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一章 說不定是誤解了的思念

有人在歡笑的時候,一定有人在哭泣。

有實現了的願望,也有沒實現的願望。

有傳達到了的思念,也有傳達不到的思念。

無論夏日的甲子園、高考、甄選還是企劃競標,都是這樣。

然後,在春季的末尾,明白了戀愛也是這樣的。

被她們教會了這一點……。

1.

「我,喜歡空太」

「……」

「就算空太喜歡的是七海,我也還是喜歡空太」

夕陽染紅的美術室。

五月三日。連休的第一日。憲法紀念日。

因為平時的課程停止了,學校里一片甯靜。從遠處傳來棒球部練習的聲音,那不過也只是時不時傳來鐵制球棒擊中棒球發出的高亢鳴響而已。

不過,就算是這聲音也傳不到神田空太耳中。

因為空太包含著意識和感覺,甚至感情在內的一切,都被在眼前說出內心想法的少女……椎名真白連根奪去了……。

真白用那澄澈透明的雙眸直勾勾的看著空太。

雪白的肌膚,纖細如線條的身體,好像一碰就會碎掉似的夢幻般的存在。現在在那樣的真白身體中,寄宿著無盡的溫情和安詳。那份溫暖傳到了空太心中。

「我,我……」

如同囈語般的聲音微微顫動著。不,在顫動的不僅僅是聲音。連膝蓋都在抖動著。

注意到自己這種狀態的空太在心中自嘲起來。想著自己到底是多難堪,多失態之類的。

這樣想著,心情變得自然了一點,稍微取回了一點平常心。

「空太」

就算這樣,在剛被告白之後直呼名字,還是覺得胸膛快要炸開了。

「什,什麼?」

「剛才那是不同的」

「……不同,是指什麼呢?」

慎重的以問題回應。

「和喜歡年輪蛋糕是不一樣的喜歡」

真白散發著一種急迫的氛圍。是認真覺得被誤會會很困擾吧。所以用嚴肅的表情這麼申明。

「這,這種事我還是明白的啊!」

為了蓋過自己的心跳聲,自然的放大了嗓門。

「真的明白麼?」

「是啊」

「我說的是……」

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真白稍稍埋下了視線。雙頰泛紅。並不是因為夕陽照在上面。而是從真白內部泛出的,深深的紅暈……。

「……」

空太小小的做了下深呼吸,等待著真白接下來說的話。現在除了這個什麼也辦不到。與稍微仰視過來的真白視線交彙。

「是想成為空太女友的意思」

不過真白立刻又從空太身上移開了視線。

和真白已經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了一年以上。作為飼主,可以說是時常近身相處。知道她的各種表情和習慣性動作。明明如此,可現在空太面前的真白,卻不管從哪點分析都不是空太認識的那個真白。怎麼看都是一個戀愛中的女孩子。看到了這樣的光景,理性立刻就飛到了九霄云外。

「沒,沒問題的!我懂的!」

抑制完全沒有效,發出了比剛才還要大的聲音。是被這聲音嚇到了吧,真白仿佛是遇到天敵的小動物似的縮了一下身子。

「抱,抱歉。突然發出那麼大的聲音……。那,那個,我真的明白的……」

感覺自己正變得越來越失態。與此相反,視野中的真白正在變的越來越可愛。

「是麼。那就好」

一下放松了力氣的表情。安心的心情化作微笑掛在嘴邊。

「就算是我,這種事還是明白的」

「這種事,我畢竟是第一次……」

「……」

「不明白是不是這樣就好嘛……」

像是在鬧著別扭找借口似的,真白轉身背對空太。一目了然的是在害羞。這也又是空太所不知的一面。

「呐,空太」

「什,什麼?」

這次總算是稍微壓低了音量。僅僅說一句話都無比激烈的消耗著體能。

「空太喜歡的是誰呢?」

真白依舊背對著空太。總感覺面對面的話問不出口。這種不安的情緒傳達到了空太那里。

「我……」

被誘導的空太就這麼開了口。

不過,下一個瞬間,美術室的門被氣勢洶洶地打開了。到喉嚨里的話就這麼咽了回去。

「你們啊,今天已經要關門了快點給我回去」

說出這話的,是與空太和真白都孽緣不淺的美術老師,千石千尋。同時也作為問題兒童宿舍……櫻花莊的監督教師一起生活。現年二十九歲零二十八個月,真希望她差不多能承認是三十一歲了。

千尋快步走進了美術室。

「喂,快點」

而且還啪啪的拍著手催促道。

從失神狀態醒過來的空太幫著真白匆匆忙忙的收拾好後一起離開了美術室。

在鞋櫃前換好鞋子,和真白一起下到樓梯口。

總之現在的目標是校門。

「……」

「……」

緩緩走著的二人之間沒有對話。

真白並沒有像以前一樣並排走在空太旁邊。而是拉開了三、四米的間距不斷跟上來。

空太停下她也跟著停下,稍稍快步前行時就小跑著追上來。

同時,視線一直緊盯著空太的後背,沒有辦法不在意。

很清楚真白的意圖,是想要剛才問題的答案吧。

——空太喜歡的是誰呢?

但是,因為錯失了時機,空太失去了說出來的機會。不,在這之前,根本就不記得當時是要怎麼回答了。是想說喜歡真白,還是說想要說出其他的感情呢。錯過了那個瞬間的空太,明明是自己的事卻想不起來。

真白也就這樣沒有再多追問。

平常的話,應該會毫不顧忌空太的感受追問道自己滿意為止的。現在的真白有點雅致的感覺。

這也又成為了新的緊張束縛著空太。

無可奈何地無言走向校門時,真白好像注意到了什麼

「啊」

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怎麼了?忘了東西麼?」

邊問著邊轉過身去。真白並沒有在看空太,而是指向他背後……校門的方向。好像想到了什麼,又向右轉了一點。

「啊」

發現了某個人的身影後,空太也發出了同樣的聲音。

心髒咚咚的跳著。跳得越來越猛,越來越快。以至于從中傳來的陣痛如脈沖般傳遍了全身。

在校門旁邊的,是很熟悉的人。空太的同班同學,同時也是櫻花莊203室的住民……青山七海。剛好是從緊挨著大學旁邊的花壇那邊出來。

三個月前剛從水高畢業的前三年生……現在在和水明藝術大學的映像學部就讀的三鷹美咲,有著舊姓的上井草美咲一起參加動畫制作的聲優甄選,可能是結束後剛從大學的錄音棚回來的吧。

直到昨天都還能輕松的出聲打招呼。反正要回的都是櫻花莊。一起走就好了。但是,空太沒能喊出七海的名字。

——因為我,最喜歡神田君了

在被真白告白之前……也剛剛被七海告白了,就在剛要開始甄選之前。

時鍾的針從那時走到現在,還沒有超過一個半小時。

到底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才好呢。在這真白也在一起的狀態。

走向校門的腳,發現七海後就立刻停下來了。

但這好像適得其反。好像是被奇怪的舉動引起了注意,七海看向了空太和真白這邊。一瞬間像是吃了一驚,全身顫抖了一下。

視線對上了。

「……」

「……」

空太和七海都沒有說話。

隔著大概十米左右的距離,持續了一小會無言相望。

目的地都是櫻花莊,碰上了卻不合流而分散回去的話就太不自然了。不知七海是不是也這麼想,幾秒鍾後相互移開了視線,像放棄了似的慢慢縮短了距離。

不過沒有挨得很近。微妙的距離,七海也在隔著三、四米距離處止步了。

真白和空太也隔著差不多的距離。

就這樣,空太、真白和七海三人各自成為一個頂點,形成了一個正三角的陣型。

對于空太來說是個頗有深意的站位。

現在沉默的話絕對會什麼都說不了的。空太這樣想著總之先開了口。

「啊,青山,甄選結束了吧」

僵硬的氣氛。僵硬的笑容。

「唔,嗯」

「怎,怎麼樣了?」

拼死抑制住口吃似的聲音。

「我認為是做到現在最好的程度了」

七海望著未來的方向回答道。

「是,是麼」

「多,多虧了神田君啊……那個,謝,謝謝」

「不,不,是靠青山自己的努力才對吧」

無法直視七海那邊。

偶遇剛剛對自己告白了的對象時,人要做出怎樣的表情,說出怎樣的話才好呢。

至今的人生中,誰都沒有告訴我這些。

但是,空太的這個煩惱,以意外的形式得到了答案。

「真,真白的作畫今天結束了麼」

「啊,啊啊。椎名的畫已經完成了」

毫無深意的一句回答卻讓七海的態度徹底轉變了。

僅僅數秒前還存在的淡定不下來的氛圍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七海好像一下輕松了似的表情。

