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風飄4】章之五 碎心未言

不知是錯在誰,錯在何時。

如果能微笑面對,為何要哭泣流淚?
如果能平淡忘卻,為何要記得永遠?
若不是相遇,夢與願中何以多一個人名。
我願為你心中的一抹淡影……
而你是我生命中的,一聲嘆息。


從聖堤依神殿看過去,可以明顯看見首都上空結界面爆出的魔法火花,神殿人心惶惶,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固然擔心,也不能做什麼來挽

救。
公會發函要求支援,菲伊斯必須過去,而眾人皆知緹依現在詛咒纏身,身體虛弱不宜勞動,所以克茲發來的公文上沒有指名請他一同前往。
〔王子殿下,這個……〕
菲伊斯為難地看向緹依。這種狀況下他沒有理由不去,但他一離開,就會變成外人來〔照顧〕緹依,這樣緹依要行動只怕多有不便。
〔沒關係,你就去吧。 〕
緹依的語氣很平淡,似乎不覺得這會造成妨礙,他那張秀麗的臉孔上也如平時一般沒有任何情緒浮動。
〔唔?那你等一下有什麼打算? 〕
總不會一直待在這裡等待消息吧?等待首都被攻下,等待王宮被攻破……
那麼小公主怎麼辦呢?
〔不,我已經吩咐過,取下首都後在王宮外等我,我會親自帶他們進去。這種時候,身為教主不應該缺席嘛。 〕
緹依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菲伊斯還是一臉疑惑。
〔你說得真簡單,你要怎麼離開這裡?還有,你有幫小公主安排嗎? 〕
〔我會先去看一下。照理說,立因斯那貪生怕死的傢伙一定會決定逃離王宮,現在只怕已經在密道裡面了吧。國師答應過會保護薇薇,我想,

這部分應該沒什麼問題。 〕
如果事情都按他所預測的發展,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他沒有全然的把握。再怎麼樣,沒有親自確認是不會安心的,他現在只想早點趕到

王宮去確認狀況。
還是要再等等呢?萬一人還沒有離開,撞見就是麻煩……
〔說來說去,你還是沒說到要怎麼離開這裡嘛。 〕
〔還不簡單?我甚至在你離開之後直接從這裡消失都可以,只要我事後回來解釋太過擔心妹妹的安危,強撐著去了一趟王宮就行了。 〕
緹依這麼一說,菲伊斯也覺得好像真的很簡單……主要是因為大家實在太信服他了,根本是他說什麼就信什麼。
〔那我就先去公會了……〕
〔菲伊斯。 〕
聽他喊自己,菲伊斯停下腳步回頭。
〔我們約在王宮大殿上會合……我會用風之精通知你。 〕
緹依以一種決意了斷似的眼神看著他,說出了這句話。
那雙藍如晶鑽的眼深邃得令人不由自主感到不安,菲伊斯無法形容那種感覺,但總覺得併不吉利。
〔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我們約定過的。 〕
約定?又約定過什麼了? ……菲伊斯發現,自己的記性真是差得可以。


盯著那染上了血絲的雪白劍身,即使心中恐懼,她仍緊緊將孩子護在懷中,強迫自己擠出勇氣,面對持著劍的那個人。
〔我不殺你,但你手中的孩子是王族,將他交出來。 〕
西優席文斯文俊秀的面容全是冰冷的殺意,只要他一揚手,自己和孩子都會在一瞬間失去性命,但泰佩姬莉沙仍不因此妥協退縮。
〔你可以殺了我,但要我交出孩子,不可能! 〕
這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說出來的話語,她的眼中就和之前他殺的每一個人一樣,寫滿了疑問與不解。


〔國師,為什麼?為什麼您要這樣做? 〕

烙在腦中的痛苦記憶,無論經過多少歲月,顏色都是鮮明的。
如果他能遺忘,能釋懷,也不回有今天這種事了啊。


他生在一個清涼的夏夜,與他的同胞兄弟。所以父母給他的名字,在他們祭靈族的祖語中,意為清風,而他同胞弟弟的名字則是明夜。
他自小天資聰穎,學什麼都快,長輩們對他讚譽有加,族裡的秘術他十六歲的話成年禮之時就已全數精通,族長賜予他〔祭靈之先〕的徽印,

對繼承了祭靈族最強秘術師血脈的他來說,這無疑是種榮耀,也是對他的肯定。
而他的胞弟雖與他有一樣的資質,卻只醉心於作曲奏樂,對武道、秘術完全提不起興致。他在樂曲方面確實也有突出的表現,每年的祭靈典,

