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1933(下) The Slash~陰天之後的腥風血雨~ 第三章-為殘暴的狂氣而驚喜

第三章為殘暴的狂氣而驚喜

幾天前深夜芝加哥——密歇根湖畔倉庫街

月光皎潔的夜晚.

那天,是進行交易的日子.

遭到周圍的大型黑手黨的襲擊,幾乎就要滅亡的魯索家族.

他們為了取得起死回生所采取的手段,就是與其他地區的亞裔黑手黨進行藥物買賣.

不惜打亂地下內部秩序程度的對魯索家族進行大規模的討伐.

所以,今夜,本來應該有更大規模的交易——

"啊……這麼美麗的花朵……"

沐浴在溫柔月光里的倉庫街.

密歇根湖的湖邊設置了很多倉庫,在倉庫的縫隙中間,夾在混凝土世界中的所能窺見的土里,一朵鮮花正在綻放.

只有一朵.

包圍在一片灰色的世界當中,依然開得如此自然.

青年靜靜地蹲在小小的花瓣前面,小聲說道.

"啊!……這顏色太漂亮了……不,能在這種惡劣的環境當中,依然不屈不撓的生長,連花朵都已經綻放的自然存在本身,就是非常非常漂亮的……"

月光灑在他祥和恬淡的臉上,和他面前開放的這朵花一起,構成了一幅協和優美的畫面.

只有一個地方.

只有一個地方,打破了這種和諧的氛圍——

"喂……礙什麼事呢?"

"你這家伙,大腦進水了麼?"

這時,在他身後,已經有一大群表情嚴肅的男子把他團團圍住.

十幾位男子,眼神里充滿了殺意,凝視著這位青年.

可是,男子根本就不以為然,依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觀賞著花瓣.

"很漂亮呀……"

"聽見了沒有?"

其中一個男子來到青年背後,抓起了青年背後的衣領.

青年身上穿著一身貴族似的衣服,這使得他與周圍的氣氛是如此不吻合.唯一可以彌補的地方,就是這件衣服的顏色——黑紅相間,在黑暗中顯得很協調.

被無端的給硬扯起來的青年,扭過頭,臉上依然是淡淡的微笑.

"不畏湖邊吹過來的強風,依然奮不顧身的綻放.真是令人感動呀."

"啊?"

完全不顧想要挑釁的男子,青年依然自言自語.

"為了這麼美麗的花朵,我有沒有要做的事情呢?"

"……要了你這家伙的命,直接當肥料."

男子眼睛發直,更加用力地抓著青年的肩膀.

接下來男子正要一陣拳打腳踢的時候——

"這樣的!"

霎那間,青年大叫一聲.

由于這突如其來的大叫,男子的攻擊躊躇了瞬間.

可是——接下來,聽到青年口里說出的話,男子的手完全停了下來.

"為了這些美麗的花,就先要了你們這群人的小命."

"……?"

男子注意到.

微微一笑的青年嘴中的異常——

像是吸血鬼一樣,青年的牙齒,全部都是鋒利尖銳的虎牙.

這樣,男子和青年對視了一下.

眼白的部分淤塞著鮮紅的顏色,瞳孔的部分則是純白色.

在色調正好相反的眼球中心,漆黑的瞳孔似乎已經完全被吞噬了.

看到這張令人毛骨悚然的臉,男子突然想到了童年時銘刻在心的回憶.

那就是祖母講的,只在天真的孩子中間流傳著的故事.

"你這家伙,不就是吸血鬼麼."

咔嚓一聲.

清脆的聲音.

就像是切蘋果派的感覺一樣,閃閃地發出銀光的小刀刺向了男子的喉嚨.

"——"

男子的嘴一張一合,似乎要說什麼,如此鋒利的小刀,如此敏捷的身手,瞬間就到達男子的頸椎,幾秒鍾後男子完全喪失了自己的意識.

"……?"

"怎麼了?"

已經喪命的男子的背後的一群人,還沒有覺察到發生在同伴身上的慘劇.

月光下,對方一直抓著來路不明的青年的衣領.從背後看來只是這個樣子,可是突然之間就毫無動靜,這種事讓大家都很莫名其妙.

為了解答周圍人們的疑惑,青年語氣優雅,漠不關心的說道.

"呀,真是拿你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小刀依然緊貼著男子被刺傷的喉嚨,青年向周圍的男人們掃視了一眼.

"啊,你們這幫人,真是一群毫無價值,令人討厭的家伙."

"喏……"

青年的話,使得黑手黨們越發覺得奇怪.

他們一邊想象著同伴的最糟糕下場,一邊緊張兮兮的面面相覷.

"順便說一下,跟大哥們做買賣的人不會出現在這里了."

突如其來的話語.

到現在為止和自己毫無關系的青年,一下子說出了"買賣"這個本屬于他們工作范圍內的話語.

本應該屬于黑手黨們創造出來的"禁區",卻被一名陌生青年闖了進來——青年依然一副溫柔的笑臉說道.

"你們還真是可憐,被徹底的拋棄了!你說讓你們在黃泉路上給他做個伴吧,他肯定不同意——就連奉送這朵花他都不願意,你們的生意伙伴也真是的.說起這個,我突然覺得你真這幫人實在非常滑稽可笑.甚至讓我覺得可憐……只是,在這朵美麗的花兒面前,你們是多麼的——沒有價值!"

在話語結束的同時,青年握刀的手也用了點力氣.

嗵——嗵——嗵——

單調清脆的聲音,也是銳利的聲音.

在槍聲響起的同時,緊貼在青年身上的尸體就像是要保護青年一樣,撥開尸體的頭,又飛過幾發子彈.

"呀……"

"噢……"

最近的幾位黑手黨,臉上和胸膛上都被子彈打得一片血紅,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膝蓋倒地,癱作一團.

"!?"

"你這家伙!!……"

對于眼前突如其來的真切的死亡,剩下的大約十個男人,不約而同地將手伸入懷中.

可是,青年卻依然把尸體當作自己的盾牌,並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只是冷冰冰的扣動了自己手中的小刀.

夜間的湖畔傳來幾聲清脆的爆炸聲,全部是由青年手中的武器所發出來的.

青年把子彈依次射向掏出武器的人,在約有一半的男人倒下的時候,他把小刀從尸體盾牌的頭部拔了出來.

從心髒已經停止跳動的尸體的頭部,冒出了無力的噴泉.

周圍的男人們停下掏出手槍的手,確認在月光沐浴下的青年手中的武器.

——槍——小刀?

那確實是一把槍的外形.

令黑手黨們感到奇怪的是,槍身和整體的大小比起來,顯得格外長.

可是,他們很快就明白了.

因為看起來像槍身的東西在月光的沐浴下,露出了原本銳利的光芒.

"槍……劍?"

一邊小聲嘟囔,黑手黨中的一人拔出了手槍.

青年握著槍劍的手無力的垂下,明白這個男人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可是,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的人物的影子,跳到青年的面前.

幾乎在槍聲響起的同時,耳邊響起了一陣銳利的金屬聲.

擋在青年面前細長的影子.

從眼前影子交叉的手腕部位,飛散出一陣灰色的火花.

"是吧……"

"你這家伙是誰呢,從哪里冒出來的呢?"

影子的手腕上長著奇形怪狀的指甲,這就是子彈被彈飛的真正原因.

"……不要拿我做實驗."

影子一邊說道一邊瞪了一眼身後的男人.

"……這不是鬧著玩的時候……克里斯托弗."

對于這種斥責的話語,青年頗感意外的搖了搖頭.

"失敬了.我一直都很認真,琪.還有剛才我並不是拿你做實驗.我相信你的能力.說成是愛慕也無妨.可是,我對男生不感興趣,所以不要對我抱有任何期待,免得太失望."

這位被稱為"琪"的男生無奈的搖搖頭,開始向剩下的幾名黑手黨走去.黑手黨們慌慌張張的又開了幾槍,射向琪身上的子彈全都變成了火花飛濺開來.

勢若猛獸,毫無間隔,琪的手腕在身邊劃了個圓,形成了一個保護層.

因為是低頭往前沖,所以身體的全部都被囊括在這個圓里,使得飛向自己的子彈完全喪失了威力.

——不可能——

近處的黑手黨們,最後甚至連想這些問題的時間都沒有.

琪用手腕劃出的"圓"就像"球"一樣,在子彈就要碰到身體的瞬間,琪揮舞的范圍稍大一些,那個"球"的空間也會在一瞬間急劇膨脹.

現在本來是鋼鐵般的手指甲,突然之間以手腕為支點向外延伸,變成了四只鋼鐵般的小刀,長在手指之上.

瞬間傳來一陣咔咔裝上什麼東西的聲音,手指化為利爪,劃過黑手黨們的臉頰.

四根紅色的血印劃過臉頰和喉嚨.

深度絕對能夠致命.

琪只是憑借感覺來確認已經發生的事實,繼續前進.

沒有回首張望已經倒下的黑手黨們,也沒有放慢速度,如影子般無聲的在黑手黨中間穿梭.

只是這樣,黑手黨們只剩一半活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

"這個是……妖怪?"

好運躲開琪的殺戮的男人們,慌張的用槍瞄准了已經飛身撲來的影子的背後.

可是,還沒等他們來得及扣動扳機,就從他們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哼……你們……還真是弱不禁風呀."

倉庫街的夜里頓時彌漫起血和硝煙的味道.聲音,和這種場合很不吻合——嬌媚的女孩子的聲音.

"!?"

男人們不知道究竟該回頭看,還是該繼續開槍,瞬間猶豫不決.

有幾個人憑借著本能開了槍,可是子彈只是射到了琪的周圍.

看到這里,在他們身後的女人咯咯笑道.

"魯索家族……去年,不,是前年……?可是被這群孩子們給殺死了幾十個人呀,哈哈哈."

這種很做作的笑聲,使得男人們在生氣之前,更想知道這位女人到底是誰.

——這女人,不,這家伙,到底是誰?

"可憐呀.不是曾經是芝加哥顯赫一時的魯索家族麼?如果是幾十個小鬼殺害幾個黑手黨的話還說得過去……可是我們卻剛好相反,幾個人就把你們這幫家伙收拾了——是吧,這不是一種屈辱麼?"

從目前的狀況和話語來看,這個女人肯定是那兩個妖怪的同伙.

所以就是他們的敵人.

很簡單的結論.是敵人的話,只需要在回頭的時候射擊就可以了.

可是,這個女人帶槍了麼??——誰知道呢.

