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始于春末的春天

1

五月末尾的星期天從清晨開始就一片晴朗。

氣溫隨著太陽升起而起伏,澄潤的風中帶著夏日的芬芳。和三天前由于修學旅行而造訪的北海道的空氣已然不同。

還有幾日就到六月,夏天馬上就要到來了。

一邊以肌膚感受著季節的更替,一邊步出櫻花莊玄關前的空太,目送著遠去的物流工作人員的卡車。

慢慢開下緩緩的坡道,在路口右轉。

立刻就看不見卡車的影子了。在已聽不見引擎的聲音後,空太回首仰望著木制的破爛公寓風格的建築。

聚集了水明藝術大學附屬高校的問題兒童的學生宿舍……櫻花莊。

自空太搬來,快有整整兩年了。在這期間,增加了兩位同級生居民,經曆了前一輩三年生的畢業。春天又很快有兩名新的一年生搬了進來。

然後,今天,同級生中的一人未等畢業就將踏上旅途。

「畢竟是青山自己決定的事啊」

空太自言自語了一句後回到了玄關。脫下鞋進入玄關。不回自己房間的101室,而是直接走向二樓。

徑直走向最里面的房間……203室的門前。

「……」

直到數小時前還掛在門上,寫著『小七海的房間』的名牌已經不見了。眼前只有簡素的一扇門。

一敲門,沒有好好關上的門就那樣緩緩地被推開了。

行李運走後空空如也的室內。

有種身邊的溫暖也隨著生活感消失了的感覺。莫名有些憂傷。

房間深處的窗邊有一個人的身影。

背向空太看著窗外的景色。窗前是一棵長著綠葉的櫻花樹。

「青山」

向她搭話以後,單馬尾搖晃著,青山七海轉了過來。

「卡車走了」

「嗯,謝謝」

只說了這句,七海便又看向窗外。

「算起來只有十個月啊」

七海來到櫻花莊是在去年的七月。是暑假剛開始時候的事。

「……是啊」

為了成為聲優而離家出走,靠打工掙生活費的七海無法同時顧及一般宿舍的租金而滯交。然後,以此為理由被流放到了櫻花莊。

「不知為何感覺我一直都是在這里度過的。很奇怪吧」

「沒有那回事。我也感覺青山是一直在櫻花莊的」

「是嗎……」

「啊啊」

「不過,那也到今天為止了」

情緒恢複的七海用有些做作的語氣這樣說著,如蹦跳般轉過身來。

對,今天就結束了。

所以,空太在房間的門口試圖將在203室的七海的身影銘刻于眼中。

「……」

「……」

七海也默默地看著空太。

無言地對視了一會兒。而二人之間並沒有尷尬的感覺。感覺這對現在的空太和七海是必要的數秒。

先開口的是七海。

「沒有什麼忘了說的嗎?」

「……沒有了」

空太把快要出口的其他話語吞了回去。

想要傳達的話還很多。要多少有多少。

由衷感謝七海……

打心底里覺得和她相遇太好了……

至今為止一起在櫻花莊度過的時光真的很快樂……曾經很開心……可以的話想直到畢業都維持那樣充實的日子……

但是,自知不管哪句都不是七海最想聽到的話。

雖然說出來的話空太可能會釋然,但對七海來說一定不是這樣。所以,空太拼命將沉痛的感情咽回喉嚨深處,藏在心底。

「可惜」

七海小聲嘟噥道。

空太不懂她的意思發出了「哎?」地一聲呆然的聲音。

「明明決定只要說出一點娘娘腔的話就扯你臉的」

含著開朗的惡作劇式笑容。

「真可怕啊……」

「不過,太好了」

回到認真表情的七海深深吸了一口氣。

「神田君真的好好選擇了呢」

「……啊啊」

「這次就給我時間吧」

七海的表情一下緩和了下來。

「雖然不能立刻恢複,但整理好對神田君的感情後,還想有朝一日能和櫻花莊的大家在一起」

「……啊啊」

「神田君就只會這一句」

「抱歉」

「不用道歉的也可以的……我覺得能和神田君和真白回到原來的樣子就好了」

這麼說完後,

「雖然已經不知道什麼才是原來的樣子就是了呢」

帶著稍微有些羞澀的笑容繼續說了下去。

「因為不想當成沒發生過」

那是寂寞,但又平靜而滿足的溫柔表情。

「我等著」

「……嗯」

「我無論多久都會等的」

因為還想相互之間不用介意對方,還想毫無顧慮地相互接納,還想相互言笑。不知那樣的日子是不是真的會到來。說不定永遠也不會到來。因為至今為止積累的感情是無法重置的……修學旅行最終日的早晨,空太如實地說出來了。說出了自己的感情……說出了自己喜歡真白……

不過,覺得相信著並等待就好了。相信並等待作為櫻花莊的同伴和七海一起度過的日子……正因為有迄今為止所積累的感情才會這麼想。

「說不定會需要好幾年哦?」

「就算那樣,我也會等」

「嗯,這才是,神田君呢」

這樣說著,七海擠出勉強的笑容。

七海的視線注意到了什麼,看向空太身後。

回過身去,真白站在門口。

真白通過空太身邊,走到七海面前停步。

「七海」

「真白」

「……」

從空太的角度看不見真白的表情。也許是不明確這個瞬間的感情該如何用語言表達,她的肩膀沙沙地顫抖著。

七海對這樣的真白說道:

「要和神田君好好相處哦」

「嗯」

「好了,那麼,我走了哦。不去一般宿舍接行李可不行」

三人一起下到一樓,兩個一年生已經在玄關等著了。

在亂蓬蓬的頭發上帶著大大的耳機的是音樂科的姬宮伊織。就算在宿舍內也認真換好衣服,儀表很端正戴著眼鏡的是普通科的長谷栞奈。

兩人都在為該怎麼向七海開口而困惑的樣子。

「伊織君不要成天胸部胸部地掛在嘴邊哦」

七海稍微有點羞澀地說道。

「不可能的哦~」

伊織的撒嬌聲中充滿了不舍。

「長谷同學也要保重哦」

「是」

七海穿好鞋時,管理人室的門不失時機地打開了。

從里面出來的是在櫻花莊負責監督問題兒童們的美術教師千石千尋。

「至今為止給您添麻煩了」

七海禮貌地鞠了一躬。

「我又沒有怎麼照顧過你」

「呵呵,說的也是呢」

七海笑容滿面地面對著打著哈欠的千尋。看起來什麼都沒做,其實一直都在守望著空太他們。七海正是因為明白這點才會露出笑容。

「喂~小七海~我送你到一般宿舍吧~」

從外面傳來的是水高的畢業生,原櫻花莊201室居民……現在就讀水明藝術大學映像學部的三鷹美咲的聲音。舊姓是上井草。是個在旁邊空地造了家的人妻女大學生。

「啊,好,拜托了!」

七海很有精神地朝外面答道。

之後,作了一次深呼吸,重新面向在玄關排成一排的空太他們。

「那麼,我走了!」

明朗又強力地宣言道。

向外踏出的七海頭也不回地從櫻花莊畢業了。

2

那一天的傍晚,在房間里疊著收回來的衣物時,從外面傳來了耳熟的聲音。

「哥哥~哥哥~哥—哥!」

玄關的門嘎啦嘎啦地打開了

「打擾了!」

隨著響動,腳步聲也咚咚咚地迫近房間。

「哥哥!」

101室的門被砰地一聲打開了。

進來的是空太的實妹,優子。就讀水高的一年生。雖然毫無疑問地是高中生,但臉長得很孩子氣,個子也很瘦小,再加上精神年齡低,經常被當作小學生。

優子一副激動的樣子沖了進來。不知是不是跑過來的,還喘著氣。

「干嘛啊,吵吵嚷嚷的」

「優、優子可是不會認同的!」

用力指向空太,然後說出了奇怪的話。

「哈?」

「我、我可是知道哥哥和真白姐成為了偷情的關系的!」

「我才不記得有變成過那種關系!這個,你聽誰說的?」

「栞奈醬告訴我的啊」

這時栞奈正好來了。是聽見了優子的聲音從二樓下來了吧。

「只是神田同學發郵件問我『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啊?』,于是我就說了有趣的事情」

看來對話的內容連走廊外面都聽得見。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對話,這次是真白進入了房間。

