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風飄3】章之三 昔夢已遠

我做了夢,一個我成為國王,而你陪在我身邊微笑的夢.

是只有我這麼感覺嗎?

明明才數年前的事,卻已如此遙遠.

失約了一次,是否再多幾次都無所謂?

但是我並沒有承諾他什麼,終究只能稱為欺騙.

吾友啊,我跟你的約定是唯一,但連這唯一也無法實現.

“教主?”

試著敲了敲門,但沒有回應.私自打開很不禮貌,而且,既然沒有人響應就代表人不在.

除非進攻行動安排在夜晚,否則晚上是找不到教主的,組織中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了,大家都覺得奇怪.

教主什麼時候走的,又什麼時候回來的呢?

教主難道都不在這裡過夜?

那麼,教主每天晚上都是去哪裡做什麼呢?

如果教主不想說,他們再怎麼問也沒有用,況且他們沒有權利過問教主的意思,因此這件事有人嘗試著問過一次沒有得到回答後,就沒有人再向教主提起了.

對於教主,他們有太多不知道的事,加上這一件也沒什麼差別.

唯一可能知道的菲伊斯又守口如瓶,眾人一方方面無奈,一方面也更加好奇.

憑空冒出這麼一個可怕人物,難道真會是桑德魯大神派來的使者?

有參與創教討論的長老們當然不相信這種說法,但讓底下的人這樣認為,有利統治,也有助添增教主的神秘與威嚴,所以他們沒有製止,就讓流言傳下去.

但無論如何,這位總是在夜晚消失的謎樣教主,的確是為眾人所敬畏.

白皙細長且線條完美的指掌緩緩沿著柱子滑下,做著撫著般的動作,而被他撫過的地方都泛起微微的光亮.好像是內層散發的光芒,由光中可以看見裡頭新刻的文字,以及手的主人專注認真的神情.

被微光照亮的那張臉有著絕世無雙的俊麗,那好似神靈般的美貌一向令人屏息.即使光源不大,他垂肩的金發依舊燦爛,非常耀眼.

緹依所在的地方是菲伊斯神殿,那深黑幽闇的殿堂.

夜晚只要有空閒,他就會悄悄潛任這裡,趁多數人都睡著的時候.因為他所做的事不能被其它人看到,同樣的,他也不能讓別人照見他出現在這裡,所以不只是挑在這個時候,他還在自己身周施用了隱形的魔法,這樣就算有人經過,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幸好這裡不是沙普瑟神殿,在那個全部範圍都是魔法禁行區域的神殿,想偷偷做什麼都不可能.

“呼......”

刻完兩根柱子後,他稍微休息了一下.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必須回去小睡個幾個小時,再迎接今日的天明.

以這種速度,將黑魔法刻進去的進度實在快不起來,且不只是外壁,房間內也得烙上,等進展到刻房間時,他就得開始潛入別人的臥室了,這種像變態的行為他內心實在很排斥,但是,答應的事就要做得完善,不該找各式各樣的藉口敷衍偷懶.

再怎麼說,這算是回報他救了他一命,沒什麼好抱怨的.

想到這裡,他突然發覺尚未回報一樣是救命恩人的沙瑟,然而沙瑟好像沒有任何慾望,除了不想住在沙普瑟神殿,沒有別的要求.

他逕自出神了一陣子,等到回過神來,天色已見微白,今天在這裡的時間比平常久一點,這下子沒時間睡了.

從懷中摸出面罩,戴妥之後,忚默默在心中念咒,移動回現在暫居的城市.

自從攻下普諾金市,就開始有人陸續加入組織,連戰皆捷後投入的人更是極速倍增,最近又多出了兩萬人來,組織的規模比當初龐大許多,比他預期的還快,也不過兩年而已.

那麼,攻下王宮,頂多三年吧?

常帶憂鬱的藍眼中,盡是旁人無法解讀的複雜思緒.

早餐結束後,緹依與長老群在一個空間較大的房間中開會,討論下次作戰事宜.如果按照朝首都直線前進的計劃,下一個攻占目標是尼克薩城,但昨天晚間王軍突然對瓦達城發動攻擊,守城的人員一時措手不及,讓對手奪回了城池,恰好這裡就卡在瓦達城與尼克薩城中間,等於一條線被截斷了,有許多不便,而且要是王軍放棄先守住自己的領地方略,改採先收復失土的方針,那他們一面進擊還得分心防禦,這樣並不理想.

畢竟他們人數跟整個王國的軍隊比起來,還是不怎麼多,雖然戰容不下那麼多人,但只要調動的效率再高一點,他們可以不停地派人來耗損他們的精力.

因此他們得商討一下如何應對,是否暫緩攻勢,先將瓦達城奪回來.

“要是放著不管,必有後患,我覺得應該先處理瓦達城的事,至於進攻,反正來日方長.”