他的名字總列在樂師的上席。
祭靈族位居一個天然的山谷,谷底通向一處幽密的森林,他們與自然同在,並相信,萬物皆有靈,因此他們決不隨便破壞任何事物,一面傷害

了寄存其中的靈。
每一個族人都純真地抱持著這樣的信仰,這個僻靜的聚落彷彿與世隔絕的仙境樸實卻美麗。
修煉以後的閒暇時間,他常常待在明夜的身邊,坐在村子外圍的冷泉旁,聽那靈巧的十指在七弦琴上走出的清靈樂音。
〔清風,你我只要能一同沐浴風中,擁抱陽光,就這樣過一輩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
明夜總是這麼說,用那張和他相仿的容顏,露出他模仿不賴的恬淡笑容。那個時候他會格外強烈地感受到他們之間的不同,但他還是喜歡弟弟

這獨特的一面。
最後一次見到明夜的笑容是在一個如他們出生時一般,繚繞著清風,懸掛著明月的夏夜,那是他第一次代表族人到安葬著祖先的山顛巡禮。
祭拜過程為期至少一個月,明夜在山腳下給他別上潔白的冰蕾花瓣,為他送別,笑著說一個月後他將在這裡彈奏最美的曲子,迎接他的歸來。
如果巡禮不是剛好排在那時候,事情會不會有所改變?
但世界上是沒有如果的,他沒有事先得知未來的權利,也沒有回到過去做出選擇的機會。
巡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一天夜裡,他莫名心悸,然後揪心般的疼痛席捲上身,蔓延不退,他心驚不已,待得痛楚暫緩,行動力得以恢復之後

,他立即朝回去的路飛奔,只希望能瞬間回到村里,儘管內心隱約清晰已經來不及。
他在看得見村子的地方俯望,只見山谷中一片火紅,好似象征凶兆的紅櫺鵲正哀唱著死亡的悼歌,當下他毫不猶豫施用風的術法縱深躍下,什

麼也顧不得了,墜地時衝撞的力道他渾然未覺,雙眼無法在遍地的屍身與燃燒的屋舍下聚焦,只狂亂地尋找生存者與明夜。
明夜死在他最愛的冷泉旁,從他身體裡流出來的血溶入了泉中,泉水帶動刷洗下,已只殘一點殷紅。
他站在十步之外,無法上前確認他的死亡。這樣的現實,要他面對,實在太殘忍了……
失神佇立那裡時,他聽見了不遠處,侵略者的聲音。
兇手,兇手。
霎時他無法克制血液裡的衝動,穿越樹冠現身。他揚手殺戮,毀滅性攻擊的術法一招接著一式,敵人為了突然冒出來的強敵及大量傷亡的同伴

而大驚失色,他則滿心只有復仇的意念,下手沒有半點留情,只欲他們全數染上血的猩紅,只欲以他們的性命亡祭村中所有的族人。
但不知保留、形若同歸於盡的凶狠攻勢,是不可能持久的,他耗盡了全身氣力,終於為敵人所俘,帶到對方領隊的面前。
清醒定心的他看清楚了這些人的服飾,是住在山的另一頭的異族,彼此不曾有何往來,也不曾結仇。
為什麼?為何滅我全族?
為什麼?

〔是祭靈之光啊……還有利用價值,帶回去。 〕
本以為會在那時死在仇人手下,沒想到因為衣上別的徽印,因為他所擁有的技藝的價值,他保住了一命,成為他們的俘虜。
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裡,他知道了一些事情。滅族的命令是國王下的,令書上以〔不信任神,非神之子民〕這簡單一句話定了他們死罪,並託

鄰近的契西族協助殲滅。
而在從那裡逃脫,虛報來歷進入王宮任職後,他進一步得知了真相。
所謂的〔殲滅非神之子民〕只是表面上的藉口而已,事實上是國王看重了谷地之下,據說能延年益壽的泉脈,故要求接管這片土地,但族長認

為人工開發泉脈會傷害大地之靈,也不願意遷村離開這個長年居住的地方,國王索性假借理由讓祭靈族從這片土地小時以達目的,協助滅族的

契西族時候也得到了國王的賞賜。
知曉這一切之後,他的恨意只有繼續擴增。他誓言復仇,恨的煎熬亦使他精進成長,無所不用其極,當他不擇手段成為王國史上最年輕的國師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兵滅了契西族,劍送入那個老族長的胸膛時,對方面上那驚駭悔恨的神情令他微感快意,但仇恨並未完結,他要報復

的,還有隨意踐踏人命的王族。
他試圖訓練培養自己的勢力,這些人必須完全效忠於他的命令並守口如瓶,事情進展還算循序漸進,但國王的心計比他料想的還深,他的密謀

被發現,他本身也被拘捕,狼狽的被人押到國王面前。
他徹底失敗了,失敗得如此難看,只能跪伏在仇人的眼前,連跟手指都動不了。
那個時候他心中只剩絕望,只待獲勝的君王宣判他的死刑,然而,一直靜靜坐在一旁的王子卻站了出來。
〔父王,別殺國師……給國師一次機會吧,您為了私慾滅了祭靈族,這確實是您的罪過啊,況且國師尚未造成實際傷害,他也受了傷,很痛的