「啊,真白姐!哥,哥哥可是不會給你的!」

優子緊緊抱住了空太的手。

「……」

以前的真白是會發火的,今天卻沒什麼反應。大步流星地走進房間,坐在床的一角。打開所持的素描本開始默默的畫起草稿來。看來是為了工作而來房間的樣子。

「嗚哇~女朋友的余裕都寫在臉上了!」

「是這樣嗎?」

姑且向真白確認了一下。

「是哦」

表情充滿了自信。但這應該是明明不大明白卻還點頭的模式。

真白的視線從素描本上抬了起來。

「優子」

「什麼,真白姐」

優子更加用力地抱住了空太的手。

真白又到底是打算說什麼呢。多半是不大正常的話。

「我,成為了空太的女人」

不妙的預感完美地正中靶心。

「這時請你說女朋友好嗎!」

「哥哥把你變成女人了嗎!?」

連優子也說起奇怪的話來了。

「明明只是說法稍有偏差,關系卻在急劇拉近啊!」

「空太前輩,真是不潔」

最後是栞奈小聲地追擊道。

「我,我說啊,栞奈同學」

「不用找什麼借口也行哦」

「不是要找借口,你能讓我消除下誤會嗎!」

「不用了」

完全聽不進人話。

「總、總之優子是不會承認的!」

優子依舊抱著空太的手拼命地瞪著他。但是,一點都不可怕。倒不如說不知為何看起來帶點哭相,真為妹妹感到悲哀。

「優子是絕對不會叫真白姐為義姐什麼的哦!」

「不要把理所當然的事大聲說出來」

「啊,不過,漫畫家的真白姐是義姐的話是不是也很棒呢?」

優子無視空太的話一個人陶醉起來。

「這樣一來,優子就是我的義妹了呢」

「才不是!你也是在說些什麼啊!」

「不是嗎?」

真白向旁邊的栞奈問道。栞奈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向空太投來求助的視線。

「當然,不是啊」

「說起來,這是夢吧,哥哥!?」

覺得不管說明還是回答都太麻煩,于是空太扯起了優子的臉頰。

「好痛,好痛!啊!不是夢!」

「啊啊,對了,優子。忘了重要的事了」

「哎?什麼?對優子的愛之告白!?」

睜著大大的眼睛閃閃發光。空太暫時將其無視,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個小包。

「拿去,這個,修學旅行的土產」

「哎?哇~!真好!可以打開嗎?」

雖然嘴上這麼問,但優子已經撕破了包裝。

拿出來的是『北海道限定白熊版咬人熊』的掛件。

「和栞奈同學的是一對哦」

「太好了,栞奈醬!我們是好朋友了」

總算是離開了空太的優子跑到了站在門口的栞奈身邊。

雖然試圖立刻把掛件掛在手機上,不過貌似怎麼都穿不過那個洞。

「哥哥,幫我!」

最終是鼓起臉頰遞了出來。

「腦子不靈光,又不中用……你到底有什麼可取之處啊」

到空太手上,繩子就暢通無阻地穿過了洞。

「拿去」

接過手機的優子看起來很愉悅地傻笑著。

「如果你滿足了的話,就差不多回去了吧。在天黑之前」

「啊,嗯,是呢。那麼,拜拜,哥~哥」

優子踏著吧嗒吧嗒的腳步聲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屋子。

聽見了玄關門關上的聲音。

稍遲走出房間的空太在優子發現被耍了回來之前給櫻花莊的玄關上了鎖。

「喂,優子可不是來拿土產的啊!啊!打不開!」

玄關的門嘎啦嘎啦地響著。

「開門啊,哥哥!」

「開門也可以,不過開了門你就要回去哦」

「嗯,說好了!」

打開鎖,開門迎接優子。

「好了,按照約定,回去」

「啊~!又被耍了!」

結果,那之後優子又再三糾纏,還是沒回去。

而且還盯上了空著的203室。

「哥哥,優子馬上就會搬進櫻花莊的」

這樣氣勢洶洶地說道。

「不,不用了」

「為什麼?」

「因為,會很吵的吧」

「明明不用那麼謙讓的~」

「總之你現在立刻給我回去查字典看看謙讓是什麼意思」

「優子為了搬進櫻花莊可是准備了秘策的」

「那是什麼?」

「是秘密哦!秘策的秘,是秘密的秘~。秘策的策是秘策的策~」(譯注:『よさく』的寫法是『與作』,而さく和『策』 某潤:此處為文化差異硬傷,故對內容有適當修改。)

