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
浮雲若煙,
浮天若海,
我漸漸下沉,
誰能……給我一隻手……
挑戰的氣息不斷地傳過來,羅提斂起了笑容,知道自己不能小看他。
“我只是說說,並沒有要比的意思。”
“但是我有呢?”
“我不奉陪,你只是想知道你的程度如何吧?但是我不想跟你打,席德列斯會罵我的,勞筋動骨還要挨罵,太不劃算。”
“那不關我的事。”
音笛揚起了手,施放結界,兩人四周建立了一層新的空間,外面的普通人看不到裡面的情況,也不會受到影響。
“應戰吧--諾曼登,我已經佈置好戰場了。”
“你這是強迫了?”
“你說呢?”
他忽然躍起,羅提也反射性地抬頭,可是沒見到他的身影。
他的速度如此快……?
緊急的,他把右手往後一劈,正好架下音笛帶著銳勢擊來的掌。
時間剛剛好。
這時候,羅提發現了不對的地方,連忙縮手,但仍是慢了一點,由那白皙手掌向外猛地迸射出三道暗勁,劃過他手臂的肌膚,鮮血飛濺。
羅提倒跳了一步,口中念咒,抹過受傷的手臂,傷口立刻結疤,掉落,又完好如初。
果然是有很大的進步啊,反而是我受傷了……
不過,他可是還未使用魔法,以他無限度極端靈質體的優勢,配合使用,我的處境會更不利……
只稍微思考了這一下子,眼前,那冷酷的氣息倏地分散,變成好幾道身影,又集中靠近,當面就是一指。
纖細的手指未到,隱形的氣就先伸了過來,羅提急忙發了一道力將之隔絕斷去,對方指間削過他的臉龐,只差一點就又要受傷。
三年……他可以由完全不會進步到這種地步,真是可怕的意志力……
羅提自腰間抽出了劍,雖然是穿著伙計的工作衣服,但他的劍是不離身的,而音笛並沒有帶任何像是武器的東西。
“該停止了吧?你那麼好戰嗎?”
“……”
那銳利的眼神,並不像想停止的樣子。
“你還沒有出全力。”
“我本來就不想打啊,沒有生命危險,我何必出全力?”
“你把我當成傻瓜嗎?”
音笛微蹙起了他秀美的眉,攤開了右手手掌。
氣凝聚,如天光一般地亮起,而且非常快便速成一把劍的形狀,以氣形成的光氣刃。
“喂喂……剛剛只是小試身手,不傷感情,你劃傷了我可以算了,現在停手,別逼我認真!”
“我就是要你認真,接招吧!”
音笛氣勢兇猛地舉起那把光輝燦爛的氣刃,那是以他無限的靈力聚成,發著如雪的白亮,顯然也是銳利無比,羅提不敢輕視,反轉過劍,並沒有採取守勢,而是以同樣銳猛之勢,迎著風力,將劍刃切向音笛的身軀。
音笛反應的速度很快,手一動,幾乎看不清他是怎麼做到的,只聽聞清脆的金屬響聲,兵器相撞,反彈回來,兩人制住反彈的勁力時,彼此間已經拉出一段距離,剛一著地,便立即回身,再次劈向對方。
空氣與劍刃劇烈摩擦,在兩劍漸近時,突然一個強大的力量從中介入,強行將兩人往外彈開。能從這兩股力量中插手,而且不傷到雙方,這是很讓他們震驚的技巧。
“你們這是做什麼?”
冷澈而帶著怒意的聲音,阻擋在兩人中間的,是艾洛德。
艾洛德突然地出現,使兩人都是一愣,同時對於他沉著臉的質問,羅提也立刻澄清。
“席德列斯,等一下,別誤會,我本來只是在勸西卡潔,可是後來他想試自己的實力,就逼我跟他切磋……”
“那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單純切磋。”
艾洛德的聲調依然不悅,他看向音笛。剛才那最後一劍他瞧得一清二楚,而音笛能使出那樣程度的攻擊……在他身上到底產生了什麼轉變?
“本來就只是切磋。”
眼見是打不成了,音笛收回了維持劍體的靈力,恢復空手狀態。
“……”
只是沉默,艾洛德看向音笛的時候,他的眼神依舊複雜。
“如果你要找人切磋,可以找我啊。”
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話,他覺得心中有一種難過的感覺,自己的這個搭檔,變得……徹底……
“我只是臨時起意,現在也沒興趣了。”
丟下這麼一句話,音笛便自行回旅店去了,在他轉身時,那柔軟的亞麻色頭髮輕輕飄揚。即使是他的背影,看起來也是這麼孤單……雖然那是他一直不願承認,而去隱瞞的。
“席德列斯,你怪我跟他動手嗎?”