「青山?」

發出了疑問的聲音。

「是麼,畫,完成了啊」

七海自言自語般的小聲嘀咕道。

「畫完成了的意義……就算我也是明白的」

像是有些困惑的笑容。那雙眼睛在中途看向了真白。

真白的畫比起語言和表情,更能表達真白的感情。那就是從記事前就開始學習繪畫的天才畫家,椎名真白的畫。

「是麼……」

空太以曖昧的表情做出這樣的回應就已經是極限了。笑著的表情,困惑的表情,迷茫的表情,泫然欲泣的表情,嚴肅的的表情……這些都混雜在了一起。

「……」

「……」

空太和七海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雙方都找不到接下來該說的話。

所以,點燃引線的必然是真白也說不定。

「七海」

真白直勾勾的看向七海。只看著七海。在現在這個瞬間,這個場所,好像連空太的存在都忘記了……。說不定實際上也確實是忘掉了。真白到最後都沒有注意到空太投去訴說著「你想說什麼?」的強烈視線。

「什麼?」

七海用緊張的聲音回應道。

等到了這個回應的真白再次開了口。

「我喜歡空太」

眼前的光景與眼前的對話緊緊的揪著空太的心髒。不自覺的咬緊了下唇,拼命忍耐著什麼。或許是身體為了叱責想要逃開的自己而擅自行動了吧。

「嗯」

七海稍稍放低視線,柔和的接下了真白的話語。

「只有這個」

「明白了」

點了點頭後,七海做了個深呼吸。然後

「真白」

叫了真白的名字。

「什麼?」

「人家啊,喜歡神田君呐」

「嗯」

這次真白點了點頭。

「想說的只有這個」

「我知道了」

就時間來說僅僅是過了十秒左右。但對于當事人的空太來說,卻是有如永恒般漫長的對話。全身像是被誰壓扁了。心髒被一只大手緊緊的捏住了一樣。止不住地滲出奇怪的汗水。脈搏也很奇怪。口中很干燥。

連呼吸都忘記了的空太保持著沉默。沒有開口的余地,就算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過,不能一直沉默下去這也是事實。

像是達成了共識一般,真白和七海的視線同時捕捉到了空太。瞳孔的深處在傾訴著什麼。當然明白那是在尋求答案。

「……」

「……」

「……」

在短短的沉默中交錯著的是三個人的思念。有著緊張繃緊的氣氛、持續高揚的緊張感、拒絕外人插足的寂靜。這里是只屬于三人的世界。能夠結束這個狀況的除了空太沒有別人。

正是有了這樣的自覺的時候。

好像聽到了傾訴著孤寂的聲音……。

看來並不是錯覺,真白和七海也作出「嗯?」的反應。集中精力又再次聽到了,那是動物的鳴叫聲。

大概,是貓吧。而且還是很小的貓。

尋著聲音朝校門走去。然後在那旁邊刻著『水明藝術大學附屬高中』的石柱下發現了放置在那的蜜柑紙箱。

空太夾在中間,三人一同向紙箱中看去。在里面的是三只小貓。白黑斑貓,黑白相間的薩巴多拉,最後是純白的並毛貓。注

意到空太一行人後就仰望著發出咪咪的叫聲,眼睛像是在傾訴著什麼。

「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啊……」

與棄貓相遇,一年級冬天撿到朝陽是最後一次。

空太發出「喲」的一聲抱起了紙箱。

真白有點不可思議似的看著貓們,七海則是露出略帶呆然的表情。不過,兩人都沒有出聲,應該已經明白空太打算怎麼處理

小貓了。

所以空太先開了口。

「那個啊」

「什麼?」

「嗯?」

真白和七海的視線投了過來。承受著那樣的重壓有種想要把話吞回去的感覺。就算這樣,也不能就這麼曖昧下去。空太小小

的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繼續下去。

「有話要對你們兩個講」

「……」無言的真白。

「有,有話講?」七海像是受到了驚嚇的樣子。

表情對比非常鮮明的兩人,空太看著這兩人說道,

「能給我點時間考慮麼?」

空太沒有躊躇,清楚的如此說道。

之後的一瞬間,眨了三回眼。七海以手撫胸,安心地長長吐了口氣。

說不定是以為剛才的空太是要做出告白的回應吧。聽到說「有話要說」開啟話題,會這麼想也是當然的……。

令人意外的,真白也安心了似的,表情變得柔和了。

「我,還是混亂著的……今天,分別從椎名和青山兩個人那里受到了,那個,喜歡的告白。雖然也明白這是現實,但還是非

常混亂。啊,不,高興當然還是很高興的。很開心,正因為這份喜悅才不能輕率的決定,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並不是在這個場合逞強,也不是跟著氣氛在走,空太想再一次直面自己的感情。感覺已經是不直面這種感情不行的時候了。

「我,沒問題」先這麼答道的是七海。

「畢竟本來說希望你好好考慮下的就是我……」

語句末尾有些模糊的同時,七海側目看向了真白。

「我也沒問題。按空太想的來吧」

「……謝謝你們」

「那個,神田君」

「嗯?」

「雖然剛說了沒問題顯得有點不合適,但我有個請求」

七海的視線毫不躲避地看向空太。

「是,是什麼?」

緊張而口吃了一下。

「可以的話希望能夠定下一個期限」

七海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

「啊啊,了解。當然得這麼做。不過,到多久好呢……」

並不是那里有日曆什麼的,卻不自覺地望向天空。太陽已經基本西沉,夜晚將要到來。風中也微帶著些冷。離夏天還早。

「我的話,希望你能在修學旅行結束前能做出決定呢」

「修學旅行麼……」

五月下旬,四天三夜的北海道之旅。

距現在還有三周以上的時間。

「這麼長的時間沒問題麼」

就算考慮很多也就是一周內。空太想著是不是必須在一周內得出結論呢。

「在那之前還有期中考試不是麼?」

考試正好從修學旅行的一周前開始。

「畢竟不希望因此妨礙神田君拿到附屬推薦……雖然現在說這些感覺有點像是馬後炮就是了」

「我也覺得這樣就好」

真白在語言表達的同時也用視線傾訴著。包括期中考試和附屬推薦的問題,都是保持和七海相同意見的樣子。

「怎麼說呢,抱歉……不對,謝謝,真心感謝」

可以的話,早點做出答複會比較好。

「那麼,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

七海刻意似的發出明朗的聲音。看起來是不能再繼續忍受這樣的氣氛了。

七海撫摸著紙箱中的小貓。

「不起個好名字可不行呢」

「名字的話,已經決定好了」

五月三日。

這一天,在櫻花莊會議的議事錄上

——櫻花莊增加了新的伙伴。斑貓——瑞穂、薩巴多拉貓——小燕、白貓——小櫻。大家要好好相處哦。記錄員•神田空太。

空太記上這樣一筆後就上床了。

2.

日期從五月三日變到五月四日。

已經是三小時之前的事了。

被夜晚的寂靜包裹著的櫻花莊101室……住在這個房間里的空太,始終難以入睡。不,不如說是放棄了睡眠。

空太躺在床上,未閉的雙目從剛才開始就看著天花板。保持著四肢伸展呈大字型的姿勢,望著見慣了的房梁。

可能是因為稍微有點發熱,身體各處有些隱隱作痛。並不是說感冒發燒了。散發出的熱量,是來自內心的興奮所產生的熱。

理由自不用說。

那是因為到了一個人躺下時,有著一句話語和一幅畫卷支配著空太的心……。

——人家啊,最喜歡神田君了

七海這樣告白的聲音不絕于耳。簡直像是貼附于鼓膜,銘刻于腦髓。肌膚上到現在還殘存著那份緊張感的余韻。

想到的那些事和感受到的那些事久久不能從身邊離去。心情始終不能平複,導致漸漸氣悶了起來。

為了讓心緒稍微平穩一些而閉上了雙眼。然而閉眼就看到了一幅用舊保存在了眼瞼內側的畫。畫中安詳的表情滿溢著讓空太

也想像那樣笑出來的溫情。

看過一次就再也不會忘掉。

真白所繪的空太的畫正是伴隨著如此的沖擊力。

——空太,我喜歡你

因為在這句話之上的思念蘊含造畫中……。就算不是很了解藝術這方面,但空太可以確信比任何人都准確的接受到了真白的

思念。

告白。

人生中的最大號事件。

這樣的事件,同時發生了兩個。

雖然事件的當事人在遇到不可思議的事件時總會說「這是不是在做夢啊」,但空太卻沒有這樣的感覺。

全部都是現實。

被告白那一瞬間無端的驚愕也好。在那之後湧上來的喜悅也好。一個人傻笑著在床上打滾的愚蠢行為也好……。結果摔下床

腦袋受到重擊也好。暈頭轉向也好……

直到剛才還不停滿懷感情的自言自語說出「啊?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嗚哇,這可真是糟糕」之類的話也好。