「不,不對吧」

說著像謎語一樣的話的優子完全不聽空太的指責,直到日暮時分才終于回了一般宿舍。

優子回去後吃晚飯,收拾完餐具後,空太好好泡了個澡。

泡完澡後,空太呆在房間里開始了從四月開始做的對戰型射擊類游戲的調整工作。

但是,怎樣都無法集中。一個人呆著便注意到內心有種違和感。這種胸口突然開了個洞似的感覺揮之不去。

「……」

自知那是重要,重大的存在。像這樣,七海真正消失了後,空太知道了這個的重要性。于是,現在心中便充滿了空洞的感覺。

但是,早已決定一旦選擇了就不再迷茫。

空太兩手拍擊了一下臉頰,為了和冷靜不下來的感情做斗爭而埋頭于工作。

正在改進敵方cpu的動作,使行動模式不會輕易被玩家看破。通過在條件分歧中編入隨機數讓敵方cpu的行動失去預測中的規則性。拜其所賜,游戲適度地有些難度了。

「待會兒讓赤坂看看好了」

以前總是被輕松地解析cpu的動作,說著「不值得評價」干脆地否定掉,不過這次稍微有些自信。

工作告一段落後,關閉了電腦電源

「呼啊~」

空太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然後,走廊里傳來了咔嗒一聲響。

想著會是什麼事轉過頭去,敞開的門前……在屋外的走廊上看到了真白的身影。

說不定是空太突然出聲嚇到了她。

真白不知為何有些不自然地把手藏在背後。

和空太視線相交後,像螃蟹一樣橫走著通過了房間前。

「……在干什麼啊,那家伙」

意義不明。

明顯很奇怪。

「真白?」

空太離開顯示器前來到走廊里。

但是,走廊里已經沒有真白的身影了。

恐怕是去了盥洗室。

疑惑地探頭進盥洗室,不出所料,發現了真白。

她正打開洗衣機的蓋子朝里面看著。

「你在干嘛?」

一出聲,真白的肩膀便聳了一下。有些慌張地重新面向空太。果然兩手依舊藏在身後。不,能看見純白色的內褲若隱若現。

「那個是要洗的嗎?」

「是哦」

「那就給我吧。我等會洗掉」

「不要」

真白微怒地撅起嘴。

「為什麼」

「我自己洗哦」

「你不知道洗衣機的用法的吧?」

「知道」

真白的嘴唇依舊不滿地撅著。

「不要說這種馬上就會被戳穿的謊話!再說,從質地來看是該手洗的」

「手洗內褲?」

「啊啊」

「我的內褲也一樣?」

「是啊」

倒不如說空太的內褲全都是放洗衣機的。

「空太是用手洗的嗎?」

「因為我是真白負責人啊」

「打擊到了」

「你這句話才是讓我受打擊了好嗎!」

而且真白還是有些畏畏縮縮的感覺看著空太。

「對至今為止拼命照顧你的我做出這種反應是不是有點過分!?」

「因為……」

「總之交給我。感覺讓你用洗衣機的話這里會成為泡沫世界的」

善後處理必然是空太的工作,所以無論如何都要避免那種事態。有必要盡快回收內褲。

這樣想著向真白的內褲伸出手。

「不行哦」

但是,由于真白的躲避,空太的手落空了。

「好~吧,能給我個理由嗎?」

「因為……」

「所以說,為什麼啊」

「不想被空太想成奇怪的人」

「放心吧,早就那樣想了」

「好過分啊」

「都到現在了就別在意了。因為我喜歡真白也包括這些方面啊」

「……」

「……」

不自覺地說出口後,注意到自己將羞人的話說漏嘴了。當然,已經是覆水難收,臉上發起熱來。

「空太」

「什,什麼啊。有意見嗎」

無法直視真白而將視線逃向上方。看著汙濁的換氣扇的扇葉。

「沒意見哦」

「那,又是怎樣」

「再說一次的話,內褲就交給空太」

「鬼才說得出口!」

「唔姆」

「不會說的哦」

「你不是喜歡我嗎?」

仰視著說出這樣的話。

「你這太耍賴了!」

「被空太討厭了」

這次是沮喪地低下頭。


「真是的,我知道了!我喜歡真白也包括這些方面!」

「在北海道說的是最喜歡」

「繼續擾亂我的思緒很有趣嗎?」

「已經不是最喜歡了呢」

「啊~真是的!最喜歡了好吧!」

「太好了」

真白淡淡微笑著。這是安心了的笑容。雖然被強制進行了很多羞恥Play,但看到這副表情就覺得無所謂了。但是,空太的苦難並沒有就此結束。

「空太前輩,愛的呐喊的話,我覺得還是注意一下場所比較好」

轉過身去,栞奈站在盥洗室的門口。從拿著用于替換的睡衣這點來看,是來洗澡的吧。

「栞,栞奈學妹!?」

「在櫻花莊的學生宿舍里還有可愛的後輩。LoveLove也請適可而止」

「抱歉」

「再說一遍的話就原諒你」

「你從哪里開始聽的啊!」

「我認為大概全部都聽到了」

「是嗎……」

已經基本沒有作為前輩的威嚴了。呃,雖說一開始就沒打算要誇耀這一點就是了……

「那個,我想用浴室」

「啊,啊啊。知道了」

將真白的內褲丟進洗滌物用的筐里。

「喂,走啦」

空太拉起真白的手和她一同出到走廊里。

盥洗室的門關上了,也沒有忘記掛上『女生使用中』的牌子。幾乎是同時從內側傳來了上鎖的聲音。

「空太」

「什麼事。要是想說內褲的事的話……」

話說到一半

「我也,喜歡空太哦」

真白突然說道。

一瞬間臉變得通紅。

「你,你啊!別,別突然說這種話啊!」

「慢慢說比較好嗎?」

「為了作為以後的參考,慢慢說是如何?」

「空太」

真白目不轉睛地盯著空太。

「哦,嗯」

真白繼續盯著。

「……」

真白依舊盯著。

眨了兩次眼睛的間隙。

「…………我喜歡你」

「好的,慢慢的說法駁回來了。還是干脆點說吧!」

謎之沉默只會更加讓人滲出奇怪的汗。

「明白了」

話也說完了,空太正准備回房間,不過目光卻停在了玄關前的管理人室的門上,腳步在進入101室門前停了下來。

「那個,真白」

「什麼?」

「現在有時間嗎?」

「有」

「漫畫的原稿不急吧?」

「不急」

「那麼,跟我來一下」

空太握住真白的手來到管理人室的門前,敲了敲門。

「……」

但是沒有回應。

「千尋老師?」

「……」

果然沒有回應。看起來不在房間里的樣子。那樣的話,就是在餐廳了吧。

這樣想著移步餐廳。

不出所料,千尋在餐廳里。

坐在圓桌平日的席位上,一個人喝著罐裝啤酒。

和真白一起走近她身旁。

「那個,千尋老師」

「干什麼,一本正經的」

「實際上,有想要報告的事……」

一想要說出口,羞恥感立刻就湧了上來。

「懷孕了?」

「才沒有!」

「要生下來嗎?」

千尋不知悔改地接著問道。

「所以說,才沒有懷上啊!」

「要生哦」

真白稍遲一些斬釘截鐵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是這樣嗎!?」

「總有一天」

「!」

聲音卡在了喉嚨里。

「空太,怎麼了?」

「因,因為你宣告了不得了的事我才吃驚了啊!再怎麼說那也各種意義上長遠過頭了吧!」

「和我的關系,只是玩玩而已嗎?」

「肯定是認真的好嗎!」

「那麼,有什麼事?」

千尋很無聊似的咕嘟咕嘟地灌著啤酒。

「不,那個,我說啊」

「我也不悠閑,能干脆點嗎?」

「不管從哪里怎麼看,都只能看見你在無精打采地喝著啤酒這難道還是我的錯覺嗎?」

「所以說,是邊在無精打采地喝著啤酒邊忙」

「是這樣嗎……那個,什麼」

「這個剛剛聽過了」

「我們開始交往了」

以稍微有些顫抖的聲音一口氣說到了最後。

「什麼意思啊,在炫耀嗎?」

「不,不是的!姑且,你看,櫻花莊是,那個……男女同住的宿舍,我和真白又都是這里的居民」

「哼~『真白』呢~」

「啊,不,這是……總,總之,因為老師有監督學生的責任,我覺得還是報告一下比較好」

「好好好,我切實地聽到了」

「這是在敷衍吧!」

「因為分了的話各種麻煩,所以麻煩持續到畢業啊」

「才剛交往三天,能請你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嗎!」

「因為,你們就算分了,照顧真白的也只有神田,你懂嗎?再怎麼說,真白負責人讓前男友來當的話還是會貽笑大方的吧?」

千尋已經開始笑起來了。不知是什麼那麼有趣,大爆笑著。明明在北海道幫了很大的忙……這種隨便程度簡直就和當時判若兩人。

該報告的都報告了,差不多可以撤了。

「那麼,就是這樣」

牽起真白的手打算走出餐廳時,背後傳了來千尋的聲音。

「我就說一句」

「什麼?]

「櫻花莊的牆很薄,你們注意點」

「這是在說什麼啊,什麼!」

「那當然是H的……」

「嗚哦哦哦哦哦!別說出來!」

「干嘛那麼興奮。交上了女朋友要獸性大發了嗎?」

「是啊!怎麼了嗎!」

反問過去,千尋鼻子「哼」的一聲嗤笑了一下。

然後,一臉壞笑地

「這不挺好嗎」

這樣說完,從冰箱里拿出了新的罐裝啤酒。

3

新的一周開始,日曆上的日期也迅速翻到了六月。

直到上周還殘留著的修學旅行的余韻也已完全消失,空太他們三年生的教室里開始充斥著一種緊張的氣氛。

已經定下保送推薦的學生倒還好,但班上過半都是不確定是否合格的狀態的學生,還有考其他大學的普通考生。雖然也是循序漸進,不過誰都准備好了直面眼前的現實。班級里這樣的氣氛充分地讓空太感受到了自己是在最終學年的三年生……也就是說,今年是在水高的最後一年這件事。

志願也不會是別人的事。

空太的第一志願是水明藝術大學傳媒學部。要是能取得保送推薦就好了。

但是,被班主任白山小春告知處于合格與不合格的分界線上,也沒法保有余裕。

就算這麼說,能做的事也只有在七月上旬的期末考試中盡可能取得好的分數而已。影響保送推薦合格與否的一年級至今的成績,到了現在也是沒法提升的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明白這一點,也只有精神上期盼通過了……空太心中是這麼想的。已經決定不行的話就通過普通考試考進水高。

不管是怎樣,現在都只有把能做到的事一件件搞定。所以,為了備戰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每天都專心聽課,認真做好筆記。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地過去了,空太周圍的環境,甚至連關于應考和進路的氣氛也都成為了日常的一部分。

不過,也有沒法簡單對待的感情。每天都在教室看見七海的身影。因為是同班所以是當然的。因為座位也是挨著的,所以上課也會意識到她的存在。

不過,不可思議的是,完全沒有視線對上,或是為突然的沉默而感到困惑之類的事。

在教室的對話也只有

「早上好」

「哦,早啊」

這樣早晨的招呼和

「小貓們還精神嗎?」

「在茁壯成長著」

這樣,說著春天拾到的三只小貓……斑貓瑞穗,薩巴多啦貓小燕,白貓小櫻的話題而已……最初幾天是在連這點交流也沒有,相互之間無言中度過的,所以這已經是不小的進步了。這之後也能一點點地經過時間的洗禮,有朝一日能回到無憂無慮的在櫻花莊時的那樣的日子就好了。

現在,空太相信著這點並等待著。因為說好了會等待……

在此之外,每天都差不多……不過,空太以充實的感情度過這相似的每一天。

早上叫真白起來,兩人一起上學,放學接了真白一起回去。做的事和交往前完全沒有變化。但是,只因心情不同,無論周圍的景色還是季節的感覺都完全不同。感覺不管什麼事都能積極面對。

這大概對挑戰新的游戲企劃甄選『游戲集中營』的心境也有不小的影響。

每天從學校歸來,空太都擠出時間來想為了報名准備的構思。就這樣,以每天一個構思的節奏持續做著企劃的草案。拜此所賜,構思筆記的頁碼順利地增加著。

這樣日複一日,一周過去,兩周過去了。

六月也已過半的時候,看慣了的教室里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修學旅行後又回到繭居生活的龍之介在晨會將要開始的時候到到校了。完全以為今年也會整整一學期都不來學校的。

同班同學的視線自然地集中在他身上。

龍之介毫不在意地坐到了窗邊最後的座位。那是空太正後方的座位。從包里拿出筆記本電腦,插上電源迅速喀噠喀噠地開始了工作。

「赤坂,你在做什麼?」

「繪畫引擎的版本升級」

「不,不是這個,是問你為什麼會來學校」

自知明顯是奇怪的問題。學校本來是理所當然該來的地方。但是,不斷瞟著他的同班同學的目光里也有著相同的疑問。

「三年級的第三學期就是自由到校了」

「這個我知道」

因為考大學和找工作就不是該來學校的時候了。

「有必要從現在開始調整好出席日數」

「額,我想也是這麼回事」

都到這時候了,龍之介洗心革面積極地來上學是不可能的。

「話說回來,神田」

「嗯?」

「你托我試玩的那個射擊類游戲的事」

「啊,怎樣了?」

「cpu的行動方面可以說是合格了」

「話中有話的說法啊」

「因為並不能認為是個有趣的游戲」

一如既往地口無遮攔。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說實話,光做出來就是竭盡全力了,沒有去深究質量的余裕。

