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叉戟號

明叔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在船支的挑選上半點不肯含糊,畢竟出海後身家性命都要系于此船,最後“掰武”終于明白了:“幾位出海這是要有大動作啊?我看你們也不象普普通通來撈青頭的,一般的船根本達不到你們的要求,實不相瞞,在這水洞深處還有艘老船,是當年英國探險隊改裝過的,但那批英國人沒等出海就全部莫名其妙地死了,他們的船至今還留著,那艘船……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它,只能說有夠邪門。” 我聽“掰武”說的奇怪,不知他為什麼會將“邪門”這個詞用來形容船只,但要做非常之事,便須非常之選,說不定那艘被英國打撈隊改裝過的船正合我用,于是決定隨他前去觀看,反正我們是不見真佛不燒香,如果沒有合適的船只,甯可將出海之事延後,也不能買老馬,置破鞍,湊和一天是一天的將就。 珊瑚廟觀海崖下的水洞深處,有一個轉彎,頭頂山崖從中裂開,露天一線,在光線照不到的陰影里停泊著一艘奇形怪狀的木船,這艘船造型非常古老,在外海作業的船只中它的體積也就屬于小型船,能載十來個人,船體主要是木制結構,烏沉沉地泛著微光,所有鉚釘都嵌到木質之內,再用木楔加封,所選用的材質里面混合了一部分海柳,那是一種長在海底的樹,受潮受熱都不會變形,而且耐得住腐蝕、曆久如新,非常堅固,能夠承受住大海上驚濤駭浪的考驗和洗禮。 單是海柳這種材料就已十分罕見,它雖然形似柳樹,但實際上是一種不會動的海洋生物,數萬年才得成形,每一寸都是寶貝,由于瀕臨滅絕,所以在近代難得一見。沿海有種比較迷信的說法,如果在船體的重要構件處使用海柳,將會受到水神的庇佑。 這船的樣式古老,似乎有上百年地曆史,以樣式來看這老船都能進博物館了,可為什麼看起來又象剛造好一樣顯得很新,許多地方經過了改裝。所以這船身各處顯得很不協調,船身上還有許多我們從未見過裝備,確實有幾分邪門。 “掰武”為我們做了一番詳細介紹,幾十年前這一帶海匪活動猖獗,這艘船就是當年海匪用過的快船,後來附近海匪逐漸被剿滅,這艘快船就被藏匿在這水洞之中,被漁民發現改裝成了漁船,所以船上漁網、漁炮、漁槍一應俱全。 後來英國譚頓打撈公司的人想進珊瑚螺旋撈青頭,但是那片海域哪有那麼容易去的,船大了在珊瑚螺旋容易觸礁,船上又不能裝太多電子設備。于是他們就看上了這艘海柳船,經過半年多的改裝,如今吃水線下都是銅板裝甲,原本的動力部分被拆掉,為了穩妥起見,改裝成了蒸汽燒媒和馬達兩種動力切換的四組螺旋槳驅動,航行起來機動靈活,船舷兩側裝備有救生艇,還有兩門中等口徑印度水神金毗盧炮,能擊發四種不同用途的炮彈。船上設有絞盤和漁炮,以及各種簡易打撈作業所必須的設備。 船後懸桂著兩個巨大的橢圓形銅球,這東西叫做“潛水鍾”,是一種氣密式封閉潛水工具,可以把人裝進去用鏈條吊著墜入海底,偵察水下情況,雖然這方法笨拙原始,但在危機四伏的海底對潛水人員有比較好的保護作用。 在船艙內還留著一些英國人的特殊裝備,其中包括英國產的深海救援器,屬于重型潛水裝備,能夠下潛云到海底兩百米左右深,重量約有一百五十斤,它可以確保潛水人員在高壓、低溫、缺氧、黑暗的環境中安全完成任務,金屬頭盔設有觀察窗,可以同橡膠材料的潛水服相連接,並有排氣閥保持穩定的壓力,可向外排出呼吸的氣體,這種設備到目前為止還處于實驗階段,屬于更新換代時期的試作型,使用的時候存在一定的危險系數。 