……〕

他沒想到王子會為他說話,不過他覺得這番話真是非常不中聽,讓國王惱羞成怒的機率應該比同意放過自己的機率高。
〔留了他,遲早是個禍患。我是怎麼教你的? 〕
國王卻沒有生氣,只是微微皺眉,淡淡開口。
〔有能之人殺之可惜,這是您教我的。 〕
王子縱容的這麼回答,國王聽了,倒是笑了出來。
〔也罷,反正將來麻煩的是你。 〕
就這樣,這件事被秘密處理,他被迫定下強制約,永遠必須效忠國王,聽從國王的命令,對於這樣的結果,他不知該感激還是憎恨,雖然得以

活下來,卻一輩子只能做仇人的奴隸,供其隨心使喚,隨意差遣支使。
王子繼位後,他侍奉的對像也理所當然地換了人。他的身份依舊是國師,但卻不再被人暗中監視,甚至被授權掌管王宮的暗部,這讓他搞不懂

年輕主君的想法。
〔對不起,強制約我無能為力,無法還你真正的自由……〕
〔如果我給你十分的信任,你能相對也回應我十分嗎? ……要求可能太高了,九分好不好?嗯,其實八分就很滿意了……〕
納悶,納悶。這個國王實在是太奇怪了,是個好人,而且還是很笨很笨很令人生氣的那種。
但多年相處下來,他發現王笑笑的不說話實則想著很多事情,傻傻地裝不懂時,事實上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您……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 〕
一次王醉了,他忍不住這樣問,而得到的回應是一抹苦澀的微笑,和一道對方深藏心中的傷口。
〔不見得,我就不知道最愛的妻子會背叛我,最愛的兒子……〕
王沒說下去,只用一句〔原來誠意不能打動一切〕帶過。如果那時王再多問一句〔你也是嗎〕,他不曉得自己會回答什麼。
〔還是想復仇?沒關係,你做吧,我還是相信你……如果這個國家的王腐敗了,墮落了,你就執行你的複仇吧……〕
這樣不就變成我是為了這個國家好才做的了?何必把殺人這種事情美化得如此高尚--他聽了也只內心埋怨,而沒有拒絕。
前王……伊莫色斯陛下啊……


以秘術將身體維持在最好的狀態,除了謀求復仇時機這個原因,還有一點,就是在照鏡子的時候能懷念他早逝的弟弟。
但明夜的發是長的,明夜的臉孔不回如此嚴肅不帶笑容……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時間會使人產生猶豫,為了不讓自己的心再有解凍的可能,他曾派人暗殺克薇安西亞,而失敗後他打消了念頭。復仇還是要進行的,但放過一

個小女孩也無妨吧?
可是他要是毀了王室,是不是也會毀了她的生活,她的幸福?
矛盾間,他還是不能捨棄仇恨,但他也只有靜觀局勢變化,沒有主動做什麼。
對戰局,他不施以援手,待看命運會如何發展?那了不起的神是否會庇護王室?
直到緹依在大殿上失控,並說出了前王的真正死因,他混沌的思緒才像被劈了一道雷,豁然釐清了他真實的感受。
原來對他而言,伊莫色斯陛下是這麼重要,原來他不知不覺早已將忠誠奉獻了出去,超越了仇恨,足以忽略他王族的身份。
決定保護克薇安西亞,不只因為對她的好感,也因她是前王遺留的唯一血脈啊……
真的被改變了嗎?
幾十年的時間裡,一點一滴的……


暫時的失神過去後,他的劍毫不猶豫地指向沒有反擊能力的泰佩姬莉沙。
〔我再說一次,交出孩子,否則只是多死一個人而已。 〕
從那個時候開始……緹依立下永不傷害國王立因斯的時候開始……
他就以決意,緹依不能動手,就由他來動手。
這些人都市立因斯的子女親族,也是當初滅他們祭靈族的王的子孫,沒有任何不能殺的理由。
因為他們是王族,所以該死,所以該被他憎恨……
有沒有罪又如何?
他的族人,哪一個是帶罪之身被殺的?
〔……我拒絕。 〕
泰佩姬莉沙的臉十分蒼白,但依舊傲然立著纖細的身軀,堅定地說出這三個字。
她沒有畏縮,沒有求饒,眼睛看的不是那把長劍,而是西優席文的雙眸。
那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魄,襯著她的姿容,令人感受到一種高貴的氣質。
一瞬間他動搖了,就在這時候,忽然一陣奪目的強光伴隨模糊的話音無預警地爆現,西優席文反射性先退後採取防禦,不過那片光只出現了幾