「不過,作為練習程序作出的作品來說已經足夠了吧」

「啊啊,總覺得有些明白做游戲的方法了」

當然,也知道這只是最初步的部分。不過,在試著做之前,連游戲是怎麼運作的都不知道,所以在這一點上可以說是有了很大的進步。

「于是,說到正題……要報名參加『游戲集中營』的企劃那邊有進展嗎?」

「想出了幾個構思」

把記錄用的筆記本放在龍之介的桌子上。

龍之介拿起筆記本開始嘩啦嘩啦地翻了起來。

整理到某種程度的有四個。解謎游戲、動作射擊游戲和戰斗類動作游戲……還有就是之前在『來做游戲吧』中做出來的旋律動作游戲『旋律戰士』的改良版。

「第一次報名的截止日期是七月十日對吧」

「嗯」

「有打算趕上嗎?」

龍之介的目光依舊看著筆記本。

「在不知道第二次什麼時候才回來的情況下,還是這次就報名」

「明智的選擇」

這時,龍之介翻著筆記本的手停了下來。

「從完成度來評價,旋律戰斗明顯整理得比較好」

「額,畢竟是藤澤先生也有幫忙的東西」

「改成突出動作性的企劃的理由是什麼?」

原型就是所謂跟著音樂按鍵的旋律動作游戲,但改良版則是和通常的動作游戲一樣,玩家可以任意控制角色的移動和攻擊。那麼,說到哪里有旋律動作的要素,那就是發動特殊的大招的場面。通過跟著作為BGM的音樂在合適的時機按鍵來發動必殺技的構想。

然後,空太有著改成這樣的明確理由。

「因為作程序的是赤坂」

「呵」

「交給你的部分任務重一點會比較好吧?」

「妥當的判斷」

「能沒有任何抵觸地這樣回答的你真的很厲害」

龍之介並沒有回答這句話,而是繼續進行著話題。

「雖然覺得也沒必要指責,不過就企劃性質而言,配樂的重要性也值得探究」

龍之介的眼神問著配樂負責人打算怎麼辦。說直接點,就是說快去確認伊織的意向。

「總之至少會去確認下對游戲制作有沒有興趣的」

不行的話就有必要從零開始考慮其他人選了。和『來做游戲吧』不同,這次要挑戰的『游戲集中營』必須要靠自己確保制作人員。

空太一邊想著態度含糊會很麻煩,一邊享受著包括思考要邀請誰在內的現在的狀況。一想像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就興奮得不得了。

「同時,原畫也是」

「我知道」

跟真白說的話,她一定會很高興地接下來吧。但是,感覺這種事情邀請真白有什麼不對的感覺很強烈。再怎麼說游戲制作也只是空太的目標,並不是真白的目標。真白有著畫有趣的漫畫的夢想。現在也在這條道路上邁進著。不能妨礙,也不想妨礙她。

然後,身邊還有自主制作動畫倍受世人矚目的美咲,但這邊也是有著相近的理由而不想拜托她。

對空太來說,對這次組成的團隊是有著在這之後也能一起制作游戲的展望的。不希望只限于這一次就結束。

能像藤澤和希一樣在與學生時代邂逅的同伴一起挑戰『來做游戲吧』,在那之後就已同樣的成員建立公司的話就好了。

正因如此,不能把前進道路不同的真白和美咲卷進來。

「總之,我會再考慮一下企劃方案的」

對龍之介這樣說道,接下了還回來的構思筆記。

這天放學後,空太在放學的晨會結束後為了接真白向副教學樓的美術室走去。

在途中的走廊里看見了眼熟的人物。

是伊織。

想著剛好可以和他說『游戲集中營』的事走近了他。

然後,注意到伊織以嚴肅的表情看著貼在走廊公告板上的海報。

站在他旁邊確認海報。那是鋼琴大賽的介紹。暫時先把『游戲集中營』的事吞回了喉嚨里。

「要參加嗎?」

「嗚哇!」

被驚嚇到的伊織誇張地跳了起來。

「空太前輩,什麼時候!?你是忍者嗎!?」

看來是看得太入神沒有注意到的樣子。

「總之不是忍者就是了……」

自然地將視線回到大賽的介紹上。伊織也跟著看了過去。

舉辦時間是下個月的七月,剛好是暑假之前。

從今天算起剛好是一個月後,

「之前就報了名了」

「是嗎」

「不過,想要取消報名」

「是嗎」

「……前輩不說『參加比較好』嗎?」

「想要我說嗎?」

「……不知道」

伊織微微低下頭,這時從走廊的對面傳來了聲音。

「伊織,練習」

在副教學樓方向的是戴眼鏡的音樂科一年生。記得名字是叫武里直哉。手上拿著像是樂譜的紫封皮大本子。

「馬上就去!……再見,前輩」

「啊啊」

小跑過去的伊織追上直哉向其飛踢。直哉覺得很煩似的用樂譜擋開了。

看不見二人的身影後,空太再次看向公告板。

——『全日本鋼琴大賽』

這幾個字旁邊,貼著空太也見過的伊織的姐姐姬宮沙織的照片和雜志報道的剪輯。

日期是三年前。

——『第三名 姬宮沙織』

標題如上。

穿著黑色禮服,比空太記憶中要小些的沙織顯得有些靦腆。

「這確實有些苛刻啊」

有著優秀成績的親姐姐。做為弟弟的伊織不管怎樣都會被和沙織作比較。人的心理上要求他有同等或是之上的演奏。成績普普通通的話就會讓人失望。

很可惜現在的伊織貌似沒有回應那種期待的實力。

空太去看的那場大賽也是,伊織演奏時確實是有和其他演奏者演奏時不同的氣氛充斥著會場。也目擊到伊織無法忍受這種氣氛而中斷演奏。

「……」

雖然龍之介說要問問伊織,但空太覺得現在不是時候。至少要等到伊織作出關于這次大賽的某種決斷後比較好。

空太邊看著貼在公告板角落的『問題兒童在這里哦—!』的謎一樣的塗鴉一邊這樣想著。

「……說起來,這到底是什麼啊?」

畫紙上用蠟筆畫著不知貓還是狗還是怪獸的謎之生物。拙劣的繪畫。

「這也是藝術的一種嗎?」

空太沒有繼續深究,走向了真白所在的美術室。

到達美術室,剛好碰見真白的同班同學深谷志穗從後門出來。

「啊,神田君」

編成辮子的頭發搖晃著,發出了明朗的聲音。立刻轉身把頭伸進美術室里

「椎名同學~你老公來接你了哦~」

居然說出這種話。

「誰是老公啊!」

「哎~神田君不就是未來的老公嗎?」

「未來的事不清楚的吧」

「哎!?難道打算分手!?」

「不是那個意思」

「玩笑啦~我懂的。那麼,慢慢享受吧~」

惡作劇式地說完後,志穗便以蹦蹦跳跳的腳步遠去了……正這麼想著,就在走廊拐角前發出了「嗚哇!」一聲慘叫,差點摔倒。

「在搞什麼啊……」

空太為了不看到翻起來的裙子內部而背過臉去。

「話說回來……」

為什麼明明沒跟任何人說,和真白交往的事卻暴露了呢。不只是志穗,以空太的班級和真白的班級為中心,已經成為了三年級眾所周知的事了。

雖說現在看起來是抑制住了情報向一、二年級擴散,但畢竟是瞬間樹立了畫畫得很好、在那之上還很還很漂亮的學姐形象的真白的話題。傳開也可以說只是時間問題了。

正在考慮著這些事的時候,真白就急匆匆地來到了在走廊里等著的空太身邊。

「空太,久等了」

「那麼,回去吧」

「嗯」

空太和真白之間充斥著有些害臊的氛圍。來教室接真白什麼的在做真白負責人的時候做過不知多少次了。不過,現在的感覺變得跟那時完全不同了。

刻意沒有回去的志穗從走廊拐角處探出頭壞笑著看著二人。

得稍微忍受一段時間這種反應了。想成是幸福的代價受著吧。

而且,志穗的態度都還算可愛的了。這條街上還有著更加露骨的人。

在鞋櫃前換好鞋,和真白一起走出校門。為了完成購物當班的任務而走向車站方向。目的地是赤煉瓦路的商店街。

來到商店街,今天也有熱烈的歡迎等著空太和真白。

通過魚店前,店主大叔

「噢噢,這不是神田家的小伙子嗎。今天的竹莢魚可是很好的哦,竹莢魚的味道,只有竹莢魚有!」(譯注:鯵是魚類的一種,而『味道』的『味』的讀音是『あじ』,兩者讀音相同,是文字游戲)

