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十三夜 老屋(中)

我拿著日記真想把它燒了,但某種力量驅使著我。我決定回去,在下一站下車,回到老屋去解開真相。

忽然列車里響起列車員的聲音:“親該的旅客朋友,實在抱歉,因為前方鐵路維修我們要開回XX市,請大家諒解。”聲音剛落,車廂便一陣騷亂,罵娘聲合成一片。只有我靜坐在原地,我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它故意為之。

我又回到了原地,跟著咒罵的人群走出檢票口,叫了輛車直奔老屋。

時間已經接近十二點了。好不容易才打到輛車。司機把車窗搖了一半下來,伸出個圓圓地腦袋上下打量我。

“去哪?”

我告訴他是廠區的老屋。他馬上搖頭:“不去,那地方白天都陰森的很,晚上更邪性。”

“兩倍價錢。”我往荷包伸了伸手,估算下自己還有多少。

“不去。”但他還是在窗戶後面看著我,綠豆大的眼睛看著我的荷包里的手。

“五倍。”我伸出個巴掌。他顯然動心了,但還在憂郁,可能還想多要點。

“四倍!”他沒想到我減價,剛想張口,我馬上說:“三倍。”

顯然他很不高興,但我又伸出兩跟指頭:“不去算了,大不了我走著去。”

“好吧!”司機終于忍不住了。我上了車子,手里緊緊握住裝有日記的袋子。晚上車子開的比較快。兩旁的景色果然比白天更難讓人忍受,即便在有月光的時候,茂密的樹木也將它遮擋大半。透過縫隙灑下來的殘光反倒令這里更為顯的陰冷。

前面已經能勉強分辨出是老屋了。車子停在了門口,司機收了錢一句話也沒說,逃似的立即開走了。我一人站在門外。望著屋子,這是我今天第二次進去了。旁邊一點聲音也沒有,我自己也下意識的走的很輕。門很輕易的被推開了,然後又慢慢帶上。里面非常的黑,我仿佛一下被扔進了墨池。我把手伸想口袋想掏出手機暫時充當照明,卻摸到了紀顏送的影晶石。

“姑且帶上吧,有點心理安慰也是好的。”我自言自語,把影晶石帶在了手腕上,隨即拿出手機照明。手機的光源最多只能照到兩米不到。我依舊摸索著走在房子的甬道上。步子很小,因為我實在沒有大步向前的勇氣和性質。不過即便在慢,很快也到了第一個房間的門口。

“當。”鍾響了一下,接著又是連續的幾聲。我幾乎被鍾聲嚇死,手機也掉在了地上。拿起來一看,原來是十二點了。這次到是沒報錯,鍾響了十二下。

第十二下過後。鍾猛的發出強烈的白光。旁邊如同白天一樣,空氣泛起水狀波紋,接著是房間的格局開始變化,沙發,茶幾就像退潮後的沙灘一樣慢慢浮現出來。我站在原地,像看電影一樣仔細觀察著。

又是那個少年,不過看上去要高了點,這次他穿的是夏裝,草綠色的籃球背心,藍色的運動短褲,一身的汗。那個中年男人也出先了,不過似乎比上次看上去要蒼老很多。他左手拿著一跟煙斗,有手拿著份報紙,無奈的看著少年。少年似乎很不屑的走進來,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就吃。

然後是兩人劇烈的爭執,接著中年男人甩手就是一耳光打在少年臉上,然後一位中年女性又走了進來,我猜想這應該是工程師的妻子吧。她心疼的撫摩著少年的臉,接著又和工程師吵了起來。少年退到一邊,嘲笑似的望著他們吵架。那眼神很可怕,冷漠而殘忍。我站在一旁望著,少年突然移開了目光,望向了我。我心里一驚,這時候幻象又消失了。仿佛從來沒發生一樣。我再次回到漆黑而空蕩蕩的房間里。

手上全是汗水,少年的一瞥居然讓我驚恐不已。我陡然想起了日記,對啊,不是說了在老屋就能打開了麼。趕緊翻出來放在地上。然後左手拿著手機,右手顫抖著翻開第一頁。

果然,日記可以翻開了。

首頁的空白處有一行非常蒼勁有力的鋼筆字,“祝冰冰十四歲生日快樂,父送。”我依稀記得工程師的兒子叫王斐,看來冰冰是他乳名了。接著是日記的正題,字跡換了,雖然工整,但還未脫稚氣。