就連腦內一直鳴響著進行曲,開著舞會這些也都是真的,這些瞬間空太都有切實的感覺。

然後,現在內心已經取回平靜這一點也好……。

全部都是真的,全部都是現實。

躁動不安的感情全都離去之後,留下的是內心的嘈雜與隱痛。

空太為了尋求那種感情的真相而撥開驚愕與困惑,朝著自己內心的深處前進。觸碰到了在喜悅與歡欣之前的自己的想法。

在那里,有著一份思念築巢。

——還哪里都沒有達到

在內心叢林深處的,是這樣的話。

——還一點都沒有趕上自己的目標

是的,就是這樣。

尚自顧不暇,根本就沒有什麼余地。就這樣和誰交往,真的能好好珍惜她麼。

「……正是因為不明白這個才會如此煩惱吧」

小聲的自言自語消散在屋中。

為了調整下心情而坐了起來。在空太腳邊,剛剛撿回來的小貓們被白貓小光和黑貓希望加在中間,很幸福似的睡著。

自然的流露出了笑容。

空太接著看了一會兒後,感到有些口渴而出門朝餐廳走去。

本以為應該沒人的餐廳卻有先客在。

坐在離冰箱最近的椅子上的是,姑且應該是擔當拯救問題兒童職責的千石千尋。明明是在學生面前卻咕咚咕咚的喝著罐裝啤

酒。這也是尋常事了,所以不會到現在還對此感到驚訝或是不解。當然也不會去在意圓桌上已經放著的三個空罐子了。

空太一邊向杯子里倒水一邊坐到了千尋的鄰座。

然後無意識地發出了「呼?」的吐息。

「你這樣在我視界中顯眼的的歎氣是什麼意思」

「剛才只是長舒一口氣而已」

「什麼啊,那種詭辯真不像神田的風格」

「我的風格是怎樣……」

「嗚哇,你啊,真煩」

「那是老師你說的吧喂!哈……」

這次也是完全無自覺地歎氣。千尋發現了空太是在自顧自的歎氣而皺起了眉頭。

千尋無言地站了起來。本以為要回管理員室了,她卻打開了冰箱門。貌似只是啤酒罐空了。

「來,給你的」

有什麼冰冷的東西被按在了額頭上。

「Ouch!」

空太下意識的發出了悲鳴。

「干啥發出那種美式的慘叫聲」

「是老師你造成的吧!」

總之先接下那冰冷的物體。大概是罐裝果汁吧。

「估且還是謝謝了」

向千尋道了謝。但當空太看見了罐子的正體後就又喊出來了。


「等下,這不是啤酒麼!」

「因為是度數0%的無酒精啤酒所以沒問題啦」

「哈,這樣的話……」

稍微有些不能釋然地拉開了拉環。

「因為商品分類和普通啤酒差不多而買混了。真是麻煩」

「哈,是這樣麼」

空太隨意的應付了下千尋的話後拿起啤酒送到嘴邊。弱性的碳酸在口中擴散出十足的苦味。明明在這個時點都已經夠苦夠難

喝了,喝下去之後卻感覺更加惡劣,余味惡劣過頭了。

「這啥啊!好苦,好難喝!」

立刻灌進杯子里的水,此時感覺水是那麼的美味。

「果然你還是小孩子呢?」

「一股像抹布的味道」

「我和你不一樣,沒有吃抹布的習慣所以不知道」

像是看怪人似的視線。

「我也沒吃過好麼!只是嗅覺和味覺上得出的印象而已」

「真是的,最近的年輕人真是不懂啤酒啊」

「這不是該對未成年人說的話吧」

「反正你也是會變成那種拿著半吊子的雞尾酒喊干杯的大叔」

為什麼非要被用這種有殺父之仇似的眼光看待啊。

「請別和學生談論酒精的話題了」

「拿著橙味汽水或者是烏龍茶吼干杯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吧」

「老師你能給我差不多一點麼?」

空太現在才沒有去應付醉漢的閑心。

「你才是給我差不多一點。深夜跑出房間,什麼嘛?跟個因煩惱而失眠的高中生似的」

「我可是絕對正宗的因煩惱而失眠的高中生!現役的!」

「就算這樣,也請你別像畫像那麼標准的不安定好麼?」

「真是抱歉」

「嘛,實際上就是被畫在畫上了,這也是沒辦法的吧」

「哈?」

「也不是不明白你的感受」

「那個……老師?」

不是很明白話題的中心。就是因為這樣醉漢才那麼麻煩。正當這麼想的時候,千尋爆出了很不得了的發言。

「是不知道該怎樣在兩邊做出選擇吧」

「啥?」

發出了沒反應過來的聲音。

「真白,還是青山」

對這決定性的一句話只得驚愕。

「咳,為什麼你會知道!?」

「神田你可能不清楚,我可是美術教師啊,看了真白畫的你的畫像就明白了」

「……」

無法反駁。

話說回來,又為什麼連七海那邊的事也知道呢。

「青山的狀態也是一回來就不對勁。就連去浴室時都微妙的注意著你房間那邊……散發著一股『剛剛告白了,如果在這里偶

遇了可如何是好啊』的氣場」

「是,是……這樣麼」

「以此為基礎,看到現在的你更變得確信了」

「我現在是副什麼樣子?」

「至少看不出來被兩個女孩子告白後的欣喜」

「……」

正中靶心,無法反駁。

「你那奢侈的態度可是會被人揍飛的」

「被誰?!」

「大概首先會是我吧」

「老,老師和藤澤先生進展得不順利麼?」

「那個和這個是兩碼事」

「那為啥!?」

「真是的,夠麻煩的,懶得管你了」

不愧是醉漢。談話太隨性,太隨便了。認真去應付只是浪費時間。正這樣想著從座位站起來的瞬間。

「是想被告知『看起來像在三個選項中煩惱選哪個比較好的樣子』嗎?」

千尋明明喝的夠多卻還是好好地回到了脫線前的對話走向。

「選擇一,和真白交往」

「……」

「選擇二,和青山交往」

「……」

這時眼神交彙覺得千尋在嗤笑。空太能理解她不用聽接下來的話也已經看穿空太內心的傾向這件事。

「選擇三,兩邊都甩了」

「!?」就算心里清楚,轉變成話的沖擊力是不同的。

「選擇四,兩邊同時交往」

「哪來這樣的選擇!而且老師你不是說三個選項麼!」

「你從三鷹那里都學了些什麼啊?」

「雖然很尊敬仁學長,但只有這一點沒有去學習的打算!」

「這樣啊」

千尋像是話說夠了似的,突然變成了冷淡的語氣,將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呼地吐出一口帶著酒氣的吐息。

「不過,你是誤解了呢」

「誒?」

千尋側目看向空太。感覺和剛才醉醺醺的視線不同。

「誤解是說什麼呢?」

「真的沒注意到啊」

「所以說是什麼?」

「只告訴你一件事」

千尋把手指伸進空啤酒罐的口子。

「神田再好好重新思考一下自己在為什麼而煩惱比較好」

「意義不明來著」

自己已經理解了自己的煩惱。正因為如此才會徹夜難眠。

還哪里都沒有達到的自己。還一點也沒有追上目標的自己。連水明藝術大學的附屬推薦拿不拿得到都還是個未知數,現在心

中一點頭緒也沒有。在這種狀態中真的能再突然插入交往這件事麼。能夠照顧到『女友』的感受麼。

「老師?」

「這之後的你自己去考慮」

千尋邊說邊從座位上站起來,准備回自己的房間去。

「啊,等等!」

還以為會被無視,不過千尋卻在門口駐足了。慢慢地轉過身來。然後帶著認真的表情看著空太。

「記得去把空罐子扔了」

丟下這句話,這次真的離開了餐廳。

「……」

被留在那里的空太數秒間都定格在呆立的姿勢。

桌子上擺著七罐千尋喝空的啤酒罐。

「敗給她了……」

被氣氛牽著鼻子走,完全攤上了收拾後事的爛攤子。

坐在椅子上再飲了一口無酒精啤酒。

「真虧她能喝這麼多苦的東西啊……」

感覺苦味比剛才更濃了。

「果然,好難喝……」

就算這樣空太還是覺得棄之可惜,于是就著杯子里的水,花了些時間喝完了一整罐。

這麼做的同時也還是沒能明白千尋所說的『誤解』是指什麼。

到底是誤解了什麼呢……。

3.

