西飛過來了!"

"啊!肯定是'鐵路追蹤者’!紅色怪物肯定是他!"

正在他們大嚷的時候,肉片爬上了車廂的車頂,飛過了連結部,朝艾紮克他們的下面飛過來.紅色的像果凍一樣的物體,簡直就和蟲子群似的,繼續行軍.

"喂,米莉亞!這些東西朝切斯飛過來了!"

他們打算帶上切斯逃跑,可是卻受到了少年身體的誘導.

"不好了!這些東西肯定是要來吃掉切斯的!"

"混蛋!我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艾紮克撲到了切斯身上,想要保護切斯不被紅色肉片吃掉.米莉亞也趴到了上面,兩個人一起保護切斯.

肉片根本沒有受到任何障礙,鑽進了兩人身體的空隙.紅色肉片覆蓋著三人的姿態,在朝日升起來的時刻,有一種奇妙的協調感.

短暫的靜寂之後,又傳來了強烈的爆炸聲,使他們回過神來.可笑的事,切斯自己做的炸藥的爆炸聲將他也喚醒了.

"……哎呀?紅色的東西不見了!"

"不見了呢……切斯呢?"

兩人戰戰兢兢地看向身體下面,那里是切斯完好的身體.

右腕和兩腿都在,切斯的整個身體都很完整.

切斯好不容易才恢複了意識.期間他感到的是在什麼地方永遠消失的東西.

他知道艾紮克和米莉亞都不知道不死是怎麼回事.好像在偶然的情況下,他們成了不死者.從列車上掉了下去,兩人身上卻一點傷也沒有,或許米莉亞也是"不死者".現在他們沒有防備,將右手伸到他們的頭上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切斯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兩人看到切斯沒事,高興得都快哭出來了.切斯猶豫著是否吃掉兩個人.

切斯並不想現在做個善人.只是,窺視到他們的心靈,共有他們的記憶,將他們的心靈和自己的相比較,切斯就真的不能原諒自己.如果永遠抱著這樣的想法活在世上,那將是很痛苦的事情.

這是比受紅衣怪物的折磨更痛苦的事情.

艾紮克看見切斯沒事,高興得哭了出來.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太好了!可是,為什麼切斯的傷好了呢?"

"那很簡單,米莉亞."

"為什麼?"

艾紮克又回到了以前的聲調,很確信地回答道.

"聽好了.'鐵路追蹤者’只吃壞孩子,肯定是他吃完之後意識到'切斯是好孩子’,然後就把他吐出來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這樣的話還是合乎邏輯的."

"不是的."

面對高興的兩個人,切斯卻唱了反調.但是,他並不是反對關于他再生的理由.

"我並不是好孩子……我撒謊了."

"撒謊?"

"我說過我是要去紐約見家人,其實我是要去和朋友見面."

沉默了一會兒後,切斯繼續說道:

"我沒有家人.迄今為止——"

他本來想說從今往後也是,可是艾紮克打斷了他.

"是這個樣子啊!"

"切斯果然是個好孩子!"

"哎……?"

切斯感到有些迷惑,艾紮克和米莉亞繼續說道:

"你為了不讓別人擔心才說了那樣的謊話……其實最痛苦的卻是你自己."

"切斯你是個堅強的好孩子!"

沒有給切斯反駁的機會,艾紮克拍著胸脯自信地說道:

"好的!一切就包在我艾紮克的身上了!"

"太好了,切斯.包在艾紮克的身上你就可以放心了!"

米莉亞用力地點了點頭,溫柔地撫摸著切斯的臉頰.

"所以,你也笑笑吧!"

克雷亞在車頂上靜靜地站著.背後迎著朝曰,注視著眼前的男女兩個人.

臉上有刺青的男子的手上拿的應該是切斯所說的新型炸藥吧.好像是那個大個子男人將車上的秘密貨物扔到了河里.克雷亞不知道怎麼才能抓住他,正在猶豫間,他突然想起了切斯曾經說過的話.

"——和魯諾拉塔做炸藥交易——"

那麼也就是說,那些貨物箱里裝的是魯諾拉塔家族的武器.如果這些武器沒有了,戰況肯定是對岡多魯有利了.

克雷亞正是這樣想的,因此才放走了德尼他們.不管怎麼樣,也不能讓這麼危險的東西裝在列車上.——他也有這樣的考慮.

然而現在,強盜集團的頭子就在面前,臉上有刺青的男子懷著強烈的決心朝這邊跑過來.

克雷亞已經知道了他想干什麼.

這個男人是想打退怪物吧.想要打退"鐵路追蹤者"這樣的怪物.——為了拯救列車,考慮到以前的狀況和對話,他多少有些明白了.

站在克雷亞面前的男子正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他看著克雷亞的眼睛,一點也沒有膽怯.——啊啊,那是一雙很溫柔的眼睛,是一雙好人的眼睛.雖然臉上的刺青讓他看起來像惡魔一樣,可是他卻有一雙比魔鬼,比列車上面的任何人都溫柔的眼睛.

克雷亞突然覺得那雙眼睛美得讓人受不了.如果說,現在克雷亞的眼睛遮掩了所有的光芒,眼珠就像是鏡子一樣,那麼,那個男子的眼睛,則像是將靜靜的大海映進了眼球中似的.

正好這個時候,在克雷亞的背後,朝日開始升了起來.太陽光反射著青年的眼睛,就好像要把克雷亞的眼睛吸走了似的.

——真不甘心.他的眼睛竟然比我的還要強有力,那是一雙故事里面描寫的英雄的眼睛,打倒怪物的英雄的眼睛.如果被這樣的強光吸走的話,我的眼睛會破裂消失的.