羅提走了過來。音笛離開之後,結界的魔法也消失,四周還原人來人往的景況。
“……不,我並沒有怪你,這並不是誰的錯……”
輕輕搖搖頭,他實在,無法裝出笑容。
“只是……剛剛看你們打的陣法……彷彿是生死決鬥似的,讓我……”
沒有說下去,但是意思已經表達明白。羅提則是拍了拍他的肩。
“如果是生死決鬥,絕對不只是剛剛那樣。”
“也對啦……我擔心過度了,你們只是切磋過了頭,況且也沒有人受什麼傷……”
“不,我有受傷哦。”
“咦?”
艾洛德驚訝地瞧向他,看不出有什麼傷口。
“我已經自己治好了啦。”
笑了一下,羅提的表情又變得嚴肅。
“他……還挺強的……”
接著,羅提將之前的對話大致轉給他聽,艾洛德聽著聽著也覺得十分吃驚,現在的音笛,擺脫了過去的影子,以他三年有成來看,未來是不可限量。
“不過我好像也忽略了什麼……關於他實戰上極大的缺點……”
一時之間,聯想不起來,似乎有什麼可疑之處,應該是無法克服的弱點……
“算了,慢慢觀察吧。”
兩個人於是也一同回旅店去了,進去的時候音笛正在幫著招呼那些祭司見習生,令他們意外的是,對這些小見習生,他不是冷冰冰的態度,而是面帶記憶中那溫柔美麗,讓人打從心底升起暖意的笑容,自見面以來,從沒見他笑過,但是對這些陌生外人,他卻能展露笑顏。
他還是會笑……那就好。即使不是對我們……
小笛……你別太壓抑自己啊……
不能被人當作是在混時間,他們急忙回到工作崗位上,繼續這吃力不討好的伙計工作,這個下午還會抱怨“堂堂神座祭司居然要……”的人漸漸少了,好像是已經認命了,反正說再多也還是得待下去,不如少浪費點口水。
輪休的時間,艾洛德和人交班,打算回房休息,卻不經意地瞥到牆角的音笛,情況似乎有點異樣。
抱著關心的心態,他走過去,明知對方是不會領情,但他並不在意。
“小笛,你怎麼了……人不舒服嗎?”
手想去扶他,對方卻打開他的手。
“你別管我……!”
他看到了少年的正面,蒼白的臉色,幾乎是發紫的嘴唇,微顫的身軀……這絕對不可能是沒事,但是,是怎麼回事呢?
看他的樣子,似乎是身體發冷,艾洛德當然不可能不幫他,可是對方又很固執,自己一時不曉得該如何處理。
“小笛,你如果不舒服,我扶你回房間……”
“不關你的事!走開!”
我的體質……
音笛覺得一陣冷意由腹部不斷上升,他也知道這是因為先前動用了武力的關係,自己只要一動武,就一定有副作用。
也走不動……
可是……我不要別人幫忙……不需要!
“我叫你走開啊!”
音笛對他吼了一聲,見他還是不走,自己就扶著牆試圖往別的方向移動過去。
“你別勉強……這樣子是走不了多遠的……”
對方沒有答話,只是他修長的手滑下,人也順著倒下去。
“……!”
沒想到他會昏倒,艾洛德上前欲抱起他,哪知一碰到他,手又是一陣熱辣的刺痛,讓他反射性地縮回手。
他怎麼又下了這種魔法……
一方面不知道他用的到底是什麼魔法,另一方面靈力也不如他,艾洛德拿他沒辦法,破除不了。
不能把他丟在這裡,而且他現在的狀況我也不清楚……
想了想,艾洛德還是彎下腰,忍著陣陣反撲上手的疼痛,抱起他,快速走回他們的房間,將他安頓在床上之後才抽手。
“哇……真的好痛啊……”
他的忍耐功力可以說是一流的,畢竟怎麼樣也沒有安加西奈打的痛。
一雙手的皮膚都變成紅黑色了,他稍微用了點魔法止痛,就暫時不管了,因為他覺得把靈力花在療這樣的傷,不是很值得。
他的皮膚好冷。今天的打鬥……諾曼登真的沒有傷到他嗎?這樣放著不管沒有問題嗎?
