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三 別舊絕昨

一個不完全的奇蹟,一個完全的改變……

如果說我有什麼無法接受的事……

那就是你忘記我了。

曾經扶持相依,曾經同生共死……

望著你陌生的眼眸……

我只想問,為什麼?



一秒……兩秒……

畫面突然間整個消失,池面恢復了清澈明亮,什麼也看不見了。

“……!怎麼沒了?”

根本只是匆匆一督,沒能看得多清楚,音笛急急看向身旁的由安,抓著他的肩膀問著。

“啊,對不起哦,我的法力用完了,明天才會恢復,三次是極限……”

由安看起來很疲倦,扶著自己的頭,快要撐不住了。

“沒有法了力嗎?可是……我想再確認一下,一下就好!”

他強烈要求著,不過由安“咚”的倒到他懷裡,就這麼睡著了。

音笛讓他躺在腿上,心裡亂極了,理不出頭緒。

不,我應該要先冷靜……冷靜下來想想……

剛剛那個地方我去過!

但不是跟他去的……那不是我的記憶,是真正的……現在的狀況?

他真的活著?像茵說那樣?那為什麼之前我尋不到他的氣息,為什麼?

那個地方是……

伯父……被殺死的地方……

音笛立刻站了起來,抱著由安奔回屋子,在側廳遇到了阿加帕爾斯。

“少主?少主……是睡了吧?”

“是的,請代為照顧,我有要事要離開一下!”

把由安塞給對方,他匆忙轉身就跑。

“主席,您去哪?奉晨神座正找您……”

阿加帕爾斯想叫住他,可是話沒說完,音笛人己經不見了。

這麼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反正是追不上他的速度,也沒有那個意思去管別人的閒事,阿加帕爾斯抱著由安就進去了。

真的,是你嗎?

音笛心急如焚,只想快點奔出碧潭結界,才能使用瞬間挪移。

我絕對沒有認錯的!

但沒有親眼見到本人,我還是不清楚這是否為幻象……

你真的活了嗎?

如果你活了……為什麼不來找我……

“Move!”

感覺到自己己經奔到結界之外,他立刻使用魔法,瞬間挪移到他想要到的地方。

四周景物定了,是這個峽間河道,河水潺潺的聲音在耳中響起,於是他望向左右,卻什麼都沒有。

沒有人,沒有任何生物。

沒有……
“Find……”

他不死心的又施了尋找氣息的魔法,懷著一絲希望,但得到仍只有失望。

尋不到他的氣息。

“可惡……”

到底你存不存在?

是我來得晚了,你走了,還是我看錯了什麼呢?

但是不是只有我看到啊……

“艾洛德……艾洛德……”

空虛,無限空虛。

我還是不知道啊……

“風之精……”

傳達給他吧,如果,精靈找得到……

你會答我嗎?

如果,你聽得到……

風,吹了出去。



不甚明亮的大廳內,四個人一起用餐,神闇眉頭微挑,艾洛德留意到了。

“怎麼了嗎?”

“又有魔法撞到結界了……真是麻煩。”

“什麼魔法?”

“你不知道也沒關係。”

聽他們兩人談話,菲伊斯和星都不懂,只是默默吃自己的。

“為什麼我們要一起吃飯呢?”

星覺得不太明白,以前父親都一切自理,也要求她如此,難得今天會一起吃飯,很不習慣也覺得奇怪。

“偶爾會覺得一個人吃很寂寞嘛……”

“咳嗯!”

菲伊斯差點把食物噴出來,神闇冷冷瞥向他,他連忙吞下去。

“賢侄孫啊……你是有意見嗎?”

“沒有……吃太大口了而己。”

“小菲,不行哦,吃相越來越像小黑了。”

菲伊斯這下真的吃到卡住了,大聲咳嗽了起來。

“小黑?”

艾洛德一面幫著拍他的背,一面問著。

“那是魔獸的名字,星無聊幫牠們取的。說起來,還沒帶你去見魔獸……有興趣嗎?”

他所問的問題神闇都會答他,菲伊斯覺得神闇會對人這麼好實在有點異常。

“好啊,可以多看看點什麼,當然好。”

艾洛德無所謂地答著,菲伊斯則看向他。

“呃……您……要考慮一下安全問題吧?”