「……那就買這個了」

「因為真白醬今天也很可愛所以贈送一條!因為難得高興所以拿條鯛魚去吧!」(譯注:めでたい,可喜可賀的意思,而鯛魚簡稱為タイ,兩者後兩字讀音相同,還是文字游戲)

這麼說著,真的給了一條連頭帶尾的鯛魚。店的經營真的沒問題嗎。稍微有點擔心。

成瀨肉店的大媽

「來來來,空太君,來我們店嘛。有剛炸的炸肉餅哦」

「哎,那麼,這邊也請給我」

「兩人一起相親相愛地買晚飯什麼的,年輕真好啊。送你們可樂餅」

于是又得到了很多可樂餅。

多虧他們,每次走完商店街後,兩手都會拿滿東西。

今天也是如此。

「空太」

「嗯?」

一邊重新提起塑料袋一邊應道。

「我來拿」

「拿什麼?」

「肉」

「為什麼?」

「魚」

「所以說,為什麼」

真白僅盯著空太的雙手。之後又看著自己自由的雙手說道

「空太不想和我牽手嗎?」

心髒由于這完美的突襲而狂跳起來。

「好、好吧,那你拿一半」

把較輕的一邊貨物抵給真白後,空出來了一只手。不過,由于立刻又握住了真白的手,空太的兩手又滿了。


一邊看著稍微有些滿足的真白的側臉一邊邁開步子。

「呐,空太」

「又有什麼事嗎?」

「好重哦」

走出去不到十米,真白就打算把裝著可樂餅的袋子還回來了。

「這個,拿著」

「是你自己說要拿的吧!」

進行著這樣的互動,最終兩人還是牽著手回到了櫻花莊。

通過大門,打開玄關的門。

「我回來了~」

喊了一聲。

空太正准備進屋時看見門口有雙陌生的男式鞋。既不是空太的,大概也不是伊織或者龍之介的。因為住在一起,自然對大家的東西心里有數。

「嗯?不過,這麼一來……」

仔細看看,又感覺在哪見過。

三月從水高畢業的原103室居民……

「仁學長?」

慌忙脫下鞋子向餐廳里看去。沒人。總之先把在商店街買的、得到的食材放在桌上。

空太急匆匆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猛地打開門。

「喲,歡迎回來」

坐在床上玩著3D格斗游戲的毫無疑問是三鷹仁。

「仁學長!」

帶著清潔感的白襯衫十分適合勻稱的體型。知性的眼鏡也是一如既往。

「什麼啊,看見我那麼高興嗎?」

「畢竟,哎?為什麼回來了啊?」

仁為了專心學習寫腳本,沒有申請水高的保送推薦而是去考了大阪的藝大。結果漂亮地合格了。現在是在大阪一個人生活。

「美咲的動畫,明天要開始錄音了。于是我要出席」

「啊,那就是說……」

空太知道獲得女主角這個角色的是七海。甄選前和七海協力練習過台詞。由于重複了很多遍,台詞現在也還殘留在腦中。也包含七海的演技……

「仁,歡迎回來」

稍遲些真白也進入了房間。

「真白醬也是好久不見……哦,也不算很久吧」

仁爽朗地笑道。最後一次見面是在春假的時候。剛好是空太感冒躺倒在床的時候仁回來過一趟。目的好像是確認美咲遞交的結婚申請書。在那之後應該是去了雙方家里和父母打招呼了……不知到底和雙親進行了怎樣的交流。

「不過,居然這麼快就有兩個一年生入住,嚇到了呢」

「也是呢,嘛」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門鈴響了。接著

「有人嗎?」

傳來了女性的聲音。

「是綾乃」

真白去玄關迎接了,是來商談漫畫事宜的吧。稍微說了幾句話後,兩人的腳步聲就朝二樓去了。

空太和仁下意識地追著天花板上傳來的腳步聲,腳步聲聽不見了後,兩人自然地面面相覷。

「怎麼樣,交了可愛的女朋友後」

滿是調侃心態的仁已是滿臉壞笑。

「啊,那當然是很幸福啊」

空太關上門,脫下校服。感覺不做點什麼的話想的事情就會全部寫在臉上。

換上居家服的途中,腦中突然閃過七海的事。空太的表情一瞬間蒙上了陰影。空太雖然想要立刻掩飾,不過注意到仁的視線便放棄了。轉而浮現出無力的笑容。

「雖然估計說『沒有辦法』也沒法給你任何安慰,不過我想青山同學的事,果然是真沒辦法的吧」

被仁看穿了。

「是……」

「嘛,就算明白也無法割舍吧」

空太無言地點了點頭。想不出除此之外的回答。

「我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到。正如仁學長所言這點也知道」

「……」

「但是,我真的從青山哪里得到了太多,很感謝她……不管是相遇,還是相處,還有在櫻花莊共同度過的時光,被喜歡上也是,都太好了……真的覺得太好了……」

「這些話有對青山同學說過嗎?」

「沒有說過」

「是嗎」

「就是因為說不出口……才會對仁學長說啊」

仁只是像往常一樣地笑著。這對現在的空太來說真的是種救贖。

「說起來,空太」

仁像是要換下氣氛似的這樣開口道。

「什麼?」

「有重要的話要和你說」

一臉微妙的嚴肅表情。

「好,好的」

就站在衣櫃前面應道。

「和真白醬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一本正經地問些什麼呢!」

「Kiss程度的有做過嗎?」

「啊,不,那是!」

函館的教會。奔走尋找真白的那天的事在腦內蘇醒了。

「原來如此,Kiss已經體驗完畢了啊」

仁發出「哼」一聲擦著眼鏡。

「那,那是,該說是順勢吧,那,那個,說實話,完全記不得了……」

那之後就一次都沒有過。雖然對空太來說想做是肯定的,但不知怎麼開口才好。到不說覺得在北海道居然能大膽到那個地步很不科學。感情上湧,忘乎所以,完全正如正如剛才所說,是順勢。

「放心吧,空太。都已經是男女朋友了。今後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便好」

「想,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咕嘟地咽了口口水。

「也包括這樣那樣的事啊」

「請,請別調侃我了好嗎!」

「不過,要好好考慮對方的感情哦?」

仁毫不在意地這樣補充道。

「我,我知道的!本,本來就想要珍惜的」

「哦,空太也變得會說話了呢」

「這個話題已經結束了!」

對自己已經臉紅有著自知之明。

「是嗎,別生氣啊。明明這麼有趣的」

「我可是一點都不覺得有趣啊!」

「真拿你沒辦法。那換個話題吧」

「請務必這樣做」

安心地撫摸著胸口。

「空太和真白醬是怎麼約會的?」

看起來不同但話題並沒有變。

「約,約會什麼的,那是……還沒有過!」

「唉……」

被用力歎息了。

「我說啊,空太。你和真白醬交往了多少天了?」

回溯過往的日期。

「……約三周了」

「在這期間,一次約會都沒有過?」

「是……」

「直至今日都在做些什麼啊?」

「你是說什麼……」

站起來的仁推著空太的背。

「等,等等,仁學長!?」

「現在就去邀請她」

空太被這樣說著趕出到了走廊里。

視線自然地看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不,不過,剛才飯田小姐來了啊」

剛這麼想,就從二樓傳來了聲音,綾乃一個人下來了。

「哎呀,這就要回去了嗎?」

「是啊,只是來送樣本並接收檢查過的校樣而已」

「啊啊,哈」

雖然不大明白她說的意思,不過綾乃並沒有給人重新發問的機會,穿起鞋就快速走出了櫻花莊。說不定是臨近截稿日期之類的事務繁忙吧。

但是,這樣一來就沒有不去真白房間的理由了。

「……」

空太在和真白交往。是戀人。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在休息日約會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約會的話是不是也會有第二次Kiss的機會呢。

然後,非常湊巧,明天是周日。

鼓起勇氣踏上樓梯。踏著咯吱作響的地板一階一階地向上走去。心髒隨著真白房間的接近而跳得越來越猛。下腹部附著著一種心神不定的感覺,感覺心情無法平複。

然後,緊張感在202室……真白的房間前迎來了頂點。

就算想要在腦中模擬也沒法順利地想象。總之,對自己說著「放輕松吧」。但是,在想著這種事的時間點上就已經是不自然的證據了。

「好,好的」

想著沒問題,想要敲門的瞬間,門從內側咔嚓地打開了。

「嗚啊!」

下意識地向後一退。

「魚怎麼了?」

真白站在房間里。

「不是那個『ウオ』!」(譯注:『魚』有『ウオ』這個讀音)