“暖之精……”
暖之精屬於火系,水系的他不太會控制這種精靈,只是勉強把精靈留於屋內,溫暖一下冬日中的寒意。
看著音笛睡著的臉,表情並不是很平和,喉間似乎一直傳出囈語呻吟,又聽不出來他在念什麼。
你何時才能不要再這麼冰冷呢……要等到你找到兇手嗎?但……我也不願意去懷疑身邊的人……
所有人當中,最可疑的,我心中也有個底。只是,會是這樣嗎?他會做出這種事情嗎? ……
我實在猜不出,有什麼理由……
艾洛德坐在床邊,趴下睡了,既然想不出來,就只有暫時不要去想。
我要假設那是你嗎?但你不像是那樣殘忍冷血的兇手啊……
諾曼登……
音笛神智清醒的時候,是半夜。
四周一片黑,見到自己是躺在床上,他吃了一驚。
“光之精……”
有了點微弱的光芒,他看見艾洛德趴睡在床邊,不過他留意的是對方那雙手內側的傷,傷得不輕,他心裡也清楚是怎麼回事。
“笨蛋……”
臉上僵著,以前的自己可以很坦率地道歉,但現在,即使心底浮起一絲歉意,也只是很快被抹滅,沒有任何表示。
這是他自己的事……我都叫他不要管我了……這是他自己的事!
送走精靈,他重新躺下,卻無法闔眼。
我只相信……自己……
深黑的殿堂上,那面上覆蓋著黑布的青年正瞧著自己身前半跪著的羅提。
“……天還沒亮,你就來這裡?挑這種時間是什麼意思……”
動聽的聲音中有股倦意,本來依他的本意,他是會把人給攆出去,叫他等自己睡醒再來,可是一被吵醒,就睡不著了,他只好勉為其難出來見這個不太有分寸的部下。
正確來說,除了部下這個身份,他們之間還有另一種關係,只是知道的只有他,羅提並不知情。
“我今天跟瑟迦妃有約,所以想跟您拿以前那種藥。”
“……”
撥撥自己那一頭長長的白髮,他沉默了一下。
“就為了這事把我吵起來,你是嫌命太長是不是……!”
他不隨便生氣,可是時常失眠的自己難得可以入睡,而且還沒作夢,這個好覺居然就被這麼爛的理由給破壞掉了。
“教主息怒、息怒啊……別生氣嘛,笑一個……”
“……笑一個?你當我什麼?好騙的小孩?”
生氣歸生氣,他還是先處理事情。
“有了手鐲之後狀況好多了不是嗎?還需要藥?都停藥三年了……”
“可是最近還是有點怪怪的……所以……”
“知道了,你自己去藥房拿,別打擾我。”
“……教主都不多問一點別的事情?對於現在祭司界的行動都沒有興趣嗎?”
羅提微笑地問了一句,對方不耐煩地搖頭。
“我要是有興趣也不必等到現在,更不必透過你來知道,你快走,老實說看到你那張臉我就不舒服,跟你那該死的父親一模一樣……”
“咦?真好,教主您也討厭我父親啊?那麼我私底下把他作掉您應該不會怪罪我吧?”
羅提笑著說,對方不置可否,而他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想到解決方法啦,您不喜歡看到我的臉,那麼把您的面巾給我戴就好啦,這樣您就不必看見討厭的臉孔,我也可以看見您的臉。”
他總是對教主的長相很感興趣,但是只要對方不肯,他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看到。
“少不正經了,拿了藥就離開吧,有些人馬由莫拉他們帶到王都去了,你如果需要可以調度。”
“就這樣?沒別的要交代了?教主,我可是好久才回來一次呢。”
敢這樣跟頂頭上司說話的也只有他了,雖然他是僅次於教主的職位,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知道對方可以容忍這種程度的輕浮。
“……那麼,行動中,不要傷到你那位姓席德列斯的同伴。”
蒙面教主說完,人就往內室去了,羅提盯著他離開,自己才前往藥房。
又特別叮嚀艾洛德……到底是為了什麼?
“席德列斯!起床!上工了!”
有了知覺之後,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一句,亞維康用力地搖著他,他醒是醒了,卻又被搖得頭昏。
“別搖了……我醒了……咦?為什麼我在床上?”
艾洛德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又發現雙手的傷已經恢復,沒半點痕跡。
“問這什麼問題,你睡覺不睡床上的?”
“不是啦,只是……算了算了。”
起床準備了一下,他換上工作的衣服,從走廊到大廳的時候,遇到了昨天認識的少女。
“啊……克里斯廷,早安。”
“咦?呀,昨天那個……長得很帥的伙計哥哥,早安。”
被這樣子稱呼,真有點好笑,艾洛德不禁莞爾。
“怎麼這樣叫我啊……”
“因為你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啊。”
“……嗯……呃……”
要報上名字嗎?我不喜歡用假名,不過真名她會不會聽過?