長老們大部分支持這個意見,緹依聽了則是沉默,大家只好等他發言,畢竟他擁有最後的決定權.

“不.”

好半晌,他說出了這個字,表示反對他們的意見,他們固然驚訝,但也沒有急躁地開口,因為他應該會解釋.

“在攻下王宮之前,我們只攻不守,一直前進就是了.如果前面的城市遭受攻擊,我們就防範,那麼對方要是同時對幾個城發動攻擊呢?我們哪有那麼多心好分?只要王軍來犯,裡面的人就撤出,這是我的決定.”

忚這麼說,有不少隱藏在表面話語下的原因,那些是不可能對他們解釋.

沒有所謂來日方長,來日方長是他們,不是他.

“教主,但好不容易攻下的城市,就這樣毫不抵抗地送出去......?”

長老們顯然對於輕易放棄佔據的地方感到心疼,對他們來說,理想的狀況還是保住現有的,並繼續擴張.

“打下首都,他們必定亂成一團,一切都會順利許多,屆時再奪回這些城市,也不遲.”

緹依只淡淡地回了這一句,看起來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心意的樣子.

“那為何不直接跳過這些城市,先攻首都?”

其中一個人這麼問,緹依冷淡地掃了一眼.

“沒有必要如此魯莽躁進.”

他不要那麼快,那樣太快了,太快面臨結束.

不要那麼快就到達他預定的那個結局.

“但如果拿下首都是第一要務,我們花在這些城市上的時間不就都是浪費?而且也白白耗損人力.”

“你以為首都真那麼好攻?先多多累積作戰經驗吧.”

“有教主您在不就行了嗎?”

這句突然冒出來的話令他愣住了一下,那個人則繼續說下去.

“教主您可以為我們帶來神蹟,不是嗎?”

在這群人都曉得那個神不存在的情況下,這句話的意思不是崇拜相信,而是向他要求.

“這是我一個人的戰爭嗎?”

不悅的情緒上升,他的語氣不自覺的冷厲了起來.

“你們只想靠別人?你們弱小到沒有任何力量嗎?既然你們毫毛用處,我是不是不必跟你們同謀,自己一個人行動就可以?”

一方面答不出來,一方面被他的嚴肅影響,不敢亂發話,使得房中寂靜了許多.

“把人分批移過來,準備攻擊尼多薩城.傍晚回報我狀況,聽清楚了沒?”

眾人無法影響他的決定,自然只得照他說的做.對於這樣意義的會議,緹依甚感厭煩.

明明事情只要他決定就定案了,這些人根本提不出能讓他重視、有價值的意見,所謂開會討論就是浪費時間,他們應讓做的是將事情呈報給他再請他裁示,那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如果菲伊斯在,事情就好辦多了......

緹依不由產生了這種想法,不過也只是想想罷了.

緹依走在回房的路上時,菲伊斯傳來的風之精找到了他,他於是停下腳步,聽取其中的留言.

‘最近好嗎?還可以吧?’

就只有這兩句話,實在是很無聊的問候,緹依覺得菲伊斯可能是太閒了,不過他還是喚來風精答覆留言.

'看你們那邊的狼狽樣,不就知道了?'

他將精靈送出,又繼續行走,而當他走到自己的房間,剛打開門,菲伊斯的風之精又到了.

'王子殿下,我是問你自己的狀況,不是DMB的狀況啦!'

坦白說,緹依到現在還沒有辦法習慣DMB這個專有名詞,當想到發給王軍的信要籤上DMB的時候,他跟菲伊斯曾經有以下的對話:

‘我覺得,還是不要用D.M.B吧.”

'怎麼都已經公佈出去了才反悔?當初我第一個用Dark的時候你沒有意見,Murk是你自己接的,當然也不能有意見,所以剩下最後一個字有異動空間,或者不要第三個字,兩個字就好?'

兩個字的話,簡稱是D.M.

‘不要.黑黑也沒好多少.’

'所以囉,兩個黑的局面是王子殿下你造成的,這種時候只有湊上第三個黑才能形成完美啊!'

‘不要自我陶醉,絕對沒這回事.’

'那難道你要改成白?White?不過其實比起Dark,我比較喜歡Black耶,第一個字也順便換成Black好不好?把Dark淘汰掉.'

那樣的話,就是B.M.W.

緹依已經混亂了.

'......算了,DMB就DMB,你不要再煩我了.'

'王子殿下,你這是什麼話啊,明明就是你先提起的.'

事到如今,當然更不能改了,每次聽到DMB,緹依腦中就會自動冒出原文與譯義,對他來說真是痛苦不堪,所幸王軍那邊的人總是用“叛軍”、“邪教”、“邪魔歪道”來稱呼這個組織,要是哪一天別人用異樣的眼光對他指指點點,說出像是“你看,那個就是DMB教主”的話,他面部大概會抽搐吧,真的很有可能.