五月四日,綠之日。(注:綠之日在2007年之前訂于每年4月29日,2007年及之後訂于5月4日,是日本的國定假期。)

這一天,空太被三只小貓來回舔著臉醒了過來。

周圍還挺暗的,本意為還是夜晚而看了看手機的時鍾。

「……」

很可惜並非『還沒到』夜晚,而是『已經是』夜晚了。

下午六點五十。

畢竟有著到快天亮時都還沒睡著的記憶,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這麼說,但還是覺得浪費了難得的休息日而覺得後悔。

現在的空太有很多使用時間的方法。想去做從四月開始進行的設計類游戲制作。還得改良被龍之介說成是渣的CPU動作。

為了取得附屬推薦而為期中考試作准備也是必要的。當然,確認自己的感情,考慮對告白的答複也是比什麼都重要的。

「答複啊……這是最重要的吧」

表情自然的多了一份嚴肅。三只小貓來到這樣的空太身邊嬉戲。

在那之後,空太給增加到了十只的貓們准備好了貓糧和牛奶,就這樣隨意的觀察了貓群們一會。

到了晚上八點,空太為了前天剛搬進櫻花莊的普通科一年生……長谷栞奈的歡迎會而和大家一起圍坐在火鍋旁。本來想昨天

就舉行,但由于栞奈要先整理搬來的行李而推遲到了今天。

「那麼,櫻花莊全體為了歡迎長谷栞奈同學」

「干杯」

地點是櫻花莊的餐廳。

參加者有空太,真白,七海這三個三年生,和在四月早早的就搬進櫻花莊的音樂科一年生姬宮伊織。加上主賓長谷栞奈總共

五人。

席次順時針依次是栞奈,伊織,空太,真白,七海。

千尋不在。另一個居民赤坂龍之介還是老樣子呆在自己的102室。姑且還是發個了郵件叫他。

——龍之介大人現在,正在五角大樓漫步,因此並沒有與空太大人兒戲的時間。敬請諒解。很快世界就將落入我的手中!妹

抖醬敬上

卻收到這種可怕的回複。還是不做深究比較好。雖說認為大概是女仆的玩笑……。

總之先告訴栞奈還有一個住民。

「還有個叫赤坂龍之介的三年生住在102室」

「哈」

在那之後,一邊吃著石狩火鍋,一邊由空太開始依次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輪完一圈後,鍋中的食材已經減少了一半的程度。

歡迎會無阻地進行著。

不過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問題。

途中,當空太伸出筷子准備從鍋里取食材的時候,和以同一塊三文魚為目標的七海撞上了。

「哦哦,抱歉」

「沒,沒沒什麼。神,神神神,神田君你請」

「不不!不不不!青山你先……」

以這種感覺互相把手撤回去的互動發生了兩三次。

就算告訴自己這與平時一樣,也免不了去在意七海。

對真白也是很不自然地留意著,空太從歡迎會開始就沒有向坐在左邊鄰座的真白看過一眼。

視線基本都投向了坐在另一側的伊織。

「怎麼說好呢,感覺空太前輩總對我投來熱情的視線」

「才沒有投去啊」

「話說在前頭,我可是直的」

「我也不是彎的好麼!」

作為歡迎會主賓的栞奈,對于這樣不著邊際的對話露出從心底無語的表情。

一想到之後的每天都要這樣度過就快要暈過去了。不過畢竟說需要時間考慮的是空太自己,所以也沒有抱怨和退縮的資格。

當鍋內的食材吃完時,七海開始准備雜燴。加入米飯,然後在關火後打進了雞蛋。就在這時。

「那個……」

栞奈開啟的話題是……。

眼睛鏡片後是染著疑惑色彩的雙眸。

「嗯?怎麼了?」

故作冷靜回應道。

「這氣氛是不是哪里不對頭啊?」

毅然的聲音。栞奈的注意力集中在空太、真白和七海三人身上。這大概不是錯覺。

「我可沒在戀愛啊」

在刺人的緊張感中,首先直接發出不合時宜的辯解的是伊織。

「閉嘴蠢貨」

栞奈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是,是哪里奇怪了?」

「覺得前輩你的態度有點冷淡」

「沒,沒這回事吧」

空太接過栞奈的空碗,給她盛滿了雜燴。

「話說在前,我可不是說對我的態度」

「……」

這大概是已經注意到什麼了。正當這麼想著的時候

「是在說對前輩們的態度」

栞奈補上了這麼一句。

「有,有麼?」

「沒,沒那種事吧?」

空太和七海幾乎同時開口。兩人相視確認雙方意見。七海的笑容很不自然。嘴角有些抽搐。大概空太現在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在那之上,兩人對視了不到兩秒就都紅著臉移開了視線。

「看吧,剛才那不就是」

再找借口是自掘墳墓。還是保持沉默比較科學。

「……」

「……」

這樣想著緘口不言,卻讓餐廳里充滿了本不該有的尷尬氣氛。

可以用生硬一言概括現狀。

一個被告白了的男生和兩個告白了正在等待答複的女生同處在一個空間里,互相想這想那的,使得氣氛變得很奇怪。

倒不如說和平時沒啥一樣,大口吃著石狩火鍋的真白才更異常。

偷偷地看向真白。

空太注意到至今都看漏了很重要的一點。

因為剛才一直不看真白那邊,所以沒發現有一點和平時明顯的不同之處。真白並沒有把不喜歡的食材夾到空太碗里來。平日

不吃的油豆腐都像小山一樣堆在真白碗里了。

「空太」

空太因突然被真白叫到名字而感到一股莫名的焦躁。不妙的預感。

「什,什麼?」

緊張的看向鄰座的真白。

而真白則是直勾勾的看著空太這樣說道。

「分居吧」

「……誒?」

不假思索的回以疑問。

「分居」

「這個剛才聽到了!」

「就是說分開生活」

「這個也懂!」

「那還有什麼問題」

「我是再問你為啥突然說出這種話啊!而且還是在後輩面前!」

伊織和栞奈各自都帶著興趣看過來了。

感覺無地自容。丟人現眼啊……。

對空太如此心境毫無察覺的真白明確地說明道

「因為空太是男孩子,我是女孩子」

「原來如此……」

「所以,分居」

感覺很有氣勢的宣告。

「所以要分居」

語氣和平時不同。感覺很有決心,是錯覺麼。大概不是錯覺吧。

真白像是很贊同自己主張似的,獨自點了好幾次頭,看起來好像心情很不錯。

「讓空太來選內褲也是不好的」

真白說出了正確的話。真的很正確。

但有一句話不得不說。

「真希望你能在一年零一個月之前注意到啊!」

「之前就稍微有點注意到了」

「別那麼平靜地說謊!」

到這個時候真白說出正經話的原因很明了。

昨天的告白。除此之外不做考慮。

「從剛才開始是在說什麼?」

不明真相的伊織嘴巴大張一副傻樣。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

栞奈的反應和伊織正相反,好像一個人弄明白了什麼。而且還用淡定的語氣說出了這樣不得了的話

「空太前輩同時被椎名前輩和青山前輩告白了呀」

直球正中靶心。

「你怎麼會知道!?」

脊髓反射地說漏了嘴。

「誒誒!?是這樣麼!?」

伊織慢了半拍驚愕的站了起來。

「果然是這樣麼」

栞奈則是邊扶了下眼鏡邊用冷淡的態度這麼說道

「……」

看來是被坑了。不過現在才發覺也只是馬後炮了。

「神田君夠笨拙的」

七海投來責備的目光。

「我的錯」

老實地低下頭。

「也無所謂,因為比起對神田君說的那些根本不算什麼」

「誒?真的?空太前輩厲害啊!也請教我變得受歡迎的秘訣!」

被伊織抱住了手。

「請讓我也撞上桃花運!」

說實話被這樣拜托很困擾,畢竟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樣。所以理所當然的無法教人。