秒就消失,沒有人藉機偷襲。
只是抱著嬰孩的泰佩姬莉沙憑空消失,也不知是怎麼不見的。
這突發的變故令人措手不及,西優席文也愣在原地。
誰有這等本事,能在他面前成功將人帶走?
腦中最先浮現的人還是緹依,但他立即將這個可能性排除了。
緹依不太可能出現在這裡,而且如果是他,不可能帶了人就走的。
留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他轉身移步,繼續尋找目標。
一路上只要遇到部下,對方便會過來向他報告狀況,已死的人當中有熟悉的名字,也有不常聽見的名字,聽在他耳中,都只是個結果,不具任

何意義。
他們不對僕人侍女動手,西優席文下令格殺的只有王族。
走至後殿時,一名部下來報告的消息,才第一次引起了他的注意。
〔什麼? 〕
他又確認了一次,然後便覺得有點浮躁難安了起來。
〔把她找回來,不准傷到她,傳令下去! 〕

〔這邊! 〕
瞧見右邊那堆走廊空空的沒人,克薇安西亞扯了泰佩姬莉沙的手臂,拉著她快速奔進去。
這附近都市平常沒有使用的空房,打掃時間之外都是上鎖的,克薇安西亞用魔法開了一間房的門,便趕緊和泰佩姬莉沙一起躲進去。
〔呼……〕
跑了這一段路,兩人都有點小喘,休息了一下,泰佩姬莉沙這才帶著困惑開了口。
〔薇薇,你……剛剛是怎麼做的? 〕
剛才她因為那陣光太刺眼,視覺受到阻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其實並不怎麼清楚,只知忽然手被抓住,耳邊聽見克薇安西亞叫她跟她走的

聲音,甚至開始跑了以後她才發現他們並非在光出現之前那個地方。
〔嗯……那是哥哥教我的東西,這是我第二次用,幸好沒有失敗,不過我能力不足,移的距離不夠遠……〕
克薇安西亞試圖簡單地解釋這件事情,但她發覺要解釋清楚且讓對方明白,必須說上很久的時間,泰佩姬莉沙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很有默契

地問了下一個問題。
〔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裡?你那邊有遭到襲擊嗎? 〕
這個問題讓克薇安西亞沉默了好一陣子,煦光築沒有遭到攻擊,西優席文還交代要她待在宮裡不要出來……這種做法是什麼意思,她不懂,也

不敢猜測。
〔騷動還沒有到我那裡,我聽到外面的聲音覺得很奇怪才跑出來的,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暗部的人到處殺人? 〕
由於煦光築外下了結界這件事太不正常,克薇安西亞才用了點方法離開那裡,一到外面,就看見暗部的人在王宮內追殺王族。她嚇的躲了起來

,判斷情勢不對後,擔心泰佩姬莉沙沒有人照顧保護,才緊張地到處找人。
〔我也不太清楚怎麼回事……侍女突然跑進來,說有危險,要我快逃,我只好抱著雅希黎爾離開豫璃宮,路上遭遇攻擊,很侍女走散了,後來

國師找到我,說要殺王室的人,要我交出雅希黎爾……〕
想起剛剛的狀況,她仍不由得露出恐懼的神情,克薇安西亞聽了則是心一沉。
〔老師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她不願相信西優席文叛變,可是現在不容她思考這些。
〔泰姬姐姐,把雅希黎爾給我,我將他傳送出去。 〕
泰佩姬莉沙聽了一驚,似是沒想到她辦得到這種事。
〔王宮不是佈滿了國師的結界嗎?送得出去? 〕
〔我剛才嘗試發訊息給哥哥,可是失敗了,我能在結界上暫時開個洞,可是時間不足以讓我把訊息放出去,比起來,傳送魔法使用上快多了,

我們可以寫張紙條放在雅希黎爾身上,送去聖堤依神殿。 〕
接著克薇安西亞又解釋本來想早點送訊息出去,但為了實驗結界是否有漏洞可以鑽,她已經嘗試了幾次,怕再用一次被西優席文發現,就沒有

機會將雅希黎爾送去安全的地方了。
說不定這一次用了就不能再用,所以當然優先選擇體積小,較容易成功,而且沒有自保能力的嬰兒。
抱著雅希黎爾,她閉上眼睛,靜心探測結界的咒文,並感知結界的運行模式。
靈力由她體內釋放出來,充滿她四周的空氣,她專心念著咒,念著泰佩姬莉沙不懂的語言,不久之後,他鬆開雙手,雅希黎爾小小的身體浮在

半空中,猛然一道金光乍現,他就這麼消失了。
〔成功了! 〕
克薇安西亞鬆了一口氣,看起來好像消耗了極大的氣力,整個人樣子十分疲倦。
〔泰姬姐姐,我想再去看看能不能救別人,我已經幫你消去氣息,你好好藏在這裡……〕
克薇安西亞! 〕
泰佩姬莉沙想阻止她,但她一下子就開門離去,追也追不上了。