已經不能冷靜做出判斷的男人們,在回頭的時候射出了子彈.

如果對方有武器的話,就射中她的眉宇;如果對方沒有武器,對于兩個妖怪來說就是人質.

單憑這種簡單的想法,他們都很敏捷的扭轉了身體.

就像是受了第一個扭頭的男人的影響,剩余的"生還者"接二連三的把目光轉向身後——

"這是……"

他們的心,一下子變成了空白.

那里,根本就沒有人.

剛才確實有人發出聲音,回響在倉庫街紅褐色的牆壁上.

頓時他們中間開始騷亂,接下來是恐懼,緊張兮兮的四處張望.

"……這是怎麼回事?"

想要開口的他們的腦際,閃過一陣逼人的寒氣.

不過很快就會變為溫暖的血液,他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怎麼了?"

有一個人開始引起了琪的注意,這個人意識到自己身後的異常這樣叫道.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自己的同伴被黑色的"輪子"刺中的情景.

黑色輪子幾乎一半已經完全刺入天靈蓋,必死無疑.

只是聲音.

"對不起."

從倉庫街的影子那邊,傳來了女人的聲音,響徹在靜謐的街道上空.

自己的大腦,有種被別人主動搭話一樣的感覺.

"本來不想殺死你們的.可是克里斯變化不定,實在對不起了."

"呀……"

這時,男人們全身所有的感情神經都已經集中在恐懼這一點上.

可是,就在他們想本能地喊叫出聲的同時——

"吵死了,真討厭."

琪像一陣風一樣穿越男人們中間的空隙.只剩下一陣呼呼的風鳴聲.

只有一人,喉嚨沒有遭受致命攻擊,這個男人——隨著血的流出,意識逐漸淡薄,對著殺戮者破口大罵.

"……這群畜牲……拉德……拉德在不在,你們這幫家伙……"

"不知道你在說誰,不過拉德現在不在這里."

怨聲載道的喉嚨間,琪毫不留情地刺下了最後一刀.

"嘿嘿嘿……"

"這就是全部了."

僅在不到一分鍾的時間里,周圍就充滿了嗆人的血腥味.

這種場景,如果是一般人,肯定會瘋狂的想要逃走,可是琪卻沒有任何感慨,平靜地站在尸體中間.鋼鐵手甲已經恢複原狀,小刀橫躺著覆蓋在手腕上.

依然沒有發現女人的身影,只聽到從湖面上吹過來的風聲.

"啊……如此美麗的花朵……"

這個叫做克里斯托弗的男人,根本就不關心中途發生了什麼事情.依然癡迷的欣賞著路邊的花朵.

"哈……哈……哈……"

他的背後,站了一位男子.他是剛才包圍克里斯托弗的黑手黨當中的一人,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能夠逃脫琪的猛烈攻擊以及神秘圓盤的襲擊,毫發無傷.

另外和其他男人們不同的是,只有他沒有從懷中拔槍,對交易前闖進來的這幫人也沒有絲毫殺意.

本來,這就是安排好的故事.

現在不用隱瞞,一臉怒氣沖沖的表情,開始質問克里斯托弗.

"……怎麼回事?"

"不管怎樣,這花開得非常漂亮."

"不要開玩笑了,我拜托你們做的工作應該是等交易方來了之後,再制造事端,只殺那個家伙的呀."

一邊嚷嚷,一邊踢開腳下的尸體——這是最初被克里斯托弗殺害的男人的尸體.

"你們怎麼把所有的人都殺光了!這下不就糟糕了麼?"

對著滿腹牢騷的男人,克里斯托弗轉過孩子般的臉龐.

"算了吧.本來這件事從一開始就弄糟了."

似乎是要回應他的話語一樣,站在男人背後的琪說道.

"潛入搜查官.你潛入魯索家族雖說不錯,不過你這幾年還真是賣了不少藥呀.前往召喚別人可是自己卻一去不複返."

"什麼……"

男人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從附近的黑暗處傳來女人的聲音.

"怎麼說呢?魯索家族自身已經結束了,所以你的汙點自然也會暴露到搜查總部那里……更何況你自己也已經成為罪犯.考慮到這點的你就想到讓我們幫你解決問題,對不對呢?唯一掌握你販賣藥品的罪證的人,被你說成是交易中的障礙——假裝是其他黑手黨從中搗鬼,然後讓我們殺掉他,對吧?"

連拜托他們時沒有說出的真相也被一一道破,男人全身開始感到緊張.

"……你們既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是,你們為什麼還要模仿得這麼像呢,為什麼不殺我呢?"

"不要生氣麼!"

克里斯托弗轉眼間已經來到男人面前.

和藹的面容,露出嘴角鋒利的牙齒.

"因為花開了."

克里斯托弗一邊小聲說道,一邊以優雅的姿勢將食指放到嘴角.

"要是生氣的話就唱歌吧!熱愛花朵,贊美自然,贊美森羅萬象的歌里面並不需要歌詞.只需要啦啦啦,啦啦啦就可以了."

克里斯托弗開始以優美的聲音,唱著沒有歌詞的歌曲.

"啦啦,嘀啦,嘟啦啦,啦啦啦~"

和著輕柔的音樂,就連琪也不由自主地喜笑顏開開始唱歌.

從倉庫的陰影里面傳出女子的聲音,男人——潛入搜查官的周圍,被一片優雅的歌聲包圍著.

可是男人似乎沒有閑情逸致來聆聽這美妙的歌聲.

"趕快回答我的問題!"

對于已經惱怒得青筋暴出的對方,三重唱的老大只是歎了口氣回過頭來.

"我剛才不是說過很多遍了麼?"

用孩子一般的口氣和話語,對著眼前的這位說出了事實的真相.

"就是因為這朵花很漂亮."

"啊……?"

搜查官一時不能理解對方話中的深意,于是在大腦中反複地琢磨.

"有這麼……這麼可笑的理由麼.因為花很漂亮所以就殺掉所有的人.可能麼?"

"不可能的事情只存在你的主觀意識當中."

"不要開玩笑了,這不是我的主觀意識,這是人間的常識."

搜查官的呼吸變得急促,為了與之相協調,克里斯托弗也逐漸地加快速度——搖頭的速度越來越快.

"錯了錯了錯了,你肯定什麼地方弄錯了."

這時,克里斯托弗停下了一直搖著的頭,就好像關愛自家的小狗一樣,輕輕的碰了一下搜查官的鼻子.

"不是麼,你說的人間的常識是指'不要殺人’,可是只要有我們在的地方,就意味著與死亡為伍,這是一開始就存在的非常識的東西.這個非常重要."

"這不是我要的答案.為什麼花開的時候就要殺人呢?"

"即使解釋你也不會明白,這是因為我們的主觀認識不同.我們只是想看到在全是尸體的空間里,能夠堅強的開花的生命.僅此而已.這個總該可以了吧?"

"不管是什麼答案都無所謂了,你們作為被雇傭的殺手,做出這種事情,不怕敗壞你們的名譽麼?這可是事關你們下一筆買賣的聲譽問題."

搜查官一臉無奈的表情.本來自己應該是委托方,可是卻像被追趕的老鼠一樣滿臉無可奈何.

本來想要咬貓一口,使其齜牙咧嘴,可是對于這種怒氣沖沖的口氣,克里斯托弗卻是笑臉相迎.孩子般天真的笑臉,嘴角鋒利的牙齒,營造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奇怪氛圍.

"信譽當然沒有問題,只是——"

接下來的一瞬間,槍劍一下指向搜查官的喉嚨處.

"因為你已經知道事情的全部經過,為了防止到處散播謠言."

"你,你,你,你這個家伙……"

"你叫它槍劍就行了.用刀殺過後,再用子彈打穿.這可是兩頓美餐呀.不過我這個槍劍無論是槍還是劍都很小呀."

這話很明顯違背設計者的意圖.然後,克里斯托弗把手指放到了扳機上.

對于毫不猶豫的這種舉動,搜查官頓時驚恐萬分.

"……!"

搜查官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了,在他面前,克里斯托弗抬頭仰望明月.

"啊,在這美麗的月亮和花朵面前,無論是契約還是信譽,或者是正義和邪惡,統統都葬送在我的刀下.……你不覺得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麼?"

克里斯托弗微微笑道,就這樣扣動了扳機.

"開玩笑的啦.很吃驚吧?害怕吧?要是害怕的話就引亢高歌吧.看,讓生活的樂趣變作優美的旋律,然後放聲高歌.啦啦,啦啦啦.盡情的想唱就唱!"

"……"

對于害怕至極嘴巴已經僵硬的搜查官,克里斯托弗又開始了新的提問.

"嚕嚕,啦啦啦……快點唱歌呀,你這樣不會覺得寂寞麼?"

實際浮現在青年臉上的表情是如此的溫柔和藹,可是對于搜查官來說反倒是一種恐怖.

"嚕啦嚕嚕……啦啦啦?"

青年臉上依然笑眯眯的,再次扣動扳機.

面對進入倒計時的突如其來的死亡,男人的精神已經崩潰了.

"啊……啊……"

"……"

和槍身融合在一起的小刀就要插入男人的喉嚨時.

"克利斯."

黑暗中傳來了女人的聲音,剛好阻止了克里斯托弗的行動.

"喂,'雙子’夏姆和希爾頓傳來了消息."

"真的麼?麗莎."

克里斯托弗收起槍,然後轉身.


——得救了麼?

對工作很不滿的委托人在發了一通牢騷之後,本能的想到了這個.

——我真的獲救了麼?

"是的是的,我就是對大家撒了個謊."

似乎覺察到了搜查官的心事,克里斯托弗突然停下了腳步.

"……?"

"我剛才說交易對方沒有來,這是騙你們的."

"什麼?"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低沉的聲音從搜查官背後傳來.

慌忙轉身,剛才還站在那里的琪突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幾個東洋人.

"是你干的麼?快說!"

大家似乎是為了避開滿是鮮血和尸體的地方似的,一種肅穆的威嚴感直逼搜查官體內.

"不,這不是我……"

再一轉身,才發現剛才的幾個人已經無影無蹤了.

克里斯托弗,琪,還有那個躲在黑暗中的叫做麗莎的女孩,似乎全都化作霧一樣消失而去.

"啊……"

絕望.

已經明白過來的檢察官,腦際湧現出的是和剛才的恐怖完全不同的感情.

現在即使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經過全部說出來,恐怕也沒有人會相信.

要是想讓他們相信——就必須解釋清楚為什麼只有一個人活了下來,可是那幫殺手的事情——以及自己是委托人的事情都不能說出口.

