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江顥平一邊工作一邊想著,藍香昀走了,一切又可以恢復正常。

雖然他腦子是這樣想著,可是他的心卻有著重重的失落感,不過,這樣的想法也只維持了十幾分鐘而已,就在他認定自己可以讓心湖回復到平靜無波的當頭,劉正輝卻跑來叫他。

「顥哥,快點回主屋一趟。」劉正輝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顯得事情很嚴重。

江顥平不解,這山野之中,會有什麼事能令他急成那個模樣?

「有事慢慢說。」

「不能慢,藍小姐被車給撞了,這事慢不得啊!」

一顆原本已趨於平靜的心,又為此紛亂地跳動起來。

不待劉正輝解釋,江顥平已經放下手上的工作拔腿狂奔。

他回到主屋,就見藍香昀臉色蒼白地躺靠在籐椅上。

「怎麼回事?」他將視線調向該了然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的季中恆。

季中恆緊張地提醒,「等一下我再解釋,你還是先看看藍小姐的傷吧!」

江顥平立即驅身上前,在藍香昀的腳前蹲下,試圖捲起她的褲管。

原本閉著眼的藍香昀發現有人動她的腳,連忙睜開雙眼。

「你幹什麼?」痛已經讓她變得有氣無力的。

「看你的傷。」

「不要……」她痛得整個臉皺成一團,連動都不敢動一下,怎樣也不肯讓人碰她的腳,「你不要碰我的腳。」

「不碰你的腳怎麼知道你的傷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

「不要就是不要……走開……」在江顥平試圖動手的時候,藍香昀抓起靠枕朝他攻擊起來。

若是平時,她的固執和孩子氣會讓江顥平大呼受不了,但現在他體諒她是因為受了傷,才不與她計較。

他沒有照她的希望離她遠一點,反而對劉正輝和季中恆使了個眼色,兩人便瞭然地靠向她,在她意會過來前捉住她的手腳。

藍香昀張著惶恐不安的眼瞪著三人,尖銳地詢問:「你們要做什麼?」

「讓顥哥看你的傷口。」季中恆安撫她道。

「放開!我不是牛也不是羊,不要拿你們對付牛羊那套對我。」

她滿腦子在想,江顥平又不是醫生,就算他看過了傷,又能怎麼樣呢?

「就算要看,也該找醫生來!」

「我是醫生。」江顥平平靜如常地回復她的話。

「醫生?是獸醫才對吧!」那可是不一樣的,「我告訴你,你離我遠一點,我是人,不是你的牲畜。」

「顥哥真的是醫生。」劉正輝也幫忙勸說。

「是獸醫。」

「藍小姐,顥哥是外科醫生,也是獸醫,你放心讓他替你看傷口吧!」

江顥平是外科醫生所帶給她的震驚,似乎遠超過受傷的痛楚,以致有片刻的時間,她忘卻了腳受傷這回事,直到一個「喀」的聲響打小腿傳來,她又開始痛得哇哇大叫。

「該死的!你到底對我的腳做了什麼事情?」

「我只是把你脫臼的小腿給扭正而已。」江顥平一臉平靜的回答,然後轉頭對一旁抓著她一隻腳的季中恆說:「你去拔些我種的草藥,順便拿塊木板來。」

直到這會兒,他才看見屋裡還有另一個人在,他詫異地盯著陌生的人問:「你有何貴事嗎?」

季中恆也是這時才想起那位撞了藍香昀的車主,「他呀,就是撞到藍小姐的人。」

看到江顥平的眼神,車主已經嚇得快要站不住腳,「我不是故意的……醫藥費由我全權負責,你們放心,我不會賴賬的。」


「我看不必了。」

江顥平倏地起身,走到一臉惶恐的車主面前站定,車主不由得跌坐到一旁的籐椅裡。

「先生……請不要衝動……我說過我不會賴賬,醫藥費我會負責到底的。」

「你幹嘛那麼害怕?」

車主茫然地問:「難道你不是要打我?」

「打你?為什麼要打你?」

「我撞到你太太……」

「太太?」

「誰是他太太!」

兩個聲音的語氣相差甚遠,前者詫異,後者則是歇斯底里,但都沒有多做解釋。

江顥平對他陳述藍香昀的狀況,「沒事的,她只是腳關節脫臼和一些瘀血,敷過藥後就會好了。」

「就這麼簡單?」這麼簡單就解決了,倒讓車主感到意外。

「有必要弄得很複雜嗎?」江顥平反問。

那當然免了,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好了,誰願意招惹麻煩呢!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我……」

「可以走了。」

「真的可以走了嗎?」

「等一下!」藍香昀對正要離開的車主大叫。

果然沒那麼簡單,車主垂頭喪氣地轉回身子,無奈地說:「我知道,要一些實質與精神上的補償……」說著就開始掏起皮包,然後取出了幾張千元鈔來。

她瞪著他罵道:「收起你的錢吧,我是要告訴你,以後在山區,尤其是轉彎的地方開車開慢點,你不要命也不要拖著別人一起下水!」

「是、是,那我現在可不可以走了?」

「走吧,走吧!」不耐煩地揮走車主,不意正好看見江顥平正瞧著自己,不禁悶著氣問:「幹嘛那樣看我?我被人撞了罵罵人也不可以嗎?」

「那是你的自由。」他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你是不是在心底嘲笑我愚蠢?還笑我笨得連走路都會撞到車子?」

「我那樣說了嗎?」

「是沒有。」

「那不就對了。」

此時,正好季中恆拔完草藥回來,江顥平取過草藥和木板,在她受傷的小腿上敷好草藥並用木板將其固定住,然後抬起頭交代,「雖然脫臼的部分已經替你扭正,但還是不能過度的走動,你就暫時少走點路吧!」

「我要下山怎麼少走路?」

「你不會認為我冷血到非得要現在趕你走吧?」

藍香昀冷冷地反唇相稽,「我怎麼會知道,我又不是你。」

「好吧,你可以暫時住下來,直到你腳傷好了再下山。」

「我不會因此感謝你的。」

江顥平倏地起身,挑著眉笑說:「沒人要你感謝,我當自己剛替一隻牛裹了傷罷了。」

「你……」好傷人喔!

但顯然是自己找來的,她這麼一想,罵人的話反而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