“我叫艾洛德,直接叫名字就好了。”
“你跟我一樣沒有姓氏嗎?”
“哦,不是的,不過那不重要。以神為我父,眾生皆為一家人,所以就不必提姓什麼了。”
畢竟本職是最高祭司,講話的時候摻雜宗教信仰的話語就脫口而出……不過,這並不構成什麼破綻。
“咦,艾洛德哥哥,你通神學啊?”
“有時研究一點,這沒什麼……我要去工作了。”
“那,工作順利,以神之名祝福你。”
“謝謝,一樣祝你今天順利。”
一大早,客人就來了很多,自然又是忙進忙出的。
不過,他卻發現,今天沒有看見羅提。
“伊希塔,你有看到諾曼登嗎?”
“不知道呀,他又不是我搭檔,你怎麼問我……”
於是,艾洛德只好跑去廚房問培里亞。
“那魯,你曉得諾曼登哪去了嗎?”
“有事請假。”
培里亞先把炒好的青菜裝盤,才簡單地回答他,艾洛德沒想到他真的知道,亞維康的話還真有點道理。
“唔……昨天偷懶,今天又請假……”
“席德列斯。”
“嗯?”
培里亞將裝好的菜交給他。
“第十三桌。”
“……哦,好,這就送去。”
現在還是伙計的身份,接下那盤菜,他就快速送去了。
諾曼登會有什麼事情啊?和人見面嗎?什麼人……朋友……瑟迦妃?
艾洛德微微愣了一下,這時候,碰巧薇莉安過來找他。
“艾洛德,你知道老闆要給我們兩個加薪嗎?”
“啊?為什麼?”
“你有沒有發現這幾天客人特別多?”
“是啊,忙死了。”
“聽說大部分的客人都是為了看'美麗的女服務生'跟'英俊的男服務生'而來的哦,我們是吸引顧客的重要因素呢!”
一時之間有點作聲不得,不知道該不該笑,但這實在是……
工作中經過某一桌的時候,卡薩加正在登記那一桌的女客人點的菜,而艾洛德不經意地聽到她的聲音,那聲音旁人聽起來十分柔媚,但他聽了卻是大大震驚。
甜美的女聲,帶著成熟的韻味,這樣的聲音不會聽錯,即是準神座考試時,在地底那兩位主教之一……
難道,我們被盯上了嗎?
警戒心起,他傳音呼喚同伴們過來集合,商量事情。
“你說那位漂亮的大姐是D.M.B的主教……?”
亞維康斜眼去看了一下外面那位冷豔的美人,有點不敢相信,黑衣蒙面去除掉之後,居然會是這樣一位性感美女。
“而且你記她的聲音記到現在……?你對她……”
“廢話!差點死在她手里耶!”
艾洛德一瞪眼,不悅地說。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她發現我們了嗎?”
“如果沒有,她來這裡做什麼?”
音笛淡淡地說了一句,他看起來對這件事不怎麼關心。
“不過,搞不好是碰巧來的,這裡有那些祭司見習生嘛。”
“見習生值得主教親自出馬?”
“無論如何……”
艾洛德語氣略為停頓了一下。
“我到廚房幫忙好了,她說不定認得我。”
“好,那我們就繼續觀察了。”
解散之後,艾洛德才想起早上的事情,急忙叫住音笛。
“小笛……哎喲!”
還沒學乖,手一碰到他的肩膀,又痛得縮回去。
“做什麼?又想受傷了?”
音笛臉上帶著厭煩的神色,而那是他故意裝出來的。
“是你扶我到床上,幫我治療的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音笛一轉身,人就直接走了,根本不理會他。
不知道他否認的原因是什麼,艾洛德站在原地許久,才轉去廚房。
“近來……好嗎?”
在遠離人群的地方,羅提看著眼前的心上人,即使才分別十數日,思念之情也從未停止,能在陽光下與她見面,如果是在以前,根本是妄想,連奢求都算不上。
“嗯……我很好。”
瑟迦妃輕輕地點頭,她那頭柔黃的頭髮隨著她的動作飄動著,不再是從前那樣蒼老的白色,臉上氣色也好多了,但整個人還是很脆弱的樣子。
“音笛改變很大……他現在只想找出兇手,我自己都得小心,你說你想見他……還是不要吧。”
“……”
她秀美的臉孔陰沉了下來,右手抓著左手的手腕,包裹著一層白布的地方。
“瑟迦妃,你生氣了?”