克雷亞呆呆地想著這些事情,決定被這個青年打倒.我是"鐵路追蹤者",正像傳說中的一樣,我必須在朝日中消失.這就算是編造故事,把別人牽扯進來的義務吧.

兩人的身體糾結在一起,一起滾到了地上.

然後,兩人掉到了列車的側面.

在掉落的時候,刺青青年把一個手榴彈的弦拉開了.這時,克雷亞面對青年終于開口了.

"你做好犧牲的准備了嗎?這可讓人感到不順心呢."

"——哎?"

克雷亞抱著吃驚的青年,在列車的旁邊停住了.把腿纏在車輪之間,這一晚上他都不知道做過多少回了,已經厭倦了.下次,要想出別的方法來.

克雷亞這樣考慮著,然後對青年說道:

"還不快把它扔掉,不然上面的女人也會死的."

刺青青年嚇了一跳,慌忙把手榴彈扔到了軌道上.陶器受到強烈沖擊,在石子上翻滾——

爆炸,然後是沖擊.

克雷亞抱著刺青青年,忍受著強烈的沖擊.

爆炸平息以後,他抱著刺青青年朝側面爬去,由列車旁邊的門進入了乘務室.

穿過染滿血的乘務室,克雷亞讓刺青青年站在了走廊里.然後,他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道:

"在作戰之前,就想著犧牲自己,那是多麼愚蠢啊.你至少應該打打試試,真的覺得失敗了才開始做,對吧?"

克雷亞一邊發著罕騷,一邊看青年所受的傷.他的腳受了傷,能站起來應該沒事.做了不付責任的判斷後,他又補充了一句.

"在二等車廂的3號室,有一個打扮得像個魔術師似的灰衣男子,他是個外科醫生,你讓他給你看一下吧."

"可,可是……"

"你不用擔心.那個白衣變態和那個黑衣姐姐都不在了,沒有人能打倒你了,你放心地睡吧."

說著,克雷亞玩弄著右手掌里的東西.那是新型炸藥的手榴彈,刺青青年投擲的東西中,沒有拉弦的一個手榴彈,讓克雷亞迅速接住了.

"好了,你去吧.別忘了上面的女子."

刺青男子有些困惑地扭了扭頭,然後低頭行了個禮,便回到了列車連結部.他打算從那里爬到車頂.

克雷亞在青年背後又說了一句話,然後目送著他.

"不要讓女人等著你.她要是去了什麼地方,你到處找找也沒那麼麻煩."

這句話,有一半是對自己說的.

克雷亞目送走了刺青青年之後,他扭動著手榴彈的栓塞,取出了導火索.

"剛才爆炸的就是這些炸藥吧."

他將里面的炸藥均勻地撒在沒有臉的尸體上.沒必要炸得粉碎,只要能夠欺騙別人認為這具尸體是克雷亞就可以了.尸體沒有臉他還是有些不放心.之後只能期待鑒別粗心一些就好了.

克雷亞.斯坦菲爾德今天死了.這樣的話以後做工作也就容易了.克雷亞做著這樣的打算,掏出了中年乘務員的手槍.

"啊啊,這可不是汙染列車.這是我在向列車道別."

他自言自語地說著,然後向地上的火藥開了一槍.

"切斯!"

艾紮克他們回到餐車之後.貝利亞姆母女正在等著他們.

"啊啊,你沒事呢!艾紮克他們和你在一起呢!"’

"太好了!切斯沒事真是太好了!"

看著抱著他的天真無邪的少女,切斯的心情很複雜.孩子為什麼能夠這麼容易地原諒一個人呢?當然也有不輕易原諒人的孩子,但他們之間的差距是很大的.

——啊啊,也許艾紮克和米莉亞也和小孩一樣呢.

切斯看著梅麗的笑臉,松了一口氣.

沒有殺死餐車里的人真是太好了,沒有背叛這個孩子真是太好了.

為什麼好呢?這時,切斯怎麼也想不明白.

切斯的表情還沒有恢複過來,他只是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有人的車頂上.站在那里的不是人,而是追上列車的"鐵路追蹤者".

在炸掉了兩個穿乘務員衣服的尸體之後,他又回到了車頂上.

在香奈坐過的地方,留有一些字跡.

這些字是用刀子直接刻到車頂上的.

[我在曼哈頓等你.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等你的.請你來找我吧.我也會找你的.]

看著這些字,紅衣怪物歎了口氣.

"說是曼哈頓……那麼彙合的范圍也太廣了.時間也得說呀.……而且,我還沒有告訴她我的名字,我也沒有問她的名字……記得白服人叫她'香奈’……那是她的本名嗎?可惡,真要是找起來還挺麻煩的."

克雷亞看著冒著煙的乘務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而且,我還有點不太明白.——她是要依賴我呢還是要和我結婚,還是要殺掉我呢?"

他又目不轉睛地看了看那些字,活動了一下肩膀,自言自語道:

——即便如此……這些話比我想象的要鄭重其事多了.她也許還是個賢淑的姑娘呢,還是她對我一見鍾情呢?真搞不懂呢.要是真的話,這也是我收到的第一份情書吧?就把這車頂當作紀念吧.

他對只見過一面的女子充滿了期待,便從連結部跳下去了.

"我會去找你的.等岡多魯兄弟這邊的事情結束之後."

這不是他在自言自語,而是對遠去的香奈說的話.

"我一定會去的."

然後,怪物消失了蹤影.

"鐵路追蹤者"已經不存在了.

大家都相信怪物的存在,正如傳說中所說,在早晨的太陽的照耀下,怪物消失了.

誰也沒有目送他走,好像是溶化在升起的太陽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