嘿嘿嘿教主,嘿嘿嘿教主.

緹依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先淨空腦袋,才回複菲伊斯的話語.

‘人質生活很自在,沒有大礙.’

果然這句話送出沒多久,菲伊斯便回了話,語氣中充滿無奈.

'我知道我叫錯了啦,教主,你最近過得如何?還好嗎?同樣一個問題我問三次,你也真愛挑人毛病.'

不知道為什麼,緹依總覺得可以想像菲伊斯在說話時的表情,也因而一陣莞爾.


'這種問題的確沒必要問三次,因為我就算不太好也不會跟你說,你並不是我能傾訴的對象,不是嗎?'

他也幾乎可以想像出菲伊斯聽到這番話會有什麼表情,儘管如此,他還是讓風之精飛回了出去.

回話一樣很快就來了,看來他已經很習慣碰釘子,所以沒遭受到什麼打擊.

'好吧,我又多管閒事了,教主大人不要見怪,你們佔了好幾個城,狀況應讓也很混亂,可以幫我多關照密提爾一點嗎?'

這次換成緹依無奈,要他多多關照一個擺明對自己沒好感的人,他肯對方還未必領情呢,他又不能以緹依的身份關照他.

'我很為難,不派他到危險的地方,不讓他上戰場,他都有意見,我想你該自己跟他好好溝通.'

說起來,一個剛成年的少年憑著一股熱血上戰場去,那麼多次還沒死,除了運氣好以外,多少也是有點本事.

不過以密提爾的人緣來看,他要是有個萬一,也只有菲伊斯會傷心而已.

這樣一想,緹依覺得,還是該照顧照顧個單純不懂事的小子.

“密提爾,教主找你,快點過去.”

緹依的命令交代下來,便有一群人負責找人,好不容易才在城中小巷看見一個人坐在路邊發呆的密提爾,連忙傳話給他.

“什麼?”

密提爾最先的反應是訝異,他一直不怎麼喜歡教主,教主對忚也沒什麼好印象的樣子,現在突然找他,感覺上不會有好事.

“教主找你,聽見沒?”

“什麼......教主在哪裡啊?找我做什麼?”

沒問清楚實在很不安,而且菲伊斯又不在,密提爾不由得生出“就算我發生了什麼大事,大哥也不會知道”的感覺,自己處境似乎很危險.

“你居然不知道教主在哪裡?你這統禦司果然掛名做假的嘛?”

密提爾很討厭這種冷嘲熱諷,問題是他要是沒去,最後教主一定是怪罪他而不是怪罪傳話的人,畢竟話已經帶到了.

“我是不知道,你難道不能直接告訴我嗎?”

“好啦好啦,懶得跟你多說,教主在議事廳,灰色那棟,曉得吧?”

既然知道地點,那就好辦,密提爾不想理會他,站起身子就欲從那人身側走過去.

“真沒禮貌,人會沒人緣果然是原因的.”

他走過他身旁時,對方嘀咕了這麼一句,自然是刻意說給他聽的.

“關你什麼事!”

他轉頭狠瞪了那人一眼,隨即頭心杯回地出了這條小巷.

敲門的聲音響起,緹依應了一聲.

“進來.”

厚實的大門被推開,留了一頭褐色長發的少年輕輕走進房中.

少年現在已經十六歲了,但是跟他記憶中的模樣沒有多大的差別,臉孔的線條仍是如少女般柔美,身形也依舊縑瘦,看向他的時候一樣沒好臉色.

“教主,您找我?”

再怎麼樣還得打個招呼,他不太甘願地開口.緹依點點頭,坐在椅上打量他,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找你來,是要親自交代你一些事情.”

“什麼事?”

他沒有意識到這樣反應很失禮,但緹依不介意,這只是不懂事的反應罷了.

“日後,打仗的事候,你留在安全的地方,不要跟去湊熱鬧.”

聽了他的話,密提爾眼睛漸漸睜大,臉也因怒氣而漲紅.

“為什麼,我也是組織的人,而且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你跟去做什麼?看著新鮮好玩?你不怕死嗎?”

“我又不是沒有戰鬥力!我沒礙到別人,也不是累贅,為什麼不准我去?”

“你殺過人嗎?”

緹依用這一句清晰的問句打斷了他的不滿,密提爾一下子頓住了.

目前為止,他與人打鬥都只把目標在打掉對方的武器,頂多就是傷到對方的手足罷了,殺人的經驗倒是一次也沒有.

“沒有是沒有,但又不是辦不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殺人才能上戰場,我也可以呀!”

緹依對於他這種任性的話暗暗搖頭,而且,他知道這是逞強的話語.

