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誠叔本就是個厚道之人,又因福嬸的交代,果真特別照顧吳雙;他負責二姨太太居住的明園、及大姨太太居住的琳園,還有暖房的所有花卉,而他的侄子阿豹則帶領一群園丁,負責照料敖府的其他林園。

吳雙只需負責明園的部分,在誠叔細心教導下,她愛上了拈花惹草,不曉得是不是天分使然,凡是她經手的花草,總是開得蠔紫嫣紅,綠意盎然。

她也和阿豹成了相互學習的好友,阿豹教導她培育花種的經驗,而她傳授他自己領悟到的養花方法,使得這敖府的林園看起來猶如桃源仙境,也讓敖老爺以品花賞園為由,接待更多的貴賓,帶進了更多的財富與權勢。

阿豹長吳雙兩歲,生得方頭大耳,一臉花農相,而吳雙嬌小玲瓏,每每埋首於花海間,猶似輕惹紅塵的小仙女。

誠叔是越看越滿意,他這侄子自幼失親,是他一手拉拔長大,為人實在,而雙丫頭溫柔善良,他忍不住詢問福嬸,想撮合兩人結為婚配。

「阿誠,雙丫頭是賣身敖府一年,所以我瞧啊,明年再說吧。」

他記得福嬸是這麼回答的,唉,也只好等了,這兩小無猜年紀還輕,這一年索性讓小倆口培養培養感情也罷。

敖府的花草以明園最為美麗,這當然是因為吳雙只負責明園,所以縱使大姨太太不依,以為誠叔厚此薄彼,但經誠叔一番解釋後,也只有無奈地乾瞪眼。

敖老爺因為明園的花美,破格的不按慣例多造訪了幾次明園,這可樂壞了宋明珠,當然吳雙的功勞就與前過相抵,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轉眼吳雙來到敖府已四個多月,入秋時分,迎接的大節日便是中秋,園子裡的柚樹結實纍纍,正巧可以趕上佳節來臨前摘食。

灶房福嬸忙領著自家子弟試做月餅,丫頭們忽然失去了平日的友愛,成天賊頭賊腦地往菜園跑,偏又偷偷摸摸怕別人瞧見。

「雙丫頭!」吳雙一進灶房,被福嬸一把抓住。「來,嘗嘗這餅味道如何?我依了妳的意,今年多加了梅子餅跟茶餅兩種新口味。」

吳雙咬了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嗯,福嬸,好好吃喲!」

「鬼丫頭,滿嘴蜜油,就會哄福嬸開心。」福嬸擰擰吳雙的面頰。

「福嬸,這餅可取了名?」嘻嘻一笑,吳雙揉揉面頰。

「不就是梅子餅跟茶餅?」

「太通俗啦,福嬸,我幫這餅取名可好?」

「好啊,上回我聽說妳幫那些粥取了些稀奇古怪的名,老爺好像挺喜歡的,這餅妳就再落個名吧。可別太拗口,福嬸記不住。」

「行,保證這名字福嬸一看便記得住,福嬸,咱們有梅花模子嗎?」

「有啊。」

「好,這梅子餅您做成梅花形狀,名為『梅花烙」,這樣可好記?」

「行,行,」福嬸眼笑瞇了。「那這茶餅呢?」

「就做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塊,到時疊成寶塔,就叫『寶塔酥』。福嬸,您啊,一瞧便明白了。」


「好哇,就這麼辦!雙丫頭啊,妳這麼有學問,可是上過學堂?」

吳雙搖頭輕笑。「哪上過什麼學堂?爹爹年輕時讀過幾本書,可連個舉子也沒考上,後來在家教自個兒的孩兒,過過當先生的癮。咦?喜兒獨自一人跑去菜園做什麼?」

福嬸正要誇讚一番,卻讓吳雙的好奇心打斷,她瞥瞥外頭,不屑地癟嘴。「每年總會來這麼一次,不只是喜兒,連其他丫頭都是一個樣,趕也趕不走。」

「每年一次?」

「怎麼?雙丫頭妳不知道?」

「知道什麼?」

「挖芋頭啊,中秋吃芋頭,這可是習俗,正巧有年咱們灶房挖出的芋頭像元寶供上,老爺讚了幾句,這些丫頭們便用上心思啦,就希望也挖出個好兆頭,引得老爺多瞧一眼也值得。」

吳雙噗哧一笑,搖搖頭。「胡扯也信?」

「不胡扯。中秋吃芋頭,原本聽說是可以治疥癩,誰知道這些丫頭們卻在這節骨眼上動心眼。」

「哇!福嬸,那妳的菜園子要遇上浩劫啦!」吳雙失笑。

「可不是?老爺今年二十有七,一直未立正室,這些丫頭嘴上不說,心裡可盤算著隨時有機會飛上枝頭當鳳凰呢!」

「他有什麼好?」吳雙不屑地輕哼。

「雙丫頭,這福嬸可要說句公道話了,老爺相貌堂堂、天生尊貴、年輕有為、家財萬貫,可算得上是如意郎君呵,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否則這些丫頭明知老爺重門第,為何還不安分,成日只想找機會往上攀?」

「這些人日子過糊塗了,老爺根本不當女子是回事兒,為何還硬往坑裡跳?」吳雙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嘿嘿,妳說的也對,不過男人嘛,在外奔波,回到家使些小性子,咱們女人順了順也就沒事了。我說雙丫頭,要不要福嬸留意好芋頭,讓妳呈上給老爺?」

「甭!我可不要。」吳雙雙手一陣亂搖。「啊,福嬸,我還有事先走了。」

瞧雙丫頭逃命似的模樣,福嬸喃喃道:「阿誠想把阿豹跟雙丫頭配成對,我瞧是一點也不配,雙丫頭配老爺,這倒說得通了。唉,可惜、可惜,雙兒身份是個丫頭,老爺又重門第,偏偏這兩人又不對味。」

「福嬸,妳嘀咕什麼?雙兒早走遠了。」

福嬸回神瞧瞧手下,板起臉來。「怎麼?你沒事幹?」

「有啊,我在調餡兒。」

「那你還不去盯著火候?焦了仔細你的皮。」

白碰了個釘子,這倒楣鬼吐吐舌趕緊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