克薇安西亞在冰冷的晶石地板上奔跑著,漂亮的晶石映出她孤單的身影,她不知道要到哪裡找可能還活著的人,從出發的地方找回後殿,全都


只看見屍體。
路上只要看見暗部的人,她都會機警地躲到遮蔽身形的東西後面,不過不可能每一次都這麼順利。
在剛躲過一個人,正要出發往另一區尋人時,她卻正面撞見了另一批人,當場驚得差點來不及反應,驚慌之下她魔法連施,火球閃電紛紛朝對

方招呼過去,那幾個人一面閃躲,一面著急地解釋。
〔公主!我們並沒有惡意,請跟我們走……〕
這些話她聽不進去,他們都殺了這麼多人了,還能說沒有惡意?
就算他們真的不打算對她做什麼,她也是不可能和這些殺她親族的兇手走的,即使她和哪些同為王族的人沒有多深厚的情感。
剛才那一陣魔法亂發,讓她一下子回不上氣,無法繼續,對方見攻擊停止,便快速接近要伸手抓她,她尖叫了一聲又拋出一顆火球,轉身想逃

腳卻不聽使喚地發抖導致跌倒。恐懼地看向瞬間逼近的敵人,克薇安西亞深感無力與慌亂,只能眼睜睜見彼此的距離越來越近,想不出任何能

幫助自己的辦法。
但那幾個人在距離她還有幾步的時候停下了腳步,警戒地拔出兵刃,克薇安西亞順著他們的眼光往自己身後看去,看見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

的人。
她沒想到他會出現。因為看到他而產生的安心感使克薇安西亞眼眶熱了起來,身子也停止了顫抖。
〔畢西爾哥哥……〕
微現凌亂的發,緊抿著唇的嚴肅神情,這些都是不曾在他身上看過的,此刻他手持的劍散發出一股不容輕忽的氣勢,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克薇安西亞,到我後面去。 〕
畢西爾靜靜說著,克薇安西亞連忙移動身體躲到他身後。
暗部的人每一個都是經過訓練的精銳高手,一對四,實在非常不利,畢西爾沒有把握能贏,只是,他必須戰。
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呢?
現在不戰,他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戰?
他如果不出手保護自己重視的人,誰來保護他們?沒有別人能站出來在前面擋著了。
克薇安西亞是緹依珍視的妹妹。
緹依不在,他有責任有義務代替他保護好她。
畢西爾跨步向前的那一瞬,對方四人也迅速地動了,刀劍碰撞的聲音一時之間不絕於耳,也不知道交手了幾次,對上了幾劍。
克薇安西亞看不清楚他們一來一往的動作,只覺得飛快無比,這種情況下她也無法使用魔法幫忙,練得還不精熟的晨光照更是不敢拿來亂用,

一面反幫倒忙。
沒一會兒,她看見鮮血道道從光影中心噴射出來,灑在地上,由於看不出來到底是誰受了傷,她只能擔憂地祈禱畢西爾不要有事。
纏鬥又進行了一陣子,暗部的人忽然抽身退開,其中一個人吹了個哨音,他們四人便動作一致地撤退,轉眼間就不見了人影。
〔唔……〕
畢西爾按著受傷的左臂,臉色顯得蒼白。這場戰鬥他佔不了上風,只是拼著受劍一舉創傷了他們,他們為求保險才退,只怕沒多久就會帶著一

群同伴回來了。
〔畢西爾哥哥! 〕
克薇安西亞見他受傷,立即靠過來施以回複咒文,但畢西爾只做了簡單的止血隨即制止了她的動作。
〔沒時間了,我們快走。 〕
〔走?但是泰姬姐姐還在宮裡……〕
於是畢西爾覺得帶著克薇安西亞去找泰佩姬莉沙,再帶她們一同離開。
王宮內的傳送點,功能都已被西優席文廢止了,這條逃亡之路,不只遠,也艱辛。


〔嘖! 〕
原本想走的路上出現了敵人,交戰後他們倉皇的另擇道路前進,可是無論挑哪條路都會遇上暗部的人,強行突破時,畢西爾身上的傷口也多了

幾處。
〔畢西爾哥哥,繞正殿過去吧! 〕
走道這裡要再回頭也太勉強了,後面鐵定埋伏重重,自正殿繞路雖然比較遠,但或許守在那附近的人會比較少。
〔嗯。 〕
畢西爾點點頭,兩人便快步朝正殿的方向疾奔。克薇安西亞跟不上畢西爾的速度,畢西爾只好配合她放慢腳步一起前進。
側廊相當安靜,沒有其他的人,看來運氣似乎不錯,只盼能順利到達泰佩姬莉沙所在的地方,也希望她能平安無事地等他們到達。
警覺心稍微鬆懈的時候,事情就發生了。
畢西爾忽然感知到有他人的氣息,可是他連回身都來不及,背部就已被一把長劍透胸穿出。
他重咳出一口鮮血,耳邊聽見克薇安西亞的驚叫聲,刺殺他的人俐落的將劍抽回,他的身體無法從傷處留住血液,殷紅的血頓時噴灑出令人驚