實在不知道如何叫他,如果叫他「艾洛德爸爸」,對方一定一臉茫然,畢竟他失去了記憶……要直接以平輩相稱,自己又做不到。

“為什麼對我要用敬稱呢……”

“您是我的長輩啊!無論您記不記得,這件事都不會改變……”

“但是過去不重要了嘛。”

“不然……您是統禦司,職位比較高,用敬稱也是應該的啊!”

本來以為他接受了,沒想到他頭一偏,又繼續問。

“可是神闇是教主呢,你對他就不用敬稱,而且他也是你的長輩不是嗎?”

“這……才……才不是這樣比的,他那種人沒有必要尊敬啦!”

“那種人?那種人是哪種人?”

早就該死,活太久的人……

礙於神闇在場,這句心裡話是說不出來的,他可沒天真到相信嘴巴上得罪他,他也不會對自己怎麼樣,對方可不是那種好人。

“唉呀,他不尊敬我我也無所謂,他就是跟我命中不和,我也沒辦法嘛。”

“嗯,那他不尊敬我我也不覺得有什麼呀……羅提,平輩相稱就好了。”

“……不行啦……”

菲伊斯覺得很苦惱,星還是無憂無慮地吃著她的晚餐。

“我也會困擾的啊,羅提,別用敬稱吧,叫姓,叫名都好……”

……如果直呼其名,被音笛伯父知道了,不宰了我才怪……

“羅提?你有在聽嗎?”

艾洛德那張俊美的臉孔靠了過來,菲伊斯連忙點頭。

“不行,辦不到,讓我叫啦,我也很為難……”

“你們兩個別再婆婆媽媽了啦,我快要看不下去了,艾洛德,你讓他叫就是了, 那種固執得像石頭的人,跟他爭沒結果的,雖然堅持尊人為長輩卻要長輩讓步有點好笑也有點矛盾……”

“好吧,對了,羅提你叫我注意安全……魔獸很危險?”

……天啊,他真是一點概念也沒有……

“有我在,很安全,非常全安。”

神闇啜了一口水,肯定地說。

“魔獸會乖得像小貓,我是主人耶。”

“……說得也是,連你的話都不聽,它們也不必活了。”

“黑的發亮的是小黑哦。”

星對他說了這麼一句,他們就出發了。



在走過許多複雜道路後,他們來到了養著魔獸的地穴。

“光之精。”

神闇呼喚了精靈,讓裡面亮起來。

約有八頭魔獸在裡面休息著,感覺到神闇的氣息,它們圍了過來,但對他身後的艾洛德保持警戒。

“他是朋友……朋友。有禮貌一點,懂吧?”

魔獸便往艾洛德走去,他看著眼前龐然的身驅,沒有一絲慌張恐懼。

“……好奇妙的生物啊……”

艾洛德輕輕撫上魔獸的鱗甲,自言自語著。

“明明是魔獸,卻有光明的基源……擁有強大的力量,甚至有靈力……”

一瞬間可以分析成這樣,神闇也不由得訝異。

光明的基源是嗎?那是最原始的……我的血吧。

夾混一半神座血脈的血……

“我覺得它們好像不太喜歡我耶。”

艾洛德覺得自己手撫上去的時侯,魔獸有點退縮的樣子。

“或許是氣味?你殺了不少它們的同伴。”

“又是過去嗎……為什麼呢……”

雖說過去的不要想了,但……過去的想不起來,還真是有點困擾。

“我們曾是敵人嗎?”

神闇動作僵了一下,不過發現他問的是魔獸而不是自己,鬆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他那麼敏銳呢……

魔獸自然是不會答他的,他一嘆,便收回了手。

“神闇……我以前……是不是好人啊?”


“怎麼這麼問?這有必要懷疑嗎?”

“我只是覺得疑惑……能告訴我嗎?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

在這裡待了幾天,他己經很信任神闇了,或許是因為他真的能感覺到對方沒有惡意,覺得對方是為自己好……神闇若是知道,大概是會覺得很可笑。只是,可笑的不知道是他還是自己。

“……你當然是個好人,而且還是無可救藥的爛好人……”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這樣子很好。”

“但我是壞人呢,你沒有懷疑過,現在你我為何會相處在一起嗎?”

覺得自己太不像自己。

情況……沒有控制在自己手中的感覺……

“你是壞人嗎?你做了……什麼壞事?”