“你大哥教你武術,是要你去殺人嗎?”

平平的聲調沒帶什麼抑揚頓挫,卻使密提爾僵住了.

“戰場上殺人,在所難免......”

“所以,你沒必要上戰場.”

知道他一定會抗議,緹依不等他說話,自己就先說下去.

“你背負得起別人的生命嗎?只要是敵人就該殺?他們不是十惡不赦的罪犯,只是奉命守護自己的家園.戰爭是因為立場不同,而非因為對方是惡人,甚至我們才是侵略者. .....你有決心背負起別人的生命?你承受得了殺人的罪孽?你覺得這些沒什麼大不了的嗎?你肯定你的心神夠堅韌?成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真的夠成熟嗎?”

他說給密提爾聽的這些話,他自己都一清二楚.

如神所示,後果自負,只要責任全由他一個人擔,要他付出什麼代價來負責,他都無所謂.

眼前的少年臉色蒼白,抿著唇,沒有再直視他.

“你若懂了,就走吧,戰場不是給你玩耍的地方.”

密提爾卻沒有離開,他站在那邊站了很久,才低著頭說了一句話.

“可是......我不希望被別人說是沒用的人.....”

這話並未對緹依產生作用,聽在他耳中,引不起同情也勺不出體諒,這仍只是不成熟不懂事的發言.

“孤獨的人才需要藉由這些獲得別人的肯定,證明自己的價值.”

看他咬住了唇,緹依木然地接著說.

“然而無論你怎麼做,只要別人不喜歡你,仍是永遠都不會有對你心服口服的一天.因為你是平凡人,你終究不是什麼都能做得好,你終究會犯錯.杜絕了一種說法,很快又會有新的出現,貶低人的言語絕對比你所能想到的還要多很多,你不改變自己的處世態度,問題便不會根除.

其實本來不想對他說這麼多的,這個少年的人生與他無關,他沒有義務管教他,說難聽一點,密提爾就現在死了,他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他會叫他來談話,只是因為某人託他關照他而已.

密提爾重新抬起頭望向緹依,他皺眉,微微張口好像想說話,但話沒說出來,臉倒是紅了.

這次可不是因為生氣而泛紅的,緹依愣了愣,這時候密提爾說話了.

“謝謝教主,教主雖然很嚴厲,但您說的話很有道理.”

事情的變化讓緹依略感意外,沒想到這個幼稚的小子還是受教的,不以人廢言,倒是值得欣賞.

“只是我還是不想和那些會說人閒話的人套交情,打好關係,教主的一席話讓我想通了,我只要大哥的認同就好,所以我也該跟大哥學習,不喜歡的人說的閒言閒語不要在意就好了,剛開始可能還無法做到,但我會努力的.”

少年秀美的朎龐忽然有了令人無法移開目光的光彩,緹依也突然覺得該重新審視他.

“教主,那我先走了,謝謝您的教誨.”

密提爾說著,向緹依行了個禮,隨即轉身走向大門.

“等等.”

緹依出聲叫住他,他不解地停下,回頭面對他.

“下次打仗,你可以跟去.”

他竟然推翻自己才剛說過沒多久的話,密提爾吃驚得不知該如何反應,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只是你必須緊跟著我,待在我眼睛看得到的範圍內.還有,你一旦受傷,下次就不准去了.”

密提爾還是愣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問理由.

“不想當溫室裡的花朵的話,跟著學點經驗也是好的.”

緹依這樣回答他,在他看起來,菲伊斯太保護他了,這樣對他未必有好處.

其實這仍然不關他的事的......

“謝謝教主!”

他終於回神意會了,立即大聲道謝,緹依表示他可以離開後,他便踩著輕快的步伐離去了.

菲伊斯說他敏感多疑,不容易相信別人,也不輕易對他人卸下心防,但緹依覺得他仍是個純真的孩子,沒有心機也不會說謊,什麼都表達得很直接,所以也常常得罪人.

如果我也有個弟弟......

唉,怎麼盡想些不可能的事.

緹依美好的唇形彎成一個無懈可擊的弧度,其中帶有少許自嘲的意味,嘲笑自己偶然的認不清現實.

他早就沒有作夢的權利.

在好久好久以前......

那些沒有機會成真的夢境,那個沒有辦法完成的約定,它好像已逐漸褪色悲傷地泣訴,告訴他,他已永遠失去.

本是想拉開窗簾,最後卻只能無力的把頭靠在簾上.

“畢西爾......”

他也曾是某個人的弟弟,雖然是以朋友的關係維持.

......“曾”


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你



那隻熟悉,溫暖的手,捧著鑲著一顆水滴形綠寶石,雕滿了精緻花紋的銀白王冠,將這閃爍著月亮光輝的地位象徵戴到他閃耀著金色光澤的頭髮上,然後牽起他的手將他扶起.