駭的量,他站立不穩地轉身,看見了那張冷峻的臉孔。
〔國師……〕
在這裡,也只有這個人有這樣的身手,能殺人於無聲吧?
〔晨之障! 〕
克薇安西亞尖銳地喊出這三個字,一層金光壁障立即包圍罩住西優席文,令他無法脫出這個範圍,然後她拉著畢西爾的手逃跑,她辦不到仔細

思考該怎麼做,只知道要逃,要逃,逃離這裡,逃到看不見西優席文的地方……
畢西爾每走一步路就震得溢流出不少血來,即使他一面以回複咒文治療,但心神無法集中的情況下,咒文難以凝聚也發揮不了什麼功效,止不

住血流之勢,也比不上血流失的速度。
他確切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正急迅地湧出體內,也明白感受到死亡的迫臨。
進入正殿的時候,他已經再也走不下去了,膝蓋一軟整個人便摔倒在地,胸背流出的血將潔淨的晶石染成了不祥的紅色,意識也隨之逐漸薄弱


〔畢西爾哥哥!畢西爾哥哥……〕
克薇安西亞呼喚他的聲音帶著哭音,施放著回複咒文光芒的雙手抵在他胸前,好像想用手按住傷口阻止出血,又好像希望回複咒文能使這嚴重

的傷瞬刻痊癒。
〔克薇安西亞,對不起……〕
能說話的時間不多了,他覺得應該交代點什麼,可是,他想不到什麼話可以說。
〔我還是……什麼也辦不到……想做什麼,也做不好……〕
緹依,是你太高估我,太看重我了……我無能、只是個無用之人……
〔不!不是的! ……〕
〔好希望能有緹依的堅強……緹依的力量……像他那樣,有能力的人……〕
克薇安西亞說什麼,他似乎聽不太清楚了,只自己低喃著一些話語。
〔快走……快走吧……國師……很快就……〕
〔不,我幫你療傷,你會好起來的,想想泰姬姐姐,還有雅希黎爾啊! 〕
回複咒文的使用,遇上這樣的傷,只是徒勞無功罷了。她看見畢西爾闔上眼睛,看著失去了生命現象的身體不再出現任何恢復狀況,血也不再

流出……
晨之障的維持也到此為止了,這招式她本來就不熟練,消耗的氣力亦使她吃不消,停止供應力量之後,她虛弱地走到臨神之鏡前,注視著這面

玄秘的鏡子。
神啊……
西優席文脫出束縛後,果然很快就來到了這裡,克薇安西亞知道他來了,她轉身面對他,秀美的臉龐上猶帶淚痕。
對不起了,哥哥。
對不起了,泰姬姐姐。


克茲正在祭司公會焦急地踱步著,受到請求支援的通知後,他便派遣了一些高階祭司前去首部。他們所能做的只有提供靈力強固結界,但這也

只是減緩失陷的速度,咽喉被攻破的時間而已。
多爭取到的這些時間,能拿來做什麼呢?
再怎麼思考都是無能為力這四個字,克茲充分感受到這種無力感。
這嚴重的消息已經發往各地了,神座所在的神殿也收到了消息,至於他們來不來,克茲倒是無所謂,反正來了也幫不上忙。
不過,這個時候,聖堤依神殿又傳來了很不妙的事情。
〔殿下……去了王宮? 〕
現在進去王宮形同陷自己於危機之中,克茲一下子僵了臉孔。
〔怎麼會這麼衝動?至少也商量一下再行事啊!殿下他身上詛咒未除,身體還那麼虛弱……! 〕
〔主席……是……神殿發現一個嬰兒,似乎是王宮傳送出來的,連帶一封求救信,神座看了立刻堅持要去,我們攔不住他……〕
聖堤依神殿來的使者就實報告,克茲則楞了楞。
〔王宮……出了什麼事嗎? 〕
之前的會議上,有人主張將王宮的人營救出來,卻也有人反對,表示人民的生命也該受尊重,不該優先選擇王族,後來首都的大臣傳來消息表

示國王意欲拋下首都逃命,這下子自然沒有進去救人的必要了。
克茲本來意為他們應當已由密道逃生了,但現在聽起來,好像不是這樣?