“十一月十日晴

好高興,爸爸送我生日禮物了,我會好好用這本日記記錄每一天發生的事的,今天爸爸上班去了,媽媽在家幫我溫習功課。”

我有些失望,日記的開始幾頁無非都是那些普通的家居內容。我無趣的翻看著。直到有一頁引起我的注意。

“十二月六日小雪

好冷,不管怎麼加衣服我總覺得冷,夜里睡覺也是,老是要抱著什麼才能睡的著,得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脫離了自己一樣,好象總是少了點什麼,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好奇怪啊。雖然今天練了一下鋼琴,但爸爸總說我彈的不好,可能和心情有關系吧。”看到這里我又一陣頭皮發麻,耳邊似乎又聽見那句:“抱著你睡真暖啊。”房間開始冷了,我搓了搓手,繼續看下去。

“十二月十日陰

真奇怪,阿亮他們說今天下午看見我在廠爐房那里,而且叫我我還不答應,可是我一整天都在家練琴啊,下午只是睡了一下,而且媽媽也在家。我怎麼解釋他們也不相信,還說我撒謊,真是搞不明白。

一月七日晴

世界上真有鬼魂麼?好害怕,早上我在房間彈琴的時候感覺好象有人在窗戶外面偷看,結果走過去只看見自己啊。後來又重複幾次,我都不敢練了,只好跑到房間里把被子蒙住頭。

一月八日多云

媽媽終于把我喜歡的彈珠棋買來了,好高興,我和媽媽下了一下午,知道爸爸回來才去練琴。

一月十五日晴

爸爸送了我雙解放鞋,真好看,而且又暖和,現在感覺沒以前那樣冷了,但還是覺得空落落的,我聽人家說,有一部分魂魄漂流在外面就是這樣,必須把飄出去的找回來,人才塌實,真是這樣麼?”日記到這里後面就沒有了,而且他在結尾還加重的寫了幾個“?”

十四歲正是對未知又好奇又恐懼的年紀。看他的敘說,似乎真有什麼人或東西纏上他了。但到底是什麼。而且日記只記了這些就沒了,後面全是空白。紀顏正趕去杭州,或許他見到日記的主人王斐一切才有定論。

日記看完了,是不是就能走了啊。我摸門口,果然,門如早上一樣又緊鎖了起來。窗戶也是同樣。我長歎口氣。那少年到底要我做什麼。

二樓響起了一陣聲音,我屏住呼吸仔細聽。原來是類似彈珠掉落的聲音。而且一下接著一下。去二樓看看,或許還能發現什麼。

一步一步走上樓梯。二樓的三個房間門都開著。聽聲音判斷應該是我拿到日記的那間。站在門口,果然聲音更清晰了。我輕輕的扭開門。依舊是那張床和書桌,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彈珠聲也消失了。我想大概是風聲吧。但是當我要退出門時,我看見角落里似乎有東西在閃爍。

是彈珠,一個,兩個,三個,彈珠不知道從那里掉了出來。一個個落下來,玻璃的彈珠在窗外依稀可見的慘淡月光下照射下發著詭異而奇怪的光。它們掉在地板上,又彈了起來,如同有生命的一般四散滾開。我小心的避開它們,借著月光慢慢看,原來它們從前面的高處掉出來。我對著彈珠掉落的方向抬頭望去。


在屋頂,在二樓房間的屋頂。上面已經不能靠月光來分辨了。我只好再次打開手機的照明光源。我看見烏黑的房梁上似乎有一個破洞,彈柱一個一個從洞里面掉出來。

這一類的房子為了避免屋頂被照射的過熱都在房梁上有個隔層,看似沒有空隙的屋頂其實可以放不少雜物,我家小時候也是如此。我忽然想到上面是不是有什麼?我又四處看了看,果然在床的上面有個入口。大概一人多寬,正好夠人進出。