「……」

「那個,在這種地方真是奇遇啊」

「……」

「……」

「是呢」

「不,不是的吧!」

「這麼說的是空太」

「雖說是這樣……不是啊,額,我是說,也就是說」

「是那樣呢」

「我還什麼都沒說!」

「空太看起來挺開心的」

「這是按捺不住動搖的表現!」

「那就,冷靜下來」

「說,說的也是」

總之先將視線從底板上移開。然後注意到了真白腳邊放著一個紙袋。是個印著出版社logo的白色塑料加工較為結實的紙袋。

說起來,綾乃臨走前貌似說過樣本什麼的來著。

「真白,那個……」

一指紙袋,真白便把里面的東西取了出來。

「給」

遞出來的是少女漫畫的單行本。是真白連載中的漫畫的單行本。一對男女背對背地站著光明正大地裝飾著封面。

「哦哦」

自然地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雖然雜志的連載一期都沒差地看完了,不過做成了單行本又有種不同的感動。

真白真的是作為漫畫家穩步前進著。這本單行本就是確實的證據。

「發售是下周來著?」

記得雜志上的確是寫的二十日發售。

「是啊」

今天是十八日星期六,發售日就在後天了。

「空太,有什麼事嗎?」

「啊,那個,什麼」

被真白這麼一說回過神來。

「……來這是稍微有些話想要對你說」

「……」

真白筆直地看著空太。不知去哪了的緊張一瞬間就回來了。

看來發起話題的方式是完全錯了。明明是想自然點的,這樣一來就太艱難了。但是,就算知道現在也沒辦法順利的修正軌道了。直接就這樣將錯就錯了。

「話?」

「那,那個,明天啊」

「什麼?」

真白輕輕地歪了歪頭,這是空太喜歡的小動作之一。

「要不要一起出去?」

抑制著劇烈跳動的心髒,總算是說出來了。然後,真白少見的睜大了眼睛。那之後,像是進入思考似的微微低下頭……然後又像觀察情況似的看著空太。

「約會?」

「算,算是吧」

被特意這麼一確認實在是令人害羞。臉頰發熱,額頭上滲出奇怪的汗水。

「我要去」

「哦,嗯」

「要約會」

「那麼就定下了」

「嗯,好期待」

「是,是啊」

「……」

「……」

對話本應該結束了,真白卻看起來還在等待著什麼。

「呐,空太」

「什,什麼?」

「要去哪里?」

「哎?」

「……」

「……」

到現在才注意到完全沒考慮這個。

「到明天之前我會想好的」

初次約會的邀請,實在是出了大洋相,成為了苦澀的回憶。

4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日,空太多睡了一會兒,在九點鍾醒來了。

一進入餐廳,理所當然似的在櫻花莊吃著早飯的三鷹夫婦便說著

「約會,哎呀,真是羨慕啊,空太」

「真想跟在後面全程錄像啊,後輩君!」

之類的,一開口就是調侃。

「標題就是『初次約會,也有走光鏡頭哦!』」

美咲真的拿著攝影機所以沒法當這是玩笑。

和仁也已經完全混熟了一起吃著早飯的伊織說著

「哎~我也想約會!空太前輩,帶我去!」

纏了上來。弄開他後又注意到了栞奈不知為何有些不滿的視線。

「……」

斜著眼目不轉睛地盯著空太。

「有什麼事嗎,栞奈學妹」

「沒什麼」

感覺她心情越來越壞了,這大概不是錯覺。

在那之後,空太叫醒真白,一起吃了簡單的早飯後

「今晚不用回來也可以哦~!」

被美咲充滿朝氣的聲音的歡送下,外出進行初次約會了。

以防萬一,在走向車站的途中,數次轉向背後確認。再怎麼說,美咲和仁因為有自主制作動畫的錄音是不會來尾行的吧。但是,栞奈和伊織的可能性也不能說沒有。這兩人也有前科。修學旅行的第二天。在小樽的自由活動時間時貌似跟蹤過空太和真白。

「空太」

「什麼?」

保持看著後面回應道。

「姆」

隨著可愛的呻吟聲,手被使勁拉了過去。

「嗚哦」

被強制面向前方。真白有些不快的臉從旁邊湊了過來。

「怎、怎麼了?」

「不知道」

真白突然扭過臉去,一個人朝前走去。每走一步連衣裙的裙角都跟著擺動。像變紅的綺麗銀杏葉似的顏色在視野的中心舞動著。

看到這里,感覺有些明白她不高興的理由了。

急忙追上去走在真白旁邊。

「這套衣服,真可愛啊」

「……真的?」

聲音稍微明朗了一點。

「啊啊」

干脆地點頭後,真白的嘴角浮現出了笑容。

「還有啊,真白。我還有一點要說的來著」

「什麼?」

「車站可是在那邊啊」

拉起向Y字路口的錯誤方向走去的真白的手,重新朝向正確的道路。

「我知道哦」

「別那麼淡定地說謊!」

在那之後步行了五分鍾左右,到藝術大學站的空太和真白乘上了急行電車。相親相愛地並肩坐在以深藍色為特色的長方形座位的最邊上。電車每次搖晃,都會微微碰到對方的肩膀,通過傳來的溫度感覺到真白就在旁邊。

幸福指的大概就是這種事吧。

本來只是不經意間打算看看真白的側臉,回過神來發現視線釘在了柔軟的雙唇上。

因為自己過分在意而感到害羞的空太看向窗外。

今天的天氣不壞。雖然能看見幾片薄云,不過基本可以說是晴天。感覺在這多雨的季節里已經算是晴朗的了。雖然據今早的天氣預報說傍晚會有雨,不過看這樣子應該可以撐到晚上了。

「空太」

被搭話後,視線回到真白處。

「什麼?」

「要去哪里?」

「去水族館哦」

這是昨天邀請真白約會後拼命思考得出的答案。估且也找仁正經地商量過「你認為水族館可以嗎?」,得到了「嘛,挺穩當的地方不是嗎?」這樣的權威認證。這樣就安心了……明明是這樣想的

「shui zu guan?」

真白卻生硬地這麼說著歪了歪頭。

「喂,你等等……」

「不等哦」

「不,等等,給我等等。你不知道水族館嗎?」

下意識地正經問道。

「我知道哦」

真白直勾勾地看著空太的眼睛。

但可不能被這給騙了。真白時常會說些意義不明的逞強話。這一年多作為真白負責人在真白旁側看著她可不是白看的。雖然難于從表情讀取感情,就算這樣,現在也大概能明白了。

這是在說謊的情況。

「那麼,真白同學,請描述一下水族館」

「那麼其實,是空太你不知道吧」

「當然知道啊!」

「那就說來聽聽」

「是有很多魚的地方」

「在商店街也有」

不,商店街沒有。

「你想象的是賣魚店吧!是魚更多的地方好嗎!」

「是戴著帽子的大叔乘著不可思議的交通工具移動的地方吧」

「那個是築地市場吧,肯定!順帶一提,那個交通工具叫轉台卡車,統稱貌似叫轉車!」

「也可以這麼說」

「只能這麼說!話說,你還不打算承認自己不知道啊」

與秀麗纖細的外表相反,性格是極度的不服輸,所以說這種時候才特別麻煩。

「水族館是觀賞活著的魚游泳的地方」

「說的是這個水族館啊」

「水族館可沒有這個那個之分!」

「哪個的水族館?」

「你啊,實際上到底認知到什麼地步?沒問題吧?我可是開始各種擔心了啊」

「沒問題,我知道的,水族館。只是記不得名字了而已」

「不,這已經是大問題了其實……」

雖然已經在櫻花莊一起生活了一年以上,但依舊完全不懂真白的價值觀的基准。這方面是因為她是被世界所認同的天才畫家嗎。該說感覺與常人不同還是……

正想著這樣的事,真白便靠在了肩膀上。

因為剛剛好的重量和貼到右半身上的體溫而稍稍一凜。

「真、真白?」

「……」

沒有回應。取而代之的是

「呼……呼……」

傳來了類似寢息的聲音。

「喂」

想著某種可能性,看了看有些埋下去的臉。

「呼……呼……」

真白看起來很舒服地睡著了。

「起來!」

輕輕敲了下腦袋。

「什麼?」

真白以沒睡醒的聲音回應道。睡眠被妨礙貌似有點不滿的感覺。

「別突然睡著」

「現在開始,我要睡了」

「不是讓你宣言一遍!」

「……」

像要睡著了似的雙眼對空太投來疑問。是在要求說明理由。

「聽好,現在我和真白是在約會。而且還是初次約會」

「嗯,我知道了。晚安」

「不,所以說啊……喂,又睡了!」

「呼……哈嗚~……」

「不是哈嗚~!」

「噗噗~……」

「也不是噗噗~!唉……」 (譯注:此處潤為擬聲詞)


