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北城今天下起了紅雨.
不少已經被戰爭壓得喘不過氣的老百姓的好奇心又被挑逗了起來,畢竟他們這輩子還沒見過紅雨,有些人害怕,害怕雨水有毒;也有人欣喜,認為這是神跡降臨.
不過,這些紅雨為什麼有一股腥味?
他們不知道,剛才城外的那場颶風,至少奪去了兩千多條人命!大量的鮮血隨著暴風被拋到了空中,這場人工降雨便是這樣制造的.
天京城的一條百業蕭條的商業街上,一隊狂焰騎兵正護送著三輛馬車,慢慢地踱著步子.
李冰就坐在中間一輛馬車中,他死死地摟著彌賽亞,神情呆滯,惶惑,還有不安.
這輛馬車中還坐著兩位狂焰禁軍軍官,其中一位年紀稍長的中年軍官畢恭畢敬地說道:"李斯特大人,我們已經在昨天收到了消息,但是我們沒有想到您來的這麼快,也沒想到居然沒有人護送……如果您提前通知我們,相信不會有那麼多刁民來騷擾您."
另一位小年輕軍官看李冰的眼神非常不對勁,和那些暴民一樣,滿是怨恨.
中年軍官拍了拍年輕軍官的腦袋,又對李冰解釋道:"這孩子最近剛剛入伍,繼承了他哥哥的爵位和軍職.他哥哥……是在狂帝陛下發動第二次渡河反攻時戰死的,我勸過他好幾次,但是他總是這樣,您別介意."
李冰突然抬起頭,他空洞的雙眼此刻就像兩個黑洞,什麼都沒有,更吞噬著光芒與希望.
"你……恨我嗎?"李冰喃喃道.
年輕軍官悶著不吭聲,但是眼神卻越發憤怒,明明仇人就在眼前,自己卻不能手刃他!這的確很讓人郁悶憤怒.
中年軍官又偷偷掐了年輕軍官一把,又媚笑道:"李斯特大人,您現在已經是狂帝陛下的人了,您也是幻焰的伯爵了,有什麼恨不恨的……"
李冰沒有理會他,只是又問道:"你們認為,我當初死守龍河防線,是對是錯?"
車廂內又沉默了好久,直到那位年輕軍官終于忍耐不住,悶聲說道:"你逆天而行,幫助北方領的暴君叛逆,殘殺了多少幻焰男兒……你還配當人嗎?"
中年軍官忙一把捂住了年輕軍官的嘴,拉著他小聲罵道:"小子!他是伯爵!你不過是個爵士!你少說兩句吧!"
但是李冰卻伸手退了退中年軍官,說道:"讓他說,沒准他說的好,讓我愧疚的自殺,這樣他也能為他哥哥報仇了."
彌賽亞眨巴著眼睛,小手扶住了李冰的臉,柔聲說道:"爸爸,你不能死,洛水的叔叔伯伯阿姨姐姐都在等你回去,彌賽亞也不想爸爸死,彌賽亞還等著爸爸娶彌賽亞呢."
李冰苦笑了幾聲,幾滴眼淚慢慢落下,他越發感到一種辛苦,不被理解的辛苦,自己當初死守龍河防線為了什麼?不就是不想讓卡恩陛下這個殺人狂到北岸禍害老百姓嗎?!而事實證明,卡恩陛下過了河,的確對北方領的百姓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屠殺!
李冰突然指著年輕軍官的鼻子喊道:"你沒有親身經曆戰爭!你怎麼知道南方軍就是正義的?!你沒有親身經曆戰爭!你怎麼知道北方領的百姓希望南方軍過去?!難道,那個自號狂帝的瘋子屠殺上百萬北方領百姓就是順天而行?!難道殺戮才是神所希望的結局?!"
李冰歇斯底里地扯著年輕軍官的衣服,又喊道:"曆史!什麼是曆史?!曆史就是個婊子!勝利者想怎麼操就怎麼操!什麼正義者必勝?應該是勝利者就是正義!"
李冰又氣喘籲籲地坐回原地,又安撫了幾下被嚇壞的彌賽亞,那兩個軍官則是滿臉呆滯,傻坐著半天,大氣不敢出.
李冰看了看窗外蕭條的街道,據之前那位中年軍官介紹,這條街道是天京城最繁華的商業街,但是現在在李冰看來,這條街道的繁榮程度比起洛水城的幾座市場差遠了.
戰爭!這就是戰爭!雙方首腦用百姓的財產和生命進行一場沒有勝家的賭博!最後得利的只有莊家——那吃飽了靈魂和鮮血的戰爭魔鬼!
馬車晃了一段時間,終于到達了目標,貴族區一座偏僻空曠的館邸.
李冰慢慢走下車,那位中年軍官還很殷勤地扶李冰下車,一口一個"爵爺",至于那位年輕軍官,雖然眼神還是充滿怨恨,但是也沒有之前那麼恐怖了.
"爵爺,明天我們會安排護衛隊互動您去九歌山,沿途的驛站我們都已經派出人去通知了,您放心,至于您的飲食起居,我們已經臨時調撥皇室侍從和廚師來幫忙."中年軍官又行了一禮,"爵爺,明天見."