但我要怎麼上去呢,就算踩在桌子上我也勉強夠上雙手,而且洞口並不寬敞,我也翻不進去啊。彈珠沒在掉了,我也放棄了上去查看的目的。帶上門,去了另外的房間。

左邊第一間比那間稍寬敞一些。但里面也只是簡單的家具和一些散落的紙張,可能是警察們隨意翻看的吧。我一張張拾起來,一些是白紙,一些是看不明白的化學方程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這里應該是王工程師的。我退出來進入了第三間。里面有一個書櫃,不過已經一本書都沒有了,難道這是他妻子的?不過干嗎要分成兩個房間。或許工程師喜歡有單獨的工作空間吧。二樓已經沒什麼值得查看的了。我只好一個人下了樓。開始還有點恐懼,不過似乎呆的時間長了也適應了些。鍾聲再一次響了起來。我已經聽膩了,不過我依稀覺得為什麼每次鍾聲一響完那幻象就出現了呢

這一次也是,十二下敲過房間又亮了起來。不過這次很短。而且我見到了另外一個人。

工程師夫婦似乎在和一個人在談話。這個中等身材,三十來歲。右眼下面還有個很明顯的黑痔,梳著小平頭,穿著類似與制服的衣服。夫婦兩人似乎很熱切的在和他談話,不時的還一起望向在外面。

那個男人的制服上似乎有個牌子。但水紋般的幻象中我很難看清楚。我努力的辨認著。

“杭州兒童福利院。”我幾乎把眼球都擠了出來才勉強看清楚。

沒過多久,幻象消失了。我眼睛暫時還適應不了,一片漆黑。我只好暫時避上眼睛。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我看著頭頂的時鍾。既然每次鍾響後都會出現幻象,是不是鍾有什麼玄機。我找到一張可以站腳的桌子掂上去。鍾很沉。我努力的般下來,幾乎脫手摔到地上。但鍾後面空空如也。我把鍾翻過來,也沒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

十二點?或許把鍾調到十二點會有新收獲。我把鍾撥到了十二點。果然,當時針分針重合的刹那。我感覺扶在鍾後的手好象摸到了一個什麼凸起物。我興奮的轉了過去。果然,鍾的後面有一個凸出的按鈕,按下去後彈出一個盒蓋,里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我小心地拿出來。原來是一張變黃的舊照片。我趕緊打開手機照了過去,看清了照片。我終于明白了,幻象的來源和日記中少年記載地話語。但我猛的想到,紀顏去杭州就有危險了。

我把鍾放下來,趕快打電話給紀顏,但電話接不通。如果我的推測正確,紀顏去杭州找王斐問老屋的事無疑是自拖羅網。他或許擅長處理靈異事件,但這次他面對的可是活生生的人。

我必須想辦法離開這里。電話已經聯系不上了。我必須盡快也趕去杭州。一來去找哪個幻象中出現穿著制服的人,二來看來還來的及通知紀顏麼

門已經鎖死了,我可不會紀顏那一套。我得自己想把辦法出去。

屋子的後面是密封的,別說門,連天窗都沒有。我心想,或許二樓的隔層或許可以找到出口。但找不到梯子我是上不去的。

折騰這麼久我感覺有些困了,我回到了二樓的房間。這里只有唯一的一張床,我也只好將就的睡覺了。紀顏最少也要到第二天下午才能到杭州,只要我在天亮前出去還是來的及通知他的。床談不上乾淨,但還是可以睡人。我仰臥在床上。雖然很困,但卻總也睡不著。

我的上方就是那個破洞,到底里面有什麼。日記里說那少年的母親買了副跳棋。難道放上面去了?

想著想著似乎進入了很迷離的狀態。額頭上忽然感覺被上面的什麼東西砸到了,很疼,但沒看清是什麼。我望向破洞,黑呼呼的。我幾乎感覺里面要有什麼東西伸出來一樣。但什麼也沒有。

“啪”又掉下來了。這次我躲開了。掉下的東西似乎不是彈珠,比彈珠小,而且掉在地上的聲音也不一樣,悶悶的。

第三次掉下來的時候我用手抓住了。很硬,但看不清楚是什麼。不到萬不得以我不想在用手機等了。正巧還能看的見一點月光。我把手里的東西攤開湊過去看。

白色的,或者說是灰白色的。不規則的形狀。不過我還是看出來了。

是牙齒,人的牙齒,准確的說是是一顆磨牙,上面甚至還能看見一些血跡。

“啪”又一個掉下來了。

我沿著牆壁慢慢挪過去,看見牙齒如下雨一樣紛紛落了下來。從那個洞。地上到處都是牙齒,我粗略估計了下大概有二十來顆。

那個黑洞如同人嘴一般。房間一下又安靜了。我只聽的見自己的呼吸聲。

不,我還聽見了一個呼吸聲。很混重,就在那個黑洞里面。我想我知道誰在里面。但我不知道該怎樣上去。我看了看旁邊的桌子和床。忽然想到把床斜靠在桌面上,另一頭靠在洞試試。

