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十三夜 老屋 (下)

“住手。”忽然聽見一聲,我心中大喜,看來生活還是很照顧我的。我看了看卻有些吃驚,喊住手的是一個四十多的中年男人,一身考究,書生氣很重像是老師之類的。而且他的臉很熟悉,我想了一下,似乎和我見過的那個少年很想象。

“王教授,你說過我可以隨意處置他和紀顏的,何況留著他們對您也沒什麼好處吧。”黎正沒有回頭,淡淡地說,雖然語氣看似很尊敬,但略有不快。不過我反正長舒一口氣,至少我還可以多等一下了。

“沒必要現在殺他,把他帶到老屋,我還需要他找那個東西。”難道這個人是王斐?

“隨你的便,反正只要最後把他叫給我就行,本來我也沒打算殺他,只想逼紀顏出來,看來他只是個膽小鬼罷了。”說完收起那個六角形鐵片,嘲笑的望了望我,張伯也送開了我,不過仍然站在我身後。

一行人又往老屋走去。一路上我左看右看,紀顏能趕來麼。

“你是王斐?”我對著那個王教授問道,他沒看我,算是默認了。

“老屋里的那個就是你的孿生弟弟吧。”我又問道。他突然停住了,低著頭,大笑了起來,笑的我發毛。

“好象你知道的的確不少,沒錯,是我殺了他。”他說這話的時候輕描淡寫,仿佛是在談及一個陌生人一般。

“你也太狠了吧,雖然當年他被領養了,但你也犯不著殺了他啊。”

“你知道什麼,當年本來應該是我!他拿走我的東西我不該拿回來麼?”王斐突然沖我大吼,樣子很嚇人。黎正在前面不耐煩地說:“別和他廢話了,我們趕快去吧。”說完張伯在後面狠推了我一把,險些摔倒。

王斐又恢複了常態。前面已經隱約可以看見老屋了。我不明白他們大老遠從杭州趕來就為了殺我和紀顏滅口?

“王教授,你說老屋里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啊?“黎正站了下來,推了推眼鏡,斜著眼睛笑著問王斐。

“沒,沒什麼,不過是我養父母的一些重要遺物。你管這些做什麼,我付錢給你你做好事就是了!”王斐看上去有些隱瞞,黎正那雙眼睛仿佛看透一切似的盯著他。

老屋終于到了,真是可笑,我越想離開這里,卻接二連三又回來了。如今還被人挾持,早知道就和紀顏一起走好了。

屋子里一如既往的黑暗,王斐也進來了,不過看的出他很害怕,扶著牆的手都哆嗦著。我嘲笑他:“怎麼,心虛了?怕你弟弟的靈魂出來報複?”

“笑話,黎正在這里呢,他敢?”王斐看了看黎正,高聲說。黎正去沒看他,只是環視著四周。

“他的確很不好對付”,黎正忽然轉頭對王斐說:“你確定你弟弟死了?”


王斐堅定地說:“那天我看著他斷氣的。我說和他下跳棋,然後砸暈他,又把彈珠塞滿了他嘴里用錘子敲打他的嘴巴。嘿嘿,彈珠和他的牙齒和血一起飛了出來。”王斐眼睛冒著凶光,半瘋狂的描述。我終于明白了。

“你還真殘忍,需要這麼麻煩麼?”黎正也為之驚訝。

“當然,不是他的那張賤嘴,我的人生也不會改變!”王斐惡狠狠的說道。正是難以相信,這人居然如此對待自己的孿生兄弟。我吃驚的望著他,眼前的這個人居然還披著為人師表的光榮外衣,骨子里居然連畜生都不如。

“那就奇怪了,我在這里完全感覺不到有任何的怨靈,呵呵,這下似乎有點棘手呢。”黎正自顧自地說著,然後一個人走向了前面。王斐聽完詫異地站在那里,隨後又趕緊跟上去。我也被張伯押了上去。

“我把他殺了就放在他房間的房頂隔層上。他絕對死了!”王斐看著樓頂,畏縮的退了退。

黎正望著上面。“又梯子麼?”他問王斐。王斐搖頭。

這個時候,樓頂發出劇烈的震蕩,猛烈的敲擊使得上面的方頂掉下很多灰塵。接著很多彈珠紛紛滾落了下來,到處都是。王斐嚇的大叫了起來,縮到角落里,抱著頭哭喊著:“不要怪我!幾十年我都做惡夢!我只想多的好點!我只想多的公平點!饒了我吧!”