即使戴著手套,還是能感受到對方掌心傳過來的溫度,他仰起仍像個少年的面孔,臉上也感染了對方那平和柔淡的笑意,跟著露出美麗的微笑.

他看著他顏色淺而澄澈的灰色眼睛,看見了其中包含的期許.

一旁的侍從端了鋪著紅布的架子上前,上面放的是以晶石柱為身,裝飾了赤色玉石的令牌,他的父王將之拿起,慎重地交到他手上,手,握得很緊.

這是將他的職責,他的國家與他的子民親手交付給他,賦予了絕對的信任.

最後,父王動手解下自己厚重的披袍,雙手一展,袍子便披到了他肩上.這時掌旗的人鬆開了線繩,純白的國旗被風吹得展了開來,在藍空之下,眾臣民之前,逐漸飄揚著上升,旗面上繡著的國徽,代表的即是他們西卡潔家.

底下所有的人都跪下了,他們將追隨新任國王,獻出自己一切,竭盡所能,至死不渝.

父王領著他一步一步走下了階梯,停在大臣跪伏的平台上.代表眾臣的老師動作利落地站了起來,奉上事先準備好的水酒.

他伸出手拿起金杯,乾脆的一飲而盡,這個舉動的意義即是他接受他們的忠誠,接受他們繼續為他效命.

左方的樂手吹起了一聲長音,允許所有人的站起,瞻仰新王的風采.

他手執令牌,將王之杖高高舉起,王冠與杖子在日下耀動眩目的光芒,群眾爆出了歡呼聲,氣氛頓時由莊嚴肅穆轉為歡騰喜悅,樂隊也奏起了綺麗的樂曲,帕羅茱安廣場上是所未有的盛況,每一個人都衷心祝福他,盼望他能為這個王國帶棧更好的未來.

乘著車騎過通人群,回到王宮,還有儀式的最後一個步驟待執行.

寶石路晶亮得令人幾乎睜不開眼,他踏著這條路步入正殿.

這是他的王宮,是他的所有物,就如同這個國家的每一片土地.

正殿內等著他的,是王室成員們,他們有的是本來就住在這裡的,有的是從外地趕來的,這個重要的儀式他們當然不能缺席,他就在這許許多多對眼睛注視下,緩緩地步至臨神之鏡前.

他面對這片落地長鏡跪了下去,左膝觸地,右手支地,行了對神的敬式,然後他念出了宣誓之詞,他清朗的聲音清楚迴響在安靜的殿中.,宣誓是一件十分神聖的事,尤是對神發的誓言.

等到冗長的誓詞念畢,他起身轉向眾人,從他所站立的王座位置,望向殿門外那片寬廣光景.

克薇安西亞在人群中對他笑著,笑靨如花,泰佩姬莉沙站在她身旁,面上亦是喜悅的色彩,她是以未來王後的身份站在這裡的.

王宮中庭的古鐘被敲響了,這時侍官應該正在碑上刻下他的名字,正式記錄他為康納西王國的王,世界上擁有最高權力的人.

一切都如理想中的狀況,這才是他本來該經歷的事情,這才是他本來該走上的人生道路.

‘畢西爾.’

從眾王親中補捉到那修長的身影,他出聲喊了他,向他伸出了手.

畢西爾從角落往殿前走來,但他停在台階前,沒有走上去回應.

‘畢西爾?’

他感到錯愕與不解,不解他為何裹足不前.

'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為什麼猶豫?'

‘緹依,我沒有忘記.’

畢西爾以無奈雜和著悲傷的神情看著他,輕輕說著.

'你沒有遵守約定成為國王,這個約定早已不可能達成,而且你親口言明決裂,我們的關係也只剩一層血緣,早已不復從前......'

夢境總是在這裡結束,那番說明了現實的話語無情地擊碎了那幅虛幻的景象,就像鏡子破碎一般,碎片捽下粉碎,回歸無垠的黑暗.

錯誤發生後,他一直是身處黑暗之中,沒有救贖,沒有人能拉他一把,他就這麼漸漸腐蝕了......

因為沒有人知道......

這個夢總會驚醒,沒有哪一次能維持假像到最後.

是他不停的在提醒自己嗎?

夢中的畢西爾怪他沒有踐約,但那是他的錯嗎?

而斬斷關係,又豈能怨他......

然而真正的畢西爾並未跟他說過什麼,只是總以夢中那般的神情望著他罷了,夢是他作的,是他覺得愧疚,是他覺得畢西爾在怪罪他.

即使錯的不是他.

緹依將額頭貼在窗簾上貼了很久,才豁然將之拉開,讓外頭的光線照進來.

現在他常常能在自己身邊看到的那個人......?這份複雜的情緒無法釐清,只好任由它混亂下去.