艾洛德淡淡地問,沒有驚訝,也沒有什麼情緒反應。

“可多了,直接跟間接的……”

“但那是過去吧。”

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卻彷彿很有影響自己內心的力量。

“我想每個人做什麼事一定都有他的理由,只要你現在開始不要再做你認為會使自己成為壞人的事,那些就是過去了,不會太晚的……”

神闇握了一下手,現在自己的表情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己經太晚了……

很多應該悔悟的時侯,我都沒有悔悟。

一百多年都過去了……

直到我己經失去一切,心魔揮之不去的現在……

“若我說辦不到,你怎麼打算?”

艾洛德直視著他,反而是神闇想逃避他的眼光。

“我不知道……但我不能不管,所以我還是會陪著你,直到你做出決定,正確的決定……”

“即使你自己也會跟著沉淪?”

他發現自己無法看透他,而自己的心卻漸漸暴露了出來。

“不會的,但我希望你的臉上能多一點笑,而且不要笑的那麼空虛寂寞,不要認為你一無所有……如果我能為你做什麼……”

艾洛德每一句話都點到了重心,然後他說了最後一句。

“因為這樣的你,看起來很可憐。”

為什麼?明明只相處了幾天……他的思路越來越清晰,己能看清我?

但是……還是有一些沒有人能了解的……

“……我不需要同情!不需要!”」

所想的說不出口,他只能選擇逃避,排斥拒絕這片好意,就這麼一個人跑了出去。

現在……我所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



艾洛德從地穴出來的時侯,遇到了菲伊斯跟星,他們似乎是來找他的,讓他又不明白了。

“您……沒事吧?”

“沒事啊,怎麼了?”

“看到父親一個人回房,想你留在那裡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是說沒有人控制魔獸嗎?放心,它們好像不喜歡我,所以沒有興趣主動接近我。”」

兩個人對眼一望,都是大惑不解的樣子。

“不喜歡不是應該直接咬下去嗎?”

“你亂講!小黑小毛小爪小灰小角小花小草小剛很乖的!”

“什……你不是也擔心他危險才來的?”

“才不是呢,我是擔心小黑小毛小爪小灰小角小花小草小剛才來的,如果有什麼意外,它們很危險啊!”

“……說得也是,魔獸根本打不過他,八隻一起上也沒希望……原來有小剛哦?要不要考慮把哪隻改名叫小猛?”

艾洛德發現他們似乎將自己認知為猛獸了,於是露出了無辜的表情。

“為什麼父親一個人先走了?你們怎麼了嗎?”

“嗯……其實我也不曉得,可是是我說法不太好,我會檢討的。”

“說法?”

“也許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我也……”

他像想說什麼,不過有人來找他,是個一般教眾。

“統禦司大人,教主下達了命令……明天有一隊人馬要出動,教主要您帶人做第二批支援,人員隨意調動。”

立刻就派了任務?

“去哪裡?去做什麼?”

“到碧潭的先知居所突襲新任神座。”

碧潭?神座?

這些專有名詞他不懂,但沒有追問。

“羅提,你知道怎麼去嗎?”

“嗯,大概知道吧。”

“那好,你明天帶我去吧。”

“什麼?就我們兩個人?”

“不夠嗎?”

……其實,好像只要他一個人就夠了……

“我、我不想參加有關D.M.B的任何任務……而且會碰到他們,我不去。”

對付D. M. B的人,他們應該沒問題。

可是艾洛德爸爸去……對,怎麼能讓他去呢?

“可是我需要人帶路啊……羅提,還是你告訴我怎麼去?”

“不,不行,我不能幫忙。”

菲伊斯的態度很硬,星則推了他一把。

“小菲你怎麼這樣小氣,只是帶他去呀!你不帶他也得找人帶他去的嘛!父親的命令又不能不聽!”

她這樣一點,突然點醒了菲伊斯。

是呀,要是別人帶他去,那更不堪設想,要是他傷了人……或殺了人……對兩方都是難以彌補的傷痕啊……

“好,我帶你去,可是您要答應我一件事。”

“說吧。”

“您去了以後,不可以殺人……也不可以傷人……”

聽了這個要求,艾洛德芫爾,拍了拍菲伊斯的肩。

“你也真是個好人呢……我本來就沒那個意思,但若別人要殺我呢?”

上次殺人的感覺讓他覺得很難受,所以他需要問問這個問題,沒有記憶的人思考事情總是比較不完善。

“您就逃啊!您一定逃得掉的,不過別棄我於不顧,記得帶我一起逃……”

“好,我答應你。”

他立即答應了,菲伊斯也放心了些。

“您現在要去……?”