如果說出來也是必死無疑.

只能說自己是偶然生存下來的.

突然覺悟到不能說出與殺手之間的關系.

也就是說克里斯托弗一幫人的信用絲毫沒有受到玷汙——更何況,他們手中握有敲詐自己的把柄.

什麼都不能做.無論自己怎麼做都無濟于事.

深深被現實所擾近乎絕望的搜查官,雙膝跪在血海之中,無所顧慮的小聲說道.

"……你們這幫妖怪……"

"啊……太好了……真是太棒了!正沉浸在絕望中的男人面前有一朵正在絢爛綻放的花朵……這是多麼繁榮的景象,就是到了七十年代末,也會一直繁榮昌盛的!"

克里斯托弗一副心醉神迷的表情,在船上大聲說道.

漂在密歇根湖畔的小船上,兩個男人正單手拿著望遠鏡嚷嚷著.

確切地說,正在嚷嚷的只有克里斯托弗一個人.

"不過很可惜,這朵花能不能開到七十年代末也還是個問題呀."

"不過在這之前,這個男人也會不存在了."

克里斯托弗完全不顧琪的冷嘲熱諷.只見他張開紅色的雙眼,露出鋒利的虎牙獨自笑著.

"這樣不是也好麼,東洋不是有句古話叫做'諸行無常’麼?"

"……怎麼樣都行,可是克里斯托弗,你總是干這種事的話,也許真的會敗壞我們的名譽的."

"啊哈哈哈,副職的聲譽是好是壞都無所謂.我們只要對一個人忠誠就好了,這就是我們的本職.不是麼?"

對于這種漠不關心的口吻,琪只是靜靜地歎了口氣.

"我們當殺手總是馬馬虎虎的,都出了名的.說到'葡萄酒’呀,'便利屋’什麼的,在這個行業里,也是以敬業而聞名的.我們還是自重一點比較好."

"我可不會對名聲產生任何興趣.這種名聲有什麼價值和意義呢?啊,我剛才說的話是不是很精彩呢,趕快找個本子把這句話記下來."

"不要開玩笑了."

"該怎麼做呢?——我們要想在這一行里成為最好的,必須以'葡萄酒’的名義采取些行動.不然一一查找出來可是有夠麻煩的."

克里斯托弗接下來凝望了會湖畔的景色,隨著船的移動,鮮花和男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建築物里.最後,克里斯托弗臉色平靜地對同伴說.

"那個,夏姆他們怎麼樣了?"

"不要問我."

琪冷漠地回話.好像就在等這句話似的,船上傳來聲音.

"噢,真讓人高興呀.這可是根克利斯說的'本職’相關的事情."

克里斯托弗和琪同時回頭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只看到湖上的一團陰影.

"麗莎?這,你在船上……什麼地方說話呢?"

"真是恐怖."

船上的兩個男人相對而視,似乎並不特別在意這種奇怪的"聲音"繼續說道.

"修伊傳來消息.讓你們坐明天的火車去紐約,去幫助狄姆(譯注:水石文庫版譯作"提姆")的工作."

"哇哦."

似乎感到很意外,克里斯托弗高興的大聲說道.

"真是的真是的.我們都好久沒做自己的本職工作了.到底是幾年呢?還是幾十年呢?"

"三個月而已."

琪冷冰冰地回答道.克里斯托弗沒理會琪,齜牙咧嘴,雙目發光.

"啊,很久都沒有見到阿黛兒了.狄姆那家伙整天得過且過的,阿黛兒當他的手下,不能施展手腳,肯定很不滿吧.真是可憐呀."

悲哀地搖著頭,照射在湖面上的月光把他的身影拖得更長.

"不管這些了.看,連月亮都來祝福我們呢,我們走過的地方沒有一片云!是呀……我們走過的地方都會陽光普照——同時也刮起血雨腥風."

幾天後,紐約市的賓西法尼亞車站.

"什麼陽光普照呀.不過又要血流成河了."

在風雨交加的火車站出口,手腕裹著布的琪嘲諷地說道.

"大自然總是陰晴變化無常,我喜歡."

克利斯托弗一副很困惑的表情,手里撐著蝙蝠傘(譯注:就是普通的大黑傘).

"這是雨在歌唱.是一首激勵全身濕透的我們繼續前進的歌曲.盡可能的合上傘,在雨中微笑.所以,琪.快想一些好的歌詞來."

"不想."

斜打過來的雨滴,穿過雨傘,澆在兩人的身上.

似乎要把一切撕毀一樣,他們在暴風雨中降臨在這條街道上.

為了讓降落到這條街上的雨水,全部染成灰黯溫熱的血的顏色——

同時,大中央車站附近一棟廢樓內

聽到猛烈交加的雨聲,吉克小聲嘟囔道.

"這雨,似乎要下個不停呀."

"……看這樣子是要下個不停呀."

在堆積著磚頭和瓦塊的房間一角,瑪莉亞平靜地隨聲附和道.

從他們的口氣里並沒有感到天真爛漫,取而代之,一種悲壯凝重的空氣包圍在這個女孩子的周圍.

只要有一次失敗,就會使這個女孩子的"信念"徹底崩潰.

能夠斬斷一切的日本刀.

這就是這個女孩的信仰,也是她的人生.

准確地說——信奉這條真理,是這女孩活下來的唯一理由.

深信日本刀的鋒利無比.只有日本刀才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刀.這條真理,要用自己的手去一一驗證,這就是這個女孩——瑪莉亞·貝爾賽雷特的人生.

可是,就在幾秒前,這種天真純潔的信念里滲入了汙漬.

持槍少女的話語,依然回蕩在瑪莉亞的腦際.

"可是……你會相信的……你現在只不過是自欺欺人."

——不.

"最有力的證據——是你自己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

——不.

女孩重複著否定的話語,腦中形成的幻影始終揮之不去,敵人手里拿著槍,毫不留情地指向自己的喉嚨下方.

"你那把刀——無論如何也不是這把槍的對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瑪莉亞,怎麼了?"

之前一直抱著膝蓋蹲在地上的瑪莉亞,突然之間抱頭大叫.

吉克看到瑪莉亞這個樣子,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了.

"怎麼了,瑪莉亞?哪里疼麼?"

拷問師慌忙地跑到情緒激動身體顫抖的瑪莉亞身旁,擔心的望著瑪莉亞的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瑪莉亞似乎最終恢複了正常一樣,原本很怯懦的眼神一回頭看到吉克,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使自己恢複了平靜.

"啊……啊啊……對不起.AMIGO."

"真的沒事麼?"

面對吉克孩子般天真的表情,瑪莉亞臉上浮現出笑容.

"沒事,AMIGO.只是做了個噩夢……"

"不想輸對吧?"

"什麼……"

對于這種摸不著邊際的問話,瑪莉亞瞪大了眼睛,而吉克卻不以為然,就像知道了瑪莉亞夢的內容一樣說出了這句話.

"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覺得瑪莉亞不會輸給那個女人的."

"啊,哈哈.要是想安慰我的話就算了."

"哦,當時,因為羅尼摻合進來所以最後是難分勝負的.所以,最後不能分出勝負."

吉克天真的話,使瑪莉亞想起了剛才的戰斗.

羅尼——

雖然瑪莉亞不知道這個名字,可是吉克卻很清楚的知道是在說誰.

就在事情快要被解決的時候,突然有個人加入進來——瞬間奪取了雙方的武器的神秘男人.

到底采用什麼方法在激戰的兩人中間奪走自己的武器,這一點剛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對于現在的瑪莉亞來說,這只不過是個小問題.

"嗯……不行呀,吉克.其實我那時已經輸了.……當時的我已經沒有力氣了.我開始懷疑日本刀了,所以我失敗了."

"可是."

吉克還想說什麼話,瑪莉亞開始大聲斥責.

"我輸了,我就是輸了……我現在的心情,吉克你是無法理解的."

能夠決定戰斗勝敗的只有參加戰斗的本人.正是考慮到這點,瑪莉亞才對想安慰她的吉克感到分外的陌生.

夾雜在這中間更複雜的感情,全部都化為對吉克的不滿.

到此為止的沉默就像是假的一樣,所有的一切終于爆發,而眼前的這位就成了發泄的對象.

"你什麼都不明白.與戰斗無關的人怎麼能簡單的說出誰勝誰負呢?你明明從來都沒有參加過戰斗!你生下來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奴才命.生命沒有受到任何威脅的吉克你,又怎麼會明白此刻我內心的感受呢?"

"……"

"吉克你總是笑眯眯的,所以,我的心情……"

聲嘶力竭的一頓斥責,瑪莉亞頓時非常後悔剛才說出的話.

現在的自己真是一只可憐兮兮的喪家犬,對自身的責備,憤怒和悲哀,這種無法原諒自己的複雜感情,全部都發泄在了竭盡全力想要鼓勵自己的男人身上.

自從進入這個廢墟大樓之後,吉克一直說著鼓勵自己的話.剛才的斥責並不是針對吉克,而是包含著對自身的不滿和憤怒.

可是——這種憤怒卻統統的發泄到了吉克身上.

"啊……"

知道應該向吉克道歉.可是,要怎麼開口呢?女孩一直猶豫不決.

終于有了一點空隙——吉克開口說話,就像弄壞好朋友的玩具的孩子一樣,發自內心抱歉地說道:"對不起."

"什麼?"

"我不能理解瑪莉亞您此刻的心情,我真是愚蠢至極."

——不是.

就在瑪莉亞急著想要否認的時候,吉克斬釘截鐵的說道,絲毫沒有給混亂的女孩留下辯解的空隙.

"就像您剛才所說的,我不能理解您的心情.瑪莉亞您說的信念這種東西,是看不見的.所以我不怎麼相信……如果我腦袋沒那麼笨的話,我就會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也不會讓你這麼悲傷了……"

"……"

"……實在是對不起.現在的我,還是無法理解輸了的瑪莉亞的心情."

吉克的每一次致歉,都使得瑪莉亞更加揪心的痛.

他的謝罪,使得自己的弱點愈加一點點地暴露出來.

可是,自己無法阻止.現在的自己沒有阻止他的資格.

現在的自己,像喪家犬一樣的自己,只能任憑吉克的話語一點點地刺痛自己的身心.

只是——接下來吉克的話語和剛才的完全不一樣.

"所以——一定要勝利呀."

"……什麼?"

"你下次肯定會贏的,我很高興呀."

