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被人大力地踢開,沁涼的夜風瞬間貫穿整座屋子.
腳步聲響起,一聲,兩聲……
一個人,兩個人……
兩個女子相握的手心驟然冒出冷汗,被突然而來的夜風一吹,單薄的身子都不可自抑地微微顫抖起來.
她們看不到彼此的眼神,她們不知道彼此長什麼樣,但是此刻,她們的心思是一樣的.
沉重,驚懼,加祈禱.
"仔細搜!"
緊接著——
窗戶,門口開始透出火光,火光昏暗,卻足以將後院的一切看個明白.
白色的衣裳如一團白霧籠罩在高高的柴堆之後,火紅的嫁裳卻被夜色藏得更深.
燈光斜斜地落在院子的地上,一個高大的影子驟然出現,陰影籠罩著大地,危險的氣息步步靠近.
"什麼人?"
就在藍倪准備站起身的時候,前面屋子聽到有人大聲地問話,好像又有人來了.
剛出現在門口的陰影突然消失,那人轉身返回的前屋.
藍倪悄悄松了口氣,縮回小手,發現掌心的薄汗,黑暗中露出一抹自嘲的輕笑:藍倪,原來你真這麼怕死……
詠唱公主將藍倪往里拉,示意她再躲進來一點.
她們借著屋內透出的微弱燭光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一位面龐小巧白皙,嘴巴鼻子都如同粉雕玉琢般精致小巧,一雙滾動著晶亮的水眸透露著平靜,平靜中又並存著讓人迷惑的堅定與柔弱.
另一位五官絕倫,是個天生的美人,明眸皓齒面若桃花……
她們相視一笑,淡淡的迷人光華在二人的眼波中流轉.
……
刹那間.
尖銳的兵器聲在甯靜的夏夜格外刺耳,聲音又空洞,傳得很遠.
竟然又格殺起來了?
她們的表情不約而同地凝重起來.
不知道外面又來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總之,她們是危險的.
八月初八,誰說是吉日?
傍晚酉時,誰說是吉時?
天已全黑,月光不見.螢火蟲只敢藏在叢間,小心地收起它們的小燈籠,所有的蛐蛐也不約而同地停止了低鳴.
撕殺聲,利器相接聲,痛苦慘叫聲……
隔著空氣,傳播開來,飄散在神秘深幽的叢林之中.
寒意直直竄向每個人的心間,當危險真的來臨時,兩名弱女子除了躲避還能做什麼?
生死,有時候在刹那間變得很脆弱,變得……連自己都無法掌控.
突然聽聞——
"你們為何非要劫持公主?可知這是與蒙舍與北詔兩國為敵?"一聲"哐鐺",是刀劍像碰之聲,而問話之人氣息微弱.
"左多納,你連這等問題都想不到,閣昱還敢派你們護送公主?"
回答的人聲音很冷漠,聽起來有幾分耳熟.
"是他們……"詠唱呢喃道.
藍倪抬眼,問:"誰?"
"噓……好像是左將軍和那個戴斗篷的白衣人."詠唱將聲音壓得極低.
左將軍?剛剛出門欲引開追殺者的左將軍?
他好像傷勢嚴重.
藍倪沒有回答,只用大大的眸子看了詠唱一眼,就移開目光,緊盯著那門口投射到地上的陰影.
迷茫,其實心里亂糟糟的.
夜風拂過她的頭發,鬢角的幾屢青絲悠悠地貼在她的臉上,她暗下眸子,那里隱藏著無人發現的悲哀.
為什麼?
為什麼她仿佛每次進入人群,都會碰到殺戮與劫難?
難道那詛咒真如此靈驗?詛咒的力量真如此強大?
害人害己……
這幾個字如萬斤鉛石,緊緊地,重重地壓在心頭,痛得她快要窒息.
好像,只有被軟禁在殤都的王宮時,她身邊的人都依然活得安然無恙,想不透其中原因,但是現在,她不敢去看身邊的詠唱公主,公主生得國色天香,又高貴大方,這樣的女子若因為靠近自己而發生意外的話……
血色瞬間退盡臉龐,嘴唇顫抖得厲害.
這位蒙舍國公主——她救不了她,也不能幫她!
夜色如噩夢一般,透過窗子,門口的昏黃之光淡淡地籠罩住布滿傷楚的藍倪.
她的額上盡是細密的汗珠,眼睛睜得很大,手指抱住膝頭,抱得很緊.
……
恍惚間,心思搖曳.
幾聲慘叫之後,打斗聲停止了,某一方占了上風.
黑暗中.
兩個女人沉痛的目光交會,看不清彼此的眼神,心卻是同樣的顫抖……
左將軍他該不會……
一束明亮的火光在門口亮起.
"把那公主找出來!"冷峻又透著優雅的聲音像是神秘的白衣男子.
幾乎立刻地,藍倪回過神,將詠唱公主往里輕推了一把,在他們尚未發現她之時,自己以驚人的速度自干柴後面沖了出來.
頃刻,透明如水晶的眸子里盛滿了跳躍的紅光.
紅光,映照著她的臉,細致的五官清楚地呈現,她抬起了下巴,聲音輕柔而平靜:"你們是什麼人,為何來我家?"
舉火把的黑衣人和他身後的白衣男子均吃了一驚,躲在柴堆後面的人兒也緊張得揪緊了火紅的嫁裳.
白色斗篷之下,男人的眼不動聲色地掃過牆角的柴堆,嘴角輕輕揚起,無人得以看到那里呈現的一抹嘲笑,視線穿過半透明的白紗,他聲音低沉而清冷:"這里是姑娘的家?"
她的雙瞳在火花照印之下異常明亮,平淡的眼底滿是堅毅和淡然.
白衣男子放肆地打量著她,斂去眼中的驚訝之色.
這女子——不尋常!
她不該有那樣一雙清澈的眼睛,清澈到讓人無法懷疑她的話……
兩道灼熱的視線直射而來.
藍倪強迫自己鎮定,不敢透過斗篷去與那兩道視線相交,她尖俏的下巴動了動,道:"你們要找什麼?"
其實,雪袖中的手指已經開始冰涼,若不是火光一直在跳躍,他們一定可以發現她的緊張.
"不知姑娘可有看到一位穿著大紅嫁裳的女子經過此處?"白衣男子沉穩地問,銳利的眸光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仿佛早已做好准備,她的臉上平靜地如同深秋的湖水,一波不起.
藍倪輕言道:"沒有."
"真的沒有?"白衣男子問.
"這荒山野嶺,又怎會有穿嫁裳的女子來?"她反問.
其實,她差點就因此話咬住了自己的舌頭.
不行……不行!
她不可以慌張!
雖然白衣男人有著優雅的外表與氣質,但是他的一字一句無不透著颼颼冷風,而其身後的黑衣人更是隱藏著殺氣,讓人不敢直視.
尖銳的指甲狠狠地戳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她蹙眉提醒自己——
保護公主,盡力保護可以保護的人,自己絕對不能露出破綻.
"真的沒看到?"白衣男子的語氣明顯多了份冷冽.
"既不相信,又何必再問?"她的眉頭沒有散開.
黑衣人舉近火把,道:"公子,我們搜搜看."
"慢著!"來不及細想,藍倪突然上前一步,她的眼珠顏色很深,就那樣直直地仰望著他.
那一瞬間,火紅的光亮在她瞳孔中跳躍.
奇異地,他卻看到了一抹一閃即逝的妖冶藍光.
白衣男子晃晃眼,懷疑自己是否因朦朧的白紗而看錯了……她眼中的那一道幽冷藍光分明是……
分明是某種預兆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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