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給予汝等人類們試煉.
——汝等的世界只剩下十年壽命.『木漏日現象』正是前兆.
——想要阻止的話,必須找到《一線希望》的持有者,將其殺死.
——如此汝就可以背負著使命回到過去,獲得未來,並獲得更為強大的力量.
——回到過去,找到拯救世界的方法.
——開辟道路吧,人類.
據阿露露說,沐浴在『木漏日現象』的光線中,獲得涅莫西斯的人們無一例外地聽到了這句話.這個聲音的主人自稱為『神』,『木漏日現象』是神給予人類的試煉,就如他所說一般接受了.
許多能力者,拼命尋找著《一線希望》的持有者.
為了殺死她,將世界從破滅中拯救出來……
關于《一線希望》持有者的線索只有一個.而『木漏日現象』以前的記憶,就全部消失了.
除此之外無論男女,能力者們都是什麼也不知道的.
涅莫西斯的持有者就是要在這樣苛刻的條件之下,找到《一線希望》.
無論是為了自己的命,還是為了全人類的存續.
幾乎所有的能力者,都果斷地下了決定.
《一線希望(replay)》
這是,悲劇的涅莫西斯.
讓世界時間倒流的力量.發動之後,世界的時間會回到『木漏日現象』發生的幾個小時前.
發動的條件是,在每月十三日午夜零時特異點發生的時候,將《一線希望》的持有者殺死.
不過,為了保持過去世界里人們的記憶和涅莫西斯,殺死持有者的只能是本人.除此之外的人,包括《一線希望》的所有者,都會失去過去的記憶.同時,殺死阿露露的人還有獲得更加強大力量的好處.
而且發動《一線希望》的人可以回到過去,阻止世界的滅亡.
昨天晚上,在澡堂里聽到真相的時候,光一吃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就涅莫西斯來說,一開始其他能力者就和光一有著根本的不同.
光一是從阿爾卡娜手上獲得惡魔的奇跡,其他人則不同.在『木漏日現象』的光線中,被自稱為神的人授予了涅莫西斯.
也就是說,這個自稱神的人,才是要找出阿露露的『引導者』的持有者.獲得天使力量的人類只能是他了.
這個人使用『引導者』將異能授予人類,開始了一場賭上世界存亡的游戲.
這就是——《一線希望》的真相.
沒想到阿露露的狀況,竟然是如此地殘酷.
《一線希望》不能按照阿露露的意思隨意使用,只能在她死的時候自動發動.阿露露只是一個按鈕.
拯救世界的按鈕,祭品.
阿露露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嗎.
明日菜的話,更加沉重地壓在心上.
那個問題,正是將世界的存亡放在天平上衡量的問題.
『光一真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啊……』
在阿露露注視的目光前,光一什麼也說不出來.
阿露露訴說著自己的境遇,而且仍然笑著.就算背負著自己的死和世界命運相連接著的宿命,七年來一直被Shade禁閉在庭園里……
就算是在失去過去和未來的狀態中,重複著枯燥的日子……
為什麼這樣還能笑得出來呢.為什麼,還能如此冷靜呢.
她純潔無垢的理由,正是因為她什麼也不知道.缺乏常識,不認識熊布偶,和別人一起過夜如此高興,都是因為這些事是她的第一次.
阿露露害羞地對光一說道.
『我很高興啊光一……你真的是不問理由地保護著我.Shade的人都是為了工作才保護我的.因為我是《一線希望》的持有者才保護我的』
她害羞地微笑了.
「可是光一不同.光一就算是什麼也不知道,還是保護著我.並不是因為我是《一線希望》的能力者,而是為了我這個人」
這笑容真的很漂亮啊……
『好高興.好高興啊光一……我真的是很幸福啊』
然後,光一隱隱約約地看見了.
「…………」
光一坐在窗口邊自己的座位上,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天空.
從Shade本部回到學校,現在正在上課之中,但阿露露的笑容卻在腦中揮之不去.
昨天從澡堂里出來的光一,怒氣沖天地闖進了Shade的司令室.
為了再次詢問Shade為什麼要守護阿露露的理由……不,監禁她的理由.
『如果只是要拯救世界的話,或許只要殺了阿露露就可以了.確實是這樣的.但是光一君,希望你能想象一下,如果讓世界回到過去,會變成怎麼樣.我應該有問過你,是要拯救世界,還是在現在這個時候守護她的吧』
明日菜把手放在光一肩上,在耳邊低語道.
「發動《一線希望》的行為雖然阻止了世界的滅亡,但是相對地,現在活著的人都要被剝奪七年活著的經曆.回到過去的世界改變這七年的話,現在活著的人們就會全部消失.「木漏日現象」發生七年來產生的幸福,不幸,辛苦,努力,愛,友情,全部都會消失.就算是回到剛開始的時候重來,也不可能做出完全一樣的東西.這就是鋪設在過去和未來之間,不變的法則」
明日菜說的話是正確的.回到過去的話,對于七年來這麼龐大的時間就意味著『死』.
『我們Shade……不,我們特務班的使命,就是在保護阿露露的同時,守護住人們的「經曆」.並且——尋找不使用《一線希望》也能拯救世界的方法』
會犧牲的,並不只有阿露露.
要守護現在活著的所有人的未來.
不是要讓世界回到過去,而是要守護現在的世界.
這就是Shade的工作.
太大,太嚴酷的使命了.
「這是……我可以解決的問題嗎……?」
光一的雙手開始輕微顫動起來.事情的嚴重性讓恐懼無法停止.無以名狀的焦躁感,恐怖,緊張.光一蜷縮著身子,身上不停起著雞皮疙瘩.
「……光一,怎麼了?」
突然間視線交彙,青梅竹馬的淺野廣美罕見地一臉擔心地將手伸到光一的臉上.
「這麼凝重的臉,不像是演技哦?發生什麼事了?」
廣美撥開光一的前發,摸著光一的頭,小聲說道「不熱啊」.果然對這邊有些擔心.確實昨天因為阿露露的事情整晚都沒合眼,臉色是不太好看.
看著真的為自己擔心的廣美,光一稍微有些放心了.
「不,沒有問題.只是稍微有點自我沉醉而已」
像平時一樣,仍然是意想不到的裝酷.
可是,虛張聲勢好像對廣美不適用.擔心的表情仍然沒有改變.
「昨天,沒回宿舍吧?早上也沒見你起床」
「……說起來你也遲到了.一個人也應該適當學會起床了吧.話說回來,普通來說應該倒過來的吧?應該是青梅竹馬的女孩子叫起床才對吧」
光一和廣美住在同一間屋子里.
廣美好像是有點病,每天早上都很虛弱,所以要光一早上特地潛入她的房間里叫她起來.
一樹和知大也住在同一間屋子里,可是不知為什麼,能叫醒廣美的只有光一.傳聞說光一以外的人來叫廣美的話,就會被不分青紅皂白地打得滿身是血.因此光一轉校的七年里,廣美幾乎每天都遲到.
廣美發現光一打算偏離話題,有些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
「這種事情無所謂啦.喂,發生什麼了吧?」
「怎麼了,你擔心了?」
「嗯,不行啊?對青梅竹馬來說,這是很普通的吧」
廣美認真地說道,光一也有些走調了.
偶爾就會發生這樣的事.廣美是個粉S,所以只有真正必要的時候才會來到他的身旁,消除內心的不安.
這次也像是和笨蛋弟弟對話的姐姐一樣,擔心著他.
「怎麼了怎麼了.你突然裝成一副青梅竹馬的樣子,讓人覺得非常惡心哦」
光一為了不讓廣美擔心,開起了玩笑.
如預想般正中要害,廣美眉頭動了一下.
剛才擔心的氛圍,一下子恢複到往常的冷漠當中.
「這可是青梅竹馬的擔心哦.你的身體有98%是妄想組成的,平時這些妄想的對象都是一般人,我可不想被殃及池魚啊」
廣美翹著腿面向這邊,打開文庫本讀了起來.雖然和往常一樣,不過感覺她的臉上稍微有點紅,這大概是光一的錯覺吧.
