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朝鮮歸來-4

我們又將《萬匙秘笈》仔細翻看一遍,確如祖父記錄中所講,秘笈中記敘極為簡單,甚至可以說是潦草,仿佛是時間緊迫,匆忙趕制而成.書中除開鎖技巧介紹,沒有任何其他文字說明,這位先祖的姓名,生卒年,事跡全不可考.

根據我們這段時間調查得知,北京譚家于明末神宗年間在北京開設鎖行,清初康熙或雍正年間生意如日中天之際神秘失蹤,數年後又在沈陽出現.現在看來,很可能是與這本《萬匙秘笈》有很大干系,但詳情究竟如何,由于年代實在久遠,可能將是一個疑案了.

這一處疑點的發現對我們的工作可以說毫無助益,大伙兒探討了兩日也就作罷,繼續分析祖父的其他記錄.我們幾乎不眠不休,又是十天以後,三人已是累得面黃肌瘦,面有菜色,但是依舊沒有實質性突破,一種失望和恐懼的情緒逐漸襲上每人心頭.從現在種種資料分析,我們不得不承認,祖父最後所下的結論,無疑是最合理的.

前前後後忙活了一個月,我們決定先放下這件事情,至少暫時告一段落,休整一段再說.散伙那天,三人都是灰頭土臉,疲憊之極.收拾好所有資料,又把投影儀裝好,因為明天就要還給人家.臨出門高陽苦笑了一下,對我們兩人說道:"到現在為止,我還是不信這個答案是真的!"我歎了口氣,道:"誰會希望……"我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勉強擠出了一個苦笑.

高陽也歎了口氣,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不過該來的總之會來,有鬼也好,無鬼也好,我們的日子還要過,想開些吧兄弟,我們已經盡力了!"說完拍了拍我的肩頭.大伙兒都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趙穎喃喃說道:"除非有一種可能,就是肖老和我們的推論結果都是錯誤的!"說到這里趙穎又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道:"不可能,我們也就罷了,肖老怎麼也會呢?"

高陽忽然問趙穎道:"在案件偵破中,是否有偵破不出的懸案,又或是破案結果是錯誤的案例?"趙穎笑了笑:"當然!按道理一把鑰匙解一把鎖,破案就像開鎖一樣,只要有鎖,就一定能找到鑰匙把它打開,但這只是理論,實際上因為種種原因,那把鑰匙不一定找得到."高陽繼續問道:"案子偵破不出或是偵破失誤,原因會在哪里?"趙穎答道:"兩種可能,一是推理方法從方向上是錯誤的,二是缺乏最重要的資料和線索!因為……"說到這里,趙穎突然一愣,停頓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對了!我想起來了,那天肖偉送我回家時候我就隱隱約約想到了,幸虧你提醒了我!"趙穎說到這兒,我也一下回憶起那天情景,急忙問趙穎道:"你想到的是什麼?"

趙穎凝神思索了一陣,似乎在理清腦中的思路,過了一會兒,抬起頭道:"我想到了很重要的兩點,首先,雖然肖老的資料很全,但他缺乏了一個最重要的資料,那就是現場的第一手資料.並且肖老和我們的所有推理,全部是基于一個假設之上的!"聽到這里,我和高陽不由得對視了一眼,齊聲問道:"什麼假設?"趙穎看了看我們兩人,答道:"就是崔二胯子講的全部都是真話!"


我和高陽心里陡地打了一個突,過了半晌,我才嚷道:"怎麼可能?!你的意思難道崔二胯子說謊?"說到這里,我不禁使勁搖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崔二胯子怎麼會說謊?"趙穎道:"我不是說一定是崔二胯子說謊,但祖父和崔二胯子肝膽相照,有所謂關心則亂,祖父的理解或許會有偏差.而且崔二胯子在轉述的時候,事實很可能有所扭曲,這一點在心理學上是有解釋的:人敘述一件事情的時候,往往會試圖向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去描述."

高陽忽然道:"你指的是《羅生門》?"趙穎看了看高陽,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心里也是一怔,《羅生門》我看過,那是一部日本電影,講述的是一件凶殺案的偵破,四個嫌疑人的供詞每人都是在向自己有利的方向敘述,因而一件並不複雜的案件變得撲朔迷離.想到這里,我問趙穎:"可是這又能說明什麼問題?"趙穎搖搖頭:"這一點我也一時想不清楚,要給我一段時間."

高陽又問道:"那麼你所說的第二點是什麼?"趙穎道:"第二點是由第一點得來,因為上面的原因,肖老一定會認為自己掌握的資料已經很全,崔二胯子和軍師也似乎確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正因如此,肖老才有可能沒有察覺到,他缺乏了一個最重要的線索,而這個線索,很可能是崔二胯子和軍師所沒有講的.沒有講到會有兩種原因:一是他們覺得這件事情並不重要,與案情無關,因而沒有必要講;第二個就是潛意識的逃避.所以,如果缺乏了這條最重要的線索,肖老在偵破方向上發生錯誤,就絕對有可能!"

我和高陽不禁又興奮起來,似乎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點燈火,雖然還不足以照亮前面的路程,但至少在信心上又燃起了許多希望.我興奮地問趙穎道:"下一步怎麼辦?"趙穎笑了笑,道:"現在大家都太累了,我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況且,我們需要好好靜一靜,把腦子里的一切慣性思維全部清空,一切從頭開始!"我和高陽興奮地對視了一眼,點頭表示同意.

說是休息,實際上也不過不再一起每天憋在屋里看幻燈而已.白天工作依舊忙碌.趙穎最近接手了一個案件,雖不是什麼大案,但每天也要忙到晚上七八點鍾.高陽在我去朝鮮這段時間,開始跟蹤一件離奇的遺產糾紛案,我回來後也加入了,兩人忙得不亦樂乎.所以往往是隔兩三天,我和趙穎才得空一起吃頓晚飯,然後或是看看電影,或者出去逛逛.這段時間我們在一起說的話明顯少了,倒不是感情出了什麼問題,而是經曆了這樣一件離奇事情後,許多問題都值得我們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