真的想受歡迎的話去拜仁為師絕對是正確的選擇。嘛,雖說仁的情況說不定不能拿給一般人做參考就是了……。說起來,伊

織閉上嘴的話,臉還是不錯的,感覺是能普通受歡迎的程度。而且雖然他自己可能不這麼想,但他還有鋼琴這個特長。

「真是意外。空太前輩居然這麼受歡迎」

看向一邊的栞奈好像有什麼不滿似的。

「那個,栞奈同學?」

「什麼事?」

回應也帶著刺。

「那個,歡迎會還合意麼?」

總之先露骨地改變話題。

「直到剛才都還好」

「現在呢?」

「有些不滿」

「我的原因?」緊張地詢問道。

「對,就是這樣」

得到了如此明確的肯定。

無法立刻接上話。

「那個,抱歉。都怪我們在這鬧騰……」

七海來幫空太圓場了。

「不,沒那種事……」

栞奈不知是不是出于對前輩的禮節而拼命揮著手否定著。對空太和七海的差距那麼大是錯覺麼。

「畢竟起因是我說了多余的話」

「不過稍微過段時間就不會有這種氣氛了」

七海面對後輩的笑容已經恢複了正常。

同時感覺那句話有著強烈的根據。空太的答複是有期限的。不過也感覺絕對不止這樣。

「雖然到現在才說,我有件事要向大家報告」

七海接著的是這樣一句話。其余四人的視線集中向一點。

「在這個月下旬的修學旅行結束後,我就會回一般宿舍去」

七海用仿佛飄浮著清爽粒子的雙眸看著前方。

就算明白意思也需要一點時間反應。

這一點上真白也好栞奈也好伊織也好應該都是一樣。因為誰都需要表現驚愕的幾秒。能夠確信這是七海的根據了。

從口中滑出了「誒」這樣類似空氣漏出的微弱聲音。

就算這樣,空太的動搖也不算大。因為雖然不知道具體時間,但七海要搬出櫻花莊這件事本身空太是知道的。

在為了作為演技的參考而去游樂園約會的那一天……緊接著摩天輪里的接吻從本人口中聽到了

——我就要離開櫻花莊了

鄰座的真白目不轉睛的盯著七海的側臉。

「抱歉啊。明明是歡迎會卻說出這種事」

「不……沒關系」

栞奈在為該如何回答比較好而困惑的樣子。是沒有想到話題竟會是如此展開。這一點空太也是一樣。

之後,硬直得最久的伊織發出了很大聲的反應

「誒誒!?青山前輩要走了麼?」

兩腿脫力的伊織從板凳上翻了下去,兩手和兩膝都無力的垂向地面。

「怎麼會這樣……」

擠出了幾度失魂落魄的聲音。

「真沒想到伊織同學會覺得如此遺憾呢」

空太也有同感。伊織來到櫻花莊時日尚淺。才剛剛呆了一個月左右的程度就一副用情很深的樣子。

「因為青山前輩不在了的話,櫻花莊的胸能量不就大幅削弱了麼!」

「嗯,也猜到了多半是那麼回事」

七海話中夾著歎息。

「這可是毀滅性打擊!這樣的話就沒法戰斗了啊!」

「請你稍微注意下氣氛」

栞奈用輕蔑的眼神俯視著伊織。

聞聲抬頭的伊織把栞奈收入視野。

「哈……」

然後肩膀垮了下去。

「你那是什麼意思?」

栞奈的瞳孔里寄宿著殺意。

「牆壁戴著眼鏡……」


「你說誰是牆壁」

「不甘心的話就先去入手胸部再說!一切從這里開始!」

伊織像是法庭上的律師一樣用力指向栞奈。栞奈的表情變得更加不爽。

「讓空太前輩揉一揉吸一吸說不定就會變大呢?」

伊織笑著說出了多余的話。

「能別把我卷進來麼?」

栞奈雙手抱胸轉過了身去……之轉過頭盯向空太。

「不會讓你碰哦」

誣蔑性的眼神。

「那當然啊!」

「吸,吸什麼的就更不行了」

「我知道啊!」

貌似感到了詰責的視線。是真白和七海。兩人十分不滿的樣子。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亂說話比較好。不然絕對會自討苦吃。

「啊~啊,怎麼會這樣……我的青春就這樣結束了嗎。椎名前輩因為超絕可愛倒是沒什麼……」

伊織再次滿臉失望的看向栞奈。

「沒有~」

「真能說呢。明明昨天看到我的裙底還興奮了」

栞奈貌似比想象中更加的冒火,開始用以牙還牙的口氣挑釁起伊織來。

「那,那個是!那個是,那啥,就是那個啊!」

伊織的動搖全都寫在臉上了。

「那個是什麼啊?」

叉著手的栞奈完全是在俯視著坐在地板上的伊織。

「稍微等等,讓我好好回憶一下」

伊織對著栞奈張開手掌,開始閉目沉思起來。

「別,別去回想啊!」

栞奈重重的踩了伊織一腳。

「好,好痛~啊!」

「自作自受」

栞奈一副話題到此為止的態度,卻看著伊織的臉露出強硬的表情。

「不是叫你不要去回想了麼……」

像是從地底深處冒出的帶著恐怖的聲音……。

「我,我又沒想起來……」

逞強的態度。

不過很可惜,有某種紅色的東西從伊織鼻子里垂了下來。

啪嗒的落到地板上。

「啊,糟……」

終于注意到了的伊織叫著「我,我吃好了!」逃跑似的沖出了餐廳。

「真是小屁孩」

栞奈毫無去追伊織的意思,只是冷冷地吐出這句話。

在這之後,栞奈把最後一口雜燴送進嘴里,說著「我吃好了」收拾起碗筷。站起身瞥了空太一眼後就那麼走出了餐廳。

留下的只剩空太,真白和七海了。

「七海,要走了呢」

真白首先開口了。

「嗯。因為覺得這是為自己好」

之前七海也說過呆在櫻花莊會寵壞自己。呆在櫻花莊很舒適,會因此被寵壞之類的,空太並不認為這是壞事。不過,既然這

是七海自己煩惱後得出的結論,也不能強留她。就算想留住也明白七海的決心是不會改變的。

「雖說我搬到櫻花莊來的理由是拖欠一般宿舍的住宿費……不過現在能明白會變成那樣的原因。明明本來力所不及,卻錯誤

地認為自己能好好兼顧學業、打工還有培訓所全部方面」

「……」

真白以認真的表情看著徐徐道來的七海。

「本以為能夠自立,但事實上完全不行。來到櫻花莊後明白了,以為自己總會有辦法做到,卻在不知不覺間給周圍的人添了

麻煩」

「是麼」

「嗯。今年一年中雖然不去培訓所,不過正因如此首先是學業和打工……想從這兩樣開始真正做到自立。想把之前做不到的

事一件件完成」

「七海要畢業了呢」

「誒?」

「從櫻花莊」

「往大了說,是這樣吧?」

七海有點羞澀似的笑了笑。

「七海」

「什麼?」

「七海走到哪里都還是櫻花莊的人」

「……」

「大家都是櫻花莊的人」

那是在美咲和仁的畢業典禮之前真白也對空太說過的話。這是真白感受到的思念。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七海的笑容毫無顧慮。一定,並不是沒有留戀。就算這樣,還是決定踏上旅途。七海的語言和表情中寄宿著這支持她那樣做

的那份堅強。

所以,空太認為到了那時候,帶著笑容送她離開就好了。

4.

黃金周結束了以後,大家又再次開始了正常的工作。連日以來,新聞節目都是在報道著觀光地點人山人海的盛況,也在連休

結束後,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對遲遲沒有進展的國會審議的抱怨和不滿,以及播放在田間搗亂的麻煩動物特輯等事情上。

就這樣配合著世間的步調,空太也回到了每天上學放學的重複日子之中。

只有一點,是和連休之前大不相同的一點……

那就事照顧真白的事。

早上,因為真白沒有起來便到房間去叫她。

「空太,不准進來」

用這樣緊繃著的口氣說著,把空太推出門外。

想要為她准備好換的衣服時

「我自己來」

然後用強硬地態度,把空太手中的制服奪過來。

一不小心把她的內褲抓在手中的時候

「還給我……」

說著、鼓起雙頰做出威嚇的樣子

「空太真H」

說著這種,到現在來說已經很遲了的話。

這就是所謂的普通女高中生的反應麼……

就算這樣,先不說能換個衣服,如果把所有的事都交給生活破綻者的真白自己來完成的話,估計會釀成不得了的大慘劇。已

經到了空太能夠很簡單地想象出她不穿內褲上學的樣子。

所以,空太不得不每天早上,都要檢查穿好衣服並從房間里出來的真白的著裝。

「我,很完美哦」

換完衣服了以後,真白還特地原地轉了一圈,炫耀自己的成果。

確實從外觀上看的話感覺比較完整了。不過,就真白的情況來說這樣也不可大意。

「內褲呢?」

「白色的哦」

真白自豪地挺起胸來。

「才沒有問你顏色!」

在進行著這樣的對話時,差不多同一時間,住在旁邊201室的栞奈從房里出來了。

「雖然順便這樣問也有點那啥,栞奈呢」

栞奈被流放到櫻花莊是因為她那特殊的解壓方式,這個方法就是在大廳廣眾之下,不穿內褲……這件事被一般宿舍的舍管阿

姨知道了,不得不被流放到問題兒童的巢穴,櫻花莊里來。

「一大早就向學妹打聽內褲的顏色可是會被鄙視的」

「我是在問你有沒有穿內褲!」

「我倒是覺得這樣說更加變態呢」

確實是正論呢。

「是啊,我,一大早在說什麼呢」

就像這樣,空太就在與自我厭惡感的抗爭中度過每一天。

大型的連休結束後, 修學旅行已經越來越近了,三年級的學生都開始變得有點浮躁起來。

利用早上的班會進行了分隊。空太和龍之介與七海……還有、和七海玩的很好的同學高崎繭、本莊彌生被分到了同一個小隊

,基本上都是很自然地聚到了一起。

男生誰都不願與住在櫻花莊的空太和龍之介組隊,兩人就像多余的一樣自成一組。

于是,當組合好的男生與女生的小組搭配起來的時候,七海也因為同樣的理由很必然地和摯友在一起。所以來和空太他們組

隊的只有七海她們了。

所以,在決定分小隊的時候,其實,空太什麼都沒干。總感覺察覺到的時候小隊就已經組好了,雖然這樣還挺省事的……

不過,還是有些問題

「小春老師,我有問題!」

小隊分完以後,空太很有氣勢地舉手。

「好的,神田君,駁回」

「至少先聽一下我要說的話啊!」

「反正就是,赤坂君來還是不來的問題吧」

「是的!」

「大概,不會來吧?太好了神田君。這樣的話,北海道就是後宮之旅呢~」

「就是因為這樣太麻煩了,所以現在才這樣問老師的不是麼!」

「好的,那麼,每個小隊都制定一下計劃吧~。還有,期中考試就要到了,適當複習一下哦~」

「給我等一下,老師!救救我啊!」

空太發自內心的呼救被無視了,小春老師在電鈴響的時候便快步走出了教室。

實在沒辦法,空太試著給龍之介發了短信。

——赤坂,修學旅行,你去麼?

——我計劃在大型連休的時候集中精力工作

——不要把學校的活動都當成休假好不好啊!

——有什麼問題麼

——無論如何都想要你去!

——說出你的理由

——你不去我會變成單獨一個人的!