日常生活回到了眼前,光一不由得放下心來.
害羞地撓撓臉.
「謝謝你了……」
壓低聲音小聲說道.側眼瞄了一下廣美,不知她有沒聽到,視線還在文庫本的文字上.
放心地松了口氣,准備回去了.
回去之後還有任務等著呢.話說回來,只是同居的話這工作誰都做得來啊.明日菜將這種看起來意義不明的任務,交給與阿露露同齡的薰和光一,現在好像有點明白原因了.
趁著藤堂的造反,阿露露逃走了.
她從庭園里逃了出來,向外面的世界跑去.因為七年來被藏在地下室里……這麼想的話也是理所當然的.
明日菜才要把她逃走的想法打消掉.通過和同齡的光一他們之間的相互接觸來滿足.薰在電話里對明日菜說的「淺薄」的意思,現在也能理解了.
打個比方的話,光一他們就是阿露露的心靈抑制劑.雖然不能出去,但盡可能地能做到更多的事,擔心的背後隱藏著束縛.
好亂…….這麼想的話,光一也失去了違反明日菜命令的力量,話也說不出來了.
在此之前和阿露露相遇時,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就算是阿露露露出笑臉,真相也在頭腦中打轉,沒有自信能坦率地接受.
如果是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想著要保護阿露露的話,確實有些冒失了.
只是追求著帥氣的自己,太庸俗了.
光一為了讓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站了起來,打算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
就在此時,突然一個小個子女生走到了光一的座位前.
「……間宮?」
確認她的臉後,還是有點吃驚.她在學校里主動和別人接觸,這還是第一次.
薰單手拿著書包,帶著一臉極度不爽的複雜表情.感覺有些扭扭捏捏,嘴里不停地蠕動著.
「怎,怎麼了,間宮.找我有什麼事嗎?」
光一有點緊張地問道,昨天夜里被痛毆了一頓,現在要正經說話確實有些困難.
坐在前面的廣美對薰的行為也感到了不可思議.從來沒有見過薰跟別人主動搭話的,可是現在卻突然向光一搭話,世界第八大奇跡誕生了.
光一吞了口口水,等待著薰的態度.
「佐,佐藤光一!」
「是!?」
一下子被叫了全名,光一采取了防禦態勢.不知怎的,感覺她好像會撲上來揍人.
會從哪邊過來呢……上面,下面,右邊還是左邊呢,也有可能像上次那樣瞄准重要部位.
昨天蛋蛋的疼痛還曆曆在目,臉上一下子就滿是汗水了.
可是與光一的警戒心相反,薰接下來說的話遠遠出乎光一預料.
「——今天晚上,來我家吃晚飯.這……這是,命令」
留在教室里的學生們視線都集中過來,議論聲響了起來.
廣美手上的文庫本掉到了地上,光一不解地把眼睛眯了起來.
心中這麼想著.
這……可以理解為傲嬌嗎?
從傲到嬌的速度也太快了,快得光一腦子都轉不過來了.
放學後,光一下了坡道,一個人在雨鶴來市內的商店街里走著.
在教室里的傲嬌騷動之後,光一抓著薰的手臂,把她帶到了校舍內.
在那里光一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會錯意的話就殺了你……這是司令的命令.你昨天去見過司令吧?雖然不知是不是因為那件事,但拜這所賜我也受到牽連了』
確實是和明日菜說過話,可受到牽連是怎麼回事啊.
『她命令我強化對你的監視.你知道我只有晚上吃飯的時候才能回家吧?她要我把你也帶上』
為了抑制自己的憤怒,薰叉著的雙手緊緊地抓著毛衣.
從薰不斷吐髒話的樣子來看,招呼光一到家里來是相當惡心的事情.
『聽到了嗎?要是讓我見到一點可疑的舉動,你就會被《矛盾騎士》化為粉塵,扔到垃圾回收桶里,覺悟吧』
眼神是認真的.
就算是光一,也並不是想去這樣的幼女的家里.雖然實行了偶然碰見洗澡的作戰,不過那是為了完成任務進行的策略,並不是真的想看那個小不點的裸體的.光一這麼下結論.
強制的話就沒有辦法了,光一決定往薰的家的方向走去.
『……我回去之前還有事,晚上七點在松下大道的商店街入口集合.遲到的話,就捏造你背叛Shade的情節,將你踢出去,就要這麼辦』
薰丟下這話,轉身走了.
「真是的……冷淡又粗暴的家伙,那個小不點助!」(譯注:捏自美國動畫『GeorgeandJunior』,日本翻譯為『デカ吉チビ助』,チビ助是一只性急而多動的小個子熊)
就算是光一,聽到這些話也火了.在電梯里打鼻子的一拳也好,偷看洗澡時的金蹴也好,完全不知道控制力度,也不會體諒別人.而最過分的還是這蠻不講理的話.因為是同班同學,見她老被欺負長得也很可愛所以一直忍著,但她對著光一卻毫不留情地放出大殺傷性話語.
「不會殺了你了啦!我是傲嬌,所以不,不要會錯意啊!這,這是司令的命令啊!不是我想要這樣做的啊!應該這樣說話才對!」
同居的時候大致上也是這樣的.一直都是一個人擅自行動,完全沒有協調性.而且面對阿露露也是一副冷漠的面孔.
「或許正如廣美所說,里面還是小學生!」
一個人一邊cosplay一邊在住宅街上走著.這麼說的話,在薰進行傲嬌發言時,廣美盯了光一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我也好想轉換心情,跟廣美,一樹和知大去游戲中心……可是那話對這邊來說也很困擾啊.這種話有必要在教室里說嗎?是要故意惹人討厭嗎」
完全沒有計劃.
無所事事地到處閑逛後之後,光一來到了松下大道的商業街上.
「越看越靜啊……這里」
雖然名字叫商店街,但街上幾乎沒人,所有的點都關了門.路上走的全部都是老人,而入口處寫著松下大道商業街的牌子,也都已經褪了色,上面的字都快認不出來了.
光一心里湧現出了哀愁.
不管怎麼說,這里是會合的場所.看了看表,剛好下午四點.距離會合時間還有三個小時.
「只想~傳達給你的~愛之歌~♪……啊啊……肚子有點餓了」
光一嘴里哼著喜歡的動畫歌曲,突然肚子叫了起來.
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今天早上幾乎什麼都沒吃.
光一走進商店街尋找飲食店.
可是並沒有什麼顯眼的飲食店.如果說正在營業的店的話,就只有櫃台有個老婆婆在睡覺的五金店,放著鋪滿灰塵電器制品的電器店,放著青蛙人偶的藥店,以及看起來怪怪的海味店.
「……咦?」
這麼想著,突然發現一間很興旺的店.盡管已經是傍晚了,還有很多人進出.店的招牌上稍微有點髒地寫著【天草食堂】幾個字.
盡管外觀上看有些問題,不過有這麼多人進來,味道應該不難吃吧.
光一打算隨便吃點東西填填肚子,打開了天草食堂的簾子.
拉開拉門,傳來了震天的喧囂聲.掃視了一下稍微有些煙霧的店內,客人都是中老年人,都是一些常客.
盡管覺得有些尷尬,不過還是被勾起食欲的香氣吸引,光一打算尋找空的位置坐下.
然後,
「歡迎光臨—!」
一個很有氣勢的聲音傳了出來.
聲音的主人胸前抱著盆撲哧撲哧地走了過來.
光一一回頭,和聲音的主人視線交合.
「——啊」
「——為」
兩人相互凝視著,愣住了.
展現在光一眼前的,是穿著圍裙的間宮薰.
「為,為為,為什麼你會在這里啊……!」
「不,不為什麼啊,會合的地點不是松下大道商店街——」
「我不是說了既不能早也不能遲嗎—!」
薰像孩子一樣怒吼道.
