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其心可誅

趙哲手一揮,小多子立即小跑上前,取了折子回來.趙哲慢吞吞的,邊是喝著茶,邊是看著刑部尚書魏明華遞來的折子.最近時日,趙哲也是在盡快的適應現在身份.對于這種蠅頭小楷,倒也能看懂泰半了.偶有不懂的字,聯系下前後文,多能揣出意思.

不過,看完折子,趙哲也不由得微微心驚.那三個禦前侍衛一案,竟然能牽扯出如此眾多的人.按照折子中所說,足有上千人會遭此牽連.

待得趙哲看到折子的最後,提到了一句請皇上批閱.趙哲心中就冷笑不迭,這魏明華,擺明了是用來試探自己的棋子.這件事情,本是因為自己而起,也是自己親自下令禦前侍衛著刑部共同辦理的.按理說,刑部整理出各種資料後,回來找自己作出最後決斷,也是無可厚非之事,表面上看起來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問題是,此事乃一件非常殘暴行為,炒家滅族,男的即便不死,也是發配邊疆.女的即便不死,也基本沒好下場.就算趙哲的本意是用鮮血來醒目皇權,但這種做臣子的,表面按照規矩辦事,實際上想將結果推倒皇帝頭上.簡直是罪不可恕.

趙哲那年代,就算是混黑社會的小弟,都知道為老大扛個罪名什麼的.這倒好,滿口仁義道德,讀聖賢文章而考出來的肱骨大臣,卻是任由皇帝的名聲給抹黑.其心,可誅啊.更何況,趙哲穿越也有一個多月了.怎麼就不見這魏明華在處理其他事情時,來直接對自己詢問意見?

當然,趙哲也不會作出因為臣子不肯給自己背黑鍋,就直接砍掉他的事情出來.魏明華身為刑部尚書,朝廷正二品大員.要知道,大趙帝國中的二品官員,已經是地位十分顯赫的位置了.

想試探?趙哲表面一片和藹之色,心中卻是冷笑不迭.將折子放回了書桌上,悠悠的喝著茶,環顧四周,在每一個人臉上都略停留了下:"諸位愛卿,對此事有何看法啊?"

沒有人說話,一個個低著頭.

趙哲終究是還稍嫩一些,有些著惱的問道:"諸位都沒有聽到朕的話嗎?"

說過這話後,才有一五十來歲,長得有些粗壯的大臣踏前一步,神色恭敬異常道:"皇上,這謀逆大罪,罪不可赦.不過此次牽連甚廣,皇上或許能寬宏大量,赦免一些與此事無甚牽連者."

趙哲作出了一副聆聽模樣,一線大臣,模樣什麼的,自己也都聽說過了.按照他位次所排,和外形判斷.此人應該是工部尚書徐洪.從幾處消息來源綜合判斷,這徐洪為人還算老實.雖然名義上屬于清流一派,但為人還算兢兢業業,本本分分.他的話,應該是肺腑之言,沒有多少陷阱在里面.

"荒唐."接下來說話的,是兵部尚書衛蒙,此人長得面如冠玉,雖然年紀不輕,卻也是個中年美男子.卻是在場人中,外形最好的.只見他神色間惱怒道:"自古以來,謀逆大罪就是株連九族的滔天大罪.若是赦免大部分人.豈不是要告知天下人,盡可謀逆,只罪一人爾?此外,即便皇恩浩蕩,法外開恩.但誅親之恨,又豈會讓他們甘心?正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徐洪,你按又得是什麼好心?我等清流,絕不與你同流合汙."


"衛蒙,別血口噴人.徐某只是想皇上大病初愈,著實不宜沾惹血腥."徐洪臉色漲得通紅,神色憤然不已:"你這閹黨走狗,唆使皇上大造殺孽,徒增暴名.又是何居心?"

閹黨走狗幾字.惹得衛蒙本來白皙的臉色變得有些鐵青.剛想說話時,戶部尚書沈逸君,卻是抖著肥肉陰陽怪氣道:"徐大人此言差矣,大家都是為皇上辦事的.又分什麼閹黨清流的?莫非,你想故意制造黨錮之爭,霍亂朝廷國家嗎?"任何皇帝,都對朋黨結羽之事頗為忌憚.哪個當老板的,都不會願意見到員工結成一派一派的,形成一股難以控制的勢力.雖說現在閹黨清流兩派,已經是世人皆知之事了.但放在公眾場合,用來挑明了立場,不合時宜,也顯得不夠大氣.

很明顯的,在沈逸君未曾投靠趙哲之前,也是屬于閹黨一系.太監沒有資格直接參與朝政,當然需要通過發展外廷要員,來把持朝政上的說話權.

"哼.沈逸君,你是靠什麼爬到這位置上的,這天底下恐怕無人不知."最後,吏部尚書陳政冷笑著說道:"在皇上面前,陳某也不想太過揭你短處.好自為之吧."