“……沒有……”
她似乎不太高興,閉著嘴唇,沒有多說什麼。
“如果你還是想見他,我盡量幫忙想辦法……”
“羅提,沒關係,如果不行不要勉強……”
瑟迦妃纖細的手抓住他的衣袖,清藍的眼眸中盡是溫柔。
“我主要是來見你的。”
相處的時間,真的不多。
即使羅提是待在神殿裡面,瑟迦妃也不能常常去找他,她是自己住在神殿附近的一間小屋,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那隻能躲藏在黑暗中的身份。
所以,每分每秒,都要珍惜……
“找個地方坐坐,聊聊吧。”
“嗯……”
放開了手,兩人一起走向城中心,熱鬧一點的地方。
“只是,你自己出來沒有關係嗎?”
“半夜都去找過教主了,也拿了藥,有人問再隨便找個藉口就好啦。”
“他們不會出來找你嗎?”
“呵呵……他們現在自己有得忙的。”
羅提意味不明地笑著,他自己倒是輕鬆。
“勞動性的工作,畢竟還是不適合我,所以才出來偷閒啊!”
瑟迦妃朝他淡淡地一笑,便不再問什麼。
風,吹拂過去。
“那魯,這個……我要先幫著做些什麼?”
艾洛德來到悶熱的廚房,一時之間有點不知所措。
“打蛋。”
“……打……蛋?”
一看就是不會的樣子。以他們這種身份的人來說,大部分都是家事白癡,培里亞會對這方面拿手,實在很詭異。
“那就洗菜。”
培里亞拿起碗跟蛋,動作簡單利落地敲了一下,把蛋打入了碗中。
“洗……”
艾洛德臉色有點難看,但是這個聽起來比較簡單,所以就老實地抓了一把青菜放到水中清洗。
反正洗什麼過程應該都是一樣的嘛,有錯……我也不管了……
把菜泡在水里,搓著,突然水中浮出一個綠色的東西……所謂的菜蟲。
艾洛德聽到自己腦中理智斷裂的聲音。
“為什麼好像聽到廚房那邊有很大的聲響……又像是尖叫?”
“聽錯了啦,主教人還在這裡,D.M.B也不會挑廚房突擊吧。”大家互相猜疑著。
是這樣沒錯,只是他們也太樂觀了一點……
“醒醒……”
培里亞搖著高分貝尖叫之後,不理會旁人耳膜是否受損及附近投來的異樣眼光就直接昏倒的艾洛德。這樣的反應算是各種情況之中最好的了,否則身份真的會受到懷疑。
怎麼搖也不見效,於是培里亞就藉口照顧他,背著他丟下工作偷閒去了,回房之前,也先通知了同伴一聲。
“昏倒了?”
卡薩加愕然。
“原來真的有尖叫聲……”
西弗搖了搖頭。
“諾曼登不在,席德列斯又昏倒,身在敵人巢穴的我們是不是最好先打包收拾,連夜逃跑?”
亞維康還是有心情開玩笑,而這玩笑當然是遭人白眼。
“要丟神座祭司的臉,我們可不會把你當同伴。”
薇莉安一向是不會去欣賞他的玩笑的。
“……”
音笛只是默默地看著培里亞背上的艾洛德,又轉開了頭,總之就是不表示任何意見。
“咦咦,那個主教結帳了耶……”
“走出去了……”
“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說不定是先來觀察的……”
緊張感頓時解除,培里亞就把艾洛德背到他房間去了。
“還是要警戒吧?至少這幾天要多多注意。”
“也就是這幾天都不能好好睡的意思囉……”
心裡暗自長嘆,真是勞碌命啊。
“辛苦了--”
終於等到交班的時間,大家擦擦汗,各自休息去了。
打開房門,沒有看到艾洛德,音笛想了想,往培里亞的房間走去。
輕敲了門,很快地培里亞就來開門,兩人互看,好像都沒有先說話的意願,所以陷入尷尬的局面。
“艾洛德在你這裡嗎?”
“在。”
“他還沒醒?”
“不是。”
“那他……”
培里亞還沒回答,艾洛德就出現在他身後,氣色看起來還很差。
“小笛,你來找我啊?我正要回去,讓你擔心了。”
“我沒有擔心,只是確認一下。”
音笛瞥了他一眼,沒等他,自己轉身走了。
他心裡應該是有一半不想那麼冷淡的,只是……
仍然……無法消除芥蒂……
天色漸暗,晚霞的色彩已經褪去,在房中休息的他們也加強了警戒。
“諾曼登還沒回來嗎?”