想法是好的,但做起來卻沒那麼簡單。雖然說是單人床,但要把它整個翻過來還是很困難,何況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床挪開後,我又看見了那雙解放鞋,不過這次是一只,孤零零地在牆角。我沒心情注意它了。

桌面有點滑,放了幾次都失敗了。不過最後還是搭上去了。我休息了下,從桌面上爬向床頭的一端,那里有抓欄,可以固定身體。

好在我還是抓住了,不過爬上洞的那一下腳向下用了床也踩踏了。現在真成了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了。

隔曾只有一米多高,我盡量貓著爬行著前進。爬了一會兒,我感到手在前面摸到了什麼。比較長而且很僵硬。

因該是條腿。前面好象半躺著一個人。我顫抖著拿出手機照亮了前面。

那個我見過幾次的少年就在我面前。我的臉幾乎離他只一米多點。他靠在後面的雜物箱子上,穿著我在樓梯時見過的那件軍綠色高領外套,不過已經撕扯的有些爛了。兩腿分開著,一只腳光著,另一只腳穿著一只解放鞋,雙手搭拉在兩邊。還是那張年輕的臉。但幾乎被打的不成人形了。左邊的眼睛腫的已經看不見了,右眼緊閉著,黑瘦的嚇人,深深凹陷的眼窩仿佛沒有眼珠一樣。高聳的顴骨有很多傷口,鼻子也歪了。但最令我全身發冷的是他的嘴。

他的嘴被什麼東西塞的鼓了起來,右邊有明顯硬物砸擊的傷痕。我小心的用手碰了碰他的嘴巴,一個彈珠骨碌骨碌掉了出來,砸在地板上,又跳幾下,接著滾了下去。然後又有幾顆掉了出來,還夾雜著幾個破碎的牙齒。

難道他是在活著的時候被人把彈珠塞進嘴里然後在用東西砸他的臉?太殘忍了,那是非常痛苦的刑法。但令我不解的是如果他是那個少年,他最少因該死了將近二十幾年了,為什麼,為什麼沒有腐爛呢?

呼吸聲!又是那種呼吸聲。我這次是確實感覺到了,就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但我只能感覺的到呼吸,看不見東西。

“誰?到底誰在這里?”我把手機四處亂射,這里只有一些箱子和破舊的口袋。

我又爬到入口,下面依舊什麼都沒有。這里只有我一個人。

不,如果說二十多年沒有腐爛的話,難道說?


後面有東西。

我的背後仿佛有什麼靠了過來,我低著頭,看見腋下一雙慘白的手伸了過來,然後緊緊的箍住了我的腰。我頓時感到一陣窒息,力氣很大,我幾乎快被勒斷了。

“抱著你,真暖。”耳後響起一句含糊不清的話語,幾乎不像是人的聲音,低沉而空洞,有帶著嬰兒呀呀學語的感覺。

“別走了,陪陪我。”這一句離我耳朵更近了。我甚至感覺到了那帶著寒意從口中呼出來的氣。我頓時全身都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腰上的手力氣更大了,我快喘不過氣了。

沒回頭看,我怕我看了會接受不了會暈過去,如果我暈了就全完了。我使勁想扳開他的手指。小指,小指的力氣最小,我用盡全力氣,結果卡撒一聲,他的小指被我掰斷了,如一截木頭一樣掉在地板上。

但他似乎根本沒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更家用力,如同電視里的蟒蛇一樣,反抗會令他憤怒。