——不去

就這樣簡單地被拒絕了。

在此之後,空太時不時地去邀約龍之介,但是到現在都還沒有得到什麼樂觀的回複。

就在空太忙著勸誘龍之介的時候,黃金周結束已經過了一周了。修學旅行的日子已經近在眼前……關系到空太能不能獲得保

送推薦的重要的期中考試也逼近了。

期中考試就在擺在面前的五月十五日,這周周日。

離考試還有三天。

空太在櫻花莊的自己房間里認真學習著。

下午開始已經在桌子面前坐了三個多小時。這之中,除了上個廁所之外的時間都全部用在了解應對考試的問題集上了。看來

果然是大腦疲勞了,面對積分算式的空太,握著自動鉛筆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

雖然在摸索解題的方法,卻怎麼也想不出導出答案的公式。

糾纏了五分鍾左右還是不行。

在中途集中力斷掉了。

到現在才注意到已經有點暗了。

打開了電燈的開關。

屋內一下就明亮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注意力中斷,直到剛才為止都完全沒有注意到的說話聲傳入了耳中。

「呐,栞奈醬」

「什麼?」

「這里搞不懂啊」

「按照教科書上的例題來作就能解出來了。看吧,寫在這的」

「啊,是嗎」

如果空太的記憶沒有出問題的話,這里應該是空太的房間……

默默地側耳去聽

「呐呐,栞奈醬」

「什麼?」

「這里也不明白」

「這里要……」

如此這般的對話在兩人之間重複了無數次。

看樣子,被教的那位少女完全沒有明白任何東西……。

「那個啊」

把椅子轉向背面。

「什麼事,老哥!」

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搭話了很高興,妹妹優子帶著一臉開心的表情仰視過來。那是張眩目到會刺傷狗眼的笑容。

「為什麼優子會在這里」

「妹妹在哥哥的房間里可是天經地義!」

這可真是聞所未聞的天經地義。再說,也不是什麼值得兩眼放光說出來的事。

「我現在處于能否得到附屬推薦的生死關頭。想要在期中考取得盡可能好的成績你懂麼」

「那麼,優子為老哥加油股勁就行了吧!」

「不對」

「那是需要我來教老哥學習嗎?」

「你哥哥沒有哪件事是需要你來教的」

「那到底要優子干什麼才好啊!」

像倉鼠一樣鼓起了臉頰。

「老老實實從我房間里出去」

雖然空太這麼直說了。

「為什麼?」

優子卻認真地反問回來。還把腦袋歪向一邊。真是個傻孩子。

「優子還真是超乎我想象的可憐家伙啊!」

「正因如此老哥才是必要的!這世界上最需要老哥的可是優子呢!」

拿著鉛筆的手緊緊握拳,又在自顧自的放出奇怪的理論。

空太放棄了和優子正常交流,對著禮儀端正地正坐在矮桌前的另一個少女開口了。

「為什麼連栞奈同學也在這啊」

在宿舍中也端正地穿著便服。

「光看明白不了麼?」

矮桌上擺著教科書和筆記本。當然是一目了然。

「在輔導優子功課」

「明明心里清楚就請不要刻意問出來」

「抱歉……」

「我認為就是因為這樣,你才從剛才開始就解不開數學題」

「這可真是抱歉呢!」

「不明白的話找七海姐教你不就好了」

優子毫無顧慮地說了出來。

「七海姐很擅長教人的」

這是肯定的吧。再怎麼說也是讓優子考上水高的功臣。關于水高的附屬推薦,七海也是在合格的安全圈內的。

「不,青山是,那啥……」

下意識地語塞了。

「……」

栞奈保持著意味深長的沉默。

「覺得害羞的話就讓優子去幫你拜托吧」

優子邊說著邊站起身來。

「誒~?給我等下!」

慌慌張張的制止後,就算是優子也有點疑惑似的歪起了腦袋。

「……發生什麼了,老哥?」

「什,什麼都沒發生哦,優子」

「啊~是跟七海姐吵架了吧」

「沒有」

「倒不如說是正相反吧」

出乎意料地被栞奈賣了。

「栞奈同學!?」

「啊,原來不能說麼?」

絕對是明知故犯。之前就這麼想,栞奈對空太來說絕對是精神上的抖S。明明是掛空檔上課還會有快感的抖M體質……。這就是所謂的對立統一吧。

「姆,這是什麼情況,老哥!?」

「優子不用知道」

「無所謂。等下就直接去問七海姐。最討厭老哥了!」

咧~地吐了下舌頭。不過立刻又,

「啊咧?優子並沒有討厭老哥的吧……?」

自言自語的犯著嘀咕

「最喜歡了!」

然後又告白了。

「你是情緒不安定麼」

「嘛,就是那麼回事吧」

還有些得意「誒嘿嘿」地傻笑了一下。

「……優子好像很幸福的樣子,真是太好了」

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

「呐,老哥」

「這次又什麼事?」

優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房間的門。

「說起來,真白姐完全不來了呢」

確實,今天還沒在房間見過真白。是在自己的房間里畫著漫畫的原稿吧。真白的話應該沒有為了即將到來的期中考而複習選項……。

與從教科書上抬起視線的栞奈眼神相交。

用視線發出了「什麼都別說啊」的信號。

栞奈點了點頭。眼神交流大成功。

「因為現在,兩位間的關系比較微妙,不太好見面啦」

「栞奈同學!?」

優子因為栞奈頗有深意發言而投來疑惑的目光。

「剛才那又是什麼意思!?」

「和優子沒有關系的事」

「呐,老哥」

本來完全以為優子會比較在意真白的事,優子卻用很感興趣的眼神來回看著空太與栞奈。

「什麼時候跟栞奈醬關系這麼好了?」

「關系沒多好」

栞奈邊在筆記本上寫著英文邊淡淡的說道。

「真的麼?」

優子好像有點不相信的樣子。

「關系沒多好」

栞奈再次重複。

「嗯,也是呢」

這次就完全接受了。

雖然不知兩次到底哪里有不同了,不過優子一定也有著自己的世界。還是不要太深入為好……。

這時候,半開著的門從外面被打開了。不敲門就進來了的是真白。

把什麼東西小心地拿在胸前。那是本旅游用的向導書。封面上大大地寫著『北海道』三個字。

與空太對上視線的真白徑直來到了書桌前。

「啊,是真白姐!還以為你是震怖于優子之威而逃之夭夭了呢!」

真白完全無視了這樣說著的優子,連看都沒看一眼。

「空太,我想去這里」

真白把展開的向導手冊按向了空太臉上。

「嗚哇!太近了,太近了看不見!」

拉開距離。翻到的是小樽市的介紹頁。像是點綴著運河的照片似的貼紙寫著『背景』、『要去』、『絕對!』之類的粉色便箋。

小樽是修學旅行第二天要去的地方。也有自由活動時間。

「空太,去這里」

氣勢洶洶地把向導手冊壓了過來。

「知,知道了。我知道了所以快拿開好麼!」

「接下來要畫旅行的劇情」

真白的攻勢依舊沒有停止。

「這個我也了解了!取材,會陪你去的!絕對!」

這樣真白才終于離開了點。

「說好了哦」

「啊啊,說好了」

本以為她事情已經辦完了,真白卻沒有要出去的樣子。而是像本來就坐在那里的樣子自然的逕自走到床邊坐下了。以背靠牆壁,兩腿伸出的放松姿勢心情不錯似的嘩嘩地翻著放在大腿上的向導手冊。而且出乎意料地還在哼著歌。哼的是去年文化季制作的『銀河喵喵波隆』的主題曲,一邊哼一邊跟著節奏搖擺。

這幾天真白一直是這種感覺。

情緒異常的高漲。給人一種活力滿滿的感覺。

「真白姐一幅很興奮的樣子呢」

真白和平時不同到了連優子都能夠注意到的程度。

「而且,可愛度是不是又升級了?真白姐在閃光啊!好耀眼!優子感覺快要溶化了!」

「僵尸麼你……」

嘛,也不是理解不了優子所說的……。至今為止藏在體內的活力外溢了出來。平時看起來纖細而夢幻的真白最近給人一種健康的感覺。雖然不想和優子有同樣的感受,但空太也感到的確很耀眼。

「戀愛中的女性會變得美麗看來是真的呢」

栞奈邊解著題邊說出了讓人困擾的發言。

「栞奈同學,打擾一下」

「什麼事?」

「能把耳朵湊過來下麼?」

「是想在耳邊低語下流的話麼?」

「你把我當成什麼啦!?」

正當空太注意著栞奈這邊時,抬起頭的真白喊了優子。

「對了,優子」

像是要開始聊家常似的安閑氛圍。

「什麼,真白姐?」

也難怪優子會毫無防備的回應。

畢竟也想不到之後竟會冒出那種發言,空太也大意了……。

「我向空太告白了」


「什!?」

空太的時間靜止了。

「啊,是這樣啊」

不過優子的反應卻顯得挺普通的。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哦~。真白姐對老哥告白了啊~。栞奈醬,這道題要怎麼解呢?」