“去找神闇。”

他無奈地笑了笑。

“不知道他有沒有在生氣……”

希望是沒有……



教本部的結構雖然複雜,但是以艾洛德的記憶力,走過的地方就會記得該如何去,更何況是去過許多次的地方。

來到神暗房門口,他輕輕敲門。

“神暗……你在嗎?”

“現在別來吵我,去準備明天的任務。”

他冰冷的聲音傳了出來,艾洛德沒再敲門,但仍是停在門口沒走。

“我不能進去嗎……”

“……”

“……那……我今晚咬睡哪?”

他一直是睡在神暗房間的沙發上,而現在已經是晚上,只好無奈問了一句。

裡面好半晌沒有聲音,好不容易,門開了,神暗看著他,似乎想板起臉又有點想笑。

“你可以進來,但不要吵……我居然裝可憐,奸詐。”

“我沒有啊,我只是真的不知道該區睡哪,不過你肯讓我進去是最好的,謝謝。”

“……睡椅子有什麼好啊?真是不了解你在想什麼……”

面對他沒有心機的笑容,神暗覺得自己又不坦率了起來。

“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你覺得聽了不舒服嗎?”

因為有點擔心,他在進入房間之後,還是問了問,對方卻沒有答他,徑自往床上倒下去。

“……你曉得嗎?以前有個人常常說我睡相很差……誰像他那樣可怕,睡著到醒來可以一根手指頭都不動啊?我想起了很多事……很多早該忘記的事……”

雖然我睡一睡老是會滾到床下。

但你也總是會把我抱回床上去,再蓋好被子。

“是誰呢?”

問了,他會答我嗎?

“你父親。”

神暗得直接,此時他的思緒彷彿已經飄到無限遙遠處。

“雖然嘴巴毒了點,有死要面子,堅持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是他其實是個很好,很有感情的人……”

說到這裡,他自嘲般地笑了一聲。

“真是跟我完全不一樣,他為甚麼會交我這種朋友呢?”

艾洛德接不上話,只好沉默。

“另外我還要告訴你,別把自己的感情隨便浪費在我這種人身上,這在我看來非常諷刺!”

他刻意跟他說了這些,艾洛德正想回答些什麼,他又接著說了下去。

“你懂得什麼眼前的這個人固然是你父親的朋友,也是你的殺父仇人!第一天沒聽我說嗎?為什麼還跟我回來?”

他卻只是聽著,垂下了眼皮。

“你沒有聽見我剛剛說什麼嗎?”

“有啊。”

“那還沒有反應?不想報仇嗎?”

“……我並不確定這是不是真的……”

“你不是說我說了你就信嗎!”

“但……我覺得你沒有說完!我覺得不只是這樣!我所認知的你……”

話沒有說完就被神暗打斷了,他盯著艾洛德,那眼神非常空洞。

“你知道我一直追求的是什麼?”

我想了好久。

終於發現了

“那就是希望能趕快有個人,把我逼到無計可施,再殺死我讓我解脫!我等了一百多年了……還未能等到這個人,只好繼續一直守護這個組織下去……”

讓我死了吧。

但我不能故意放水而死,這樣子,便愧對我對母親發下的誓言,也對不起為了我犧牲性命的伯父……


我的生命不是我的,我得為了補償而活下去。

為什麼沒有人能讓我力盡而亡呢?

我不想待了……從頭到尾都不想待!可是沒有人幫……我沒有人……

“我雖然是這個教的教主……可是這個教的神我從來沒信過!只是這是我的生命意義……是我所選擇的不容許回頭……”

聲音弱了,是不是,覺得累了?

“……你不必如此啊,這樣的生命意義……太狹隘了。”

光是聽著,也覺得痛苦……



深山的清晨,溫度是低了一點,而且依然是霧氣滿天,音笛一直掛記著昨天的事,所以一夜沒睡好。

等到吃過早飯,他便急忙拉著由安一起出去了,大家都很訝異他居然主動找這個想纏他的人,而覺得被冷落的茵,表情也陰沉了起來。

“由安,昨天的法術再施一次好不好?讓我看看……他現在在做什麼……”

他到底……是不是活著?

“嗯……笛哥哥,你想他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他?”