“是啊……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席德列斯還沒醒嗎?聽說他回房之後看到一條蚯蚓,又昏倒了。”
“是啊……真是個幸福的傢伙呢。”
同伴們在走廊上相遇的對話,帶著一種輕鬆感。
“叫西卡潔用強制清醒的咒文把他叫醒好不好?”
“我還用尋人的魔法把諾曼登叫回來哩,別鬧了。”
結果,除了在自己房間等待以外,也不能做什麼。
今晚……敵人應該會出動吧……
音笛撐著頭,坐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艾洛德,和地上的蚯蚓。
“小蚯蚓,快快走吧,這裡不適合你待……”
他柔聲對那蚯蚓說著,可是對方是不會懂的,他一嘆。
“風之精,麻煩把它送走吧,送到安全一點的地方去……”
蚯蚓被風捲起,從窗戶飄出去了。
複而看向床上的艾洛德,音笛開始發呆。
他現在不會醒,那麼……
音笛手上漸漸聚起了銀白色的光芒,想將手抵上艾洛德的皮膚,但是又在猶豫。
真的要這樣做嗎?這樣好嗎?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跟母親的死……有沒有關係……
我好希望沒有。
只是……我這麼做,好卑鄙……
考慮了許久,他還是決定把手放上去。
觸碰著艾洛德的手臂,音笛在心中問著。
“我母親的死……在這個人身上有什麼線索?”
神賜之神力發揮作用,幾個字浮現在他心頭,作為響應。
“另一個黑魔法修行者。”
得到這個答案,音笛縮回手,默默地思考。
這是……說另一個人?他知道?那他為什麼不告訴我?而他本身到底跟這些有沒有關係……
“唔……”
艾洛德發出了一點聲音,眼皮微顫一下,醒了過來。
“小笛?你在啊……不好意思,麻煩你了,我真是……”
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他感到沮喪,假如敵人知道他這個弱點,那就有三分之二的勝率,根本不用玩了。
“是不是連拿圖畫給你看,你也會起一樣的反應啊?”
音笛冷淡地問了一句,艾洛德急忙搖頭否認。
“沒有……會動的,立體的才可怕。”
“那立體影片呢?”
“哇啊--”
“……”
一陣子的無言。這也難怪,實在是太無可奈何了。
“那……現在外面的狀況怎麼樣?”
“很平靜。”
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所以音笛這樣子回答,不過在他回答之後,就聽見外面傳來清楚的驚叫聲,彷彿是跟他的話作對一樣。
稍微遲疑幾秒,亞維康已經猛然開門進來。
“西卡潔!席德列斯!應戰!”
他們頓時明白這次是來真的了,於是立刻振作精神,不再玩鬧,迅速出了房間,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祭司見習生的房間裡有狀況!
分頭進行,奔到他們住宿的房門,知道刻不容緩,自然是省略了敲門的手續,直接闖入。
眼前是數個標準的黑衣蒙面人,還有害怕地縮在牆邊的少女們,克里斯廷站在她們與那些人之間,旁邊已經有一個昏倒的女孩。見到艾洛德忽然出現,房中的人皆是吃驚意外。
“Fires!”
黑衣蒙面的其中一人,立即對他下攻擊咒文,對方手指指處,馬上就是一團火焰朝艾洛德面門飛去。
“De……Defense!”
克里斯廷一驚,慌張地施魔法下防禦,不過以她的靈力,火焰的烈度只略減一些,沒有被消滅。
她擔心地正要再施咒,艾洛德已輕輕一閃身,伸出手揮動,火焰就被他操在手中,如同他才是主人,對方這簡單的魔法放出的火焰根本起不了攻擊效用。
“看來你們不知道我是誰,真是太好了……”
在大家還驚訝地反應不過來時,他把火焰反投了回去,變成對方要設法處理了。
“艾……艾洛德哥哥,你……”
克里斯廷張大了她美麗的綠眼睛,弄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
“克里斯廷,別擔心,這些……只是小意思。”
他輕鬆自在地一笑,而敵人似乎認為先下手為強,又再度施咒。
“SpiderWed!”
他們所下的是屬於捕捉敵人的魔法,艾洛德於是先將克里斯廷往後拉,手則由她肩上向前推。
“Reverse!”
本來延伸過來要張下的氣網,在他一聲咒語下,立時顛倒反撲回去。
幾乎要被自己的魔法困住,黑衣人手忙腳亂,艾洛德當然沒有等他們處理好的必要,他清澈的聲音再下,施了第二個咒語。
“ObligeSleep!”
強制睡眠咒立刻見效,以他的靈力,對方完全無法抵抗,連掙紮都來不及,就全數昏迷倒地。
“一個咒語就解決了……怎麼不派點強的過來呢?”