西優席文現在每天撥一些時間指導克薇安西亞了,克薇安西亞甚至要求他教他武術,但她的力氣不足以拿起劍,更別說是揮動,只好暫時不提這件事,專心學習魔法.

少女漂亮的面上依舊沒有恢復以往那開朗的笑容,就算偶爾因什麼而笑,也顯得勉強,沒精神.

“為什麼突然這麼勤快地想要學習魔法?幾種具便利性的魔法學會了,就足以應對了不是嗎?”

西優席文覺得沒有必要教她那麼多,特別是一些深奧強力的攻擊魔法,有的時候也會有“該不該教下去”的猶豫.

“我有種感覺......我需要學這些,我需要它們.所以,我要學.”

克薇安西亞回答他時,眼神十分堅定,雖然感覺這種東西是說不明白的,但她願意相信.

西優席文沒說什麼,他已問過,她也回答了,那就沒必要再囉嗦了.

克薇安西亞確實很有天份,而且她擁有靈力相當可觀,這也是她學習魔法的優勢,多力訓練,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傑出的魔法師.

然後呢?

“克薇安西亞.你該不會打著學好魔法去救緹依的念頭吧?”

問這個問題時,他仔細觀察她的神情.如果真是這樣,他可不能幫助她亂來.

“沒有,我知道我沒有辦法,我不麼做,讓大家擔心.”

克薇安西亞平靜地搖頭,神色沒有什麼不自然,接著她又說了下去.

“哥哥不需要我去救,哥哥一定會沒事,一定能自己回來的.”

西優席文覺得這事可能性很低.緹依是個人,不是神靈,就算他是神之子下凡,現在也是個人,沒有不可思議的神力,在情況那麼不利的情況下,他要獨自逃跑實在太難,他畢竟不是萬能.

世界上沒有人是萬能的,只有號稱萬能的人.

但克薇安,鈿看起來非常相信緹依平安無事,與最開始的反應相差甚遠,不曉得有什麼原因能吏她如此肯定.

“有事情可以跟我商量.”

若沒有心事,她眉頭不會一直緊皺,至少這點西優席文還分析得出來.

“沒有,謝謝老師.”

克薇安西亞立刻這麼回答,看來她不打算跟任仃人說自己的心事.

因為她覺得那是不能讓任仃叺知道的,她的哥哥的秘密.

那是緹依甚至不願意讓她知道的秘密......她有必要為他守密.

雖然她並不清楚全部.

要不是她身上一直保留有自己對自己下的隱藏結果,而結果與緹依的暗示魔法互相抵銷,醒來後她便不會清楚記得緹依來過的事,也不會知道緹依想隱瞞她.

所以她知道緹依行動自由,人沒有大礙,並非處於昏迷中,也不是毫無抵抗能力的在敵人那里當人筫,任人宰制.

那,他到底在做什麼呢?

到底為什麼不回來?

克薇安西亞只能自己思考,然後她想不出什麼好解釋.

而真正令她憂心的,是緹依出現時身上那襲如黑夜般漆黑的衣袍.

王軍移動到了尼多薩城進行佈置,除了多名法師、術士聯合加強城內的結界,防堵可以入侵的空隙,他們也以尼多薩城作為訓練地點,模擬各種狀況,要求士兵做出最正確有效的反應.整個城市人人處於備戰狀態,王軍不想敗仗,人民不希望失去自己的家園與自己,他們只願那些侵略者消失毀滅,所以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這裡一定要守住.”

兵政官長是這麼交代的,大家也都有這樣的共識.

“然後再把那些城市一一奪回來,他們就無處可去了,沒有根據地,他們很難再有規模大的行動.”

當然這是就理想狀況來說的,目前為止,他們仍不知道多留城這個DMB的最初基地,數據的收集尚嫌不足.

他們曾想過派人投入敵軍當臥底,只是信仰堅定的士兵們沒有人願意,好像覺得和邪教址上關係,一輩子就洗刷不清了似的,所以士兵寧可違抗軍令,這個方法便行不通了.

於是他們還是只能在資料不齊的狀況下與敵人開戰.

準備工作中最辛苦的就是法師術士們了,他們不只要建設堅固的結界,維持這個結界的運作,還得在結界中加入光的因子,以防黑魔法入侵.這些都十分消耗魔力,但又不能不做.

神座祭司們自然也到場了,忚們待在城中,一樣沒能幫上什麼忙,但戰爭開始他們就得站到城牆上,貢獻自己微不足道的能力,只因為他們有神交付下來的,守護王國義務.

七人的出現已經沒有鼓舞士氣的效果了,大家看他們,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之使徒,而是徒具虛名的平凡人.

若他們有神助,又怎麼會輸?