我的意識模糊了,手腕泛起了點點紅光。“影晶石。”不管了,試試吧。我脫了下來。但怎麼用呢。

是血吧,每次都看見紀顏使用血。我不能老依靠他,甚至如果我死在這里紀顏在杭州也很危險。

我用最後的力氣咬開食指,把血擦在影晶石上,果然,它的紅光更耀眼了,如同太陽一般。我轉過身。少年的臉就在我面前。他的嘴巴張開了,里面都是彈珠,右眼無生氣的盯著我。

“如果你希望我給你報仇,你就放開我吧!”我說完猛的把影晶石向他的右眼砸去。他怪叫了一聲,把我扔了下去。下來的時候頭正好砸在下面的桌子上,我馬上昏厥了過去。

也不知道昏了多久。但醒過來我知道我安全了,因為我已經在老屋外的地面上。外面的空氣很不錯,特別是你如果重獲自由的話。

我摸摸身上,沒少那個零件,手機也在,那照片也在。不過日記不在了。影晶石也不見了,不過不打緊,紀顏說了,那高僧還有一打呢。

我看著黑夜里的老屋,如同一個大張著嘴的怪物。掙紮著站起來。現在這時候想找地方睡到天亮已經不可能了,我干脆在老屋旁邊找了塊風不大的地方眯一下,到天亮在說。給紀顏的電話依舊打不通,我只好發短信給他,讓他速回,有危險。

我把鍾放下來,趕快打電話給紀顏,但電話接不通。如果我的推測正確,紀顏去杭州找王斐問老屋的事無疑是自拖羅網。他或許擅長處理靈異事件,但這次他面對的可是活生生的人。

我必須想辦法離開這里。電話已經聯系不上了。我必須盡快也趕去杭州。一來去找哪個幻象中出現穿著制服的人,二來看來還來的及通知紀顏麼

門已經鎖死了,我可不會紀顏那一套。我得自己想把辦法出去。

屋子的後面是密封的,別說門,連天窗都沒有。我心想,或許二樓的隔層或許可以找到出口。但找不到梯子我是上不去的。

折騰這麼久我感覺有些困了,我回到了二樓的房間。這里只有唯一的一張床,我也只好將就的睡覺了。紀顏最少也要到第二天下午才能到杭州,只要我在天亮前出去還是來的及通知他的。床談不上乾淨,但還是可以睡人。我仰臥在床上。雖然很困,但卻總也睡不著。

我的上方就是那個破洞,到底里面有什麼。日記里說那少年的母親買了副跳棋。難道放上面去了?

想著想著似乎進入了很迷離的狀態。額頭上忽然感覺被上面的什麼東西砸到了,很疼,但沒看清是什麼。我望向破洞,黑呼呼的。我幾乎感覺里面要有什麼東西伸出來一樣。但什麼也沒有。

“啪”又掉下來了。這次我躲開了。掉下的東西似乎不是彈珠,比彈珠小,而且掉在地上的聲音也不一樣,悶悶的。

第三次掉下來的時候我用手抓住了。很硬,但看不清楚是什麼。不到萬不得以我不想在用手機等了。正巧還能看的見一點月光。我把手里的東西攤開湊過去看。

白色的,或者說是灰白色的。不規則的形狀。不過我還是看出來了。

是牙齒,人的牙齒,准確的說是是一顆磨牙,上面甚至還能看見一些血跡。

“啪”又一個掉下來了。

我沿著牆壁慢慢挪過去,看見牙齒如下雨一樣紛紛落了下來。從那個洞。地上到處都是牙齒,我粗略估計了下大概有二十來顆。

那個黑洞如同人嘴一般。房間一下又安靜了。我只聽的見自己的呼吸聲。

不,我還聽見了一個呼吸聲。很混重,就在那個黑洞里面。我想我知道誰在里面。但我不知道該怎樣上去。我看了看旁邊的桌子和床。忽然想到把床斜靠在桌面上,另一頭靠在洞試試。

想法是好的,但做起來卻沒那麼簡單。雖然說是單人床,但要把它整個翻過來還是很困難,何況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床挪開後,我又看見了那雙解放鞋,不過這次是一只,孤零零地在牆角。我沒心情注意它了。

桌面有點滑,放了幾次都失敗了。不過最後還是搭上去了。我休息了下,從桌面上爬向床頭的一端,那里有抓欄,可以固定身體。

好在我還是抓住了,不過爬上洞的那一下腳向下用了床也踩踏了。現在真成了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了。