李冰和眾人在一位侍從的引領下走進了館邸,收拾了幾個房間,時間也不覺到了傍晚,兩位皇室廚師烹制了可口的食物,但是李冰依舊吃得不大舒服.
喪家犬,就像風中落葉,隨時可能變成碎片.
李冰好像又回到了大學時那種心里狀態:對前途迷惘,對信仰懷疑,對現實不滿.
查理曼和羅蘭德看著李冰滿臉陰郁,也吃得不大舒服.
李冰又強行咽下一塊牛肉,望著偌大的餐桌上,只有自己,彌賽亞,查理曼和羅蘭德四人,便對著候在一旁的東方不敗說道:"東方,帶大家一起過來吃飯,這樣熱鬧點."
東方不敗再次誠惶誠恐,在洛水城時,雖然李冰對侍從侍女都不怎麼管教,但是他們長期養成的禮儀還是不允許他們太放肆.
"大人,這哪里像話……"東方不敗忙推辭道.
"讓你來你就來!叫宮廷派來的人也一起吃."李冰不耐煩地說道.
東方不敗惶惑地看了李冰一會,還是去叫人去了.
整個房間里的氣氛,有點壓抑,就連一直在旁邊啃牛肉的小白都覺得不爽了,一個勁地直哼哼.
突然,一塊石頭從窗外飛入,正中李冰面前的一碗湯,濺起的湯水把李冰的襯衫都弄髒了.
"KAO!還有王法嗎?!"李冰忿忿地走向窗戶,想看看是誰沒事找事干,但是兩塊迎面而來的石頭還是讓李冰迅速趴下.
當"屠夫","殺人犯"之類的詞彙從窗外傳入時,李冰才明白暴民並不是只有城外有,想不到自己在天京城如此不受歡迎.
不過也難怪,當初卡恩陛下手下的民兵有三分之一是天京人,後來被李冰在龍河戰役中殺了大半,天京城幾乎家家戴孝,差不多是個天京人就和李冰有血海深仇,如果不是李冰等人進城還沒有泄漏身份,估計馬車早就被人給掀了.
"李斯特你這個凶手!你這個野蠻人!"又是十幾塊石頭砸到了飯桌上,一陣乒乓聲亂響,李冰也拉著眾人一起鑽到了桌子下面,唉聲歎氣.
這時,東方不敗沖進了房間,舉著一個大鍋蓋跑到窗前喊道:"再鬧!再鬧就讓衛兵來抓你們!"
東方不敗剛罵完,就感到一陣心寒,飯廳在二樓,東方不敗就看到館邸的外面擠滿成百上千的暴亂民眾,他們打著火把,拿著簡單的武器,發出一陣陣憤怒的吼聲,而大門口幾位衛兵,一個個都事不關己地站著,除了沒有直接打開大門,基本上就是在縱容這些暴民了.
東方不敗也蟑螂般迅速鑽進了桌子地下,緊張地說道:"大人,暴民太多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彌賽亞又自告奮勇地說道:"爸爸,我去趕走他們!"
李冰頓時渾身發毛,讓彌賽亞趕走暴民?別開玩笑了!這小妮子就是一人間兵器,她一出手就是血雨腥風!李冰盡管很生氣很郁悶,也不至于殺人泄憤啊.
"他媽的!這天京城不能待了,再留在這兒,那些人就要燒房子了!"李冰罵了一句,話還沒說完,他的破烏鴉嘴居然靈驗了!
幾支火把被扔進了房間,雖然這些火把迅速被小白凍滅,但是得到啟發的暴民們又扔出了一堆火把,其中有不少就砸進了飯廳!
李冰見情勢不妙,馬上拉著彌賽亞向門口爬去.
"媽的!趕快逃啊!"李冰提醒了一下還在發呆的眾人,又繼續做蟑螂小強式爬行.
李冰爬到門前,使勁推了一下門,剛想繼續爬,便被小白厚重的爪子踩了一下,小白是冰系魔獸,很怕火,現在屋內逐漸燃起的火焰讓它陷入了一種混亂.
小白發瘋似地四處亂竄,生怕小白再傷人的李冰馬上抓住了小白身上的毛,想拽住小白,但是小白的力氣哪是李冰可以比擬的?小白一發力,李冰便被小白帶著跑了.
小白越跑越快,李冰也在樓梯地板牆角各處撞得鼻青臉腫,但是他依舊沒有放手,他不想再看到流血沖突了.
"小白,停下!"李冰喊了幾聲,但是沒有用,小白的胡子燒著了,小白此刻已經完全失去了思維能力,它瘋狂地吼叫著,跳動著,一道道冰氣四溢,凍滅了不少火焰,但是冰氣順帶的的一些冰彈冰劍也砸得館邸各處牆倒屋塌.
在一陣驚呼聲,小白撞破了牆壁,呼嘯著跳過眾人的頭頂,三下兩下擺脫了後面追趕的人群,又沖過城門關卡,向著南方急馳而去.
李冰一路上已經摔得狼狽不敢,渾身的衣服被磨得破破爛爛,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整個人灰頭土臉,在一陣激烈的顛簸後,已經被小白折磨地半死不活的李冰終于松開了手……
(老萬望著被小白拖了十幾公里的李冰,抹了抹眼淚,說道:"可憐的孩子～大家捐點鮮花和訂閱給這孩子買點傷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