但神究竟怎麼了?為什麼不懲治那些妖人,甚至也不再由神鏡給他們指示?為什麼神不管呢?

大多數的人心中都存有這樣的疑問,並一直議論著,沙瑟對此事則是嗤之以鼻.

“不管神存不存在,人都該靠自己的力量奮鬥, 一心想依靠別人,光是這種心態就不可能成功.”

她這麼說,菲伊斯在一旁鼓掌叫好,不過有人照樣臉色慘白.

“不要再說我們會敗仗了......”

蘭力那無力地呻吟著,愛修諾強笑了一下.

“只是說說, 不一定會成真吧?”

“......”


珞芬最近很少說話,只是自己一個人表情不安地縮在一角,壓力依然無法舒緩.

“戰爭什麼時候才會結束?難道會一直這樣沒完沒了下去?”

安羅法為了提振自己的精神,所以如平常一樣花了很長的時間化妝,或許是覺得要死也要美美地死.

“不就只有兩種?殲滅敵人或我們完全被打敗,不然就是戰死

沙瑟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蘭力那好像已經不想阻止她了,他消極地掩住自己的耳朵做無聲的抗議.

“我們每次上戰場之前都一定要例行性地來這樣一段嗎?”

菲伊斯顯得無奈.沙瑟總是要做出不幸宣言,其它人總是要拒絕接受事實,氣氛一片沉重低靡.

“那魯,你怎麼都不說話?”

愛修諾看向他的搭檔,迦爾西達無情地看向他.

“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我想好好安靜一下,回顧我的一生......”

大家說的話果真都不吉利極了,菲伊斯苦笑.

他只能肯定自己不會死而已,總覺得緹依對他們雖多少有點情誼,但若是情勢所逼,他也不會在乎他們的死活吧.

活著對他並不會特別有助益的人,他更沒興趣設法為他們保命,即使他辦得到.

就像那幾個祭司一樣......死了他也沒有感覺的.

他是這樣一個人呀,而這並不是菲伊斯欣賞的特質,甚至略感到排斥.

但為什麼他還是全心關注著他呢?


“教主,我們預定什麼時候出動?”

緹依站在城牆頂端,朝尼多薩城的方向望去,高處的風特別的強勁,吹得他黑色的衣袍隨著風狂舞.他清澈而目光銳利的眼貶也不眨,究竟能否看到什麼,下面的人也不知道.”

“人先調過來,再等.”

他沒有回頭,直接這樣交代,部下們聽清楚了,但他們仍有疑問.

“就、就等?有確切的時間嗎?”

“我的命令一到,就立刻出發,那之前什麼都不必問,待在這裡等.”

那人嘀咕了一句“怪了,難道還要看風向挑天氣嗎”就去通知別人了,而現場還留著一個人,那就是密提爾.

“在下面發呆做什麼?想上來就上來.”

緹依當然不可能沒發現他在下面,所以對他這麼說.密提爾之所以站在下面看他,只是純粹他的身形十分完美,並納悶怎麼心境轉換後看人就差這麼多而已,因此聽到緹依這樣說,他呆滯了一下.

“如果上不來就算了.”

緹依的唇角微微提起,這自然是在笑,密提爾這才清醒過來,藉著逐步攀附城牆上的洞登高,來到了緹依身旁.

“教主,您在看什麼?”

“尼多薩城.”

“看得到嗎?”

密提爾困惑地望向前方,風沙滾滾,哪裡有城的影子.兩城之間距離不算近,即使天氣良好都未必看見城了.

“搭配魔法輔助,就一清二楚了.他們築了結界,花費了很多心血,這次這個結界比較難破.

“耶?教主您破得了吧?”

緹依沒有立刻回答,他停頓了一會兒才點頭.

“破得了.”

“那不就好了!”

話一說出口,見緹依沒有回答,他就曉得自己多半是說錯了.在對方聽來,應該是很天真的發言吧?他因而臉上微紅.

“同樣是破結界,你覺得在結界最堅固的時候破好,還是在最薄弱的時候?”

他不厭其煩地解釋,密提爾大很快就回答了,這個問題不需要思考太久.

“當然是最薄弱的時候囉.”

“所以,我們不必在他們剛準備好就去,等一段時間,等到他們疲倦了,漸漸沒有足夠的魔力維持結界了,我們再去攻,事半功倍.”

“原來是這樣啊.”

密提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緹依淡淡笑了笑.

如果是菲伊斯,他不用說這麼多,甚至不必說明半個字,對方就可以了解他的計劃,猜出他的意思.

現在才覺得,原來他們是很有默契的搭檔.

“那這次要潛入城中,從內突破嗎?”

密提爾問著,緹依搖頭.

“上次用過了,這次他們一定有所警戒的,無法達到突襲,先發製人的效果,我們正面攻,從城門光明正天地進去.”

