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十一夜 獨眼新娘 (下)

背後如冰一般寒冷,回頭一看,落蕾居然穿著一身血紅的嫁衣!上身是民國初年那種的絲綢小襖,下身穿著翻邊裙角的紅色裙子,腳上則穿著紅色的繡花鞋,嘴唇也擦的鮮紅,四周很黑,看上去就像嘴巴在滴著血一樣。她無神的看著我,不,應該說根本就看不見我,緩慢地走了出去。

哪里來的嫁衣啊?我揉揉眼睛以為看錯了,但眼前分明是紅色的嫁衣,而且她已經走出里屋了。

我心中大喊聲不好,趕快跑到窗戶那邊,繞一圈很長,但落蕾走的很慢,我想還是來的及的。

我喘著氣跑到窗戶那里,一看空無一人。我心想紀顏你該不是也中邪跑了吧。沒辦法再次跑回去發現落蕾已然快走出屋外了。

“別擔心,她走不出那雙門檻。”忽然紀學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旁邊站著神情坦然的紀顏。

我再一看落蕾,果然在跨出門檻的那一下忽然暈倒了。

看來雙門檻不僅僅只會絆倒人。在落蕾摔倒的一刹那,她身上的嫁衣也消失了。不,應該說像煙一樣全部飛進了她的左眼里。

“獨眼新娘。”紀顏和紀學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我把落蕾抱起來放在椅子上。面無血色的她看起很駭人。但最令我覺得不舒服的是她明明現在是暈著的,但她左眼居然圓睜著,瞳孔泛著血紅色。

“什麼獨眼新娘啊。”我不解地問。

“你是外地人,當然不知道這個傳說。民國的時候村子有個很漂亮的姑娘,結果當時戰亂橫行,連我們這樣偏遠的山村也無法幸免。她被一個來這里政糧的軍官看上了,說是軍官,其實就和土匪無異。她當然不願意嫁,但軍官卻以全村人的性命作為威脅。結果村里的人都來勸她嫁給那個軍官,有的甚至辱罵她不知好歹,要拖著大家一起死。最後她流淚答應嫁給軍官。並且讓軍官發誓只要自己嫁給他就不許在傷害村子。軍官自然答應了。

那天夜晚,軍官在村口等著花轎。好長的送親隊伍麼。等到了村口,那軍官去撩開喜轎的簾門,結果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當時在場的有很村里的人。有幾個大著膽子走過一看。那姑娘居然用剪刀自盡了,自盡也就罷了。但她居然在臨死前把自己的左眼用手挖了出來我在手上。當地的人知道,這是個非常毒的詛咒。因為他們認為人的臉如同一個太極圖。兩個眼睛分別是圖上的兩個黑白點。左眼觀陰右眼觀陽。達到一個平衡。但她臨死前挖出左眼,代表著她左眼看到的人都得死。”紀學看著左眼冒著紅光的落蕾徐徐道來。

“後來村子出現了大屠殺,接二連三有人死去,先是那個軍官,被部下發現死在房間里。左眼沒有了。後來是那些威逼過她的村民,都沒有左眼。而且有人說在出事的晚上他們都看到一個身穿紅色嫁衣的女孩出現。也有個自稱看到過女孩的臉只有一個眼睛。事情越鬧越大,結果是我們紀家老太爺,也就是我的爺爺出面,以犧牲自己右眼的代價把她封在了自己的眼睛里。所以村里幸存的人都非常尊重我們紀家並為我們建了這棟房子。

但祖爺爺也抑制不住她的怨氣。沒過多久就病勢了,她臨死說,獨眼新娘會在七十年之後再度出來,但不會再濫殺,而是找到一個和她長相年齡相仿的女孩坐上她的花轎,替她走完她的孽路。”

我聽完大驚。落蕾還沒有醒過來。難道她真的要成為獨眼新娘的替身?

“沒有別的辦法了麼?”我難道眼看著她就這樣莫名的死去?

“不知道,她帶著極不信任別人的怨氣死去。很難對付。雙門檻只不過暫時延緩她的腳步。你看到她張開的左眼了吧。那只眼睛會慢慢從瞳孔開始變紅,一但整個眼睛都變成紅色就沒救了。”紀顏走過來,指著那發著紅光的眼睛,果然紅色的部分比剛才略大了一些。

“快救救她啊。”我抓著紀顏的肩膀,大聲吼道。紀顏吃驚地望著我,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我和叔叔會暫時把她般到古廟那里,希望可以暫時控制一下,有時間我們才能有辦法。”