緊接著,
「薰你這家伙!跟第一次見面的顧客聊什麼天啊你!」
一個在廚房里轉鍋一臉凶相店長模樣的男人向薰大聲嚷嚷.他看起來像是在黑社會出生一樣,背心上露出的刺青,左眼上的十字刀疤都讓人倍感害怕.
「是,是!對不起!」
薰就像是危樓一樣搖搖晃晃地擠出了一點笑容,將光一領向了座位上.
「一,一位……先生……歡迎光臨.請,請到……這邊」
光一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在催促聲中走到了座位前.
不知怎的,好像遇到了奇怪的場面.沒想到會在這種年代的食堂里碰見薰.
(還有打工啊……)
這麼想著,突然一杯涼開水被粗暴地放在了他的面前.杯子和桌子碰撞時的沖擊,使水珠濺到了光一的手制長蘭上.
「你,你這家伙……」
「請下單」
多麼凶惡的店員啊.薰手上拿著賬單,一副老虎都要嚇跑的架勢等著下單.
光一也已經有些習慣了.這種程度還嚇不倒他.
「呐……你在這里干什麼啊?」
「客人,請下單」
「……喂,有聽到嗎」
「請下單」
面對頑固不回答問題的薰,光一拼命地抑制著怒氣.
沒辦法,光一只得皺著眉頭打開了菜單.
正想著吃什麼好的時候,薰以一副咂巴著嘴,兩腿不停晃動的急切模樣等著.
接連遭到殘酷的對待,光一的容忍度也達到了極限.
「可惡!喂你這家伙!我真的忍受不了了,給我適可而止!」
「啊—好吵啊,快點決定吧垃圾.還是怎麼了?看不懂字嗎?要不要我朗讀一遍啊?」
「嗚哦哦哦哦!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一————直在忍了,現在已經忍無可忍了!就算你是個小孩子我也不能再手下留情了!」
「誰,誰是小孩子啊你這個妄想癖!同班的時候就算是我也一————直覺得你是個惡心的家伙!過來搭話的時候都不停地起雞皮疙瘩!啊—不行了不行了!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是這種只會像初中生一樣進行無聊幻想的家伙靠近過來,就覺得好像會接收到電波啊!」
「這……家……伙!說我的夢想是妄想!?竟然否定我的生存方式……到外面去!」
「正好!像你這樣的膽小鬼,用我的《矛盾騎士》——」
薰卷起圍裙的袖子,一副志氣滿滿不可一世的樣子.
緊接著,她的頭上就像是小孩子經常有的一樣落下了拳頭.
「咿呀!」
一個不是很帥氣的打擊聲響起,薰抱著頭淚目了.
「薰,你這家伙有好好地聽我剛才說的話嗎?啊?」
背後站著的,是剛才還在廚房里的店長.
向下打的拳頭打開,就這樣從熏的頭上抓了過去.從近處看店長更加巨大了.差不多有薰的五倍大的巨大身體站在背後,耀眼的目光俯視著薰.
「對,對,對對不起……」
薰一邊顫抖著一邊道歉.
這時,周圍的客人一起爆笑起來.
「店長!薰還是個小孩子而已,原諒她吧!!」
「薰不僅是你們店,還是整條商業街的看板娘啊,適可而止吧」
「讓薰醬哭泣的人,就算是店長也不能原諒哦?」
進行土木工程作業曬黑的大叔們,做兼職下班回來的大嬸們笑著維護薰說道.薰害羞地低著頭,一臉通紅地噙著淚水.看起來並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害羞而哭的.
看到薰這個樣子,不知不覺光一的怒氣也消了.
然後,薰撲哧撲哧地繼續快步遞著料理,光一遠遠地望著.
看到她拼命工作的樣子,光一不可思議地原諒了她的行為.
商業街里的人們看起來都很喜歡薰,和她說話的人們的聲音和表情都很溫和.薰也紅著臉點頭哈腰的,並沒有特別討厭的感覺.
「對不起—不要怪她了.雖然是有點口臭的小鬼……嘛,哥哥就原諒她吧」
光一吃著雞肉咖喱,剛才的店長看著忙得團團轉的薰說道.
「她也是個相當努力的人啊.脾氣是有些火爆,但也是個很拼命的好孩子.雖說比較笨拙,也算是白玉微瑕吧」
「…………」
光一一邊聽著店長的話,一邊像是准備冬眠的松鼠一樣把咖喱往嘴里扒.
拼命的小孩……是這樣的嗎.脾氣暴怒這點是完全同意的.可是對沒有見過她的私生活的光一來說,還不是很了解她.
「你,是薰的男朋友?」
「——噗!」
光一不禁把嘴里的咖喱都噴了出來.
「哈哈哈!好像搞錯了,對不起哦對不起哦!」
店長爆笑著拍了拍光一的背.
「只,只是同班同學而已……!」
「不好意思哦,我從來沒見過她認識的人.而且還是男的?雖然樣子有些奇怪,不過面相倒是不壞,如果是我的話一定……啊!?」
「…………」
就算是被這麼一位凶惡的大叔說是面相不壞,老實說也有點高興不起來.
「嘛和薰搞好關系吧.我們也會盡可能地支持你的.她是相當需要別人幫助的類型哦」
大叔把手放到了光一的肩上,光一對那反應有些困擾.店長注視著薰的眼神,就像是守護著女兒的父親一樣,真的是非常溫和.
店里再次響起了店長的怒吼聲,客人也再次發出了爆笑聲.
光一望著這種光景,嘴里繼續大口吃著賣相不佳但很好吃的雞肉咖喱.
如約定時間一樣在商店街入口會合之後,薰和光一就這樣在住宅街的夜道上走著.在會合的一瞬間,薰的不高興達到了頂點.
「莫非你是在這里打工的嗎」
「……好吵啊.少管閑事」
薰踢著地面轉動的小石子這麼說道.
這樣子在旁邊走著,更顯得薰的身高矮.果然太小了,或者說是太年幼了.按高中生的標准來說太異常了.
想起用這樣子的身體拼命工作的薰的樣子,光一浮現出欣慰的笑容.
「沒什麼好隱瞞的吧.打工誰都可以做的啊」
「從剛才開始就在那里喋喋不休的……」
「就算說出來也沒有關系吧.不過那確實是家好店啊,這次受到照顧了」
「等一下,我們店拒絕變態入內!別再來了!」
「不要這麼說嘛看板娘小姐.不是被商店街的客人一致認為可愛了嗎,很了不起啊」
光一一副惡作劇的笑容戲弄著薰.
看著她滿臉通紅的後悔樣子,如果能把喜歡爆粗的毛病改掉的話,或許是個相當可愛的家伙.
「可是,為什麼還要打工呢?Shade的工資應該不低吧.作為高中生的零花錢來說應該是綽綽有余的啦」
「…………」
「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不知不覺自然地問了出來.
薰沒有回答光一的問題,小聲說道.
「……很好吧,像你這樣的悠閑高中生」
「什,什麼啊.你不也—是高中生嗎」
「…………」
薰一下子沉默了.也許是心理作用,她的臉更憂郁了.
(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好的話呢……)
現在還不太清楚薰的地雷在哪.在相識之後,幾乎一不小心就會惹她發怒.因為不知道怎麼提防,所以經常踩進雷區.
(麻煩啊)
女孩子,真是難懂啊.在沒有和除了廣美以外的女孩子有過正經談話經曆的光一眼里,薰就像是異世界里的生物一樣.
雖然是司令的命令,但如果這次去間宮家拜訪能成為改善關系的契機就好了……
話雖如此,應該可以了解到家人是什麼樣子的吧.因為關于涅莫西斯的事情是對Shade外的人必須完全保密的,就算是親人也要保守秘密.
如果不能把實情告訴家人的話,突然把男生招待到家里不會很奇怪嗎?
心里有了一絲不安和緊張,光一走在了薰的後面.
「…………跟上來啊」
默默地在住宅街上走著,薰突然停住了腳步.