瑪莉亞完全不知道吉克在說什麼,只是茫然的等著他的下文.

"為了能夠理解失敗時候的瑪莉亞的心情,我一定會努力的.只是,我頭腦不好用……肯定要花很長時間."

"……"

"不過我是能夠明白瑪莉亞勝利時候的心情的,這個我肯定明白."

為了表示這不是無責任的斷言,更肯定地說道:

"因為瑪莉亞在吵架吵贏的時候總是會笑.……所以我只要看你笑不笑就明白了!是不是呢?所以,下次瑪莉亞贏的時候,我就會理解瑪莉亞的心情了,對吧?在做我保鏢的時候的勝敗,根本就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勝敗,不是麼?"

吉克啪嗒一下,合上了剪刀,仍然一副天真的笑臉,繼續說著.

"因為瑪莉亞不是保鏢——是殺手."

曼哈頓河畔,河邊工地施工現場附近.

廢墟般的工廠里滿是鐵鏽的味道.

仿佛是制作什麼作品一樣,偌大的場地中間,擺放著腐朽的大型機器,中間有幾根不能通過任何東西的配管.昏黃的燈光從電燈里慢悠悠地逸出.

"今後——怎麼辦呢."

滿是廢墟的屋子里面,傳來小聲的說話聲.

聲音的主人,是臉上覆蓋著一半刺青,眼神迷離的青年.

他的周圍聚集著一大群年輕人,粗略估計也至少有二十多人.

這個團伙,也沒起什麼名號,是只要脾氣相投就可以參加的一幫紐約市的小流氓的小集體.

站在他們中間的刺青青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發表著演說.

"怎麼辦呢……大家快想想辦法,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妮絲你說說看?"

"嗯……反正,現在傑諾亞特家,應該沒有剩下什麼人了……"

一位戴眼鏡的姑娘——妮絲說完話後,刺青青年,加古吉·斯普羅特,深深地歎了口氣.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一邊歎息,一邊想起了昨天剛過中午時發生的一件事.

本來是風平浪靜的一天.

在第一個訪客到來之前,這天本來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的一天.

可是——在艾薩克和米莉婭這對久違的夫婦到來之後,對他們來說,"不平凡"的一天就已經開始了.

繼艾薩克之後,又來了一群神秘人物.

他們說"想成為不死之身麼?",然後就把站在身旁的同伴殺死給加古吉看.

接著加古吉昏倒過去時,他的同伴香奈突然襲擊了自稱是"妖怪"的集團,更加奇怪的是,後來又來了兩位,似乎是甘道爾家族的成員,日本刀女和剪刀男.

就這些人的話也就算了,更可怕的是,緊追在他們身後的好像是馬爾提喬家族干部的男人,這使得豪宅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

馬爾提喬家族和甘道爾家族對于加古吉他們來說簡直就是鬼門關.

加古吉在他們的勢力范圍之內,沒有經過許可經營著各種買賣.雖說是買賣可也只敢涉及一些小東西,在此之後已經兩年相安無事,平平安安地過來了,當然,今後也會風平浪靜的——加古吉他們都始終這麼認為.

可是,他們太天真了.

加古吉擔心的事情,終于變成了現實降臨在他們身上.黑手黨是怎樣對付街頭的小混混的……加古吉他們難以想象,不管怎樣,出過人命這點肯定是必然的.

"……總是逃跑也不是長久之計.這樣只會更加激怒對方……所以應該盡可能的朝著不流血的方向談判."

在梳理好所有的情況後,加古吉表情凝重地說道.

可是——當中有個人聽到這種話,自信滿滿的說道.

"用不著擔心,加古吉!"

"?"

"至少我們這幫人當中還有人不怕流血."

"尼克,你在說什麼呢?"

加古吉很不安的追問道,同伴中有一個人呵呵笑道,然後告訴他一件事.

"不久,'葡萄酒’就會來這里的."

這句漫不經心的話,卻在廢墟中的人群里引起一陣騷動.

"是叫做克雷亞的那個人麼?"

"是哦,雖然現在是名叫菲利克斯的家伙了."

加古吉腦中浮現出叫做"菲利克斯"的男人的面孔,周圍的小混混們臉上表情微妙,面面相覷.

他們的眼神告訴我們總算可以放心,但也夾雜著一種困惑,這種複雜的感情令人難以捉摸.

很快這種視線,全部集中到了一個人身上.

穿著一身黑色禮服,五官端正,黑發飄飄的女孩——香奈·拉弗雷德.

這個女孩一聽到"葡萄酒"這個名字,就睜大了眼睛,然後面無表情的繼續站在工廠的一個小角落里.

可是仔細看,會發現這種冷冰冰的表情上面帶著幾分溫柔,妮絲用近乎嘲諷的語氣說道.

"是不是很高興呀?你的未婚夫就要來救你了."

香奈把目光移向別處——可是站在她周圍的所有人都能看出,她雪白的肌膚上露出幾絲紅暈.

菲利克斯·摩根.別名克雷亞·斯坦菲爾德(只有未婚妻可以稱他為克雷亞).

一年以前,他偶然出現在正在紐約建構據點的他們面前,當時香奈惹下了不小的麻煩,他給予了莫大的幫助.

在黑社會中赫赫有名的"便利屋""葡萄酒",突然出現在香奈面前,自稱是她的未婚夫的厚臉皮的男人.

雖然香奈在當時也有很多的不滿,可是現在似乎已經接受了"未婚夫"這個稱呼.

只是——

"不會有事吧……那人一來的話,總感覺事情會節外生枝."

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加古吉不安的說道.

加古吉覺得這位男子性格稀奇古怪,雖然其他方面還是很令加古吉佩服的.

"可是,那個叫做羅尼的混蛋,我們這幫人無論如何也對付不了的呀."

"只,只是……"

加古吉還是有些擔心,說話吞吞吐吐的,這時,在工廠外面巡邏的一位同伴跑了過來.

"喂!剛才的那個家伙,來了!一個人!"

"!?"

被男子這麼一叫,工廠里的人們頓時緊張萬分.

加古吉繃緊著欲哭的臉,催促進來的男子趕快報告事情的具體情況.

"你說的剛才的那位……到底是那個勢力的,什麼人?"

巡邏的男子一時不知從何說起——飛速的在大腦中整理著事情的具體經過,把想到的情況一一說來.

"就是……那個!最初來的那個奇怪的家伙——曾經被打中很多次,後來又被日本刀女用刀砍過很多次的那個家伙."(吐槽:總覺得達拉斯一直很倒黴……他在BACCANO系列里面的地位,似乎跟叛逆的魯路修里面的orange大叔一樣=.=ll)

支配達拉斯·傑諾亞特的.

只有湧上心頭的一種感情.

殺意.

積聚在自己心頭的憤怒和欲望,怨恨,都已經化為灰燼,只剩下純粹的殺意.

暴雨打濕了他的全身,不過這絲毫沒有冷卻積聚在他心頭的怒火.

他不是具體的針對某一個人,而是對于所有的人他都有殺意.

可是,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各種各樣的殺意融合在他的體內,如果找到了目標,達拉斯會把對別人的恨意也全部發泄在這個目標身上.

可是要做到這點,還少了一樣東西——他自身也深知這點.

——力量——他需要一種力量.

——只要能夠殺人就足夠了.

為什麼我沒有殺死那幫可惡家伙的力量,不具有殺死非殺不可的那幫家伙的能力,怎麼想都覺得奇怪.

他並不是沒有殺人的膽量.

甚至可以說他會毫不猶豫的殺死每一個人,這種心理素質他絕對具備.

可是,他想殺死的對手,無論哪一個他都對付不了.(吐槽:可憐的……)

達拉斯只擁有一種力量,那就是超越人類的"不完全的不死".

可是,他想要殺的對手大多是完全的"不死",其他的對手的能力也遠遠超過了達拉斯.

"那對混蛋夫婦的話……"

還不知道艾薩克,米莉婭是不死之身的達拉斯這麼想著,可是很快又打消了這種念頭.

"這種人倒是無所謂……只是那個叫做狄姆的家伙……還有那個'妖怪’組織,我要把他們統統趕盡殺絕……就現在,馬上."

達拉斯咬牙切齒,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河岸邊的施工現場.

自己多年來被沉溺的河流.水底留下的全是痛苦的回憶.

不遠萬里的來到這里,是因為達拉斯才想到的一件事情.

在最落魄的時候,自己確實還有朋友在身邊.

現在雖然連名字都記不清楚,可是確實還有兩個同伴和自己同時獲得"不完全的不死".

自己因為什麼原因被打撈了上來,已經完全記不得了,只是在河邊應該會有些線索.想到這個,達拉斯就向這邊走來.

他雖然在心中使用了伙伴這個詞,可是其中並不包含任何友情.只是因為和自己一樣擁有不死的身體,所以對對方有一種"可以無限次利用"的期待.

可是,這個中途停止施工的工廠地方太大,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尋找自己的幫手.

"見鬼……又白跑了一趟."

他一邊惡狠狠的咒罵,一邊向荒涼的曼哈頓河周圍張望.

就在日前,自己還被囚禁在這個牢獄里面.

被沉溺在河底,令他無法原諒的,在近乎永恒的時間里——達拉斯很幸運的,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如果在痛苦的過程中還清醒著,那麼現在的達拉斯肯定早就失去了理智.一想到這個,達拉斯就極其憎恨地向波紋蕩漾的水面吐了口口水.

如果這里沒有任何線索,達拉斯會毫不猶豫的扭頭離開這里——這時他突然停住了腳步.


有幾個撐著破傘的年輕男子,以達拉斯為中心圍成了半圓形.

他們的行動蹤跡被暴風驟雨淹沒,使得達拉斯完全沒有發現他們是何時圍上來的.

"你們想干什麼?"

面對懸殊的人數差距,達拉斯沒有絲毫的畏縮.

曾經經曆過一次生死輪回的他,對于這種怪事,早已經失去了恐懼感.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麼?沒有的話給我趕快消失,就是有的話也趕快消失.……要不然我可不會手下留情,肯定會要了你們的小命."

"那,那個……"

面對毫不畏懼的達拉斯,這下反倒是不良集團的老大開始害怕了.

"你是'妖怪’那個組織里的人麼?"

看到沒有任何自信的刺青青年,達拉斯想到了這個人.

——狄姆那家伙的確說過,要把這家伙當作"棋子"……

這些家伙是在達拉斯的老家,在那百萬富翁街上的別墅里住著的小混混們.