也只能如此了。古廟在村子中心,也不知道多少年曆史了,反正在村民的保護下還保存的很好。我們把落蕾放在佛像底下,並用金色的佛珠圍起全身。我們三個則圍坐在她旁邊。

紀學告訴我們,祖爺爺說過,要徹底制服她必須平息她的怨氣。至于如何平息,他還未來的及細細交代就去世了。只說過一句從哪里來就應該從哪里回去。

我們還沒好好琢磨這句,落蕾的眼睛卻越來越紅了。幾乎已經看不到眼白的部分。古廟和佛珠根本絲毫沒有作用。

從哪里來就從哪里回去?到底什麼意思,我望著她慘白的面孔和那始終無法閉上散發著血紅色光的左眼。

“難道非要我把眼睛替你換一下?”我忍不住脫口而出一句。旁邊的紀顏猛地一驚。

“對了,是不是能找到她當年挖出的眼球就可以平息她的怨氣了?”紀顏的話很有道理,但等于沒說,村子不大,但要在這里找一個眼球,還是幾十年前的談何容易。

“不,她的左眼應該就在祖爺爺的右眼里。”紀顏堅定地說。

“那當年紀老太爺為什麼自己不把左眼還給她?”我問。

“可能當時她怨氣太強吧。”紀顏回答道。

“恩,小四的說法很有道理。但如果是這樣,我們就要挖開爺爺的墳墓,別說奶奶不答應,你自己也難免背上不孝的罪名。”紀學警告紀顏。

“沒什麼,奶奶那邊我去說服她,你們現在就准備開墳。事關人命,祖爺爺會理解我們的。”說著,他走出古廟前對我說,“放心,落蕾會沒事的,我絕不會看見我的好朋友再在我面前死去,絕不。”我知道他的話指什麼。我相信紀顏會成功的。

我和紀學叫人看著落蕾。然後帶了些人前往紀家祖墳准備開棺。

紀老太爺的墳墓很氣派,而且非常乾淨整潔。我們上過香跪拜後心中默念懇求老太爺原諒。

墳是用大理石建成。打開很不容易,而且還要小心千萬可別損壞了。這時候紀顏來了。

“奶奶那邊我說服了。我說未來孫媳婦危在旦夕,她要出事我也不活了。”紀顏果然有做主持的本領。

終于,我們挖到木制棺材了,又是一次跪地禱告後,我們打開棺材。紀老太爺的尸體已經完全腐爛了。但他的右眼果然如同紅寶石一樣依然在閃爍紅光。我們把它小心拿起來,用紅布包起來。

就在大家准備把老太爺的墓複原,那幾個負責看著落蕾的人跑了過來。我心一沉知道出事了。果然,他們說落蕾剛才突然站了起來,向門外沖去,力氣很大,攔都攔不住。他們沒辦法只好趕來告訴我們。


時間不多,我們幾個拿著眼球趕快去找落蕾,但她會去哪里呢。

“因該是落蕾上次說看見娶親隊伍的地方吧。”紀顏猜測到。沒辦法,我們也只有去那里。還好他的猜測很准確。

落蕾身上又穿上了那身紅色嫁衣,如果上次在晚上看見她穿只令我決的恐怖的話,那這大白天看著她穿我只覺得一種非常誘惑和淒慘的美麗。

她就那樣站在那里不說話。只是看著天空。我把眼球那到手上慢慢接近她。紀顏也想過去,被紀學攔住了。

“從哪里來你就應該從哪里回去,我不想看見這個女孩成為你的替身,如果你非要她穿嫁衣,我也希望是以後她和她喜歡的人走在一起在穿。”我小心的說。

“你是誰?你愛這個女孩麼?”她帶著冷笑回答,聲音已經變了,很空靈。

“不能說愛吧,我們認識不深,但我不能看著她死,也不想看著你在錯下去。”

“錯?你能體會到眾人背叛你,把你往死里逼的感覺麼?你體會不到,如果你是我,你會比我恨這人世千百倍。”她幽幽的望著我,左眼依舊通紅。

“所以我把本屬于你的東西還給你,如果你覺得不夠。”我停了一下,深呼口氣,堅定地說:“我可以把我的左眼給你。”

她吃驚地望著我,隨即嘲笑地說:“那好,給我吧。”說著伸出右手。

我也呆住了,說出去容易做很難。我的手始終停頓在左眼邊。

“挖啊?我沒多少耐心,時候一到,接這個女孩的花轎就要來了。你看看那邊,好象已經來了哦。”她無時不刻在嘲笑著我。我似乎也聽到了迎親的音樂了,果然,一隊全提穿著鮮紅衣服的隊伍抬著轎子正朝這邊走過來。

如同一條紅色的舌頭,在這空闊的地面上延伸。

沒時間了,如果少一只眼睛能救她,值得。我橫下心,挖向自己的左眼。

就在我的指頭觸到眼球的一刹那,起了一陣大風,幾乎把我們都吹倒了。紀顏和紀學也趕過來扶助我。大風過後什麼也沒了。落蕾倒在地上,身上褪去了那件血色嫁衣。

天空中響起了那個聲音,幽怨地說了一句:“我以後還會盯著你的,看你是否在說謊。”接著,一切都結束了。

糾纏村子幾十年的獨眼新娘終于離去了,我不敢保證她是否真的離去了,還是她的那只泛著紅光的左眼正在某個角落看著我,或者,看著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