黎正皺著眉頭,摘下眼睛,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紙,迅速折成了一只紙鶴,口中念叨了一下,紙鶴居然自己飛離了黎正的手,飛進了樓頂隔層。上面的鬧聲停止了。王斐也漸漸站了起來,面露喜色。

黎正卻面無表情,我看著王斐,他的身後的牆上好象有什麼東西出來了,我閉了下眼睛,果然,兩只如同棍子一樣瘦弱蒼白的手從牆壁緩緩伸了出來,緊接著是一個腦袋,然後是上半身。那個東西抬起頭,我忍不住叫了起來:“後,後面!”那個東西的臉正是昨晚我看到的一樣,不過在白天看上去更加黑也更加瘦,嘴里仍然是鼓著的。

王斐也感覺到了身後有什麼,不過他不敢回頭,而是帶著央求的眼神看著黎正,黎正冷冷的說:“王教授,我只負責幫你干掉紀顏,可沒義務做你的保鏢。”

王斐絕望的轉過頭,後面的人猛的把手一合,就像等待多時的動物抓捕獵物一樣,王斐被緊緊的抱住。

“哥哥,你終于來了,冰冰很冷呢,抱著哥哥真緩和。”那東西一邊說,嘴巴里的彈珠和牙齒一邊掉了出來。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是故意要殺你的!”手臂收縮的更緊了,王斐痛苦的大叫起來。

“我好寂寞,我一直在等待著哥哥,一直。”那少年的慢慢的閉上眼睛,把頭靠在王斐的肩膀上。我對著黎正說:“難道你還不出手?”

黎正望著我笑道:“這是他自己的孽,我無能為力,何況這個少年還是活的呢,我的法術不管用。呵呵,真有趣,這麼多年都沒死,一定是那個東西了。”黎正走到王斐面前,“您還不肯告訴我麼?”說著把剛才的六角形鐵片拿出來插在了少年的胳膊上,似乎手略微松開了點。王斐這才喘著氣回過神來。

“快,快救我,那東西我可以給你,求你救救我。”

黎正忽然看了看那少年,笑了下,拔出了鐵片。“正對不起,我已經知道在哪里了,所以,您對我已經沒有任何幫助了。”黎正站了起來。轉過身帶上墨鏡。


“哥哥,我們永遠在一起吧!”少年猛的一睜眼,手上一用力,王斐哼哼了一聲,就看見他的身體像被擠爆的番茄一樣被揉了個稀爛,少年的身上全是王斐的血肉,他舔了舔,隨後盯著我們。

“似乎沒吃飽呢,該你上了。”黎正對著張伯做了個手勢,張伯把我扔向那少年,眼看著他已經張開手臂在等我了,我看著地上的血和碎肉,暗叫到難道幾秒後我也要成這樣了?死都沒個好死法麼。

“啪”伴隨著窗戶的粉碎,一個人影從外面吊著繩子沖了進來,正好把我撞飛。我這才長舒一口大氣,定神一看,哈哈,是紀顏。

紀顏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碎玻璃。把我扶了起來。

“你不用學電視上非要這時候出現吧?”我責怪到。

“是的,我在外面觀察很久了,如果黎正不把你扔出來我怎麼救你?昨天晚上影晶石就顯示你出事了,我只好連夜趕來。不過你們來之前我就來到這里了,因為影晶石只顯示你最後在這里使用,所以我躲在外面看你們。”

“很久沒見呢,紀顏。”黎正笑著看著紀顏。

“是啊,自從你上次落荒而逃後。”紀顏也笑著說。我以為黎正會生氣,結果他兩手攤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

“不過我們的事等下在說吧,先解決他。”紀顏脫下身上的背包。

“你也該知道了吧,他已經不是人也不是怨靈。”黎正指著那少年說,少年依舊無神的看著我們,嘴里嘀咕著:“冷,好冷。”房間的溫度忽然猛的升高了,而且很快。

“的確,他借著返魂香的能力複活,但有不完全,強烈的求生意念使他和這房子合為一體了。”紀顏雖然對著少年,但眼睛始終放在黎正身上。

“你沒開玩笑吧?也就是說我們在他肚子里?”我快崩潰了。

“長年來他靠吸食活人的營養痛苦的活著,返魂香的力量讓他既不能完全變回人又不能死去。或者今天我們讓他永遠安息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那要怎麼辦啊?”我問紀顏溫度已經很高了,少年也睜開眼睛,整個房間的牆壁如同肌肉一樣開始蠕動,地板也是,剛才紀顏進來的窗戶已經被四周的牆壁給擠死了。