不經意地大大歎了口氣。

「這真的是初次約會啊。哪會在到達目的地之前睡著啊,一般來說……」

「呼……呼……」

「那個,真白。昨晚畫漫畫原稿到很晚嗎?」

「……不是哦」

明明以為不會有回應的,她卻好好回答了。

不過,真白的雙眼依舊閉著。腦袋也還搖晃著。

「那為什麼這麼想睡啊」

雖然覺得如果是畫漫畫的話那就沒辦法了,但由于其他原因而在約會中埋頭大睡的話就感覺太失敗了。

「空太昨晚不讓我睡」

「哈?我昨晚有那麼精力充沛嗎!?」

「想著空太的事……」

「額……」

「一想到要和空太約會就睡不著」

那就是說,像期待遠足而睡不著的小學生一樣……這麼一回事吧。

這樣的話就不會覺得難受了。倒不如說是很開心。對,開心是開心,但總覺得有種無法釋然的感覺揮之不去這是為什麼呢。

這是明擺著的。

「然後,現在卻睡得著的這種神經可真是把我嚇到了啊!」

真白不顧無奈的空太,完全把體重加在了空太肩上。安心而無防備的睡臉。看著這張睡臉

「嘛,無所謂了」

空太帶著『這也未嘗不可』地感覺小聲自言自語道。

電車搖搖晃晃了約三十分鍾到站。下車後步行了十分鍾左右,空太和真白到達了目的地的水族館。

畢竟是休息日,入口附近人流如潮。有家庭同來的,中學生左右的五、六人集團,情侶也來了好多對。

買了兩人份的票進到里面。

說實話,真白對水族館會有怎樣的反應讓人有些不安,但立刻就察覺到了那是杞人憂天。

真白看著色彩鮮豔的熱帶魚發出了

「好漂亮」

這樣的感想。目不轉睛地盯著水槽,閃閃發光的雙眸中像跳躍似的映出游著的魚們。明明應該是看著同樣的東西,但有時會想,真白看到的東西是不是會與眾不同呢。看到經真白手繪出的畫的世界時也是這樣,像這樣看著她集中于一件事物的樣子更有微妙的實感。或者說,在她看著臉部很粗糙的魚說出

「真是非常漂亮的魚呢」

這樣的感想時……真是頓察到感性的不同。

「這個,漂亮嗎?」

是條下巴凹陷,厚嘴唇的魚。顏色也是茶色,一點也不顯眼。不知是不是聽到了空太的話,像在威懾這邊似的靠近過來。

「眼睛很漂亮」

原來如此,的確是雙澄澈的眼睛。

為了不擋住移動的客人而移動到旁邊的水槽。

發著光輕飄飄地游著的水母。周圍為了凸顯出它們的光輝而只有昏暗的間接照明。

「不過,漂亮一般說的不應該是這種嗎?」

「……」

真白不知何時取出了素描本,開始了水母的寫生。雖然因此而停留了數分鍾,不過到現在也不會因這種程度而驚訝了。這就是真白。來來往往的人們看到真白的畫都驚得張大了嘴。

接著朝里走,作為水族館的象征的主水槽陸續登場了。沙丁魚群迷人的舞蹈。大群金槍魚來回游動的水槽。優雅游動著的鯨鯊充滿魄力真的值得一看。

要說有一個問題的話,那就是真白的發言了。

看著沙丁魚群自言自語著

「看起來好好吃」

對著眼前的金槍魚群說著

「看起來非常好吃呢」

最後抬頭望著鯨鯊

「我要吃那個。做成刺身」

這樣對空太點菜道。

「就沒有吃以外的了嗎!」

于是,真白的肚子發出了「咕」地一聲可愛的抗議。

「用嘴來回答好嗎!」

兩手摸著肚子的動作非常可愛。

又「咕」地叫了一聲。

「肚子說她餓了」

真白像是說著「你看」似的把肚子挺了出來。是在說把耳朵貼上去嗎。姑且事先想像一下那幅畫面。按著肚子的真白。把耳朵貼在她肚子上的空太。完全就是孕婦的感覺。于是,這個行為駁回。

「簡、簡而言之,就是想吃飯了吧?」

真白點了點頭。

用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一點了。

「那麼,差不多出去吧」

空太把開始將所有魚都看作食材的真白帶出水族館,一邊向車站往回走著一邊物色可以解決午飯的店。

由于不住在當地,人生地不熟,只有隨便進家店了。雖然覺得這種事應該在出門前先調查好,但現在注意到也為時已晚。總之,下次約會就這麼辦吧,空太在心中記下了這麼一筆。

靠近車站,漸漸能看見些餐飲店了。有很多以吃午飯為目的的家庭和情侶在走動著。

「有什麼想吃的嗎?」

這樣開口後,發現真白的視線追著走在前方十米左右的一對情侶。

「真白?」

「那是戀人?」

大概是大學生吧。女的拉著男的的手跑了起來。不知是不是有什麼開心事,二人間洋溢著笑聲。看到前面的信號燈,結果還是站住了。然後,貌似這也很開心,二人的笑聲傳到了在後面走著的空太他們那里。

「不管怎麼看都是戀人呢」

于是,真白擺出兩手微微張開的謎之pose開始自己打量起自己來。

「空太」

「嗯?」

「我看起來真的像空太的女友嗎?」

「不……怎麼說好呢」

「不像嗎?」

眉毛露骨地耷拉下來。看起來很失落的樣子。

「剛才那個『怎麼說好呢』的責任在我吧……」

真白很可愛。一定任何人都是這麼想的。正因如此,空太認為因為在旁邊的是自己而失去平衡感的話,應該是空太自身配不上吧。

真白在水族館也很引人注目。

如果空太和真白看起來不像情侶的話,原因肯定在于空太。

啊,到了現在也不會在意就是了。

「比起那個,午飯。想吃什麼?」

「吃那個吧」

真白指著的是全國連鎖的快餐店。紅色招牌很是顯眼的漢堡店。走在前面的那對情侶親密地走進去了。

「那個的話,隨時都能吃的吧」

「我還沒吃過」

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空太像看著不可思議的東西似的睜大了眼睛,不斷地眨著眼。

「哎?認真的?」

「很認真」

不過,仔細想想,說不定是這樣。記得至少在真白來日本後一次都沒吃過。平時吃飯都是在櫻花莊解決,在外吃飯本身就很少。

在英國時也是,真白一直在畫畫,應該沒有和朋友在快餐店懶懶散散聊天的時間吧。

「那,今天就吃那個吧」

「嗯,和空太第一次」

「會聽出各種奇怪的意思所以不要做出各種各樣的省略」

「空太是第一次?」

「不是更惡劣了嗎!」

「空太的第一次?」

「連我都失去了什麼嗎……」

真白無視垂著頭的空太一個人走向店那邊。無可奈何,空太也只得急忙追了上去。

通過自動門走進快餐店。由于是午餐時間,店內很擁擠。客人大多很年輕。高中生和帶著小學生的孩子的母親很顯眼。

「人好多呢」

放眼望去桌子已經坐滿了。有空位的只有里面的吧台座位。

「嗯,那里就可以了吧」

「可以」

帶著真白占據了兩個吧台座位。一個放著空太的包,另一個讓真白坐著。

「真白你吃什麼?」

「和空太一樣就好」

「知道了」

把老實坐著的真白留在座位上,空太去收銀台前排隊了。前面兩人都點的限時銷售的漢堡套餐。

空太也點了相同的套餐。付款後接過裝著兩人份漢堡、薯條和果汁的盤子,回到了真白處。

「久等了」

邊這麼說邊坐到了真白旁邊。迅速把一根薯條送入了嘴里。真白很不可思議似的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情景。

「怎麼了?」

「……」

真白無言的站了起來,然後把椅子稍稍朝空太那邊靠近了一點。之後又若無其事地坐了回去。

「感覺不錯」

一臉滿足。

真白的側臉比剛才更近了。肩基本碰到了一起。

要說距離的話,坐電車的時候比較近。不過,真白刻意拉近距離的舉動使得空太的脈搏激烈地發生起伏。薯條咽不進喉嚨。喝了二、三口果汁才咽下去。

「空太?」

「沒、沒什麼」

「臉,很紅」

真白向前探出身子觀察著空太的臉。呵出的氣能碰到臉上的距離。很近。感覺只要稍稍探出身子就能吻到那溫潤的嘴唇。

咕嘟地咽了口唾沫。

「還、還不是因為你做些可愛的事!」

「嗯?」

呆呆的表情。沒反應過來而無防備地歪起了頭。空太連這副表情都無法直視,邊說著

「好啦,什麼事都沒有」

邊為了掩飾而稍微有些粗暴地拿起漢堡的包裝。打開包裝吃起漢堡來。

真白也學著他的樣子將漢堡送入口中。一點點靜靜地吃著。

「薯條和果汁也是你的」

真白一邊嚼著漢堡一遍點著頭。

就這樣,平和的時間持續了三分鍾。新的問題在兩人都吃完漢堡後發生了。

突然,薯條被遞到了空太面前。拿著薯條的是真白。

「空太,給你」

看來是想說「吃掉」的樣子。

「姑且問下,你在干嘛?」

「在做戀人」

相當過激的回答。

差點就把含在嘴里的果汁噴出來了。

「希望你能回答得稍微再具體一點……」

真白遞出的薯條依舊在這樣說著的空太的嘴邊。

「我自己會吃的不用了」

「明明是戀人?」

「在別人面前做這種事的話,會被說成是笨蛋情侶然後會羞死的」

「那麼,那個就是笨蛋情侶了呢」

轉向桌子座位的真白的視線捕捉到了一對明明是休息日還穿著校服的高中生情侶。正是在「啊~嗯」的最高潮。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對話,兩人一同看向空太和真白的方向。