即便是經過了如此充分地准備,那伙英國人還是不敢輕易行動,因為珊瑚螺旋是幽靈惡鬼出沒的地獄之海,風信雜亂,舟船一但接近,就會針迷舵失,而且那里常年都有颶風,天空中難得放睛,天晴的時候又有海市蜃樓變幻萬端,往往將誨船引入歧途,對于探險隊來說各種困難都可以克服,唯獨在茫茫大海上迷夫掉方向,只有海水漫無邊際,不識東西南北,惟望日月星辰前進,如果連天空都看不到,船只早晚便會迷航難返。 由于這個難以克服的原因,英國打撈隊最終放棄了計劃,就在他們准備回國的前夕,突然全伙暴斃在了船上,死因非常離奇,有迷信的漁民說因為這艘海柳船陰氣太重,死在上面的人太多了,怨魂纏腿,跟這鬼船接觸的時間長了,便都被船上厲鬼上身害死,這件事具體地情況“掰武”就說不清楚了,他知道得並不詳細,如個這艘船的船主,現在是當年幫忙進行改裝工作地那一個當地土人,如果有意想要這條船,“掰武”可以幫忙牽線商談價錢。 原來這船是艘“鬼船”,船上死過不少人,看起來不太吉利,而且此中原因“掰武”所知有限講不清楚,對于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我向來不會相信,只是在這件事不得不留了個心眼,希望能夠找機會盡量查明真相,雖說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過也不能聽喇喇蛄叫就不種地了,眼下又到哪里找比這海柳快船更合適的船去? 我和明叔對這條船很是滿意,有種難以形容的感覺,憑這船足可以闖一闖珊瑚螺旋,可“掰武”又說:“這麼多年,就沒聽說有人進過珊瑚螺旋,那里海鬼出沒無常,海底陰火潛行燃燒,絕非善地,若聽我良言相勸,就趁早絕了此等念頭,不過你們要是真想進入那片海域,我看也只有這艘海柳船能夠勝任,但前提是得有船長能把它開進珊瑚螺旋,可是這樣經驗豐富的老海狼又上哪里找去。” 我對如何進入珊瑚螺旋海域,心中自有主張,此事機密,自然不必和“掰武”明說,只是讓他帶著大金牙去找船主商談價錢,另外開出一份貨單,請“掰武”代為准備,對船體進行檢修測試,確保出海後它能萬無一失。 既然船只已經確定,眾人便分頭行事,明叔等人負責准備一應事物,我則到處尋訪當地漁民,打探出海采蛋之事,接連忙碌了幾天,Shirley楊就趕來彙合,但我沒想到陳教授也跟著她一道來了,原來陳教授放心不下,打算親自跟我們一道出海,我如何肯帶他去冒險,在百般勸說之下,才說服他留在珊瑚廟島,另外讓大金牙也留在島上,同他有個照應,等我們得手回來,再一並返回北京。 我帶Shinley仔細看了那艘改裝船,這艘海柳船還沒有命名,我們最後將其命名為“三叉乾號”,按當地華人風俗,新船或者翻修過的船只出海前都要舉行一些祭祀海神的儀式,折香、砍干股、淋老酒,並到珊瑚廟里給媽祖上香,以求出海平安順遂,雖然我們不信這套,但入鄉隨俗,還是不能免了這道程序,隨後便是需要找一位掌舵的老海狼,但這個人選實在是太難找了,一提去幽靈出沒的珊瑚螺旋,幾乎人人都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那地方在當地人眼中幾乎是塊提都不能提的禁區。 最後只好由明叔這個自稱識風信、知水性、洞悉海中地形的老船長來擔綱,但我太了解明叔的為人了,這老港農整個就一老亡命徒、老騙子、老賭棍,滿腦子投機主義思想,只要是為了發財,這世上就沒他不敢做的勾當,他的座方銘是:“有賭未為輸,不賭不知時運高。” 我覺得由明叔來操舵掌船不太讓人放心,另外只有我們四人出海。人手太過單薄,有些局面怕是應付不過來,正覺為難之際,幸好Shinley楊雇到了幾位蛋民,他們都是越南籍華人,其中年老的長者叫做阮黑,年紀大約在五十來歲,雖然臉上的胡子都白了。但目光銳利精神十足,是個沉穩干練經驗豐富的老漁民。 