“我……我找不到他啊……”

音笛的表情又變成失落,由安看他難過,拍拍他的背給他打氣。

“好,我幫你看看,打起精神來嘛。”

說著,他就在水前施了法,等待波動結束後顯示出影像。

“……太奇怪了……”

水面沒有動靜,由安覺得不太對勁,再撥了一次,但水平之後,仍沒有任何影像出現。

“笛哥哥,不知道為什麼不行呢!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在我的能力無法透析的結界中,因為我的靈力不足……另一個就是他……”

看音笛的表情,由安頓時有點說不下去了,其實不用說下去,也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果然……還是只有失望嗎……”

真糟糕,心情……又不好了起來。

“麻煩你了,既然看不到……那就算了……”

也沒有別的辦法啊……

“少主!”

一個人影輕盈地落在他們面前,是阿加帕爾斯。

“有外人進了結界了……意圖不明,出動武力應對嗎?”

“外人……?會不會是誤闖啊?”

“我去看過,只怕是為了我們的客人來的。”

阿加帕爾斯停頓了一下,接著才說下去。

“那群人都是黑衣蒙面。”

“……D.M.B?”

音笛問著,微皺起了眉頭。

“這麼明目張瞻地來?越來越囂張了……”

“或許是因為他們不曉得通過結界的時侯我們會接到訊息吧,這是結界的功能之一。”

“無論如何,是該應戰吧。”

音笛這麼說,語氣中透出一絲疲累。

真不想戰,沒有心思戰,也厭倦了,不想殺人……

而且艾洛德的劍弄丟了……只剩下劍鞘……

“主席,可以請您幫忙嗎?你們的人有戰力多了……”

“幫忙是應該的,本來就是衝著我們來的,反倒是使你們困擾了。”

“不會的,那麼我們去準備一下吧?”

阿加帕爾斯處理事情條理分明,顯然主要的事都是他在管的,畢竟身為主人的由安還小,沒有什麼能力決斷事情。

“笛哥哥,你也要去?”

由安拉住他的衣角,不捨地問。

“是的……我有責任去。”

“可是……我覺得好像有點不安……”

普通小孩這麼說可以一笑置之,但由先知口中說出,就得特別注意了。

“你的意思是……你感覺到什麼嗎?”

“不知道……當你們說要去的時侯,我覺得身體發冷了起來……”

他微微一顫,抓著自己長長垂下的紅色長發。

“也可能是昨天的雪今天剛化,有點冷吧……”

音笛留上了心,提醒自己絕對要注意。

“再不去準備可能會來不及,我去了。”

“少主,請您自己回屋子,確保安全,別做危險的事。”

兩人各留了一句話,就快速離去,由安站在原地,不死心的又撥了一下池水。

“給我顯像啊!笛哥哥那麼傷心,你是怎麼回事?”

在池水上拍了幾下,他覺得無趣,就照阿加帕爾斯交代的,回屋子去了。



“對方一共三十二人,這種速度再過十分鐘就會到達碧潭。”

阿加帕爾斯把現有的資料說了出來,音笛清點一下現場人數。

“我們出動了十四人,應該是可以輕鬆獲勝的,不過這是以人數論,如果不敵,互相援助一下。”

“鳴,安逸了那麼久又要打,而且沒有手鐲杖衣,我沒有安全感啊!”

亞維康真的是不怕丟臉地叫著,維西看起來又想要碎碎念點什麼了。

“……伊希塔你好像真的很值得擔心……那你就挑軟柿子吃吧,對方總該有些三流角色……”

“可是以我一百年的修為,要我去應付三流角色,我自尊心嚴重受創,心有不甘啊!”

“……那魯,麻煩封一下他的嘴,等一下別管他死活了。”

所謂要鬧要開玩笑也要選對時間,真是至理名言。

“沒有別的意見的話,我們就出動了!”

音笛確認了一次,沒有人再說話,於是六個前神座,七位新任神座,加上阿加帕爾斯,一共十四人,就往碧潭方向前進了。

“可以試試增強以後的力量了。”

他在自己口中,又滴下了一滴藥水。

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很蒼白。

好冷啊……

藥水在身體內流過,冰冷的感覺,好像都可以深刻地感受到。

“請不要認為……你什麼都沒有……”

“這樣的你……看起來很可憐……”

“吵死了……”

我不要聽。

已經做了,就要做到底。

豈能因為一個外人的幾句話,就……

這個藥的藥性,己經可以適應了,不會再像當初剛用的時侯,一睡就是十天,把別人嚇壞。

等我睡醒,他應該己經回來了……

我果然還是壞人啊。

讓人家自相殘殺……

是他自己無聊要留下的。我這個人本來就無藥可救……卻還要來管我……

你根本不懂。根本沒有人能懂。

要讓我解脫,只有殺了我。

劃破我自己的繭……我自己是辦不到的……

神闇走路走得不太穩,扶著桌沿,坐在床邊,藥帶來的倦意襲上腦袋,他放任自己躺在床上,意識逐漸朦朧。

可是……

我……真的好孤獨……好寂寞啊……

明明是我自己把願意陪我的人都驅離我身邊的……

“父親,您在嗎?”