「跟上來……了」
確實,建築物是有的.住宅街的話那是當然的.離市中心是有一點遠的地方,但又不是鄉村,是比較清靜的場所.
周圍有很多獨棟樓房林立,其中有一棟公寓.
木造的,看起來要倒塌的公寓.
「…………好破,想這麼說吧」
雖然對薰不好意思,不過確是如此.
很破.感覺是能不能住人都值得懷疑的破.如果不知道的話光一肯定以為這里是廢墟.鐵制的扶手和樓梯因為長年風雨的寢室已經染滿了生鏽的赤紅色,蓋在屋頂上的瓦片幾乎都剝落了.庭院完全沒有收拾的樣子,雜草叢生.
「相,相當,有趣的公寓啊」
薰沒有聽到附和的話,默然地走上了樓梯.光一慌忙追了上去,階梯嘎吱嘎吱地搖動著,好像要爛掉一般讓人提心吊膽.
終于傷到了二樓,進到了里面的屋子里.
「先忠告你,對這個屋子里的一切都不能問,不能說,不能動,不能呼吸.知道嗎?」
「……別說些不可能的話」
薰從書包里拿出鑰匙,插進了鑰匙孔里.
可是在此之前,不知哪里傳來了呱嗒呱嗒跑步的聲音.
聲音和震動向簡陋的公寓外傳播.
「——姐姐!」
門開了之後,一個穿著少女服的少女響亮地喊道.短小的馬尾辮,稍微曬黑了的健康的肌膚,正處于少女和大人之間稚嫩仍存的相貌.
這樣的女孩子,一臉燦爛的笑容迎了出來.
可是現在……
「姐姐……?」
光一迅速地望了一眼旁邊的小個子幼女.
薰手按在額頭上,一臉糟糕了的表情,而且還臉紅了.
水手服的少女沒脫鞋子就飛奔出來,突然緊緊抱住了薰.
「等,等一下透……」
「歡迎回來!昨天沒回來真的好寂寞~!」
「我有聯絡的吧?有工作啊」
「嗯~可是寂寞就是寂寞啊~,充電充電~」
像妹妹一樣的孩子的臉和薰的臉互相摩擦,薰手指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
然後,安心地綻放出笑容.
「……嘿嘿,我回來了,透」
少女報以由心而發的笑容.
光一第一次看到薰的笑臉.這是在平時板著臉的薰臉上想象不到的溫柔表情,到目前為止的印象都崩壞了.
「話說回來姐姐,這個白頭發的人是?」
「!?不是白發!這是銀發!」
「嗯—,cosplayer?」
「這是注入靈魂的正裝!」
美美眨著眼,仔細窺視著光一的臉.
一動不動地注視了五秒鍾.
「嗯—,男朋友?」
「「大錯特錯!」」
兩個人齊聲大叫,妹妹嘻嘻地笑了.薰說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學,妹妹有點遺憾,來到光一面前小鞠了一躬.
「初次見面,我是間宮薰的妹妹間宮透.要和姐姐好好相處啊,哥—哥」
透露出了小惡魔式的微笑,嗯地哼哼著.怎麼看都比薰年齡要大,發育也很好.和薰相似的部分也是有的,但如果問哪個是姐姐的話,誰都會毫不猶豫地指著透.
從制服上看,好像是在某個有名的女子學院中等部上學.有錢大小姐一般在男生禁入的學校上學,卻住在這樣的破爛公寓里,真讓人有些想不明白.
光一膽顫心驚地走進了屋里,在適當找個地方坐下的命令下,在房子中間的暖爐旁坐下了.雖然還是十月,但今年微妙地有些冷.尤其寒冷是女孩子的天敵,因此稍微早地拿出了暖爐
呆呆地環視了一下屋子.里面並沒有外觀一樣的破爛,雖然目之所見只有客廳,臥室和廚房顯得有些窄,不過還是挺舒服的.
冰箱上用磁鐵貼著買東西的菜單和做飯當值表,電器開關旁邊大大地貼著「節電!」的紙條.牆上則貼滿了薰和透一起照的貼紙.
在房間里,能夠感受到優質的生活感.
「請喝茶—」
透端著茶,在光一的對面坐了下來.就這樣進入了暖爐里,溫暖讓臉上肌肉松弛了下來.
薰正在廚房做著晚飯.食材是從天才食堂里多出來的東西中拿回來的.
「那家伙還會做料理啊……」
在庭院里明明完全不幫忙的……一邊喝著茶心里一邊說著髒話.
舒了一口氣之後往前望去,看到透把頭托在桌子上一聲不吭地看著這邊.
「怎,怎麼了?」
「哥哥,真的不是姐姐的男朋友?」
「都說了不是了啦.而且不要再叫哥哥了.剛才有報上姓名的吧」
「嗯—,那麼叫葛格行嗎?」(おにーさん和おにいちゃん的區別,還是饒了我這做翻譯的吧@@)
激靈.一瞬間,葛格的聲音將心奪走了.光一不禁吞了口口水.
「啊—哈哈,哥哥,是個非常老實的人啊—.雖然像個宅男,不過我喜歡老實的人」
「……像個宅男還真不好意思啊」
雖然有所自覺,但被人說是宅男還是相當傷的.透的腦袋托在桌子上,不停地晃著笑著.
「……你們姐妹,關系很好啊」
光一想起薰的笑容,深有感觸地地說道.
「嗯哼—,那是當然的了—.姐姐是我唯一的姐姐,至親,戀人啊—」
「是嗎……戀人!?」
姐妹是戀人!?是這樣的關系嗎!?
「開玩笑的—.不過前半段是真的」
薰開玩笑般地笑了.
什麼啊,嚇了一跳.真的有點相信了,腦子里還湧現出許多想象呢.
光一放心了,但不知為何又感到有點遺憾.
「嗯~,我們雖然沒有了雙親,但姐姐一個人將我養育大的.對我來說,姐姐與其說是姐姐,不如說是母親」
「是,是嗎……對不起,完全不知道」
「七年前患上了新型流感,就那樣倒下了.我對當時的事情也幾乎完全沒有了感覺.一直和姐姐兩人一起,不必在意」
透雙手舉起回應著這邊的擔心,冇問題(もーまんたーい,廣東話都出埋).
「是嗎……所以那家伙去打工嗎」
「嗯.因為姐姐的過度保護,家里全部都她一個人干了.看,我們家很窮吧?所以我也想去打工賺錢的,但她說你是中學生所以不能打工!就這樣阻止了.怎麼樣?超過度保護吧?」
透的臉頰噗地鼓了起來.可是很快又笑了,望著站在廚房的姐姐的背影.
「但是我最喜歡姐姐了.又溫柔,又強悍……而且比任何人都更加可愛」
手托著下巴,流出了哈喇子.
……有點奇怪的妹妹.
「嗯—所以說哥哥,和姐姐的關系已經達到了接吻的水平了哦?」
「怎麼回事!?劇情怎麼發展到這地步了?」
「就算如此我也有姐姐被奪走的嫉妒.所以色色的事情是不行的.不可以的.如果我的姐姐失貞了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剛才不是說了只是同班同學而已嗎!」
在此之後,面對「只是同班同學怎麼會招呼到家里來!?」的問題,光一也回答不上來.暴露Shade的存在是絕對禁止的.
「嘛,如果是存了很多忍不住的話,我來跟你XXOO吧」(和諧社會好和諧~)
啪啪地笑著說了很不得了的話.
「——呐!」
「呼呼呼,這麼看的話,我和姐姐不同,發育可是很好的哦?啊,摸一摸吧?」(窮人的孩子早發育嗎==)
在十四歲少女難以想象的目光中,透稍微露出了制服里的胸部,探出了身子.
原來如此,確實發育得不錯……不對!
「這這這這種狀況下說說說說些什麼啊」
身體不停顫抖,口齒也不清了.
怎麼辦啊怎麼辦,確實這是男人都想摸的崇山峻嶺,但這樣的提議肯定是必須拒絕的.不過說什麼好呢?對方是中學生,多情善感的年紀,隨便拒絕的話會造成大傷害的.