緹依神色嚴肅地來到了王宮大門前,對他來說,不驚動任何人,迴避戰場,潛入首都,都是小事一件,為了方便,他當然也先消去了身上的黑

魔法。
克薇安西亞的傳送魔法確實生效了,只是,雅希黎爾被傳送到的地方是間空房,因此沒有及時被發現,拖了一段要命的時間。
此刻王宮的門是禁閉的,甚至由內上了鎖,這狀況怎麼看都不尋常,如果真有什麼事,由正門進去只怕會發生正面衝突,所以他決定延著外牆

繞到側殿那邊。
逃脫的密道入口在那一區,他覺得先去裡看看比較好。
神賜的能力發動,他的身體輕易地融入、穿過這片厚實的牆,如同通過一片空氣一般簡單。
王宮張滿了西優席文結界,要在裡面使用尋人魔法就得先破除他的結界,這樣可能會驚動他,緹依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來了,所以沒有這麼做


但當他走了一段路看見的都是王族的人的屍體,他便無法顧忌這麼多了。
魔力無節制的催大釋放下,破除結界只花了幾秒,他隨即使用尋找氣息的魔法。
重複搜索了幾次都沒有任何反應,這使得他臉色鐵青。
沒有!
沒有!
他找不到屬於克薇安西亞和泰佩姬莉沙的氣息,心中極度慌亂的情況下,他只能安慰自己或許她們已經逃出去了,又或許為了藏身鎖住了自己

的氣息。
而在他飛也似地奔到密道的入口,看見那身份家的屍體的那一刻,他的腳步凝結了。
死在這裡的是立因斯,是他無比憎恨的仇人,是那個毒殺親兄謀奪王位的卑鄙小人,是凡事都止顧自己,無恥又無能的偽王,是……
腳下一陣虛浮,精神狀態也顯得恍惚,他走近了,仔細瞧著那張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的臉孔。
他的仇人死了,在他立下永不傷害他的誓言後,他還是被別人殺死人。
就這樣?就這樣嗎?他還能怎麼做?拔出劍來將這張可憎的臉劃爛?狠狠踐踏他的遺體?對著這沒有生命的軀殼咒罵?
這樣有什麼意義呢?
過了不知多久,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神。待在這裡已不能做什麼,現在首要之務是尋找他所關心的人。
至於幫立因斯收屍這種事,他也沒有興趣。
懷著一股失落又空蕩的感覺,伴隨著前進的步伐,憂慮與浮躁是越來越深了。


其實立因斯會死在密道入口,其他人多半是沒能逃出去了,因為要逃的話,立因斯一定先想到自己,絕對是自己逃出去後才輪到別人,而他卻

尚未離開就被殺,別人自然不可能走這條路出去。
王宮就只有這條密道而已。
這些緹依都知道,他都想得到,可是他還是不願意接受。
都沒有逃出去,又找不到氣息,除了已經死亡,還能有什麼可能?隱藏氣息已算是高深的魔法,哪是她們用得出來的?
但克薇安西亞能將雅希黎爾送出去,說不定她魔法的修為遠高出自己的預估……緹依只能這麼希望,雖然他覺得這希望很渺茫。
殺了立因斯的人是誰,他也大概心裡有底。
立因斯要逃走,肯定要人護送,那個人一定是他最信得過,覺得最能保障自己安全的人,也就是西優席文。
西優席文在他身邊的話,他可能被殺嗎?哪來這麼強的刺客?
所以最可能的就是,西優席文叛變,殺了他一向效忠的國王。
若真是這樣,那便是很糟糕的情勢了……他為什麼這麼做?他的目的是什麼?
緹依想不出合理的解釋,心裡亂成一團,也不知該往哪找去,只好決定去豫璃宮和煦光築看看。
繞過這個轉角的時候,迎面撞見了幾個暗部的人,對方認出是他,顯得有點慌張,但還是立刻將武器亮出來,維持警戒。
〔拔出武器,就有用嗎? 〕
緹依冷笑了一聲,連手摸劍柄的動作都沒有,他根本不打算拔劍。
因為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他並未率先動作,而是等待對方解釋或是動手。只要對方動手,他就有充足的理由回擊,反正以澳門之間的實力差距,就算晚動手也不會失利


這人人譽為神之子的前王子有多大的能耐,她們即使沒親身體驗過,也耳聞過不少,三年前王宮外那次伏擊,暗部死傷慘重仍無法置之於死地

,連西優席文都對他十分忌憚,他的強,可想而知。
即便沒交手過,也沒聽過傳聞,此刻緹依渾身散發的壓迫感,那迫得她們連呼吸都得格外謹慎,好像隨便一疏忽腦袋就會被斬落的針銳氣勢,