門外敲門的人是星,她沒聽到神闇的回答,所以悄悄開了門。

“父親……?”

現在是早上耶,怎麼睡著了。

神闇似是完全沉睡了,什麼反應也沒有,星當然沒有發現這是不太自然的沉睡。

午餐也不吃了嗎……

“父親、父親……我來通知你……統禦司跟小菲出去了……您聽得見嗎?父親?”

她在他耳邊輕念著,不過看起來,對方聽不見。

真的很累嗎?好奇怪哦……

在房裡待了一會兒,因為沒事可做,她還是出去了。

“我去找小黑玩好了……”

小菲不在,好無聊哦……



在碧潭的林間,兩方已經開打了。

“餵、餵,怎麼辦?要不要留活口呀?西卡潔。”

一面打,一面空出時間問,音笛是祭司公會的主席,當然他來決定。

“嗯……”

音笛猶豫了一下,同時放出環周身的保護結界,讓敵人無法接近,好讓他可以好好思考。

“快一點!我已經失去好幾次砍死他的機會了!”

西弗甚為不耐,一次又一次用劍撥開對方的攻擊。

“並不想過這種退休生活啊……”

亞維康呻吟著,以種種不太好看的姿勢在三個人包夾中左閃右閃,但至少他是都避開了。

“敵人果然也是挑軟柿子吃呀,伊西塔。”

薇莉安覺得挺好笑的,她顯然很輕鬆,因為在見識過她放針的手段後,暫時沒有敵人想招惹她。

“什麼話!我才不比小輩們弱!”

亞維康總是不承認一些大家眼中的事實,像是追求薇莉安不可能這件事。

“你最好專心一點哦,小心被砍到。”

“你只說風涼話不會來幫我啊!”

亞維康看起來一個頭兩個大,不過,其實也沒有實際上的危險。

“Deprive Arm……”

維西使用他的天賦能力,隨意用著拼湊出來的咒文語施展魔法,不過效果不如他所想,魔法光產生之後,對方慘叫一聲,手臂消失不見了。

“我明明是用剝奪武器……天啊啊啊啊!為什麼他的手臂會不見?這真是不吉的象徵!是惡魔的詛咒!是世界滅亡的前兆啊啊啊!”

“……伊西塔,如果你要用比較古老用語裡面的武器這個詞,應該是Arms才對,少了個s,我建議你用Weapon會比較好……”

萊林苦笑著指出他的錯誤,咒文語本來就挺複雜的,學的好的人不少,但沒有人敢說自己精通。不過據說席德列斯家前幾代有個語言天才,連古語鬥研究得很透徹。

“父、父親,到底殺不殺啊?我剛剛不小心,力度控制的不好,那個傢伙被打飛出去撞倒三根樹,也不曉得有沒有死”

茵有點驚慌地呼喚著音笛,報告這邊的情況,基本上,那人要沒死,是桑德魯大神降臨奇蹟才有可能的。


“唉……”

音笛一嘆,雖然是不想看到血腥的場面,但是現在不是仁慈的時候。

事情不能這樣拖著不解決,又不是說一聲“你們走吧,你們是打不過我們的”對方就會乖乖的離開,D•M•B的狂熱教徒腦中沒有撤退這個詞,他們只會想盡辦法撲上來。

“就殺吧。”

短短的三個字可以是宣告了敵人的命運,一瞬間,血色就在四面升起。

“收到”

阿加帕而斯橫劍一劈,掃出的劍勁撕裂了眼前敵人的身體。

“早就該說了嘛!”

這句是亞維康說的,但是他說完之後,非但沒有作出攻擊,反而避戰,迅速閃到樹上去了。

“你以為你是猴子啊?”

卡薩加接下他原本應該應付的敵人,打了起來,對他頗有微詞。

“我最近虔誠拜神,手不想沾血腥嘛!你們這麼好鬥愛殺,幫我解決又會怎麼樣?”

“你什麼時候虔誠拜神過了?”

“剛剛開始的,行不行?”