對女性邀請沒有免疫力的光一發生了很大的動搖.
透逗弄了一下狼狽的光一後,噗地大笑起來.
光一終于注意到了自己的不知所措,臉紅了.
「哥哥,這種程度都受不了可怎麼辦啊—」
只是開玩笑而已,正當透一笑置之的時候,
「……你們……剛才在做什麼啊」
薰一只手拿著煮著麻婆豆腐的平底鍋出來了.
順帶一提,透的胸部還是坦露著,探出身子的狀態.
透一副哎呀的表情看著光一,不知為何向光一吐了吐舌頭.
然後用唇語補充道,「對不起」.
等一下,為什麼向我道歉啊.光一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才發現薰不知為何用飽含憤怒的眼光盯著自己.
「不等等,我可沒做什麼哦!?我是絕對——」
緊接著——嘭.
薰把熾熱的平底鍋底部壓到光一的頭上.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對我妹妹出手的話,我會把你關在庭園里,賭上一生一點一點地把你玩弄至死,聽到了嗎?」
這句話光一已經聽不見了,他只是在無條件地道歉,請求著寬恕.
透看著兩個人的爭吵,抿著嘴高興地笑了.
「最近淨遭到一些非人的對待啊……」
因為間宮姐妹的公寓里沒有澡堂,泡在附近的公共澡堂里的光一,邊用浴巾擦著頭發邊向外走去.
本來吃完飯後就必須馬上回本部的,但透抱怨著「好寂寞哦!要哭了!」,只好暫時再留在間宮家一會兒.
「有什麼樣的姐姐就有什麼樣的妹妹啊……真是的」
結果,後來光一也沒有吃到薰做的麻婆豆腐,「你就去吃咖喱吧」地拒絕了.
透看著光一很可憐,就稍微分了一點給他.味道比想象中的還要好吃,雖然光一這麼稱贊了,薰只是鼻子里哼了哼.透說,「那是害羞了.干得好」不過光一倒是沒怎麼看出來.
(但是,那家伙也發生了很多事啊……)
雙親的事和打工的理由都是初次聽說.透雖然以為雙親是患流感死亡的,但事實上肯定是受到『木漏日現象』的傷害.現在想起店長口中說的苦命人,不知怎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了.
在身體完全冷卻下來之前,光一已經到了薰的公寓.
可是,薰在上二樓的樓梯前等著.
「……有,有什麼事嗎?」
「…………」
薰以一副平常沒有的認真表情,站在光一面前.
「……有話跟你說.過來」
盡管一瞬間有點猶豫,光一還是默默地跟在了她的後面.
光一被帶到的,是某個建築物的施工現場.離公寓並不算是很遠.其中也有很多其他正在建設的建築,這種盡管就像是市中心要向住宅街侵蝕而來一樣.
「在這里,誰都看不見,不用擔心」
在放置著鐵架和起重機,鐵壁圍繞的施工現場中心,薰回過頭來看著光一.
然後慢慢地,
「——《矛盾騎士》」
發動自己體內的異質,涅莫西斯.
突然,如往常一樣出現了守護薰的女騎士.光一的汗不斷湧現出來.
「打算干什麼……!?」
看著薰沒有迷惑毫不留情的眼神,光一驚慌失措.
把我叫到這種地方,還突然發動涅莫西斯?莫非,是要殺了我才帶我到這里來的?
「放心,我並不打算殺你,也不打算和你戰斗.只是想確認一下」
「確認……?」
「坦白說吧——你,真的是能力小偷?」
——咕咚.
光一的心跳加速了.薰一直都有這樣的疑問.光一用過自己的涅莫西斯,只有在和那用火的交戰的時候,以及泡澡的時候.和藤堂交戰的時候,薰還沒到達現場,而薰偷窺澡堂的可能性也很低.
那麼,為什麼……?
「我對學校的你里有所了解.這兩天幾乎沒有時間在你旁邊監視你」
「…………」
「我不認為你是傳聞中冷酷無比的能力小偷」
光一喉嚨貼著後背,呼吸也不太順暢了.
怎麼隱瞞才好?接下來還能瞞得過去嗎?關于能力小偷的情報,確實應該是薰比較多.恰當地說,自己的正體只是能使出豆苗大涅莫西斯而已.能夠騙過明日菜只是單純的運氣好,第二次還想這麼躲過去是不可能的.
一眨眼功夫《矛盾騎士》就到了眼前,一瞬間的准備時間都沒有.
暴露的話,我會怎麼樣?腦子里只有這句話在轉.
「不回答也可以.希望你能證明」
「……怎,怎麼做」
「用你的《贗作工房(mimesis)》複制我的《矛盾騎士》.然後試著對我使用複制的《矛盾騎士》」
……糟了.真的糟了.光一連能力小偷的涅莫西斯叫《贗作工房》都不知道.
這是到目前為止最大的麻煩了.和藤堂戰斗時的記憶複蘇,指尖上出現了百元打火機一般的火焰什麼的.不,燃燒物品的話還是用百元打火機比較好.
光一的能力稱為複制並不准確,只是制造假貨的能力而已.
「……怎麼了?證明給我看啊.你是身經百戰的能力小偷」
「……咕……知,知道了」
從喉嚨里榨出了聲音,光一閉上了眼睛.
自己體內的異能確實可以感知到薰的涅莫西斯《矛盾騎士》.可是,怎麼能將它作為能力具現化呢…….
只是看著應該可以模仿出來.
這應該就是我的異能.
(欸欸可惡!這樣子只能自暴自棄了!)
精神變得敏感起來.光一鞏固著現在見到的《矛盾騎士》的印象.
將印象中《矛盾騎士》的力量,注入腦中.
沒問題的.我做得到.不要害怕,這次絕對可以成功.
光一強烈的自我激勵,將裝填在腦中的東西上膛發射出來.
「模仿吧——出來啊!《矛盾騎士》!」
戴著皮革手套的右手舉了起來,指尖響起了撲哧的聲音.
『噗哦—』
………….
這是什麼.
「…………」
「…………」
薰和光一看著眼前的東西,定住了.
確實,那東西的性別是女的.因為穿著甲胄,也還像個騎士.
但是……卻是個二頭身.(譯注:意思是說頭和身的比例是一比二.正常人的比例是一比七點五)
相比之下,薰的《矛盾騎士》比較高,兼具女騎士的外貌和風格.
但光一的《矛盾騎士》,簡直就像個嬰兒一樣.身高只有40公分左右.甲胄也失去了明顯的鐵的光輝,倒是有種類似塑料的光澤.劍無論怎麼看都是炒菜用的大勺,盾則顯然是鍋蓋.
不管怎麼複制都不會出現這樣的垃圾吧.
『噗哦—!』
嬰兒騎士微妙地雄叫著,快速轉動著劍威嚇《矛盾騎士》.光一似乎從舉動中看到了自信.
只是干勁的話——不會輸的!這樣的話也想說出來了.
光一俯視著幼小的嬰兒騎士,感慨良多地裝出冷酷的微笑.仔細一看,臉上流著透明的淚水.
(永別了……我的非現實生活)
如果讓司令知道了自己不是能力小偷的話,立刻會被開除吧.只是開除還好,但因為自己還知道阿露露的真面目,可能會被殺人滅口也說不定.
啊啊,這種事可不是開玩笑的.
「…………」
在放棄人生的光一身旁,嬰兒騎士用劍向著真正的《矛盾騎士》發起了攻擊.碎步地邊砍邊退,邊砍邊退,就這樣重複著.
急急忙忙,急急忙忙地行動…….
沒錯——這是打帶跑的戰術!
「——噗噗!」
看到這情況,薰突然間爆笑起來.手捂著嘴,身體像「く」字一樣彎下來顫抖著.
然後終于忍受不住了.