——要是問這群人為什麼能夠住在自己的別墅里?狄姆那幫家伙沒有給出任何解釋……只知道是因為和哥哥或者是父親有生意上的往來,所以才借給他們的.

達拉斯知道自己的父親和哥哥在做毒品生意.可是他們卻以達拉斯太年輕為借口,使之受到排擠不能參與,達拉斯頓時產生恨意,離家出走了.

達拉斯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和哥哥已經消失在魯諾拉塔家族,腦中立刻判斷出加古吉這幫人肯定與此事有關.

大致了解了對方的來曆之後,達拉斯說道.

"傘."

"什麼?"

"把你的傘給我,不然我要你的命."

"嘿……呵呵,好的,不好意思."

達拉斯的話使得加古吉的臉皺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把手中的傘遞了過去.

"加古吉——!"

妮絲以責難的語氣叫道,加古吉一邊沖他們使眼色,一邊把手抬起來,向周圍示意"算了算了",這樣周圍才安靜了下來.

有幾個人瞪著達拉斯,可他一點都不在意,邁開步子朝著加古吉走去,擺著一幅臭架子詢問道.

"怎麼了?你們不是有事情要問我麼?……趕快在前面帶路,去你們的老窩……真是磨蹭."

"……什麼?噢,是,是的."

看著淋在雨中的加古吉,達拉斯又想起了白天狄姆說過的話.

——"對我來說——'棋子’."

棋子.

"原來如此."

"什麼?"

加古吉一臉驚訝,達拉斯無視其存在,獨自嘿嘿笑道.

他早就計上心頭,那就是利用加古吉這幫家伙.

——如果這幫家伙上當了,就可以利用他們去殺"妖怪"那些混蛋了.

這就是把自己的殺意轉化為現實的一個具體的辦法.

達拉斯已經決定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同伙.

"也許得花很長時間和這幫人交往."

與"同伴"這個詞的實際含義完全不同,達拉斯只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工具.

他依然一副傲慢自大的神情,接著又說出了歡迎自己同伴的話.

"好吧,請你們說吧."

接下來似乎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眼睛骨碌往上轉動了一下,然後向加古吉伸出了撐著傘的手.

"……不要淋濕了,趕快進來吧."

"哦……啊,好的."

"你們可得感謝我呀.到現在為止我可已經借給你們兩樣東西了.……不,加上過會我還會告訴你們很多內幕消息,所以算是借給你們三樣東西了."

加古吉來到傘下面,加古吉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人,臉上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

只是,他敢肯定的事情是——

和自己在同一把傘下的男人,恐怕不是凡人——而是擁有不死之身的怪物.

盡管如此,他還是先問了一件最不能理解的事情.

"那,那個……你借給我們的……傘……消息……還有一個是什麼呀?"

"啊?這不是很明顯麼?"

對于一臉問號的加古吉,達拉斯淡漠地說了一句話.

"你——以前是我們家別墅里的食客吧."

"……什麼?"

加古吉更加迷惑不解.達拉斯置之不理,獨自沿著荒涼的河岸邁出了強健有力的步伐.

對于突然之間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殺人工具,達拉斯內心像孩子一樣開懷.

雨更加猛烈——天空更加昏暗.

五號街道帝國大廈

號稱是全紐約市最豪華的沃爾多夫酒店.在這個大型的旅館轉移到別的地段後,在原地址拔地而起的就是這棟帝國大廈.

和這種具有藝術氣質的華美外觀相比,租住在里面的是辦公場所,全部都是相同的構造.

這是在1931年竣工,號稱當時世界上最高的建築物.在實際的建設過程當中,為了能夠超過克萊斯勒大廈的高度,還曾經動用了"飛機領航器",在其頂部添加了一個尖塔,想方設法費了很多人力物力才使之成為了"世界第一".

進到里面,迎面有幾十部電梯,給人一種不斷伸向高處的高空辦公城堡的感覺.

就在這座大廈的中間的一個辦公室里,乍看起來似乎和白領沒有關系的夫婦,一邊眺望著遠處的景色一邊高興地談著話.

"太棒了.快看呀,米莉婭,人都變成了螞蟻了."

"看起來似乎一腳踩下去就沒命了."

兩人一邊撐著傘看著黑乎乎的人群,一邊孩子般天真無邪地說著話.

"不對,米莉婭,不是說千里之堤潰于蟻穴麼?"

"哇,快過來幫幫忙."

連談話內容也和公司扯不上任何關系的夫婦身後,傳來一陣歎息聲.

"哎呀,你完全曲解了這句話的原意."

說話的人,是穿著一套西服,目光銳利的男子,一身要出席宴會的打扮,釀造出的氣氛完全和夫婦不容.

跟在他後面的,是一身全黑的女子——艾妮絲,不可思議的望著羅尼.

艾妮絲確認目光銳利的男子——羅尼說完了話,慢吞吞的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那個……羅尼……這個,究竟是……"

一邊低聲私語,一邊環顧四周.

在中間的一塊很大的空地上,幾個男人正在那里忙碌地做著自己的事情,有的人搬行李,有的人開封,捆綁著行李.

"這是經營寶石,鍾表,工藝品的小商品代理店."

"不是,我說的不是這件事情……"

"我們是董事長,帶頭的那人是這批貨的真正所有者.實際上我們就是借給他們一個名字,不需要做任何實質的事情."

羅尼淡然地說著這些話,在他面前,艾妮絲覺得事情蹊蹺,但也只能點頭傾聽著.

"噢,我們應該把這些東西偽裝一下,並不是能夠引以為豪的地方……可能只是來躲下雨吧."

看到微微耷拉下肩膀的羅尼,艾妮絲放心地松了口氣.

就在三十分鍾以前,在坐落于百萬富翁街的一座豪宅里面,能夠感覺到羅尼身上有種從未有過的"威壓"感.

光是眼神與之接觸,就仿佛要被打敗了的壓倒性的存在感.仿佛面對頂級的王者般,要拿出全部的心力與勇氣才能承受的目光.

當時散發出巨大壓力的男人的眼光和現在銳利的目光完全不同,已經恢複到了認真和藹的克莫拉(譯注:意大利的秘密結社)干部的形象.

——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人呢?

這半天,艾妮絲滿腦子的疑問.

艾薩克他們因為和菲洛吵架離家出走,艾妮絲想要找他們回去,而羅尼也說自己出去辦事所以和艾妮絲結伴出了小店.

為什麼羅尼很輕松的就能說出艾薩克和米莉婭的位置.

為什麼在那個地方會發生那種事情.

為什麼要從打得不可開交的兩個女人手中奪取武器.

還有——

為什麼那個持槍女孩會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個持槍的女人要殺艾薩克.艾妮絲看到這里怒上心頭,毫不猶豫的上前制止,抓住了對方的手腕——這時,聽到艾薩克喊艾妮絲的名字,持槍少女小聲說道.

"難不成,您……就是塞拉德·奎茲的——"

塞拉德·奎茲.

艾妮絲的生父,可是卻是最令她害怕的名字.

知道自己和塞拉德之間關系的人,在整個紐約市——不,全世界都為數極少.

女孩一邊回想,一邊想到了豪宅里的神秘集團.仿佛是豪宅主人的不良集團(可又和豪宅很不吻合),是讓人弄不清其身份的這麼一個集團.原本,在這個時間段拿著搶在門口不斷的巡邏就很不尋常.

艾妮絲現在還清晰地記得持槍少女的模樣,可是為什麼怎麼都回想不到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當然,如果她只提到《塞拉德·奎茲的秘籍》之類的話,就有可能是塞拉德過去的組織里的有關成員.

可是,如果她連"塞拉德·奎茲制造出來的赫蒙克魯斯(譯注:人造人)"都知道的話——

由此看來,這個人和塞拉德的關系非同一般.

本來,持槍女孩並不是看到艾妮絲的長相,而只是聽到她的名字才會有這種反應的.也就是說,她以前並沒有見過艾妮絲.

——如果,如果還有機會見面的話——艾妮絲一定會當面向她問清楚.

本來和持槍少女的相遇是種偶然,完全和她剛才出門時的目的不符.

可是艾妮絲現在非常在意,想要"再見一面"的想法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本來艾妮絲出門是為了尋找兩個人,可是現在她的焦點發生了轉移.

"啊,是呀,羅尼,那里事先放了紙巾了麼?"

"不先看一下就吃可不行呀."

雖說艾薩克他們當時也應該在現場,可是他們沒有絲毫困惑和疑問的表情.

對這兩個人,羅尼無奈苦笑著隨聲附和道.

"啊……你們這種'威脅信’,就在店里的櫃台上放著呢."

"原來是這樣呀!謝謝了.我們已經對自己發過誓了."

"如果菲洛不道歉,我們是不會再踏進店里一步的."

聽著三個人莫名其妙的對話,艾妮絲突然回過神來,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麼.當時室內一片煙霧,她就趁機拉著艾薩克他們的手逃了出來——後來,羅尼提議說到這個辦公室里來.

中途,艾薩克他們只在不停的嘮叨著一件事情.

"艾妮絲,真是的,你也偷點東西呀."

"對不起了,我給你們道歉."

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這麼輕松地被艾薩克和米莉婭給拐騙出來了.

"呵呵呵,菲洛那個家伙,這下肯定很苦惱吧."

"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沒有了,當然大傷腦筋了."

艾妮絲看到兩個人臉上少有的壞笑,十分不解的追問道.

"那個……菲洛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呀?"

對于一心想知道答案的艾妮絲,兩個誘拐犯手舞足蹈的回答道.在從窗戶外面反射過來的雨滴光芒的襯托下,兩個人就像在銀幕里跳舞一樣.

"肯定是艾妮絲和羅尼呀."

"戀人和師傅."

這回答也過于直接了,以至于羅尼無奈地苦笑,而艾妮絲則瞪大了眼睛,凝視著面前的兩個人.

"師傅麼?無論怎麼看,和我比起來還是矢車年紀比較大吧."

"戀人……?"

艾妮絲一時沒有明白這個詞語的意思,愣了一會後,淡然地問道.

"真的麼?我只是他們那里的食客而已."

"哈哈哈哈,艾妮絲對這種事反應太遲鈍了."

"看來,菲洛只是單相思呀."

兩個人停下了舞步,艾妮絲看著他們,一臉茫然的點點頭.

"這兩個人說我遲鈍,是真的麼?……算了."

羅尼不知什麼原因,開心地搖搖頭,然後為了查探工作的進展向辦公室里面走去.