另兩個年輕的一男一女,那少年名叫“古猜”,是阮黑的徒弟,差不多十五六歲,長得又黑又瘦,手腳很是靈活利索,活脫脫象只馬猴,那個姑娘倒生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頭長發垂到腰際。相貌繼承了越南女子的主要特征。皮膚偏黑,名叫“多鈴”,大約二十歲出頭。是越法混血兒,她也管阮黑叫師傅。 多玲是阮黑從越南逃出來時收養的孤兒,古猜是珊瑚廟島的原住民,同樣是個孤兒,三人在島上打漁為生相依為命,生活過得很是貧困,阮黑和他的徒弟女兒有遠航的經驗,能操舵捕魚,也下水采過珠,由于Shinley楊可以直接支付美鈔。所以他們三口願意冒險跟我們出海,賺一筆可觀的收入,有了路費,便可以去法國投奔多玲失散的親人。 我見到這三個越南人,立刻表示反對,一聽他們說幫我就想起在前線作戰的往事,血火硝煙仿佛就在昨天,有時候偶而碰到從前的戰友,雖然談起以前的戰斗。大伙面色都很從容,只是說說誰誰可惜了,誰誰殘廢了,誰誰要是還活著,現在也許會怎麼怎麼樣了,但他們其實都和我一樣,沒人敢去仔細的回憶和描述,大概凡是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的老兵,都很少敢去回想陣地上血肉橫飛的場面,也從不敢去看自己的軍功章,一看見勳章就會想起替自己擋住子彈的戰友,看完了就會坐在牆角哭得像個孩子,據說參加過越戰的美軍也多半都患有彈震症等後遺症,這恐怕要和越南那種悶熱壓抑的自然環境,以及如同絞肉機一樣的殘酷戰斗有關,被戰爭拷問過的靈魂都是不完整的,很容易受到刺激。 但Shinley楊勸我說,阮黑一家人都不是“VC”,他們是美軍撤離西貢時逃出來的難民,何況阮黑本來就是華人,祖籍是山東煙台的,中國話講得也不錯,所以你沒必要有什麼心理障礙。 我想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沒什麼可反駁的理由,既然Shinley楊很信任阮黑父女三人,她的眼光應該沒什麼問題,于是我只好答應讓阮黑等人加入,然後我把此次出海的全部成員聚在一起,反複討論了幾遍行動方案的可行性,確認無誤便已經萬事具備,只等轉天一早出海搬山。 當天夜里我對船艙里的物品進行了最後一次整理,其中最重要的,要屬搬山填海之術所需要用到的的諸般物品,這些東西千奇百怪五花八門,大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日常應用之物,但在搬山術中使用起來,卻是能起到非同凡響的作用,雖然我以前從沒實踐過,但我相信搬山道人“鷓鴣哨”所遺留下的眾多記載中,一定不會有虛言妄語,“搬山道人”千年來憑借搬山分甲盜遍世間大藏,倘若沒有真實本領,又如何能與“摸金秘術”相提並論。 我檢點完畢正要回去睡覺,卻在半路上見陳教授急匆匆地趕來找我,他在島上閑來無事,得知我們收了一批青頭古玉,就要過去反複研究起來,他把每件古玉都畫了圖形,想作為資料收集起來,結果這無心之舉,竟然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果。 我接過陳教授畫的圖形,一看之下也覺十分意外,原來這數十件各有殘破造型離奇的古玉,是由一件巨大的玉雕分離而成,如今在圖中像是一幅散碎的拼圖又被重新組合完整,雖然其中有些部分再難複原,但輪廓大致完好,這玉雕是一個魚尾人首的女子精怪,在海獸神廟圖騰的背景下,用燈燭在一塊巨大的龜甲上進行占卜,我研究了很久易術,見有燭照龜卜,當然很感興趣,便仔細去看那龜甲上的卦象,稍加辨認,心頭便開始狂跳不止:“這妖怪好象是在推演先天八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