言下有“好無聊”之意,艾洛德有點失望,不過還是先蹲下看看那名昏倒的見習生。
“還好……沒有什麼大問題。”
手貼上少女的額頭,他輕輕念了一串神聖咒文,治癒的光芒覆蓋到她身上,少女看起來像是沒事了,沉沉睡著。
“那,人我帶走了,有什麼事情再來找我就是了,好好休息吧。”
“啊,艾洛德哥哥!”
“什麼事?”
“你到底……是什麼人?”
克里斯廷萬分疑惑地問著,艾洛德想了想,覺得不太願意就此公佈真實身份。
“我是本旅店的服務生啊!這是現在的身份。”
用這樣的話混過去,艾洛德便快速把三個D. M. B的人拖走,以躲避追問,不知道同伴們進行的怎麼樣,他也打算去看看。
“席德列斯,捕捉成功啦?”
先遇到的又是亞維康,他是空手出來的。
“咦……倒是你沒有捉嗎?”
“有點失控,一個失手就把人給斃了,無可奈何。”
“屍體呢?你沒有處理嗎?”
“不管了,那是小鬼們的事。”
說完這句話,他笑得很愉悅。
“我終於也能叫人家小鬼啦!哈哈哈!”
“……你還是那麼崇拜我父親嗎?”
艾洛德狠狠瞪了亞維康一眼。過了不久,別的人也過來了,全部都是空手。
“你們……都沒有抓俘虜?”
“習慣性滅口。”
“我也是。”
“呃……小笛,那你呢?”
艾洛德還是特別問了音笛一句,他偏過頭。
“……被他逃了。”
不過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洩漏真實身份,這點算是不錯。
“反正,你抓到就好了嘛,走,到你房間去,例行性看你逼問。”
“……不需要看。還有,諾曼登還是沒回來?”
忙都忙完了,還是沒看到人影,他到底做什麼去了?
“不管他,反正事情不會這樣就結束,明天晚上還是要繼續守備,丟兩倍工作給他就是了。”
達成協議之後,接下來就是逼問,不過在艾洛德的堅持下,大家仍然只能站在門外等他。
等待的時間比上次短了許多,可見艾洛德的功力是成倍數成長了,這也是件可怕的事情。
“嗯,我讀出來的……看起來,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在這裡,純粹是為了那些祭司見習生來的,如果不順從他們加入邪教,就殺掉。王城內幾乎全是D.M.B的勢力,半個祭司都沒有,這個地方……真危險。”
下了個大家都認同的結論,七個人繼續討論著。
“那這裡的人會不會都被洗腦了啊?”
“重點是國王,不是人民吧。”
“不,不對,先等一下,我們來這裡的原始目的……”
所有人立即沉默,好像已經離題很遠了。
“那我們是不是該再拷問出地點,然後殺過去調查?”
問著話的人轉向艾洛德。
“席德列斯,你有讀到地圖嗎?”
艾洛德搖了搖頭,很無奈,表示俘虜只是低層人員,他們的記憶裡集合地點每次會臨時有人通知變更,無從調查。
“……那仍然只能守株待兔,沒什麼進展嘛。還是得待在這裡冒充伙計……那三個俘虜怎麼辦?”
“誰知道,諾曼登回來再丟給他處理好了,他都沒做事。”
“……是這樣嗎?”
艾洛德本來就是這麼決定,不過,音笛卻有意見。
“慢著,交給我處理吧。”
“西卡潔……?你要怎麼處理?要殺嗎?你雖然會武了,但是有殺人的經驗嗎?”
“馬上就會有經驗了。”
他說著,就要進入房間,只是艾洛德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擋我做什麼?”
“人是我抓的,還是我處理好了。”
他總覺得不希望音笛殺生,不過對方一挑細長的眉,似乎有些許誤會。
“難道你是怕被發現什麼嗎?”
這是一個尖銳的問題,由音笛懷疑的眼光,艾洛德確知他起了疑心,畢竟他懷疑每一個人。
“不是這樣子……只是我不希望你的手染上血腥……”
曾經如陽光般溫暖明朗的他……
我的搭檔……
“哼!”