艾妮絲靜靜的咀嚼著艾薩克剛才的話,終于意識到了他們是在說自己.

"我和……菲洛……是戀人麼?"

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

自己只是作為菲洛身體的一部分而生存著,如果菲洛想要殺掉自己,只要用意識就可以做到.

現在的菲洛和自己,本來就應該是這種關系才對.

可是,卻找不到用來形容這種關系的合適詞彙.

既不是主從關系,雖說是他分出了自己的生命;可也不是他的兄弟或者孩子.

原來如此,確實從外人看來如果生活在一起就可以被認為是"戀人".

艾妮絲想這麼去理解,可還是不能完全明白.

她本來是從塞拉德大人身體中分出的一部分,作為"人造生命"還沒有生活幾年,而塞拉德大人交給自己的"知識",全是維持最低限度生活的知識.戀愛這種感情對她來說,本來就是一種很陌生的存在.

珍惜大家的情緒還有喜歡的情緒她能夠懂.

可是,對菲洛的感情,和對艾薩克及米莉婭的感情之間的不同之處,她的內心還不能理解.

即使周圍的人都認為是戀人關系——可是菲洛是怎麼看待自己的呢.

——這麼說來我又是,如何看待菲洛的呢?

即使菲洛真的喜歡自己,可是如果自己不能把菲洛當成"戀人",這樣的話,菲洛會不會認為是對他的一種背叛呢?

她一時不能理解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什麼,反複思索著艾薩克的話.

——菲洛,現在在做什麼呢?

——如果知道我被別人拐走,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她在自己的心里,想著菲洛的事情.

現在,自己"生命"的主人,究竟在想什麼呢?

廢物,廢物,廢物.

為什麼會全身無力.

什麼都做不了.我真是什麼都做不了,畜牲.

什麼知識.全部都是廢物.

即使有多少知識,現在的我還是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了.

雖然剛和麥薩商量過.可是如果不用自己的力量超越過去和記憶就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現在的我又怎麼樣呢,別說是過去了,就連現在瞬間都無法超越.連話都不想說.

不,這種事情怎麼樣都無所謂.

我要不要說話,和這種事情完全沒有關系.

艾妮絲——艾妮絲現在是不是安全呢?

我想說的只有這個.

要是她平安無事的話——如果她平安無事的話,即使我被過去的記憶給擠垮了也無所謂.

就連自己都覺得吃驚.

對于艾妮絲這個女孩,我把所有的感情,不,是人生,都傾注在她的身上.

難道是長時間居住在一起,感情已經發生了偏移?

不是不是.

肯定不是.

應該不是這樣.

我對她是一見鍾情.沒有任何辦法地被她占據了身心的全部.艾妮絲的一切動作,表情,話語和心.

這就夠了,我愛艾妮絲沒有任何理由.

所以,畜牲,快告訴我她到底怎麼樣了.

為什麼那個——達拉斯那個廢物——

艾妮絲和羅尼被他一個人劫持是不可能的.

和羅尼說過的"工地現場的襲擊"有什麼關系麼?

還是和羅尼有工作往來的那幫芝加哥口音的小鬼呢?

完全不知道,廢物,不知道從來沒讓我覺得這麼無助.

奔跑,難道我現在只能奔跑麼?

不,應該還有其他的方法.

只是,無法阻止自己的腳步.

我身上的細胞在告訴我不能停下來.已經取代了絕望的大腦的思考,催促著我去尋找艾妮絲的下落.所以我不能停下來.

不——怎麼說都應該有極限.

雖說我擁有不死之身,可是全力奔跑所帶來的肌肉疲勞的速度,似乎已經超越了不死之身和本來身體正常的代謝速度.

我的腳就好像沒有油的發動機一樣,軟弱地開始顫抖——

緊繃的弦像斷了一樣,渾身無力,幾乎崩潰的我就這樣暈倒在地上.

流經馬路的水打濕了我的全身,滿身的泥土,很快又被暴雨沖走.

"廢物……"

怎麼辦才好呢.

我怎麼做好呢,畜牲!

為了發泄無法忍受的怒氣,我在雨中狂吼,仰望天空的我——

就在這時,我發現雨滴並沒有打落在我的臉上.

一團黑影出現在頭的上方,似乎是誰撐了傘幫我擋住了雨.

到底是誰呢?

我看了一眼傘的主人,發現在我面前的是——

大中央車站東側

車站旁邊矗立著宏偉的大廈——通稱為"Mist-Wall",乃是大型聯合企業"內布拉"的紐約支社.

就像它的名字一樣,這是座有種稀薄的透明感的白色大廈,極富藝術情調的設計風格,觀賞者在這里,有種云朵已經從空中掉落在地面上的錯覺.

最上面的幾層就像金字塔一樣錯落有致,讓人不由得聯想到紀念碑.

雖然無法與不遠處的帝國大廈攀比高度,可是這座建築的口碑卻絕不低于它,靜靜地聳立在那里的莊嚴感非常吸引市民的眼球.

可是這座建築並不像帝國大廈那樣有很多公司入住——而是從第一層到頂層全部屬于內布拉一個企業.

在象征著內布拉實力的摩天大樓面前,有十人左右的男女站在那里.

站在他們中間的青年,不顧雨水的拍打,把傘稍稍往後移開——

仰望天空中的霧中之塔,他的思緒完全陷入對于往事的回憶.

青年——想到了老鼠.

童年時,自己飼養的小白鼠.

那時他自出生以來第一次養寵物.

對于孤獨的少年,這個動物是他唯一的朋友.

人類之間根本就不存在朋友.並不是他受到了周圍人的排擠.

是他不能接納周圍的同伴.

當時的少年和周圍的同伴比起來,頭腦更聰明.

周圍的人就像是無知愚蠢的笨蛋一樣,和自己說的話全都無聊透頂.

不僅是朋友,就連自己的父親,哥哥,還有死去的母親也是這樣.

當然也可以說,是少年的腦袋有問題.

自己瞧不起別人,結果卻使自己形單影只,十分孤獨.

就在自己孤寂難耐的時候,他開始羨慕哥哥的活潑開朗.

聰明的自己如此孤寂,可是比自己笨的哥哥卻能得到大家的推崇,整天笑逐顏開.

少年無法理解,逐漸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外殼中.

為了慰藉這種心中的抑郁,無意間養起了小白鼠.

即使和小白鼠說話,它也不會抽泣,對著他,自己可以盡情地說著不想告訴任何人的想法和牢騷.

仿佛"知道國王長著一對驢耳朵"(譯注:內容梗概:國王的理發師知道了一個秘密,就是國王長著驢耳朵.但是理發師不敢跟任何人提起這個秘密同時又憋得慌,于是只好在森林里挖了個洞,把秘密傾吐出來之後埋了起來.)的這個童話,不需要任何回答,小白鼠可以很好地與少年共有秘密.

"是的,我為了保護自己,應該利用這只白鼠.我只要和這只白鼠——吉米,創造只屬于我自己的世界就好."

還不滿15歲的少年,極其冷靜的這麼想.

這只白鼠並不是自己的玩物.而是為了使自己精神平靜,誕生出自己舒心的歸宿地的道具而已.

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至少少年,當時是這麼盤算的.

可是——有一天,少年的想法和保存在白鼠中的"世界"突然之間消失了.

當他回到房間時,呈現在他眼前的是,白鼠的身上,插著一把比白鼠大好幾倍的剪刀.

是哥哥把剪刀刺到了白鼠的背上,天真,殘酷,現實的場景.

讓少年感到意外的是,當時湧上心頭的感情,只有悲傷.跟自己方便的道具被毀壞所應產生的憤怒的感情相比,更多的是一種失去自己最珍愛的東西的失落感.

就像殺掉自己最好的朋友一樣悲傷,這種感情很快變成心痛和激動.

少年大聲叫喊.

還我的吉米!他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

可是少年根本就沒有提起:"為什麼殺死白鼠?"

為什麼哥哥會殺死吉米呢?

也許是一時之間沒有想到,隨著時間的流逝也就不在乎了.

無論是什麼原因,哥哥在吉米的身上插了剪刀,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少年的聲音都喊啞了,最後注意到.

哥哥既沒有反駁也沒有道歉.

這樣——哥哥終于第一次看到了弟弟悲傷的表情.

——雖說不知道哥哥究竟在想什麼——可至少也是希望我能好起來.

後來就再也沒有和哥哥說過話,直到分別,少年就這麼成長著.

在他成長的過程當中,只有一個人幫助過他忘記過去,重新塑造新的自己,這個男人就是他現在的主人——修伊·拉弗雷德.

這個男人接納了離家出走的少年,完全知悉他內心的全部.

少年本應被塵封在白鼠中的世界,又重現在這個男人面前.

他成了突然出現在少年面前的白鼠的化身,使少年灌輸到里面的世界成倍成倍的成長.


這個神秘男人修伊·拉弗雷特.

少年在對他感到恐怖的同時,也被他的神秘魅力深深吸引.

就這樣,少年接受了修伊這個男人所返還給他的"世界",現在少年的世界里肯定帶有他的色彩.

經過幾年的時間,少年已經完全改變了自己.

無論是名字,發型,服裝,聲音,體格,思想,性格——除了記憶,原來的"自己",也就是"塔克·杰克遜"已經不存在了,現在獲得重生的是"狄姆".

可是唯一不能舍棄的是記憶,這成為少年最大的障礙.

與原本以為再也不會相見的哥哥——吉克·杰克遜的再次相遇.

——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這個重要的時刻!

這並不是在大街上的偶然相遇——而是為了執行任務,在加古吉·斯普羅特所率領的一幫人面前偶然相遇.

而且,看起來,哥哥似乎和加古吉一伙敵對.

——可是,這種事情不是也沒什麼麼?只要自己不在意,什麼事情都不會改變.只是,在他面前又多了一層障礙.我的過去決不能成為工作的障礙.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青年在大腦中默默地重複著這幾句話,心情漸漸的恢複了平靜.

他還記得自己在看到哥哥的那一瞬間,自己的內心很明顯的顫動了一下.可是哥哥卻像完全沒有發現自己一樣,就像對待陌生人一樣無視他的存在.

……也是,自己故意剃光了頭發,戴上了眼鏡,所以沒有認出自己也在情理之中.——多麼具有諷刺意味.明明想努力的忘記過去的自己,卻一眼就認出了哥哥……可是,哥哥卻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這就是親人變作陌路人的開始.是的,自己離開家門時,唯一留下的一絲希望到現在完全——

"狄姆——"

注意到背後有人喊他,這個男人——狄姆扭過頭去.