隔曾只有一米多高,我盡量貓著爬行著前進。爬了一會兒,我感到手在前面摸到了什麼。比較長而且很僵硬。

因該是條腿。前面好象半躺著一個人。我顫抖著拿出手機照亮了前面。

那個我見過幾次的少年就在我面前。我的臉幾乎離他只一米多點。他靠在後面的雜物箱子上,穿著我在樓梯時見過的那件軍綠色高領外套,不過已經撕扯的有些爛了。兩腿分開著,一只腳光著,另一只腳穿著一只解放鞋,雙手搭拉在兩邊。還是那張年輕的臉。但幾乎被打的不成人形了。左邊的眼睛腫的已經看不見了,右眼緊閉著,黑瘦的嚇人,深深凹陷的眼窩仿佛沒有眼珠一樣。高聳的顴骨有很多傷口,鼻子也歪了。但最令我全身發冷的是他的嘴。

他的嘴被什麼東西塞的鼓了起來,右邊有明顯硬物砸擊的傷痕。我小心的用手碰了碰他的嘴巴,一個彈珠骨碌骨碌掉了出來,砸在地板上,又跳幾下,接著滾了下去。然後又有幾顆掉了出來,還夾雜著幾個破碎的牙齒。

難道他是在活著的時候被人把彈珠塞進嘴里然後在用東西砸他的臉?太殘忍了,那是非常痛苦的刑法。但令我不解的是如果他是那個少年,他最少因該死了將近二十幾年了,為什麼,為什麼沒有腐爛呢?

呼吸聲!又是那種呼吸聲。我這次是確實感覺到了,就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但我只能感覺的到呼吸,看不見東西。

“誰?到底誰在這里?”我把手機四處亂射,這里只有一些箱子和破舊的口袋。


我又爬到入口,下面依舊什麼都沒有。這里只有我一個人。

不,如果說二十多年沒有腐爛的話,難道說?

後面有東西。

我的背後仿佛有什麼靠了過來,我低著頭,看見腋下一雙慘白的手伸了過來,然後緊緊的箍住了我的腰。我頓時感到一陣窒息,力氣很大,我幾乎快被勒斷了。

“抱著你,真暖。”耳後響起一句含糊不清的話語,幾乎不像是人的聲音,低沉而空洞,有帶著嬰兒呀呀學語的感覺。

“別走了,陪陪我。”這一句離我耳朵更近了。我甚至感覺到了那帶著寒意從口中呼出來的氣。我頓時全身都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腰上的手力氣更大了,我快喘不過氣了。

沒回頭看,我怕我看了會接受不了會暈過去,如果我暈了就全完了。我使勁想扳開他的手指。小指,小指的力氣最小,我用盡全力氣,結果卡撒一聲,他的小指被我掰斷了,如一截木頭一樣掉在地板上。

但他似乎根本沒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更家用力,如同電視里的蟒蛇一樣,反抗會令他憤怒。

我的意識模糊了,手腕泛起了點點紅光。“影晶石。”不管了,試試吧。我脫了下來。但怎麼用呢。

是血吧,每次都看見紀顏使用血。我不能老依靠他,甚至如果我死在這里紀顏在杭州也很危險。

我用最後的力氣咬開食指,把血擦在影晶石上,果然,它的紅光更耀眼了,如同太陽一般。我轉過身。少年的臉就在我面前。他的嘴巴張開了,里面都是彈珠,右眼無生氣的盯著我。

“如果你希望我給你報仇,你就放開我吧!”我說完猛的把影晶石向他的右眼砸去。他怪叫了一聲,把我扔了下去。下來的時候頭正好砸在下面的桌子上,我馬上昏厥了過去。

也不知道昏了多久。但醒過來我知道我安全了,因為我已經在老屋外的地面上。外面的空氣很不錯,特別是你如果重獲自由的話。

我摸摸身上,沒少那個零件,手機也在,那照片也在。不過日記不在了。影晶石也不見了,不過不打緊,紀顏說了,那高僧還有一打呢。

我看著黑夜里的老屋,如同一個大張著嘴的怪物。掙紮著站起來。現在這時候想找地方睡到天亮已經不可能了,我干脆在老屋旁邊找了塊風不大的地方眯一下,到天亮在說。給紀顏的電話依舊打不通,我只好發短信給他,讓他速回,有危險。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人拍醒了。看看四周已經白天了。在看看拍我的人好象有點面熟。