不理會艾洛德話中的關心,音笛一甩袖子,快步離開了走廊。
“唉……席德列斯,別傻了,西卡潔根本不領情的。”
“……”
不用講,他也知道,但是……
但是……
深夜,音笛走出旅店,以他現在的能力,一個人走在外面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他只是想暫時離開那些讓他心煩的同伴,卻不知不覺越走越遠。
即使是王城,在這種時間也是不會有什麼人在外面,可以充分感覺到那分寧靜。
天空,星芒閃爍,月色光潔,夜的深沉黑暗,總讓人不由得心生畏懼。
所以,我最討厭黑色了。
偏偏……那個人……
按著自己的頭,他迫使自己不要再想下去,走著,感覺著冬風的凜冽。
同時不遠處,他聽見說話的聲音。
“那麼,你自己保重。”
“我會的,你也是。”
“今晚真不能陪我嗎?”
“你早上才回去會比較麻煩吧?不太好……下次吧。”
聲音……?是諾曼登嗎?他跟……一個女子……
正在猶豫是否要過去,突然感到一個人正快速接近自己,音笛立刻退後,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眼睛難見的速度,一把銀針灑下。
“夜半跑出來……是不好的習慣哦,神座……”
仰頭,那是一名艷麗的女子,而她也是在旅店中坐了一下午的敵方主教!
在剛才銀針灑下時,他飛快地抓了一隻,憑著神賜的能力,得到了對方的名字。
“莫拉.歐路斯……”
女子眼中閃過短暫的驚訝。
“你居然打聽得到我的名字啊?”
“我可沒有興趣打聽,只是偶然得知而已。”
音笛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不過他想先知道一些事。
“你知道我們在王城裡,怎麼還派那些沒有用的人來?”
“呵!這也是才剛剛知道不久的,明天就會有正式點的人過去,你可以拭目以待。”
莫拉用那柔媚的聲音嗤笑了一聲,隨即握住腰間的武器。
“但還要看你有沒有命回去!”
她身形瞬動,一下子欺近身來,音笛沒有立刻應戰,而是先後退,布下大範圍保護結界,以免毀損民宅。
“你沒有叫同伴來助你的意思嗎?”
纖腕一振,一條細長的鞭子掃來,音笛則敏捷地躲過。
“我自己就行了,況且……我早就想跟人認真打打看了!”
殺氣散發出來,右手聚氣,他的靈力氣劍瞬刻完成,比上次快得多。沒有耽誤一秒時間,他立即以逼人的氣勢削向如靈蛇般的紅鞭。
很銳利……
不願意硬碰硬,她方向一轉,鞭子纏向劍身。音笛覺得這一著似乎是想卷落自己的劍,而他並不在意,因為劍體可實可虛,就算真被捲掉也可以馬上重塑……然而事情並
不如他所想。
鞭子倏地靈活了起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順著劍身繞上他的手臂,纏住他的身體。
……痛!
被帶有小尖倒刺的鞭子緊束住,會刺痛是當然的,比艾洛德碰到他的防護魔法時還要痛多了,一下子因為痛感失神,使得音笛在對方大力一拉之下,站立不穩而被拖倒在地。
“你的實戰經驗……不夠哦……”
此時,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輸!用什麼都好……不能輸……
“RegionalTimeStop!”
無意識地念出一個咒語後,他才清醒了過來。
不行……!我的禁忌是……
局部時間暫停魔法的級數與靈力,以我現在的狀況無法控制!
沒有……手鐲……的狀況……
“……!”
靈力如瀑布洩下一般猛地湧出,時間是暫停了沒錯,可是靈力不停灌入、填滿每一個空隙,這一塊區域的負荷能量太大,就要承受不住。
需求的技術與靈力高過某一個標準時,靈力會不受控制地流出--這就是在與羅提打鬥時,他一直沒有使用魔法的原因。
空間、時間就要扭曲了……!
他十分著急,奮力先掙脫了鞭子,再對著眼前的空氣,張開雙臂。
回來!回我身上!
重壓上身,幾乎讓他纖細的身子折斷,他覺得身上的關節都在作響,被倒刺鉤傷的地方鮮血淋漓,激震之下流速更劇,好不容易空間恢復平靜,他整個人也跟著虛脫,坐
倒在地。
時間暫停的效力尚在,莫拉在原地沒有動彈,但音笛也沒有餘暇進行攻擊,他撐起身子,要先以自己的安全為重,勢必要在時效內回去。不過才移動一步,便胸口刺痛。
肋骨……斷了嗎?
我這還是算敗了。
這段走回去的路真是漫長、煎熬,終於眼見旅店就在前面,他卻已經沒有力氣過去。
……要呼喚他們來幫我嗎?
不……不要……
持著這一分固執,他不願,就是不願。
我應該先替自己療傷嗎?可是……現在的負傷狀況,注意力難以集中,魔法更難控制……我可沒有再平衡一次的能力……
我……
靠著牆,身體滑下,他失去了意識。
卻有一個人影,向他而來。
你聽見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