"什麼事?"

似乎怕自己剛才內心深處的糾葛被別人發現一樣,他本來臉部肌肉僵硬,可為了掩飾自己的感情,他裝出一副鎮靜的表情.

"不好意思,剛才雨聲太大,沒聽到."

確實周圍雨水如注,他的雨傘似乎變成了喇叭,發出巨大的聲音——可是剛才部下也似乎用了很大的聲音,有點不解的對老大報告著.

"是的……我們去接克里斯托弗他們……可是他們沒有在約定的場所."

"什麼?"

"只是,在車站附近的宣告欄旁邊放著這張紙條."

遞出疊在一起的小小的紙條,部下不快地歎了口氣.

狄姆頓覺情況不妙,接過紙條,小心翼翼地打開,鮮紅的字映入自己的眼簾.

"親愛的老板:

你還好麼?我現在的心情糟糕透頂.

你還熱愛大自然麼?

給花兒澆水了麼?

我沒有澆水.

如果澆太多水,花兒會腐爛.

也就是說整個世界會腐爛.

人心同樣會腐爛.

現在,大街上正下著瓢潑大雨,人們的心正在腐爛.

我已經首先腐爛掉了.沒有一點想干的意思.

很幸運,為了幫助你,修伊告訴我的日期是明天.

所以今天就先不會面,放松一下.

想盡情的放松,游玩.

給腐爛掉的心施點肥料,以讓追憶之花燦爛開放.

你的朋友有一百人麼?

朋友的數量和親戚的數量成反比.

這種事情倒無所謂,總之我要盡情的享受紐約的雨.

請你放心.在辦事之前,我會盡可能的少殺人.

就這樣,你們的住所會經常碰到'雙子’,所以會面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

雨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可是,感覺不爽.

總之,並不能輕易的給大自然下定論.

Haha.地獄書"

很有特點的文章開頭和結尾,模仿發生在上個世紀的"開膛手杰克"中犯人的文筆風格.可內容卻完全不同,恐怕只出于瘋狂迷戀崇拜的心理才寫下的這番文字.

鮮紅的文字上飄浮著鐵鏽的味道,表明了這字是用什麼材料寫上去的.

狄姆發現之後,覺察出了這些人的惡趣味.

"克里斯托弗……開什麼玩笑?"

"竟然把修伊的名字都亮了出來……"

背後的部下不安地問道.修伊是現在被拘留的恐怖分子,如果那人是跟修伊有關的人的話,是不是就意味著自己的計劃又遇到了障礙.

"啊,那是比較了解克里斯托弗,所以才會用他,別小看我混帳!這種危險的信件如果被他人拿去了,那家伙也只會說一句'越來越有趣了呢’就完事吧!"

狄姆焦躁地發著牢騷,然後又把目光轉移到了眼前的這座高樓.

"真是!行動之前……要先看看根基穩不穩就是這麼回事嗎?"

由于天空正飄著大雨,所以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大廈的頂部.任雨滴拍打著自己的臉頰,狄姆自我解嘲的低聲說道.

"雖說不到帝國大廈一半的高度——但是一想到今後我們會進行襲擊這種事,我就深切的體會到一種壓力."

狄姆稍稍把視線往上轉移,然後又突然扭過頭去,朝旁邊的女孩說道.

"阿黛兒."

"是,什麼事?"

沒有想到別人會叫自己的名字,所以這位背上背著槍的女孩——阿黛兒很吃驚地把目光轉向狄姆.

"你先去找一下克里斯托弗,首先在這樓附近找一下……我們一回到指揮所,就去會會加古吉那群家伙."

"是,是的."

阿黛兒機械地回答道,正在她想往雨中走去的時候,又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

"那個……"

她的眼神里面有些害怕,正在內心醞釀著下一步的計劃.

"如果能夠早點找到他,有時間的話,我會按照計劃,去殺掉伊芙·傑諾亞特的."

"……"

伊芙·傑諾亞特.

是趁混亂之際逃走的達拉斯·傑諾亞特的妹妹,為了控制達拉斯這個"棋子",讓他聽從自己吩咐的"人質".

雖說是人質,可也並不是要把她扣押起來.只要告訴達拉斯"如果背叛我們,就會殺掉她"就足夠了.

"啊……即使他背叛了大家,也不一定非要殺死她."

"可是,只要把他綁起來不就可以了麼?加古吉他們就可以親眼見到他的'不死之身’."

"可是……"

他們想把達拉斯拉進自己的團伙有兩個理由.第一,他們的老板修伊·拉弗雷特,對"不完全的不死者"達拉斯·傑諾亞特很感興趣,想把他當成試驗品.

另一個原因,就是可以把加古吉那幫人也吸收進來.

他們已經親眼看見了達拉斯的"不死",只要告訴他們可以"賦予你們這種神奇的力量"就可以輕松的把他們吸引進來.如果單純為了演示的話,只要綁著他的手腳在他身上亂砍一通就好了——可是如果不先把達拉斯變成自己的同伙,讓他自願地站在自己身旁,這個計劃也沒有意義.

為了實施這個簡單的計劃,于是就引出了伊芙這個人質——

可是最終,這個嘗試,一半成功,一半失敗.

本來,讓他們看到不死之後,在達拉斯的意識得到恢複之前,計劃把他帶到外面去.可是就在這時,出現了計劃之外的混亂.

更加糟糕的是,現場居然有達拉斯的熟人,這成為當時場面混亂的一個原因.

想到這些,狄姆說出了自己注意到的事情.

"那個,阿黛兒……你認識那個穿著黑衣制服的叫做'艾妮絲’的女孩麼?"

阿黛兒在豪宅里的混亂當中,似乎對那位穿著黑衣制服的女士做出了奇怪的反應.甚至故意說出"塞拉德·奎茲"的名字,來試探那位女孩的反應.

結果在這之後,不知是誰燃放了煙霧彈,根本就沒有看到對方的反應.

——那個人到底是誰呢?聽到有關塞拉德的事情的時候……就連情報人員都未提及這個女孩的名字……

狄姆對自己不知道這件事感到不快,而阿黛兒的回答更加劇了他這種不快的心情.

"那個……不好意思.這件事,只有'吸血鬼’組織的成員能夠知道……"

"'吸血鬼’只是'妖怪’的一部分,連身為其中心成員的我都不能知道麼?"

"……說給你聽也可以……可是這件事是我直接從修伊那里聽說的……所以能不能說給別人我只有請示過修伊之後才知道."

阿黛兒怯生生地看著狄姆,狄姆無奈的歎了口氣.

……應該是修伊大人親自告訴她的信息.

包括阿黛兒和克里斯托弗在內的"吸血鬼"組織,雖說也屬于修伊組織的"妖怪"的一部分,可是他們都是擁有神奇兵器的特殊武士.他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成為修伊的部下,恐怕除了修伊自己外誰也猜不透.

只知道他們和修伊間的關系要比狄姆和修伊之間的關系深得多,全都性格古怪,所以不適合做組織工作,只能由狄姆來擔任領導.

他對這個組織的現狀深表遺憾,即使如此,他對修伊的忠心始終不變.

對于這個賦予自己新的世界的男人,狄姆懷著深深的敬意,可是,對于他的下屬人員,他可從不寬容.

"那個,剛才那件事情……阿黛兒.伊芙·傑諾亞特就先不要殺."

"可,可是……"

"你,難道就只想殺人麼?"

對于這句話,阿黛兒頓時無語,沉默片刻後,無奈地笑道.

"……沒有的事."

"目前怎麼說呢.總之就是,達拉斯對我們來說還有利用的價值,還可以把她當做手中的一顆棋子."

"可是,這個時候,達拉斯也應該去他妹妹那里了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不管對哪個下手都來不及了.那樣我們的行動就沒有必要了,只是徒勞而已."

對于狄姆冷漠的話語,阿黛兒一開始似乎沒有明白過來,一直低著頭,過了一會終于露出一副明白的表情,然後沒有說話就出發去尋找克里斯托弗了.

目送阿黛兒的背影漸漸遠去,狄姆很疲憊的聳聳肩膀.

"真是的,為什麼'吸血鬼’里全是這些離奇古怪的人物……"

他深吸一口氣,最晚明天也要會面了,所以還是做好迎接那男人的准備吧.

"在雨里,到底能看到什麼景色呀……"

"雨,雨,雨的歌聲呀."

"閉嘴!"

"你也真是的,拼命的創作贊美雨的歌詞.……淋濕了世間萬物……"

"安靜一點."

對于不停轉動著雨傘瘋狂的唱歌的克里斯托弗,琪不停地嘮叨著自己的不滿.

"為什麼呢?琪不是也很喜歡唱歌麼?在倉庫街的時候還和我一起唱過歌呢.來,我們一起唱吧.……雨呀,你盡情地下吧……"

"我是說你的歌詞太沒情調,我都無法忍受了.到底是你的理解力差呢還是我的表達能力差呢?"

"你不就說讓我閉嘴和安靜麼.就這個誰能判斷出你的意思呢?"

"……你說得也對,那我向你道歉.是我語言表達不夠豐富.可我還是要說,你那小孩子式的歌詞,太刺耳了,所以請閉上你的嘴巴."

雨中的百老彙大街上,剛才還是一片生機,但人流攢動的大街忽然之間就被瓢潑大雨支配了.人們到底是爭先恐後地湧向劇院.還是謝幕以後想出來卻被雨水堵在了門口無路可走呢?究竟是怎麼回事?

克里斯托弗引人注目的眼睛和嘴巴被遮擋在雨傘下,而相反,琪則撐著一把東洋式的紅色雨傘,反倒是更加引人注目.

"你的傘感覺很怪呀.這可是美利堅合眾國最東邊的紐約呀?你可好,把太平洋彼岸的文化都帶了過來,不覺得太張揚了嗎?"

"我像你的眼睛和牙齒一樣出格呢."

"啊,你可真無恥,居然拿人家的身體特征開這種玩笑."

"這身體特征可是你自己所希望的呢."

就這樣來回五個回合,終于使克里斯托弗不再唱歌.

接下來,一邊望著自己手里的那把黑傘,一邊自言自語道.

"傘這東西實在太棒了,很值得我們尊重."

"什麼?"

"傘是人類為了與大自然中的雨進行抗爭而創造出的智慧的結晶.也許其他的技術也是為了與自然相抗爭吧.比如為了抵禦溫度的變化我們身上就穿衣服,這可能已經成為理所當然的事情了,所以不會讓人感覺到對自然反抗的痕跡.所以這把傘鮮明地反映出當時的發明人'不再被雨水淋濕’的決心和意志."