卡薩加沒說什麼,一劍劈向亞維康藏身的大樹,雖然他沒有茵那種怪力,但這一劍要劈倒這棵樹也綽綽有餘。

“黎多!你做什麼!破壞自然環境啊!”

亞維康不得已地跳下來,西弗在一旁嘲笑了他一句,

“這不就是樹倒猢猻散嗎?”

“你們這對狼狽為奸的搭檔……”

“……Shut up!”

培里亞無預警的對亞維康用出了這個維西曾拼湊出來的咒文,不知道他是怎麼學來的,不過他臉上的神情明白寫著“你吵死了。”

亞維康默默地找了另一棵樹,爬上去繼續偷懶。

音笛只是一直待在自己的防禦結界中,不想參與作戰,亞而飛從旁打鬥經過時看了他一眼,想一想還是什麼也沒說。

……由安只是多心了吧?目前為止,沒有什麼異常。

我已經很仔細的觀察了……

兩個人影在山間竄走著,為了配合慢的人,艾洛德放慢了速度,讓他走在前面。

“……慢著!”

感覺到不尋常的氣波動,艾洛德搶先一步攔在菲伊斯身前,阻止他繼續前進。

“有結界。通過會被發現。”

“有結界?我都沒發現……”

於是艾洛德喃喃念了幾句他聽不懂的咒語,伸手在他額上一點。

“哇……!”

結界就在前方不到一公尺處,密密麻麻的咒文繞滿在這個圓形的結界上,只要通過一定會撞倒咒文,觸動結界通知裡面的人。

“你先回去好了,只要上山就是了吧?我自己去,這個結界我可以通過不被發現。”

“唔?那……記得您答應我的啊,還有,臉……要蒙好。”

要讓艾洛德自己上山去,菲伊斯總覺得不太放心,可是自己無法跟上去,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會的。”

艾洛德將黑巾戴上,雙手,伸向了結界。



他的雙手像探入水中一般,結界水平浮動,咒文自動飄開。他人穿過結界後,咒文很快又回到原處。

對哦,聽說結界是他設的,雖然他不記得了,但結界不會排斥施術者。

艾洛德進去後,向菲伊斯比了個再見的手勢,人就繼續向上前進。

“唉唉,別讓臉露出來呀……”

擔心固然擔心,但可以回去,不必跟熟人碰頭也是求之不得,沒有停留,他立即就下山去了。



轉眼間敵人已經少了一大半,碧潭似乎有絕對淨化的能力,流入其中的的血都被化消到無形,潭中的聖水保持原先的淨潔,沒有被染成紅色。

看著同伴和剩下的人戰鬥,音笛覺得有一種陰謀的氣味,逐漸形成。

那個教主……

他那種人怎麼可能派一隊如此不堪一擊的人來送死?做這種徒勞無功的事……他的目的是什麼?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下的每一個命令,一定都經過詳細的計劃思慮……

音笛這次想錯了,神暗這回下這個命令沒有思考多久,也沒有什麼周密的計劃。

不過,他的確是有另外的目的……

現在的狀況,亞維康躺在樹上,打起瞌睡來,培里亞在一邊納涼,卡薩加坐下來開始擦劍,薇莉安觀戰,只剩西弗還跟其它人在與敵人打鬥。

“為什麼斯尤那多還要戰鬥啊?”

“唉,好戰吧。”

“反倒是西卡潔你怎麼都沒動手?”

“……你問題很多耶,今天沒有動手的心情,行了吧?”

應該是……以後都不會有動手的心情了。

“茵,別玩了,要找人切磋不是現在,快把他解決掉。”

發現兒子並沒有認真再打,好像在玩對方似的,音笛出言說了一聲,惟父親命是從的茵立刻動手了結了對方。

剩下的敵人沒幾個,他們終於有了想逃的意思,可惜太遲了,現在被包夾的他們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脫困而出。

音笛有時候會覺得這些崇邪神的人心理很奇怪。

為什麼會願意執行必死的任務,自願犧牲呢?再怎麼信仰堅定,性命沒了不就什麼都沒有了嗎?

這群不怕死的死士的精神力量……有時會讓人心生畏懼。

這種力量,是自己永遠無法明白的吧。

達不到任何目的,得不到任何好處,換不到任何代價地付出性命……如此的瘋狂行為……

最後殘剩的一個人狼狽的滾到薇莉安的腳邊,於是她提起了劍。

“最後一個,就爽快地給你一劍吧!”