空太一邊曖昧地笑著掩飾過去

「你注意點發言啊」

一邊小聲地對真白說著並讓她面向前方。

「那個讓空太來注意」

「不要讓我管理到這種地步……」

「明明空太是我的男朋友」

「所謂男朋友可不是方便的萬能道具啊」

「麗塔說過男朋友什麼都會為我做」

「好,稍微等等。我現在就向英國發抗議的郵件」

空太取出手機

——別老教真白一些多余的知識!

這樣打出郵件發送了。

由于時差的關系,大海的那邊現在應該是清晨。明明因此認為不會有回複,但回複卻立刻來了。

——原來如此,空太想讓真白染上自己的顏色對吧。變得能說出這麼大膽的發言了呢

——能不要曲解意思嗎!

長期戰很危險。絕對會越來越被解釋成奇怪的東西。

——空太要是早點邀請真白約會的話我就什麼都不會說了。請好好加油呢

令人意外地傳來了認真的郵件。

「……」

連辯解都無力。

「麗塔說了什麼?」

「叫我好好干」

「空太,加油」

「就這樣都已經是全力了……」

「薯條,很好吃」

真白已經沒在聽空太的話了。從收銀台方向傳來了通知薯條炸好了的旋律。

吃完午飯的空太和真白走出快餐店時,時間已經過了兩點了。為了幫助消化隨意逛了逛周圍的店鋪,逛膩了後兩人自然地走向車站的方向。

「雖然有點早,要回去嗎?」

對走在旁邊的真白這麼說道。

「賓館呢?」

一瞬間沒能認識到那是真白的回應。

「哎?」

「不去嗎?」

「你剛才說什麼!?」

「不去嗎?」

「那之前的!」

「是什麼來著?」

「這很重要所以請你好好想起來!」

「……賓館?」

「對,就是這個!唉,果然還是不讓你想起來比較好啊!」

「不去嗎?」

「這也是從麗塔那里得到的知識嗎?」

這時還是先冷靜一下比較好。

「仁說的」

「那個人……」

一定是想象著空太的狼狽模樣壞笑著吧。真是有著好興趣啊。事不關己的話能當成笑話一笑了之,但對當事者來說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去嗎?」

「怎麼可能去!」

「為什麼?」

「那,那是,初次約會就去賓館很有問題,而且我們是高中生好嗎!花花公子時代的仁學長先不說,各種意義上都很奇怪吧!?」

「沒問題的」

「完全不行吧!」

「我穿著決勝內褲的」

「不要輕而易舉地又邁進一步!我的精神受不了啊!說到底,你,你是帶著這樣的動機來今天的約會的嗎!?」

「這樣的?哪樣的?」

「那種東西誰說得出口啊!」

「不說出來的話我不懂」

「總,總之!賓館還太早了!聽著,明白了嗎」

「明白了」

「是真的吧」

「嗯」

「那就好。真是太好了」

安心地撫著胸口。

「呐,空太」

「還有什麼事?」

「什麼時候才不早呢?」

「還要繼續這個話題啊!」

「什麼時候?」

「鬼知道!」

「不告訴我的話,很困擾」

「你知道現在困擾的是我嗎?」

「因為我不知道該什麼時候穿決勝內褲好啊」

「我也不知道好嗎!」

「姆」

「才不是『姆』!說,說到底,你,那,那個,可以的嗎……」

聲音越來越小。

「可以什麼?」

「所,所以說,和,和我,那個,去賓館什麼的,那樣的事」

太過羞恥以至于臉上幾乎要著火了。

「還不行」

真白小聲說道。

「明明不行還問嗎?」

「心理准備還沒有做好」

感覺真白的臉紅了。

「那麼,剛才是是那個?所謂雖然覺得還太早,作為女孩子卻又覺得不邀請的話心情很複雜的少女心!?」

稍微沉默了一會

「……是的」

真白回答道。

「別說謊!你剛才在想『啊,這個理由貌似不錯』的吧?」

「沒有那樣想」

不服輸的真白貌似沒打算退縮。于是只有空太委屈了。

「知道了。真是的,倒是也無所謂……不過你得稍微有點警戒心啊。男人的腦袋里可是各種亂糟糟的哦?」

今天也是一直想著想要找個地方和真白Kiss。還有肩膀碰到時,全部的神經都集中到那一部分去的事。

「身為男生的空太在想些什麼呢?」

「什,什麼都好吧。總之,更珍惜自己一點」

「這個讓空太來為我做」

「……」

空太張著嘴固定在了失神的狀態。

「讓空太來珍惜我」

「你,你啊!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總是突然說出這種不得了的話!」

「空太要對我做過分的事嗎?」

「沒可能做的吧!」

猛的抬起頭立刻回答道。

「要溫柔點哦」

「說這個台詞還太早了!」

「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希望你能教我」

「這關系真是突飛猛進啊!住手吧!請住手!好了,回去吧!回去了!今天就回去了,好嗎?」

雖然覺得好像變得很有氣氛,但是現在不是顧及這個的時候。

「後續的是在櫻花莊做嗎?」

「鬼才做呢!」

「明明很期待的說……」

「你啊」

「約會很開心」

真白小聲地自言自語道。雖然差點聽漏,不過有好好聽到真是太好了。

「以後約會多少次都可以的」

空太一邊這麼說著一遍先邁開了步子。臉上很熱。連自己都明白說了害羞的話語。

稍慢一拍真白小跑著追了上來。

「那麼,下周也想約會」

「每周都可以的」

不知是不是代替回答,真白握住了下垂著的空太的手。她的側臉看起來總覺得很開心。

「啊,車站是在那邊啊」

注意到在向反方向走後,空太折返人行天橋。看來是相當動搖的樣子。

正打算下樓梯,正好和上來的女孩子打了個照面。她的嘴巴呈『啊』型張開,驚呆了。

戴著眼鏡的正經臉,空太有印象。

「栞奈學妹!?」

完全以為沒有跟蹤而大意了,看來只是空太沒有注意到而已。

「不,不是的!」

栞奈說著顯而易見的謊言背過臉去。同時欲圖向後退一大步。但是,栞奈是站在樓梯上。支撐著栞奈右腳的地面在背後是踩空的。

「啊」

發出類似悲鳴聲的栞奈的身體向後傾去。

「栞奈學妹!」

想著糟了的時候喊了出來。拼命向向下落去的栞奈伸出手。但是完全夠不到。倒不如說,完全失去平衡的栞奈的身體離空太越來越遠。向二十階的樓梯下落去……已經束手無策了。

落下的瞬間,空太緊緊閉上了眼睛。

耳中聽到了

「嗚哇!」

一聲男人的聲音。

在樓梯下面的人用全身接住了栞奈的身體。兩個人重疊著似的向後倒在底下。

空太急忙跑下樓梯。

立刻就知道接住栞奈的是伊織。看來是兩人一起跟蹤這空太和真白的樣子。

「栞奈學妹,沒事吧?」

搭了把手把栞奈拉了起來。

「……是」

栞奈的臉還是蒼白的,看來還沒有從落下的驚恐中回過神來。右手試圖穩住心跳而放在胸前。

看起來沒受什麼傷的樣子。

安心地問道

「伊織也沒事吧?」

但是下一個瞬間,空太的身體僵住了。

伊織的表情可怕地扭曲著。身體蜷縮著發出呻吟聲。

「……唔!」

就好像是抱在胸前一樣的右手。那只手不自然地腫了起來,朝奇怪的方向彎了過去。

伊織緊閉雙眼忍耐著疼痛。

空太覺得仿佛全身的血色都消失了

「伊織!」

蹲下喊道。

「嗚嗚……!」

但是,回應的只有單純的呻吟聲。

空太慌忙取出手機撥打了119。 (譯注:日本緊急號碼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