“很簡單,從他體內拿出返魂香,那自然就死了。”黎正指著那少年。我順著看去,原來他的左肩上正插著一塊黑色發亮的晶體,一半在里面,和我上次在紀顏家見過的一樣。

“那快去拿啊。”我喊道。

“不行,他對任何人都有戒心,過去只會被他勒死。”黎正望著我,“對了,你昨天不是在這里呆了一晚麼,看來他對你還是不錯啊,不如你去試試。”


我無語,望向紀顏。“只要試試了,要不然我們都會死在這里。”

我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他古怪地看著我。我顫抖地把手移向返魂香,嘴里念到:“我是想幫你。”

當我接觸到返魂香是,他的眼里居然流出了淚水,雙手無力的落下來。我一咬牙,把返魂香拔出來。一瞬間,房子停止了移動,他也迅速變成了骨頭,接著又全部化成粉末,和王斐的血肉融合在了一起。房子恢複成原樣。我呆呆的拿著返魂香站在原地,內心有些傷感。

“謝謝了!”黎明猛的沖過來,奪走我手中的返魂香從剛才的窗戶跳了出去。等我和紀顏反映過來,他站在樓下對我和紀顏招手。張伯也如爛泥一樣摔倒在地板上。

“今天沒工夫和你都了,以後有機會在說吧,反正我要的已經拿到了。”說完一下就沒影了。

我不好意思的朝紀顏笑笑。“都怪我,還是被他搶走了。”

紀顏沒說什麼,一臉慘白,猛的暈倒了。

醫院。紀顏平躺在病床上。

“你干嗎這麼拼命啊。”我坐在他旁邊,看著他幫的像粽子一樣的腳。

“沒辦法,我從火車上下來已經很遠了,只好用放血的辦法,要不然怎能夜行八百里急趕到你哪里?來晚了估計你連渣都不剩了。”他笑到。

“原來當年返魂香在二戰中被一個美國士兵帶回了美國,後來輾轉流落到王工程師手中,幾十年前他妻子重病身亡,他照著傳說的方法居然真的使妻活了過來。但妻子也從此莫名的失去了生育能力。兩人決定領養一個孩子。他們本來在杭州的兒童福利院看上了王斐,當年他不叫王斐,他和他的孿生兄弟是孤兒,沒有名字。但由于弟弟突然說話乖巧,當場就叫了工程師夫婦二人做爸爸媽媽。結果被帶走的是弟弟。後來王斐十四歲從福利院跑出來想尋找弟弟,結果被工程師夫婦阻攔還遭到打罵。他在街頭流浪了很久。最後他發現自己弟弟容貌及其相似後決定了一個駭人的想法。他在家里沒人的時候欺騙自己的弟弟,兩人在玩耍時王斐殺了他,並取而代之。”我一口氣說完。紀顏驚訝地說:“你怎麼知道的?”

我告訴他警察在王斐的家里搜索,發現了王工程師留下的遺言,告訴王斐,家中的至寶返魂香就在二樓的隔層里放著。或許是天意弄人,返魂香在慢慢恢複力量的同時,居然奇跡的使那少年“活”了過來,但卻變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雖然事情結束了,但返魂香卻還是落到了黎正手里。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麼。張伯就是當年負責領養的福利院職工,王斐在家鄉長期都有耳目,當他得知老屋出事紀顏要來杭州的時候,他就讓黎正殺了張伯滅口,自己星夜坐車趕回這里。黎正用控尸蟲把張伯變成形尸走肉,還打算套我的話,看我知道多少內情。那張照片其實就是張伯發現王斐從福利院逃出來的時候來到這里找工程師夫婦是給他們的,上面是兩兄弟的合影,工程師夫婦把照片藏在了鍾里,希望以後在告訴孩子真相。

“算了,能平安就是好事,不過那孩子真的很可憐。”紀顏歎了口氣。我拿出日記,這是我在房間又重新找到的,我沒告訴警方,把他留了下來。我又翻到了那段。那段他記錄著他和自己的哥哥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一月七日晴

世界上真有鬼魂麼?好害怕,早上我在房間彈琴的時候感覺好象有人在窗戶外面偷看,結果走過去只看見自己啊。後來又重複幾次,我都不敢練了,只好跑到房間里把被子蒙住頭。”

有人說孿生兄弟本來就是一個人分開而成。老屋里外的兩人卻有著天壤之別的命運,或許當王工程師開始決定領養那雙胞胎的其中一個時,悲劇就已經注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