「噗哈,不行了——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是什麼啊!太,太可愛了!太弱了!好想緊緊抱住那生物啊!」
薰指著嬰兒騎士,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就算是笑得呼吸都不順暢,聲音發不出來了,肚子也疼了都還在笑著.
在這期間,嬰兒騎士以打帶跑的戰術被《矛盾騎士》華麗地虐待中,薰的爆笑就更加收不住了.
光一只能以複雜的心情望著嬰兒騎士.
「原來如此,呢」
已經瞞不下去的光一,將說謊的事情和盤托出.
兩人坐在堆積如山的鐵架上,在夜空的照耀下交談.
「不要笑了……自己還以為在這之前就暴露了,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沒想到你對《一線希望》也一無所知啊.這樣的話,就是傳授了相當特殊的涅莫西斯了.在Shade擁有的情報范圍內,涅莫西斯的持有者都無一例外地聽到了『神』的聲音」
薰小小的手摸著下巴,思考著.
「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到這個時候我覺得你不會說謊哦.那個偽天使和被稱為『引導者』的教本,說實話非—常可疑……但是,那時候發生的『木漏日現象』確實沒按規律.原因雖然無法斷定,但是,我相信你對涅莫西斯和《一線希望》都一無所知」
這麼說著,薰在鐵架上抱膝苦笑著.
「放心吧.我不會跟司令說這件事的」
「真,真的嗎?」
「告發了我又不會有好處.而且你以後也要做點什麼哦?為了不暴露能力小偷的身份,要努力干哦.不過話說在前頭我是絕對不會幫你的哦」
「謝謝你間宮!沒想到你也是個好家伙啊!」
光一雙手緊緊地握住了薰的左手.
「干,干什麼啊突然」
「我還以為你是司令拜托來對我處刑的呢,終于安心了!」
「處刑…………好失禮啊.你對我是怎麼看的啊」
盡管嘴上鬧著別扭,臉頰卻稍微有點紅了.
此時薰突然想到什麼,表情變了,嘴角露出了獰笑.
「話說回來,你的涅莫西斯是什麼啊?」
「嗯……我不是很清楚哦.雖然可以肯定是複制能力……」
「對《矛盾騎士》的複制很過分啊,對藤堂的《蒼藍煉獄》的複制也很奇怪啊.一想起來就想笑了」
在爆笑之後,光一又給薰看了複制的藤堂的涅莫西斯.結果當然是引起了新一輪的爆笑.
「但是姑且也算是涅莫西斯吧?對立面是什麼呢?」
「……對立面是什麼啊?」
光一聽到沒有聽過的詞語反問道.薰失聲大叫「哈!?」
「連對立面都不知道!?」
「這也沒辦法吧!獲得能力才過了一天而已!」
「……嘛,是嗎.那也是啊」
薰想了想,就對立面開始了說明.
「對立面,就是使用涅莫西斯時的副作用,或者說是代價.也就是事物的等價交換原則.要使用力量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第一次聽說」
「你應該知道涅莫西斯是奇跡的一種吧.異能雖然腐敗,也算是奇跡.對立面因人而異,但對能力者本人來說都是難以忍受的.『別人看來不是很大的代價,對本人來說則是不可估量的痛苦.或者是觸及內心的精神創傷,或者是和自己的夢想或目的相反的東西.比方說,我的對立面是……」
說到這里,薰猶豫了,驚異地瞟了光一一眼.
「…………為什麼我必須把這種事都告訴你啊」
「什,什麼啊.我不都把自己的秘密全說出來了,有什麼關系嘛」
看到光一有點沮喪,薰發愣地兩手捧著臉,「嘛算了」.
薰把手放在身前,俯瞰著自己的身體,平靜地說道.
「我的對立面是,身體的成長」
光一不禁吞了口口水.自己身型這麼幼小的原因原來是涅莫西斯的對立面.
「我的身體自從七年前以來就不再成長了.就像是時間停止了一樣」
薰再次緊緊地抱住了膝蓋.
然後,仰望著黯淡的星空.
「我的雙親都是《木漏日現象》的受害者.他們不像我被授予了異能,現在還處在昏迷狀態.盡管跟透說他們死了,但其實雙親現在還在邊境特殊的醫療設施當中昏睡著.從七年前的某天開始,就只剩下我和透兩個人了」
薰流著淚繼續說道.
「我的父母,老實說是很不中用的大人啊.父親被裁員了,還在找工作中.母親是個不會做家務的笨蛋.還欠了一屁股債.他們將自己惹來的麻煩全部丟下,就這樣睡過去再也沒醒過來.還錢的事也全部扔給了我們……當時是這麼想的,現在,老實說也沒有變」
薰又補充道,「但是呢」.
「他們絕對不是壞人.對透來說,是最喜歡的雙親了.七年前,那孩子才七歲.還在上著小學,愛哭鼻子的女孩子.……卻說要守護我.我從心底發誓,必須代替父母,撐起這個家」
「……你,當時只有十歲吧?」
七歲和十歲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都是需要至親在身邊的時期.但是,薰已經下定決心要成為妹妹的撫養人了.
而且,現在也還是充當著這個角色.這肯定不是一般的辛苦.
「我想早日成為大人.成為大人之後,就能賺到很多錢了.雙親留下來的欠款,給備受照顧的孤兒院的錢,全都可以解決了.我是這麼想的」
盡管薰的音調很平穩,但光一覺得好像能聽到她的喊叫.
薰看著自己的兩只小手,說道.
「一開始只是以為發育不好而已.……當明白到自己的身體完全沒有成長時,老實說真的是很絕望.你無法成為大人……無法守護透……就像是這樣被人宣告了一樣」
「…………」
「這副身體,打工也沒什麼人要.他們說怎麼看都是小學生而已,大都吃了閉門羹.就算是看了保險證,身份證也沒用.我從心底感受到,要想賺錢就必須成為大人」
薰的表情黯淡了,輕輕地歎了口氣.
「這就是,使用涅莫西斯必須付出的代價……對立面.而且,涅莫西斯的功能,幾乎就是對使用者自身的嘲諷.好像我的《矛盾騎士》,可以保護我自己,也可以攻擊敵人,但就是沒辦法保護別人.不管怎樣作出守護他人的命令,《矛盾騎士》都沒辦法守護我以外的人.很諷刺吧?」
臉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確實如此.薰為了能守護透將人生都押了進去,到手的能力卻沒辦法守護她.真是太諷刺了.
「——《矛盾騎士》,出來吧」
隨便地下了命令,瞬間出現了一個女騎士的身影.
「把頭盔脫了吧……長槍兵」
女騎士聽到了命令後,停了幾秒鍾,把劍插在地上,頭盔拿到了自己手上.
在金屬的摩擦聲後,黑發輕輕飛舞起來,甲胄中出現了女性的容顏.
感覺有些面熟.特征也一致.
不會錯的……這個女性.
「這家伙……莫非,就是你長大後的樣子?」
「對.自己看了也覺得,是相當漂亮的美人.……真是的,這樣子也是很好的諷刺啊」
像驅趕狗一樣把手揮了揮,女騎士的身影消失了,就像沒出現過一樣.
「你也應該有對立面的.身體沒什麼感覺嗎?已經使用了兩次以上了,應該會發生什麼」
「…………嗯—」
光一挖掘著自己的記憶,卻不記得有像薰那樣可稱為代價的支付.
「硬要說的話,對我來說……這能力本身讓我痛苦……異常失望……這樣嗎」
光一眯著眼睛,陷入了自虐的氛圍.
薰一邊念叨著,一邊將想到的詞語羅列出來.
「能力雖然是複制……但完全不能複制……冒牌貨……廢物……不完全……紙老虎……」
在毫不留情的打擊中,光一完全理解了.涅莫西斯受到本人性格,成長經曆和期望的影響,接下來就要用適當的語言…….
「——啊」
薰想到什麼了,輕輕地拍了拍手指著光一.
「『付燒刃』!」
「什麼!?」
「你正好是,『付燒刃』!」
薰嘻嘻哈哈地嘲笑道.