這人快六十歲了,穿著一套淡藍色長袖襯衣,襯衣的扣子都系到最高一顆了。雖然年紀大但看上去十分硬朗。

“年輕人,怎麼睡在這里啊,這里風很大的。”我看了看他,肩上背著個大旅行袋,上面好象寫著“杭州兒童福利院”我一驚,揉揉眼睛仔細看他,果然,眼睛下面有顆黑痔。是那個幻象中出現過的人。

我一下跳了起來,握著他的手激動地喊道:“我還想去找您呢,沒想到您來了。”他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然後上下打量我:“我認識你麼?”

“不不,當然不認識,但您一定認識後面這房子吧?”我轉過身指了指老屋。他看了看,點了點頭,又說:“我在杭州聽說這里出了事,這房子的主人就委托我過來看看。”

我拉著老伯,“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聊吧,我可不想在呆在這附近。”兩人隨即往前走,找到一處賣早點的小攤坐了下來。我經過昨晚的事之後餓壞了,叫了一桌吃的。

“您也吃點吧。”我拿了碗剛出來的藕粉給他。這是附近比較普遍的小吃,我在來之前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沒機會。這個東西看上去一點熱氣都沒有,但要攪開來吃,里面溫度很高。

老伯推脫了下,不過還是吃了,令我驚訝的是,他一口接著一口,全然無視那麼高的溫度。

“老伯你不怕燙啊。”我呆呆的望著他。他看了我一下,笑著說:“吃習慣了一樣的。”

“我還沒問您貴姓呢。”

“哦,您叫我張伯就可以了。”張伯忽然壓低聲音靠近我說:“好象聽說房子里死了個人是吧?”

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了他,並且把那照片小心的拿出來給他看。張伯神情異樣的看著照片。剛想伸手來拿,我縮了回來。

“這照片很重要,其實我想找您也是要確定這事,而且如果我的推理正確的話,恐怕我要告訴您一個非常驚人的秘密,原來……”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身後突然傳過一個聲音,聽著就讓人發涼,雖然非常富有磁性但讓人覺得很不祥。轉身一看,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白色西裝和白色長褲的男人站在我身後。他張著一張英俊的臉,但非常慘白。帶著一副茶綠色的眼鏡。高挺的鼻梁下面薄如蟬翼的嘴唇挑釁的笑著。一頭銀色的白發,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里。

“你是誰?”我馬上問他,其實不問也知道來著不善。

他用中指推了推眼鏡,微笑著說:“忘記自我介紹了,你叫歐陽軒轅是吧,其實我是紀顏的老朋友了。我叫黎正,黎明的黎,正確的正。”

“黎正!”我猛一驚,不是紀顏曾經說的麼,在釘刑時間中的那個隨意玩弄人的性命的家伙,好象他還是全國的通緝犯呢。

“拜你死黨紀顏所賜,現在我就像一條流亡的死狗,不過我也很快找到了機會來對付你們,王斐先生出高價讓我擺平這件事,呵呵,正好我急需一大筆錢,又能殺了你們,真是一舉兩得。”說著他的左手從口袋中掏了出來,好象握著什麼東西。

我邊後退邊望向旁邊,看形勢不對周圍的人早作鳥獸散了。我只好扶著桌子說:“那個我又不認識你,我也不認識什麼紀顏拉,你一定認錯人了。”說著向後跑去,沒想到被張伯一把抓住,他的力氣好大,我幾乎被他勒住了。

“張伯你干什麼?放開我!”張伯面無生氣的看著我,眼睛里一片死氣。我大驚,難道張伯也是他們的人?

“別掙紮了,我會讓你死的舒服點,不過你的靈魂會永遠不能安息,徘徊在常世與現世之間。”他慢慢走過來,口中似乎不停的念著什麼。左手向我靠近。我終于看見了,手上拿著一只六角形的黑色鐵片之類的。不過看樣子似乎他想把哪個刺進我喉嚨。

我看著那東西都已經觸到我脖子了,腦子里只想著為什麼警察或者紀顏咋不像電視里一樣大喊一聲:“住手!”然後出現在我面前把我救下把壞人繩之于法大家皆大歡喜。但我面前連影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