紅色的眼珠像孩子一樣閃閃發亮,笑著的克里斯托弗露出了鋒利的牙齒.

"更何況,這是多麼的實用呀.只有一個傘柄和一塊布,就能抵擋能夠淋濕大地的雨!"

"我可沒覺得它能抵擋這大雨."

正像琪所質疑的那樣,隨風飄過來的雨,又從地面上跳起來,打濕了他半個身體.

"只要我們的心情還沒濕透我們就勝利了.我們既是喜歡自然的孩子同時也是喜歡人類的孩子,所以無論哪邊贏了都無所謂."

"……我可不想鑽牛角尖."

"看吧,這里已經有人的心情被雨水澆濕了.這個時候只要唱歌就好了.快,快,快唱歌吧,拯救你心靈的歌曲,也就是說是拯救你的世界的歌曲,哎呀,范圍怎麼越說越大了?……很高興呀,再殺個人給我們助助興怎麼樣?"

"你不是說過了麼?不工作的時候盡可能的不殺人."

對于乍聽起來像是開玩笑的克里斯托弗的話,琪立刻叮囑道.

可是長年和他在一起,了解他的琪知道這不是在開玩笑,如果得到自己的贊同,他會毫不猶豫地對正在避雨的人群大開殺戒,使之血流成河.

聽到琪的勸誡,克里斯托弗輕輕的聳了聳肩膀,在雨中大道的中間,靜靜地,毫無顧忌地停了下來.

很幸運,在路的中央沒有擋住他的行人和車輛,那個樣子肯定會讓人深信他就是自己銀幕中的明星.

"嗯,現在的我,正站在百老彙的中心呢.可是,正在下雨,感覺不到一點點生氣.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無聊."

"無聊麼.那我們還是早點跟狄姆會合吧."

"狄姆那家伙更無聊."

克里斯托弗就像孩子一樣向四周張望,可是也沒有發現什麼感興趣的事情,就這樣一邊張望四周,一邊向前走著.

就好像被別人操控的木偶一樣,一邊搖著腦袋,一邊邁著輕快的步子,過了30分鍾.

走到了離百老彙很遠的一個地方,克里斯托弗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個奇怪的場景上.

"……?"

那是,一個在路上行走的男人.

戴著淡綠色的呢帽淋在雨中,在暴雨中連傘都沒撐,就好像找什麼東西似的,專心地跑著步的年輕男子.

遠遠看去不是很清楚,只是感覺年齡不大,也可以說是少年.

"真是個奇怪的人.任雨水澆打.總覺得撐著傘的我們,比不過他呢."

雖然有一瞬有點生氣,但是也沒有再特別留意這件事了.但是——

十幾分鍾後.

如網一樣並列的路面上,克里斯托弗正在向四周張望的時候,發現剛才的那位少年從右面的那條路上向這邊走來.

從剛才看到他時起就一刻沒停,腳力似乎已經耗盡了.

可是,如果按照剛才的那個速度一直跑的話,那麼意志之堅強非一般人能比,就算是馬拉松選手,如果全力奔跑,能夠堅持幾分鍾就已經很不錯了.

克里斯托弗似乎對少年的興趣更加濃厚,一直注視著這位腳步蹣跚,還一直奔跑在街道上的少年.

"咦."

克里斯托弗看著少年臉上的表情,不由得發出了聲音.

浮現在少年臉上的表情,不是長時間奔跑的疲勞感.

是絕望.

沉澱在少年臉上的昏暗的表情,庫里斯托弗一眼就看穿那是"絕望".

這對于克里斯托弗和琪來說,是曾見過無數次的表情.

本來,這種絕望的表情,就是身為殺手的他們親自制造出來的.

可是,到現在為止這種表情出現在和自己毫無關系的人的臉上,實在罕見.而且,他們對少年不停地奔跑這件事也很有興趣.

就在這時跑過自己面前的少年,腳上已經沒有一絲力氣.

他們就這樣一直觀察著這位少年——看到全身沾滿泥水想要站起的少年,他們也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一直沉默的琪,注意到了對方的意圖,發出了制止的聲音.

"不要去,關心別人的不幸,這不是我們的正經事呀."

"別人的不幸,也許是蜜的味道呢?"

邊用紅眼向琪示意,邊邁開步子向水坑走去.

已經不管自己是否會被淋濕,向眼前的這位少年遞去了自己的傘.

這就是管理街道黑社會的,名叫菲洛·普羅辛奇奧的少年.

——怎麼了,小伙子?

這就是菲洛對幫他稱傘的男子的第一印象.

出現在處于絕望邊緣的菲洛面前的,是一眼就能看出其異常的男子.

穿著一身歐洲十一,二世紀前的貴族服裝,卻意外地顯得非常合身.

紅色的眼睛里,是白色的眼球和黑色的瞳孔.

微微笑著的嘴巴里面露出的,是幾顆海豚牙齒一樣的被磨得锃亮發光的虎牙.

單從外觀上來看這個人異常怪異.如果是膽小的人看到這種長相肯定早就忍不住大叫了.

可是,菲洛,能夠擔任"克莫拉"的干部,並不是用來撐門面的.

只是微微的皺了下眉頭,然後就恢複了平靜,等待著接下來對方的反應.

菲洛的心中還殘留著對艾尼絲綁架事件的絕望,可是為了對眼前的陌生男人保持警戒,很快就從臉上抹去了那種表情.

看到這時菲洛的表情,虎牙男臉上露出微笑,對著已經變成落湯雞的少年禮貌地問道.

"沒事吧?"

和男人的牙齒不符,他的話語很和藹.

聽到這句話,菲洛開始重新審視眼前的這個男人.

除了眼睛和牙齒之外,一個好青年的模樣,年齡估計20歲左右.

"……"

"怎麼了.在這麼大的雨里東奔西跑的……不會感冒麼?"

對于這個奇怪男子的和藹話語,菲洛非常困惑.

"沒事的……可是,這跟你有什麼關系麼?"

說著話,菲洛開始確認自己雙腳的狀態.

筋疲力盡的肌肉現在已經逐漸的恢複,已經超越極限過度使用的腳部細胞現在已經完成了再生.

"……再見."

菲洛本來打算繼續奔跑,可是身體卻不能往前移動半步.

紅眼男子抓起菲洛的手腕,用非同尋常的力氣把他帶離了那個地方.

"喂……放開我."

菲洛焦急地大聲叫道.

工作的時候使用的和外表不相符的低沉聲音.

要是平時肯定會問下具體情況,可現在看來不是問的時候.菲洛正想掙脫對方的手,所以一邊往手中集中力氣,一邊怒視青年的紅色雙眼.

可是紅眼男對菲洛的叫喊不屑一顧,一臉柔和的表情說.

"我把手放開的話——你有要去的地方麼?"

"!"

到底有什麼企圖.

菲洛從這個不明來路的男子的眼神中感到莫名的壓力,本來准備用來奔跑的力氣瞬間全部都集中到眼前這位男子身上.

"我剛才就看到你了.……好像是在找什麼丟掉的東西似的,可是你似乎是毫無目的地奔跑.是不是沒有目標非常彷徨呢?"

你要干什麼?

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你知道什麼!

菲洛本來想這樣大聲喊道.似乎是被對方說中了,所以菲洛沒有用很大聲音反抗.

"看你不怎麼辯駁,那就是說明我猜對了."

男人呵呵笑道,嘴中的牙齒像鋸齒一樣剛好吻合在一起.牙齒之間吻合的線條就像是一個蛇形圖,給人一種這並非天然生成的感覺,一定是人工特意打造出來的.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們究竟遇到了什麼困難,說不定我能幫你做點什麼呢?"

"我不是說過了麼,這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

"你非要一個人找麼?你還真是要強.看來這個你很珍惜的東西,也沒有什麼價值麼."

"……"

雖說菲洛正處于痛苦的時候,可是也並沒有想過要得到別人的幫助.這種事情,如果被麥薩或是蘭迪,派喬這樣的朋友知道了,自己肯定會很沒面子的.

可是,難不成非要找這些剛剛遇到的好事的男人們幫忙麼?

"是呀是呀,還沒有自我介紹呢."

看到菲洛眼睛骨碌碌的望著自己,克里斯托弗就像疏忽了什麼一樣,用沒有拿傘的左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我叫克里斯托弗·夏德雷特.剛剛到達紐約,可是在這邊還是有不少門路的,所以說不定能幫上你的忙,請多多關照."

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克里斯托弗向身邊的男子揮了揮手.

撐著紅色雨傘的男子,遠處看來,長著一張比克里斯托弗更加引人注目的東洋風格的面容.

"他叫本·琪明.因為我們是好朋友,所以我都叫他琪."

這個叫做琪的男子沒有克里斯托弗那麼熱衷社交,他看了菲洛一眼之後只說了一句話.

"……請多多關照."

"一會,那邊還有一位叫做麗莎的女孩……我給你介紹."

聽著男子的介紹,菲洛仍然沒有打消心中的疑慮.

到底這位奇怪的男子是什麼人呢?

一連串的疑問在菲洛腦際盤旋,正在菲洛想要發問的時候,男人似乎看穿了菲洛的心思,以一副和藹的面容說道.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不,實際上我們的雇主讓我們來紐約幫個忙.……因為到明天為止都沒有事做比較無聊,所以就想來新的街道上逛逛,找些新的朋友."

就像孩子一樣淡然地說著話的克里斯托弗.菲洛審視著對方,可是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他無法從紅眼男的眼中得出結論.

"……就只有這些麼?"

看到菲洛依然不完全相信的臉.

"對于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有三件事情.大自然的恩惠,被分配的工作以及手制的小刀.最後一件是——"

"——消磨無聊的時間."

菲洛感到自己內心深處被深深地吸引了,然後對自稱為克里斯托弗的男子說了句沒有意義的話.

"……你剛才,不是說了四件事情麼?"

"是麼?"

"不是,重要的事情不是只有三件麼?"

"……每個人重要的事情都各種各樣.把這些各種各樣的事情用數字固定下來,既不明智也不浪漫,所以我不喜歡."

——是麼.

聽著一邊苦笑一邊說話的克里斯托弗的語言,菲洛突然意識到自己被深深吸引的原因.

——很像.

浮現在菲洛腦海中的,是他童年時代的好友.

——這個人……性格與克雷亞·斯坦菲爾德十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