也足以令她們失去動手的勇氣。
空氣的密度就如提高了數倍,被整個壓縮,而他們就在其中幾乎被壓碎。
在明知會敗,甚至還會死的情況下,誰願意出手?出手的意義何在?
彼此使了個眼色後,他們一致以一流的速度往不同的方向衝逃。
可惜的是,另一件事他們也料對了,非但沒有贏的可能,連逃走成功的機率也是零。
〔Movement Stop! 〕
響亮的咒語聲傳入了他們耳中,頓時他們感到身體整個僵化,摔落在地,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本來他們意為緹依會追其中一個人,沒想到他只是一個咒文就解決了。
讓數個同時以不同速度朝不同方向奔離的人一齊中咒,這份精準度實在駭人聽聞。
緹依又用了一個咒文,將他們全部移動到自己面前,再伸手抓起其中一個人。
〔國師在王宮裡做了什麼?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
對方抿緊了唇,似乎沒有回答的打算,緹依微一皺眉,手指一彈,地上他的同伴立刻發出慘叫,身體顫動抽筋。
暗部的人都受過嚴苛的訓練,遭受拷打也能一聲不吭,現在他們竟會叫得如此淒厲,可想見身體正承受多麼殘酷的痛刑,使人聽了冷汗直流。
〔我們……收到的命令是,殺盡所有王族之人……〕
問出答案後,緹依臉色巨變,解除酷刑的術法,便丟下他們,急急趕往後殿。
薇薇,你們在哪裡?


緹依在後殿的找尋當然是沒有結果的,豫璃宮內一個人也沒有,而煦光築內倒是一切如常,唯獨不見克薇安西亞。
〔公主不知道時候時候出去的,國師交代過不要出去呀……〕
裡面的侍女好似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這珍視很奇怪的事情,特別是西優席文那道命令。
他有意隱瞞克薇安西亞?
所以,他並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嗎?
至少還沒看見屍體,這是緹依唯一可以強作鎮靜的藉口了。
接下來該往哪找人,他一時沒了主意,只能強迫自己冷靜,想想她們可能的去向。
有可能繞到前面,逃出去了嗎?
緹依自己想想也覺得不太可能,但眼下沒別的想法,只好順著出去的路找找看。
氣勢直接找到西優席文或許可以弄清楚狀況,但他覺得西優席文未必會說實話,他也不想自己什麼都還不了解就因為西優席文的一面之詞影響

了自己的判斷。
走到岔路時,他意外注意到通往正殿的那條路。
廊間被大量的血染了色,血漬在地上留下觸目驚心的痕跡,拖行往正殿。
出了這麼多的血,必是受了重傷,而且是在這裡被攻擊的,卻還可以撐著那樣的傷擋下敵人,離開現場?
緹依心中漫起一股極度的不安,他轉而步入這條走道,朝正殿前進。
越是接近,步伐卻越是緩了下來,他發現自己不敢靠近,背上冷汗漸起。
因為他不知道步入正殿會看到什麼。
他真的不知道會看到什麼……
即使走得再慢,他仍是在前進,當他踏入正殿,順著血跡方向看過去,他的呼吸霎時停止了。
莊嚴安寧的正殿上,靜靜躺了一個倒臥在血泊中的人,血腥味濃得散不開。
他早已沒有了心跳,早已冰冷,不再有生命跡象……
他是不該、照理說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他應該是在遠方的戰場上,接獲了首都遭到奇襲的消息,正優柔寡斷地煩惱著該怎麼做,就這麼傻傻地待在那裡苦惱才對呀……
倒在這裡的這個人是誰?
他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這個人是誰?
是幻影嗎?一個過於逼真的幻影? ……
不知不覺間,他已走近蹲下,白皙修長的手指撫上那血糊的胸膛--是的,不是如氣體光影般地穿過,而是確實碰到了。
〔畢……西爾? ……〕
他喃喃年初這具遺體的名字,那已經闔上許久的眼皮沒有因而張開,甚至連顫動一下也沒有,畢西爾對他的聲音沒有反應。事實上,他也的確

無法對任何事物起反應了。
〔嗚……! 〕
緹依按著自己的額側倒縮了一下,劇烈的情感衝擊使他產生一種頭暈目眩的不適感,眼前的世界正扭曲著,這個在他眼中,一片灰白的世界。
這個他一點也不覺得美麗的世界,在遺失了色彩之後,如今只怕連形貌都難以維持了。
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啊啊啊啊--〕
按壓著自己的頭,緹依像無從宣洩壓得他幾乎崩解的壓力一般大叫出聲,頭腦此刻已經失去了思考的作用,也感受不了外界。
真相……真相……
他的身體自己運作著,他豁然站了起來,右手舉到眼前,做出了平拉一條線般的動作。
那是一個什麼啟動了的空靈聲音,風從面前吹過來,將他金色的髮絲往後吹--他手拉過地方真的裂開了一條縫隙……一道光芒交錯,逐漸擴

大展示過去空間的時之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