使上了力的劍朝那人的頂上刺落,對方已經沒有能力反應了,只是呆愣在原地等死。

清脆的響聲。

“……!”

薇莉安覺得手腕整個麻了,劍險些拿不住,剛剛是一枚小石子擊到自己的劍上……
他們見到一個人自樹後竄出,因為速度太快,只見到黑色的影子,附近的人下意識防備,不過那人沒有朝他們攻擊,只是直接往呆掉的同伴奔去,一把抓起之後踢地一躍身形高高拔起。

啊……!結界是圓形的,只要高過上方高度就等於出了結界,就可以使用瞬間挪移

“統、統禦司大人……”

幸運揀回一條命,他呼喚了一聲救自己的人。

突來的變故讓他們都非常吃驚,其實只剩一個人,不追擊也無所謂,所以下方的他們並沒有什麼行動。

統禦司?

這個……背影……

只憑那一躍不應該能上升這麼久,他似乎配合了什麼魔法,或是……

“Move!”

咒語被清晰念出的同時,兩人的身影便消失在空中。

音笛卻如同凍結了一般,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重重疑雲,走不出,穿不透……



“怎麼可能……”

眼見他們離去,阿加帕爾斯喃喃說著。

“結界沒有通知有任何人進來呀……”

音笛聽到這話,心中更加疑惑了。

好像很多的拼圖碎片,越來越多……漸漸組織湊成什麼東西……

意識到少許,卻未能完全察覺的東西……

“那個人好強……”

薇莉安揉了揉手腕,掌心,有感而發。

“是沒有了手鐲之後力量減弱了嗎?我覺得我不如他……”

“D.M.B的統禦司……如果他正面來攻,怎麼辦呢?”

“西卡潔,你覺得我們能敵嗎?”

現場十三個人都看向他,等他的回答,他卻只是沉默著。

“你們……你們有沒有覺得……剛才那個人……像什麼人?”

大家都沒有註意嗎?還是只是我想太多?只是因為我一直想著那些事,所以才把艾洛德的影子投影上去……

“像誰?看背影只覺得是個帥哥……”

“你覺得像誰嗎?”

小輩們對只在四歲時見過的艾洛德沒什麼印象,大人們的認知中,艾洛德在十幾年前就去世了,當然不會去聯想到他。

“……沒有什麼,只是錯覺吧,至於能不能打得過他……沒有正面對上,我也不清楚。”

說出來徒增大家的困擾,既然不確定就算了吧。

“那麼,請各位回去休息,少主應該會為第二個人占卜。”

“歐路斯先生,你不回去嗎?”

“我要去調人來收拾現場,順便去檢查結界是否有出問題……你們請回去吧。”

由安有這位能幹的屬下真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事情都幫他做得好好的了,也難怪他可以無憂無慮。

自己回去是沒有問題的,不需要帶路,他們順著來時的路走回去,經過戰鬥確實是有點累了。

“D.M.B的慣例,神座交接之後就會不斷進行攻擊,我們這一代不知道什麼原因停止了,現在可能又要開始了吧。”

回去的路上,音笛跟其他人解釋,茵則忽然想到了什麼,急急詢問。

“父親,您有說過,D.M.B傳聞中是……什麼?您說繼承儀式以後如果我們還記得就告訴我們……”

“我是說繼承儀式那一天吧……不過沒差,傳聞中,D.M.B是諾曼登家幕後控制主導的。”

“什麼?”

大家都沒聽過這種說法,不由得大驚。

“雖然是主席才會知道的訊息……但由瑪索西加光之池的秘道也可以略知一二吧,應該心裡有數的。”

“略知一二?如何略知一二?”

亞維康反應不過來,音笛只好耐心解釋。

“你忘了光之池只有誰可以進去?那根本是做給神座祭司用的。”

“打掃人員也可以進去呀!”

“……D.M.B是打掃人員幕後操控的?太可笑了吧,別做不可能的假設好嗎?”

“但是,這麼說,那你的意思是……D.M.B的教主……”

他未說完的話,音笛幫他接了下去。

“具有諾曼登家的血統。不過,不一定每一位都是……所以他們總是擁有許多情報,而我們對他們一無所知。”

茵看向亞爾飛,而亞爾飛也正看向他。

菲伊斯……

去了D. M. B……

“為了你們的安全,最好別單獨行動,跟著長輩會比較好,當然……別跟著伊希塔,他不太可靠。”

“怎麼這樣說我呀!”

每個人的心中,無形的,多了一股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