聽得他們這一番吵鬧,趙哲倒也有些清楚了這幫人的黨派.當真是閹黨清流,互不兩立.已經堂而皇之的在小朝會,當著皇帝面相互攻訐起來了.趙哲也樂得坐山觀虎斗,朋比為黨之類,他身為一個皇帝,自然不會喜歡.

"既然諸位愛卿有不同意見,那麼,魏愛卿還是先把折子拿回去,仔細的再審一審吧."趙哲直接起身,踱步向屋外走去.這謀逆之罪,這一次是一定要治的,這可關乎到自己皇帝的聲威.哪怕是弄得腥風血雨也好,錯殺無辜也罷,都必須堅決執行之前的金口.否則,就會帶給所有人一種錯覺,那就是這個皇帝很好說話,而且金口都能收回.從此之後,這幫人會愈發的囂張.

當然,也不可能誠如魏明華等人所希望的那般.由他這個皇帝親自將折子披紅,給他們有暗中抹黑的機會.至于那魏明華,當皇家的差,吃皇家的糧.卻不能為皇上分憂解難,這種人要之何用?

見得趙哲直接將折子退回就走,那從未說過話的內閣首輔嚴彧,眼眸之中精芒一閃而過.但卻不得不和其他大臣一起,跪拜下來,喝聲道:"恭送吾皇."

趙哲從禦書房出來,直接回了乾清宮.著了小虎子跑腿,去請了錦衣衛指揮使錢彪.當然,暗殺之事,趙哲是不屑為之的.今天來這小朝會的,不管說過話的沒說過話的,均是些混跡官場的老狐狸.又怎麼能沒有看出趙哲對魏明華生了不滿之心.若是魏明華死于非命,那就可有得他們猜忌了.甚至,會輕視趙哲的手段.政治之中,只有最沒有本事之人,才會用暗殺等手段.

但這魏明華,卻一定要死,不但要他死,還要他死得光明正大,讓人無話可說.同時,也要通過這件事情,給人一個很明確的信號.朕,不是一個任由你們操作揉捏的軟蛋.同樣,這也是一個契機,一個可以著手將權力漸漸收攏在手中的好機會.

錦衣衛指揮使錢彪,年方三十七八,體型高瘦而生著一雙鷹眼,透著一股陰寒之色.尋常人一見到他,都會忍不住打個冷顫.而事實上,他也的確是個變態.聽秦云說過,錢彪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刑訊虐囚,手段萬千.經由得他手的人犯,只要區區半個時辰,就會連自己祖宗十八代都罵著招待出來.


此時的錢彪,卻是恭恭敬敬的跪拜在趙哲面前,仔細的聆聽著趙哲之言.

良久之後,錢彪才陰沉的一咧嘴:"皇上,對付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需要用這麼複雜的手段嗎?微臣屬下有一名殺手葉紅塵,是微臣從江湖中籠絡過來的.只要他出手……"

"哼."趙哲臉色微沉,直接冷哼了一聲:"朕做事,要你來教嗎?"

錢彪頓時只覺得,一股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殺機,緊緊地鎖住了他.多年來習武,且武功不俗的他,只覺得如果自己膽敢亂動半下.就鐵定是個命喪當場的下場.一滴一滴的汗水,從他額頭上,淌到了煞白的臉上.

"皇上饒命,微臣錯了."錢彪殺人無數,卻是異常珍惜自己的性命,顫抖地在將腦袋直接叩在了地上:"微臣以後,再也不敢了."心中直驚,鎖住自己的,究竟是宗師級,還是准宗師級?

見他求饒告錯,趙哲的臉色也是漸漸松弛了下來,又是一副和藹的樣子:"錢愛卿,江湖呢,有江湖的規矩.戰場,也有戰場的規則.朝堂,自然有朝堂的玩法.朕雖然貴為一國至尊.卻也不想胡亂破壞規則.因為,有些東西一旦破壞了,就會亂了.起來吧,別傻跪著了,看你那一副怕死樣,以後怎麼為朕出生入死?"

錢彪只覺得那股鎖定自己的殺機,頓消散得無影無蹤,又聽得趙哲的話.忙不迭一骨碌爬起身來,對趙哲諂媚道:"皇上是有大智慧的聖人,小人一介武夫出身,哪里懂得這麼多規矩啊.以後,就讓小人常常伺候在皇上身邊,也好多聆聽些教誨.說不得,來年給皇上捧個狀元回來呢."

"給朕滾去辦事."趙哲呵呵大笑著罵道:"少在這和朕扯這些亂七八糟的馬屁,這事情要做不好.朕真的罰你去讀書考試."

"小人這就滾,這就滾."錢彪笑嘻嘻的,退了出去.

待得他走後,趙哲才舒爽地靠在太師椅中.表面悠閑的喝著茶,心中卻是隱約有些感慨.真是人在廟堂,身不由己.魏明華啊魏明華,只怪你太小看朕了.其心可誅啊,其心可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