緹依說到這裡,側過臉看了看他.

“這次我在後方發號施令,你可能會有點無聊吧.”

“沒關係.”

密提爾似乎完全不在意,仍是很興奮的樣子.

“能跟在教主您的身邊就好了.”

緹依愣了愣,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好像可以想像菲伊斯如果在場會說什麼話.

大概是“王子殿下,你就算蒙面依然魅力非凡啊”之類的調侃話語吧?連他說這話的時候會是什麼神情,彷彿都清晰可見了.

也才快兩個月沒見面啊.

這些想法平淡地流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他仍然盯著遠方的尼多薩城,目光沒有移開分毫.

駐軍此地,已經第十天了,原來的緊張、戰意與飽滿的鬥志都消減了大半,開始出現不耐的情緒,維持結界的術師們更是不堪疲累,只能分為兩批人,輪流供給魔力,如此結果程度自然也得減半,狀況並不理想.

督軍的指揮官也懷疑該不出要攻打尼多薩城的風聲只是聲東擊西之計,而他們真正要打的是鄰近的城市?為了以防萬一,指揮官分配了少許士兵到附近的城鎮守著待命,一有狀況立即回報.

天空慢慢從藍轉紅,由天邊開始黑了起來,又是一天過去了,進入了令人不安的黑夜.日落不代表今日不會有戰事,與普通人民不同,那些不信神的邪教之徒在夜晚也是照樣行動的,所以城牆上的士兵還是得值夜,隨時注意敵人的蹤跡.

“風之精.”

站在自己房間的陽台,菲伊斯輕聲召來精靈.柔緩的風色圍了過來,他醒目的紅發微微飄揚.

想傳話給緹依,但喚來了精靈,卻又不知道說什麼了.風拂著他的面,鑽進他的衣領,再從衣袖跑出來,菲伊斯笑著揮揮手.

“別,真是的,別這樣,性騷擾啊?”

風之精這才乖順了些,緩慢地繞著圈子,在他身邊徘徊.

當他還在思考該傳什麼內容過去時,猛然一陣細微的風吹來.很快,銳利而迅捷.

還是緹依的風之精,他認得的.

‘城防如何?減弱了很多吧?’

問題十分明了,就是打探消息,只不過菲伊斯覺得有點奇怪.

緹依的任何行動會造成什麼效果,他自己應該都推算得很清楚,今天他遲遲不發兵,必然知道尼多薩城的防守會變弱,而且不需要確定,他判斷的結果一定是正確的,他對他自己一向很有信心.

那麼為什麼要特別問他呢?

他讓風之精把這個疑問傳達給緹依,然後繼續站在陽台等待.吹了大概十分鐘的冷風後,回音終於來了.

'你真是既了解我又不了解我啊.我的確不是為了問你這個問題特地召喚風之精的,也就是說,我只是突然想跟你說話而已.'

菲伊斯頓時感到受寵若驚,但也同時也有暴風雨前的寧靜般的恐懼,心裡的想法大概就像“哦哦!王子殿下主動找我說話耶!是不是天要下紅雨了,還是先給一點甜頭讓我心花怒放,接著又籌劃事情暗算我?”這樣,又是高興又是擔心,相當矛盾.

於是化戰戰兢兢地回答緹依想找他說什麼,再繼續等待,這次他足足吹了半小時的風才等到一句輕描淡寫的話.

'沒什麼,我幫你教育了一下密提爾,你要怎麼感激我?'

菲伊斯大驚失色.教育一下......?那是什麼情況?人該不會已經半死不活了吧?

震驚了許久,他才發現自己對緹依可能有所誤會,跟他有關的事聽在他耳裡都會不知不覺想得很嚴重.

'密提爾真是幸運,還真是感謝教主你呀,你想要我怎麼報答?以身相許?'

不自覺又不正經起來,好像在享受挑逗危險人士的刺激感,既期待又怕受傷受.

風很快帶了訊息回來.裡頭是緹依冷冷的聲音.

‘好呀,為我做牛做馬做到死吧.’

想也知道不可能有什麼好回答,菲伊斯感到有趣笑了笑,讓精靈又送去了訊息.

'我會竭盡所能為你服務,無論如何不會扯你後腿的,需要我發誓嗎?還是我們再訂個強制約?'

風再度迴轉的時候,他聽見了本以為這輩子不會有什麼機會聽見的話語.

‘不必了,我相信你.’

當初,緹依說著他那套任何人都不可信任的理論的模樣仍清晰印在腦海,現在他說出這種話,不管是不是真心的,都令他訝異.

他們之間的交情到底算不算好呢?

還是,依然只存在著互利關後......

風在兩地往返,辛勤地為他們傳送語話,幾無休止.

他們就這麼藉由風之精,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直著夜色褪去,太陽再次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