「這個是稍微有點複雜的公式呢。現來算這個」

「嗯嗯」

「然後再代入就可以了」

「哇?不愧是栞奈醬,什麼問題都能一下做出來啊!呃,不對,誒誒?!再說一遍,誒誒!!真白姐對老哥告白了!?」

看來是到剛才為止,腦子都因為面對重大事實而凍結了而已的樣子。

「交,交往了?!」

「這個你要去問空太」

優子氣勢洶洶地轉向空太。

「怎樣,老哥!」

「好了,我是時候該出去采購了。這周是我當班采購啊」

刻意的邊說著「嘿咻」邊站起身來。

「優子,要給你帶個冰淇淋回來麼」

「啊,嗯!要檸檬汽水味的!」

「我知道了,拜拜」

趕緊走出了房間在玄關換好鞋子。

之後——

「啊~!老哥你算計我!老哥!!」

遠遠地聽著優子這樣的聲音逃出了櫻花莊。

5

那天晚上,把優子趕回一般宿舍後,空太又繼續學習到了十點多鍾。正想喘口氣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來電的是三月從水高畢業了的三鷹仁。原櫻花莊103室居民。那間房間現在住著伊織。就算是仁也不會想到不到一個月就有新人住進來了吧。

空太坐到床邊按下了通話鍵。

「啊,是我」

「空太這真是奇怪的接電話方式啊」

「誒?啊,不,因為是自己的手機所以沒問題吧」

眼前浮現出之前也是這樣接電話的某人的臉。真是不大想承認那是有著血緣關系的親爹。那時受到的非常識為難還曆曆在目。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這麼接……。

「仁學長,有什麼事麼?」

「嗯?倒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啊」

「哈…」

摸不清真意,曖昧的回應。

「想著之前說的那個當小說家的女孩子現在怎麼樣了之類的」

「啊啊,抱歉。該我這邊先聯系你的!」

最近這邊沖擊性的事件太多導致完全忘了要道個謝了。

之前為了栞奈由于寫不出小說續作而苦惱的事而找仁商量過。

「多虧了仁學長給的那些資料,好像抓住了什麼要領。提出的構思得到了編輯認可的樣子」

「是麼,那就好」

「是」

「有發生其他什麼事麼?有意思的事之類」

「雖說沒什麼有趣的……發生倒是發生了」

「不好玩的話就算了。那麼,打擾了」

「啊,仁學長!」

大聲叫住准備就這麼掛掉電話的仁。

「嗯?」

「啊,不……」

「什麼,戀愛的商談麼?」

開玩笑似的口吻,有一半是在笑的感覺。

不過,對于空太來說可不是能笑出來的事。

「……那個,嘛,算是吧」

「是哪邊?」

簡潔的提問。就算只是這樣空太也能清楚的明白。

仁在問的是……真白還是七海。

「兩邊都是」

「挺能干的嘛」

說著反話,沒多驚訝的樣子。或許仁早就預見到了空太遲早有一天會處于這種狀況了也說不定。

「姑且先說一下,剛在可不是在說空太,而是在說小真白和青山同學『挺能干的』的意思」

「想想也是……」

空太是什麼都沒能干。

「那麼,空太你是在煩惱什麼呢?我可是認為兩邊都是好貨色哦」

「那個……我也很清楚。不過,怎麼說呢……」

「是有『還太早』之類的想法麼?」

真的看透了空太的想法。讓人覺得是不是被讀心了的程度,不過,並不是那樣。正是因為仁也走過這樣一段路,所以才能有如探囊取物似的了解現在空太的心境吧。

「畢竟我還什麼都沒能做到……所以覺得還早了點」

「原來如此~。話說,我記得當我因為類似的事情而煩惱的時候,有某個自以為是的後輩跟我說了『我認為美咲前輩可不這麼想』這種話啊」

那個後輩指的就是空太。

「那時候可真是失禮了」

「我也認為不管小真白還是青山同學都不會那麼想哦」

不知是不是為報了當時的一箭之仇而很滿足,仁用打趣的語調說著,好像打心底里很開心。

「所以說,都說了很抱歉啦!」

電話對面的仁高笑著。

不過立刻又回到了平常的狀態漠然地問道。

「空太你是想變成什麼樣?」

「什麼樣是?」

「你不是說還早麼?」

「是」

「那麼到什麼地步才算時機成熟呢?」

語言稍稍有點深入空太心中。所以,空太自己也准備好認真地探求自己的想法。

「那是……成功地成為游戲設計師」

「那個『成功』是什麼標准?」

「……」

一言難盡。不止一言也難盡。

「打個比方,我想想……就當是大學畢業後,空太在游戲公司就職了吧?」

「是」

「那麼,就如你所望地被配置在了開發現場,這樣對于空太就能說是成為了游戲設計師麼?」

感覺仁是在繞著彎子表達自己的意圖。大概是對空太說邊好好思考邊聽著吧。

「……」

正因如此,不得不認真思考。

之後,空太以直覺對仁的問題作出了這與自己想當的游戲設計師不符的結論。

邊考慮著有什麼不對,哪里不對的明確答案,邊等待著仁接下去的話。

「我也是,雖然大部分是靠美咲,不過好歹還算是出了自己的作品。不過我並不認為自己這就是成為腳本家了」

這是真心的吧。仁為了成為腳本家而選擇了去大阪的藝大深造。現在正在為了那個目標而努力學習。為了那個目標有生以來第一次和美咲天各一方……。

「仁學長說的我大概能明白」

「我這樣想過。設計師也好,腳本家也好,漫畫家也好,都不是成為,而是要進行的職業吧」

「……要進行的職業」

下意識地反芻著仁的話。為了能夠好好咀嚼其中的深意。

「在游戲公司就職,獲得新人獎出道之類的,的確是做出什麼得到人的肯定,然後被認同。但是那並不是定位目標的目的地吧,一定不是。用比較嚴格的目光來看的話,這可以說總算是踏上了真正的起點不是麼?」

「……說不定是這樣呢」

看看真白就能知道。並不是為了在雜志上刊登短篇而努力。也不是為了贏得連載而努力。真白的目標是更前方的東西。目標是畫出有趣的漫畫,讓讀者也感到有趣。持續連載是手段而非目的。

從立場上來看,在月刊雜志上進行連載的真白是漫畫家。不過對真白自己來說,這名頭怎樣都無所謂。重要的是,與自己內心所想成為的那個自己還有多少差距……。是否向那靠近了呢……。

所以仁說了是『進行』。

「我認為戀愛也是同理」

「同理?」

戀愛也……。

一下回過神來。對,空太在進行的是戀愛咨詢。

「也就是說,交往並不是目的。像『我喜歡你,請和我交往』這樣告白後得到『好』的答覆,這樣的確就順理成章到成為了情侶,不過,這並不是全部吧?」

「……」

說實話,空太就把那當成全部了。

「你知道麼空太。交到男友,交到女友的話,那當然是會一時很幸福的。會有種現在的話飛上天都可以的感覺。不過,僅僅是告白和一個答複並不能成為保證兩人之後永遠幸福的誓約吧?」

這是當然。稍微想想就能明白。

「畢竟情侶也有分手的呢」

倒不如說按比例算的話分手的男女朋友還多些。

「就是這樣。所以並不是成為戀人,而是從交往開始進行戀愛」

仁沒事似的說出了空太在空太眼前若隱若現的事實。那句話深深的滲入了空太的心里。

「仁學長說出來的說服力就是強些呢。真不愧是到達了以結婚為目標的人」

「你剛才有在聽麼」

被回以責備的聲音。

「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麼?」

「婚姻也是一樣啊,並不只是遞交結婚申請成為夫妻,而是那之後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辛苦肯定是辛苦……不過兩人在一起說這說那一定也很愉快吧」

說不定也不全是笑容。也會吵架之類的吧。說出過分的話互相傷到也是可能發生的。

不過,從仁的語言中能感受到這種事情也全盤接受,接受著,兩人一起邁步前進的大大的溫暖感。

「所以我認為要不要交往,該怎麼辦啊之類的煩惱是多余的。反正作不作出決定,要面對的煩惱都是沒有盡頭的。較之煩惱,多多考慮以後快樂的事還比較有建設性」

「快樂的事,麼……」

「只有交到女友才能做的事。想一起做的事有很多吧?」

「嘛,那當然,我再怎麼說也是個男的」

「別一來就往工口的事上面想啊空太」

「朝這方面誘導我的不是仁學長麼!」

「依我所見,青山同學的話,就算很怕羞也會認真努力學習做各種各樣的事呢」

的確,七海做什麼事都很認真。這種事說不定也一樣。

「……」

下意識地做出了各種奇怪的妄想。

「哦,想象了怎樣的玩法呢?」

「才,才沒有!請,請回到正題」

「好好好。最後還是說點想說的好了」

「什麼?」

「別老是愁眉苦臉地煩惱,稍微飄飄然地考慮下美好的未來吧。你明白麼?那可是小真白和青山同學啊。空太你可是享大福了啊。所以說,像個健全男高中生一點」

「這,這方面請別說了……」

「還有啊,不管多麼慎重的考慮,不到實踐總是不會明白的。畢竟基本沒什麼能按照腦子里想的進行啊,男女之間那些事」

「……」

「嘛,所以說不畏失敗地去努力吧。總想著要零失誤追求完美地去做的話會變得什麼都做不了。畢竟和誰交往的話,就是會讓對方看盡自己各種丟臉的樣子啊」

「是這樣的麼」

沒有實感。沒有過和誰交往的經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仁所說的話,多少還是能夠理解一點。