不過光一也已經了解了.之前開始出現的自我厭惡的原因.
什麼也做不了的『付燒刃』.頭腦一熱就開始行動,受到流行漫畫影響模仿主人公做事的樣子.他們的行動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只是隨便想干個三天來滿足自己.因此涅莫西斯的複制性能,也只能達到『付燒刃』的程度.
『付燒刃』……這就是我的涅莫西斯.
「好……好遜~」
光一淒涼地啜泣著.
就這樣,兩人忘記了時間,在夜空下時哭時笑地交談.光一覺得能夠到薰的家里來真是太好了.如果還是那樣一無所知地和薰接觸的話,肯定會討厭她吧.能夠知道她並不是暴力暴言女,謊稱自己是能力小偷的事,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要是再不回去的話透會擔心的.洗完澡後也冷了吧」
薰從鐵架山上跳了下來,抱著肩膀有些發抖.
意猶未盡的光一,最後又想到一個問題.
「呐,間宮.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麼,對阿露露那麼冷淡?」
不由得想問一句.
薰的動作停止了.沒有表情地回過頭.
「…………並沒有冷淡」
「不是這樣吧.討厭我的理由我已經知道了.但是,討厭那孩子的原因並沒有吧?」
「並沒有特別討厭啊」
「那麼,為什麼!」
口氣不禁強烈起來,但是薰卻沒有像平常一樣用怒吼回擊.她抱著肩膀,視線從光一身上移開,閉上了眼睛.
「…………有時,我會這麼想」
薰重新開口,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
「保護阿露露……不殺阿露露,真的是對的嗎」
「!?為什麼這麼說啊」
「佐藤……第一次發生『木漏日現象』的一個月間,我並沒有察覺到街上封鎖起來了.這期間在街上發生了什麼……知道嗎?」
光一當然不知道.那時候他還住在東京呢.他回到雨鶴來市已經是高中開學之後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
「因為沒有公布,你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政府使用特殊的涅莫西斯,將封鎖的街道內剩下人們的記憶消除了.所以表面上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但是,那段期間並不是什麼都沒發生,事情確實發生了」
風吹了起來,薰的黑發被吹了起來.
薰用能被風完全掩蓋,但卻很不可思議的聲音小聲說道.
「屠殺」
風停止了,周圍又回歸了靜寂.
剛才,薰在說什麼?屠殺?
誰,為什麼…….
「難以相信的表情啊.好吧,告訴你吧.『木漏日現象』發生之後,許多人陷入了昏迷,沒事的只有獲得了涅莫西斯醒過來的人,以及在室內沒有被光線照到的人們.我也是其中的一個.帶著沒有事的透躲到了公寓的廁所里」
「…………」
「我在廁所里抱著透顫抖著.那時獲得涅莫西斯醒來的人們打鬧起來,整條街就像是地獄一樣」
薰閉上眼睛回憶道.
「現在我還清晰地記得……盡管街上騷亂的聲音並沒有傳達到這里,但之後突然停止了.我以為是警察讓能力者們老實下來了.但是緊接著,刺耳的悲鳴聲和槍聲向我們傳來」
「……喂,那難道是」
「……我從窗口窺視到,警察和機動隊,不僅是對能力者,還對逃難的平民進行射殺.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被一臉恐怖扭曲表情的機動隊屠殺了」
混亂的警察發出了一發發子彈,眼看著屠殺不斷擴散.
能力者對『神』預言的世界末日感到絕望,胡亂發動著涅莫西斯.機動隊不知道誰是能力者,見到人就用槍亂射.
發狂的人們,向著手無寸鐵亂竄的人們襲擊的光景.
單單是想一想,就覺得是地獄了.
「失去家人和戀人的人很多吧.可是國家為了隱瞞這件事,使用名為《忘卻之歌(eraserhead)》的涅莫西斯將記憶消除了.知道嗎?連失去家人的原因都不知道的人,在這條街上有幾千個.狙擊阿露露的能力者中,也有很多家人在『木漏日現象』中失去.能夠被《忘卻之歌》消除記憶的人只能是一般人.所以涅莫西斯持有者的記憶是無法消除的.狙擊阿露露的理由,並不是為了拯救世界……而是為了奪回自己所愛的人」
「…………」
「佐藤,你能否定要殺害阿露露的能力者嗎?要說真心話哦?」
「……我」
「我就說不出來.沒辦法這麼說.即便是現在,對自己在特務護衛班這件事還存有疑問……不敢相信自己正保護著阿露露……!」
但是…….
薰緊緊地抱著自己顫抖的身體,仰望著星空.
「就算是我……也想和父母見面……!對因為涅莫西斯而只能維持小孩樣子的自己感到討厭…….好想見到……透在父母昏睡之前那甜美的笑容……」
薰的臉上流下了眼淚.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的話,我也想!」
雙親還在昏迷之中,到目前為止背負著難以計數辛苦的薰,發泄出內心的呐喊.
光一對薰的辛苦和悲傷連十分之一都理解不了.到現在為止一直安穩度日的他,失去最重要東西的心情,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但是,就算有什麼理由,他也不認為殺掉阿露露讓世界回到過去的做法是正確的.只是想這麼說.
透說「我回來了」時薰的表情,天草食堂的店長和客人溫柔的眼眸.和同班同學間若無其事的談話.
與一樹和知大過著笨蛋一樣的每一天.
廣美擔心的臉龐.
透思念姐姐的心情.
還有,阿露露純真無垢的笑容.
光一腦中將這些記憶都過了一遍,說道,
「我並不這麼想.我絕對,不想失去現在在這里的自己」
光一注視著薰,認真地說道.
無論受到多麼大的痛苦,無論失去了多麼重要的人,也一定要保護阿露露……這樣的話,光一說不出來.
他現在說的不想失去自己,只是利己的話語而已.如果世界活到過去的話,到現在為止經曆的回憶就要全部消失了.
無法替代的七年,就這樣消失了.
我討厭這樣.
我絕對討厭這樣!
「你——你明白什麼!」
薰的憤怒失控地迸發了.
「你說的是什麼淺薄的話!只是想裝帥的你,要保護阿露露!?別開玩笑了!」
薰的話是正確的.什麼也不知道的自己想要保護阿露露,只是想裝帥.知道了世界的真實之後,光一也有過困惑和迷茫.如果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也沒有自信可以否定薰的話.
正中要害的話,深深地刺進光一的心.
薰的肩膀上下抖動著,氣息慌亂地背向光一.
「……力量是『付燒刃』的話……守護阿露露的理由也只是『付燒刃』啊……你」
光一對離去的薰的背部,也只能單單看著.
對什麼也說不出來的自己感到生氣.
光一一個人留在施工現場,對自己坐著的鐵架用力踢了一腳.
「好痛!」
腳趾痛得當場蹲了下來.光一噙著淚水咬著嘴唇.
真可憐.力量是付燒刃思想也只是付燒刃.
真是的,就是這樣.
「可惡……好遜啊」
光一仰望著天空,引入眼簾的只有都市模模糊糊的燈光,以及微微汙染的天空.
「——薰君,好像想退出特務班」
事後,被叫到司令室的光一,一來就得到了這樣的消息.
「啊,那家伙這麼說嗎!?啊啊不,她是這麼說了嗎!?」
「昨晚突然打來了電話.我已經不想再保護阿露露了……這樣」
「司令,那怎麼辦?」
「當然答應了.沒有保護意願的人是不能進入特務班的」
明日菜隨意地翻著檔案,面無表情地說道,光一目瞪口呆.
「既然已經知道了阿露露的事,就不能放著薰君不管」
「……難道,要處刑嗎」
光一問道,明日菜苦笑了.
「我們還沒這麼殘忍.只是完全禁止她和阿露露的接觸,暫時監視她.特務班里也有會用防諜用涅莫西斯的隊員在……但是,要強行限制話語和行動,對日常生活會有一些妨礙」
「……怎麼這樣」
「薰君也了解的.已經做好了覺悟了」
光一肩膀垂下來,握緊了拳頭.
「因此,我會解除對你的監視.老實說已經沒有其他隊員可以監視你了.雖然不好意思,不過你和薰君的爭論我全都聽到了.……嘛,這樣一來你就真的值得我們信賴了」
明日菜打開桌子的抽屜,拿出了一張卡.
那是Shade的正式ID.
「恭喜.這樣,你就正式成為Shade特務護衛班的一員了」
「…………」
「怎麼了?不高興嗎?拯救世界,成為帥氣的英雄不是你的夢想嗎?」
意味深長的笑容.黑白翻轉的瞳孔中,好像看穿了自己的心情一樣讓人感到發冷.既然可以聽到和薰的爭論,也應該知道光一並不是能力小偷了吧.
盡管覺得她是個深不可測的女人,但明日菜遠在光一的想象之上.
「那麼,回去工作吧,你們的特別任務還沒有結束呢」
明日菜在那之後就沒再說什麼了.
光一搭乘電梯來到最底層,向著庭園走去.
腳步很沉重.薰的話刺進了胸口,拔不出來.
付燒刃……對光一來說,這是最不想聽到的話語.簡直就像是在說自己淺薄,外強中干一樣,沒辦法.
薰討厭光一的原因,也正是如此.詢問守護阿露露的動機,卻說了因為這樣比較酷的輕薄的話.雖說本來並不知道這些事,但以假的身份入隊,也算是自作自受.
而且,還從心底說出了因為帥氣這樣的動機.
(……正因為如此,我是沒辦法拯救世界的付燒刃)
正當歎著氣時,庭院門口的朱里矜持望向了這邊.
「啊.對了」
光一在新拿到的隊員制服口袋中搜尋著,拿出了ID卡.
矜持注視了卡片幾秒鍾,慢慢地接了過來.
「……我聽說,間宮薰退出了特務班」
光一吃驚的表情僵硬了.矜持自己開口說話了.
「啊,啊啊.已經和所有人聯絡過了啊」
「阿露露很傷心」
「欸?」
「讓阿露露傷心的話,不能原諒」
深深刻印著黑眼圈的眼睛,凝聚著意志看著這邊.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庭園大門打開的聲音.
矜持的視線回到了畫板上,看起來並沒有想和光一說話的樣子.
阿露露很傷心……因為薰退出了特務班嗎?
胸口如針刺般疼痛.薰退出特務班,光一也有責任.
光一還咬著下唇.
手慢慢推開了庭園的門.在刺眼的熒光燈後,是和以前四人一起時一樣的屋子.
不同的是,已經有一個人不在了.
兔乃現在也離開了庭園,她沒有參加通常任務,只是兼任照顧阿露露和資料室的工作.
阿露露坐在屋子中央的暖爐旁,呆呆地眺望著空中.
光一的心有些痛.
微妙地有點心緒不甯.
和第一次來庭園時一樣,在那里的是毫無生氣,悲傷的阿露露.
「……啊」
阿露露注意到光一進來了,很快表情緩和撲了過來.
「光一,歡迎回來」
光一抓住阿露露細小的肩膀,將她抱了起來.
歡迎回來……之前在薰的房間里,聽到了同樣的話.
薰緊緊抱住透的身影在腦中浮現.
「……我回來了,阿露露」
現在,自己是在笑著嗎.
就像薰抱緊透的時候…….
「光一,怎麼了?」
「……沒什麼」
阿露露看到了擔心.
「……因為薰的事嗎?」
或許是察覺到了,阿露露低下頭沉默了.
果然,已經聽說了嗎.
「呐,阿露露.間宮不在的話你會寂寞嗎?」
光一向阿露露問了一個十分明了的問題.
阿露露抬起頭,臉上掛著微笑.
「嗯……很寂寞.但是沒辦法.阿露露沒關系的.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不是,第一次?」
「特務護衛班因為要保護我的工作,像薰一樣離開我的人有很多.打算殺了我的人,不想再保護我的人,因為保護我……死去的人.到目前為止,已經有很多了.所以,並不是第一次」
阿露露還是笑著.這笑容遠比往常阿露露的笑容更加疲倦.
「但是薰和其他人有點不同,果然是寂寞啊.薰對我想說的話都了出來.其他人對我就像是處理腫包一樣,完全不敢靠近.雖然嘴上說著討厭,但一直呆在身邊的只有薰而已.所以我非常高興.不能再見到薰,確實有點寂寞」
但是我沒關系的,阿露露說道.
「沒辦法了光一.我的存在本身對于世界來說就是個累贅」
「……你在說什麼啊」
「……距離第一次的『木漏日現象』已經過了七年了.知道嗎……光一?如果我還繼續活著的話,三年之後世界就要毀滅了」
「…………」
「但是反過來,殺了我之後發動《一線希望》的話,到現在為止大家七年來的經曆,就全都煙消云散了……」
阿露露繼續笑著.
笑容自虐,悲傷而純潔,又感覺到強烈的寂寞.
她那笨拙的語言,卻比以前聽過的任何聲音更深地刺進胸口.
「光一,我無論是生是死,都會給人們帶來不幸.所以我想,像我這樣的存在……還是沒有比較好」
一行清淚從臉頰上流了下來.
阿露露不可思議地擦拭著眼睛里溢出來的淚水.
「阿拉?為什麼……好奇怪啊」
阿露露收起了笑容,說道,「好奇怪啊」.
已經——達到極限了.
追求虛榮也好,逞強也好,憧憬也好.
理想的自己也好,冷酷的自己也好,付燒刃的自己也好.
全都吹散了.
已經,可以了.
不可能的.
並不是頭腦在動,而是心在動.
光一放棄了道理的思考,僅僅抓住了阿露露的肩膀.
「不要說這樣的話!!不要說不在了更好的話!!」
阿露露驚訝地在光一胸前睜開了眼睛.
「你也要為自己想一想!應該更像我一樣以自我為中心!更多地祈願自己的幸福!」
「光……光一?」
「別人的事情怎—樣都無所謂了!獲得《一線希望》是你的錯嗎?不對吧?所以哭吧!呼喊吧!向別人求助吧!有著坦率性格的你,在做什麼啊!?」
聲音變調了,眼淚流出來了,表情也亂七八糟的.自己並沒有說教的資格.只是隨口講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如果和平時一樣,裝腔作勢地說話大概會讓人覺得很酷,現在這樣只能算是糟蹋了.
盡管腦子是這麼想,但已經無法停止了.
「光一……但是我……讓很多人,讓薰這麼痛苦」
「那麼為什麼在藤堂襲擊本部的時候逃走?為什麼向我求助!不是不能出去的嗎?不是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的嗎?不是不想死嗎!?因此那時下達了要我幫忙的命令!」
「……光一」
「我還打算繼續遵守那個約定啊?我並不是為了守護世界而保護你——而是為了保護你而保護你!」
剛說完就後悔了.
淺薄的,淺薄的,付燒刃.還不足夠.完全不夠.想法還不夠.時間還不夠.認識才幾天的男人,不可能有什麼太宏偉的決心.
我知道的.現在的自己,想要守護約定的意志和力量都完全不夠.
——但是,沒關系.
——總有一天,絕對可以達到的.
光一緊緊抱著阿露露的肩膀,微微的顫抖著.
阿露露的嘴緊閉著,說不出話.
自己是罪人.不應該的存在.這種想法並沒有變.
但是……但是只有這笨拙而強勁的臂彎不想放開.如果放開了的話,這微薄的幸福就再也難以得到了.為了自己守護自己的人,也不會再有了.
阿露露討厭這樣.
……誰也不能輕信.因為自己沒有對光一的話撒嬌的權利.祈願幸福的話,就意味著背叛這個世界.
這樣的話語是罪孽深重的.
所以…….
所以阿露露,在光一的胸口點了點頭,心中編織著語言.
——請保護我,光一.
「交給我吧」
光一讓阿露露消除了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