真白的事也好,七海的事也好,空太都並不是完全清楚。一定還有很多不知道的事,而去了解這些,就是仁所謂的進行戀愛吧。這樣一想還真是前途多難。

「空太」

「啥?」

「好好干啊」

仁溫柔的留下這句話後掛斷了電話。

把掛斷了的手機放在枕頭上。

自己也倒在床上。

「也只有去干了啊」

從肚子里發出了悲鳴,空腹的聲響卻背叛了語言。

「先處理下肚子餓的問題好了」

喲,的一聲從床上起來了。

空太走出房間向餐廳而去。

首先打開冰箱。

朝冰箱里看也沒什麼打眼的東西。

剛才出去購物補充的就只有真白的年輪蛋糕。

「就這個好了」

拿出一袋年輪蛋糕,坐到仁曾經坐過的椅子……現在已成為伊織制定位置的圓桌席位上。

看到的景色有些許不同。

伸展四肢,身體也放松下來。

「只有交到女友才能做的事,麼」

意義或許有些出入,不過七海也說過類似的話。

——也請考慮下與我成為男女朋友關系的未來

女友。

戀人。

交往。

「女友麼……」

想要的感覺常有。被問及想不想要的話,現在也是會不假思索地回答想要吧。

與女友共度的日子。

並不是沒有考慮過這樣的事。

早上特意在校門口等著一起進校,上課時躲著老師偷偷短信交流。午休時一起打開便當盒,有時會吃著女友做的便當說著「怎樣,好吃麼?」,「嗯,很美味」這樣令人害羞的對話。放學後在鞋櫃前碰面,聊著今天誰來得早些,昨天又怎樣之類沒有營養的話題,每天都一起回家。

就算已經沒什麼可聊的也會每晚互相發送晚安的短信。

休息日有約會的約定。一起去游樂園或水族館、一起去看電影、購物之類的也會有吧。夏天的話海邊或者泳池也不錯。對著女友的泳裝姿態興奮起來,害羞起來……。很開心的時候不小心看著其他女性的泳裝發呆的話也會立刻發怒。就這樣,兩人一起度過聖誕和正月,情人節,白色情人節之類的節日。(注:那是什麼工口游戲啊……)

考慮著這些的時候,空太無意識地把女友角色腦補成了七海而不是真白。

在那之後也不斷積累著在一起的時間,時而邊吵著架邊縮短彼此間的距離。終于也會互相進入對方的房間,接吻,互相觸碰,然後初體驗之類的。

「……」

腦中仰面躺在床上的七海看向這邊。

「……靠~!我都在想些什麼啊!」

激烈的搖著腦袋甩開邪念和妄想。

對剛剛告白了的七海意淫了些什麼啊。

對自己的不純投去鄙視。

「……不過,交往了的話也確實是那樣吧」

恢複冷靜的口中幡然醒悟似的滑出了這樣的話。

把這些分割開來考慮是不可能的。

想起了仁說的話。

——青山同學的話,就算很怕羞也會認真努力學習做各種各樣的事呢

「各種各樣是啥啊……」

完全腦子過熱了。

空太為了冷靜一下,走出餐廳來到院子里。

坐在了台階旁邊。

雖說今天正午已經有了夏天的熱度,不過太陽一下山又立刻變得涼爽起來了。

涼風吹過腳邊。

正想暫時這麼呆一會的時候,背後好像有什麼大物件倒下似的發出撲通的聲響。

抱著疑惑轉過頭去,發現真白倒在地板上。像是直挺挺地趴著的海狗一樣的姿勢。

「咳,喂!」

慌忙站起身回到室內來到真白身邊。

「喂,喂,椎名!?」

邊呼喊著邊抱起來。

這是突然怎麼了。難道是身體出問題了麼。傍晚來房間的時候都好好的。不如說那時是心情很好,身體狀況看起來也不錯的樣子。

難道是得了什麼病麼。各種不好的猜想浮上腦袋奪走了空太臉上的表情。

「呼……呼……」

這種時候聽到的卻是安穩的打呼聲。

「哈?」

「呼……呼……呼呲—」

「只是睡著了!?」

「呼呲—」

「別用呼呲來回答!快起來,椎名!」

稍微有些暴躁地搖了搖她的肩。感覺不這麼做的話真白今天是不會起來了。

「……什麼?」

微微睜開眼睛的真白目光朦朧地看上來。

「還問什麼,你才是突然在這干啥?這里可是餐廳啊」

真白向右看了看,接著又向左……途中卻放棄了似的閉上了眼睛。

「呼……呼……」

不到一秒又發出了打呼聲。

「別睡啊!」

「空太好吵」

「要睡的話回房間去睡啊」

真白稍稍思考了一下

「不能睡」

給出了這樣奇怪的回答。

「你剛才不就睡著了麼?」

耐著頭疼發問道。

「名字還沒定下來」

就是說今天也直到倒下為止都在畫漫畫吧。明明考試就在眼前,真白卻連准備都不做一下。

「一直沒睡麼?」

看這樣子大概是昨晚開始就沒怎麼睡吧。

「肚子餓了」

「于是就出房間來了麼」

「然後就被空太發火了」

「別把中間各種各樣的過程省略掉!」

嘛……總之就是沒力氣睡著了的樣子。

把拉起來的真白安置到椅子上坐下,然後給了她年輪蛋糕。

真白遲緩地啃了起來。

「吃完那個就去刷了牙睡吧」

「要起名字」

「……」

這已經是說什麼都沒用了吧。

就算在把年輪蛋糕往嘴里送,意識也還是傾向漫畫那邊。對空太也是條件反射地回答,大概到了明天,現在的對話就一句也記不得了吧。

「你還真是厲害啊……」

「……」

空太的語言已經傳達不到了。

和這樣的真白成為男女朋友關系的話會是什麼感覺呢。試著想象了一下那個未來的光景。

「……」

不過,不知為何卻想象不出來。以七海為對象能夠輕易想到的場面無法把真白代入進去。

「啊咧……?」

互相發著沒什麼內容的短信也好。

「嗯……?」

吃著女友做的便當的景象也好。

「……」

周末約會也好……全都淡淡地模糊著。

「……為什麼?」

胸腔正中那不快的痛覺,類似焦躁的感情急速膨脹著。心里很喧鬧。

腦袋中有誰在說著「糟糕」。

那是空太自己的聲音。

「不,稍微等下啊……」

並沒有被任何人催促。但是,不快點不行的感覺像覆蓋全身似的壓在空太背上。

拼命抑制住動搖的心緒,對自己鼓舞著沒問題之類的話。

至今為止都看到了真白的什麼呢。

對真白是怎樣的感覺呢。

對真白孕育出了怎樣的思念呢。

相遇是在一年前的四月。

在藝大站前的轉乘處的長椅。

空太受千尋之托前去迎接真白。

在那里等著的是純白的少女……那就是真白。

像故事中登場的妖精一樣夢幻般的存在。

那一瞬間空太的眼球就被吸引了。大概從那時就已經動了心吧。

不過,空太那時看到的只是椎名真白這個人的很小一部分。之後才知道那只是太過表層的東西。

對受到世界肯定的自己繪畫的才能既無驕矜亦不滿足。也並不執著那個地位。就算是從零開始,也沿著自己決定的漫畫家之路筆直地前進著並漂亮地出道了。現在在月刊雜志上進行著連載。

不懼努力。不躊躇于挑戰。就算跌倒也會立刻站起來。無論多少次都有著直面自己可能性的勇氣。

真白這樣的身影一再撥動著空太的心弦。再三使他傾心。

自己也想做點什麼。

躊躇于是否要向目標挑戰而一事無成消沉下去的空太,是被真白點醒的。

獨自領跑在遙遠前方的狀態。空太連那背影都看不到。

想著有一天要追上真白,現在也拼命努力著。但是,完全追不上。就算這樣,也想把她作為目標。

這樣的存在,一般被稱作什麼呢?

這樣的思念,被賦予了怎樣的名字呢?

「……」

答案早已沉眠在空太心中。

——憧憬

化作語言認識到的瞬間,空太像是被抽走了血氣。就算不看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現在完全青了。不用觸碰也知道自己的臉是冰冷的。

——不過,你是誤解了呢

終于明白了千尋為什麼要說那種話。終于清楚了。

「所謂誤會,是說這個麼……」

從嘴里滑出了悶悶的聲音。

「空太?」

吃完年輪蛋糕的真白看著空太。

那聲音顯得很遙遠。

有一種真白站在一堵透明的牆對面的世界的錯覺向空太襲來。

——我只是憧憬著椎名麼……?

是把這誤認為是戀愛的感情了麼。

像是突然掉進了大洞似的絕望之感。

眼前一片黑暗。

「奇怪的空太呢」

真白心情不錯似的聲音已經傳不到空太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