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四十夜 訃告(3)

只是我沒想到,我居然遇見個女孩子,她的名字我不想在提起了。開始的日子當然很愉快,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在身邊鼓勵你,還有什麼比這更大的支持呢?

可是她的父母極力反對,也難怪,天底下沒有那個為人雙親的原意自己女兒嫁給我這麼個廢物,說是要給她幸福,這其實是自欺欺人罷了。”霍思遠說到這里咧了咧嘴,搖晃了下腦袋。

“經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折磨,甚至我們還一起私奔過,說出來你別笑,真的和那些俗氣的三流電影情節一樣,但是一切都是徒勞。

那個女孩子是一個外表柔弱但性格十分剛強或者說有點偏激的人。

“我們自殺吧,一起死,就像故事里的情侶一樣,我相信人死後還是有靈魂的!”她在情人節的前天晚上抱著我,我當時被她的話嚇了一跳,仔細看了看她的臉,發現她不是在開玩笑。

我不是個堅強的男人,多年的挫折感和別人鄙視的眼光把握僅有的一點自尊擊得粉碎,但既然她都打定主意了,我還有什麼可說的。所以我們約好在情人節那天的下午一點四十分的時候雙雙跳樓自殺,當時我們研究了很多方式,她堅持要跳樓,說死的很快,沒有痛苦,而且死亡過程很美好,華麗。

我同意了。

我們沒有選擇樓房,而是去了處比較偏僻的廢舊工廠。兩人爬到了高聳的煙囪上。

但是真站在了上面,我害怕了,生平第一次有了對死亡的恐懼。

“跳吧。”她整理了下衣領,一如往常一樣漂亮,但現在我看她卻覺得很不舒服。

“我們不如想想其它辦法,不見得一定要自殺的。”我忍了良久,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她聽完後面無表情,最後笑了一下。

“你會後悔的。”說完她就從我面前跳了下去。幾秒鍾後。我聽到了啪的一聲沉悶的巨響。在空曠的廠房內一下就消失了。我的腿不自覺地坐了下來,在上面哭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天色變暗才走下來。”霍思遠的眼睛又紅了,我很同情他,自殺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而在這個時候背叛了自己最愛的人,其實他也很痛苦吧。

霍思遠的語氣忽然變了,高亢而嘶啞,臉也開始充血,眼眶里全是一條條的血絲。

“可是當我趴下煙囪,下面根本沒有尸體,是的,只有一灘血,沒有尸體!”我一聽呆住了,難道有人可以從幾十米高的地方摔下來不死?就算不死,還能有力氣離開?

霍思遠接著說,自從那件事後,天天都做著噩夢,夢里面以前的女友只是看著他,卻不說話,帶著嘲諷的笑看著他。女友的家人也沒有再來找過她,只是外面都傳說她失蹤了,但真實的情況只有霍思遠了解。

終于,一年過去了,霍思遠無法忍受這種折磨,也選擇了自殺,不過他是服毒。

“我把一包老鼠藥都倒進了嘴里。”霍思遠玩笑般地說。

“接著不到幾分鍾,我的胃開始絞痛,接著是翻滾,非常劇烈的嘔吐感。然後是抽搐,劇烈的抽搐,我知道毒性發作了,但我沒有打電話,我是真的想死,或許我還能見到她,說句對不起。然後我的意識模糊了,倒在了床上。

但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還在家里,而桌子上卻多盤錄像帶。我不知道哪里來到,于是我把帶子放來看。

你也猜到了吧,那就是我自殺的錄像帶。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誰拍攝的。但是我明白自己的確應該已經死了的。我沖到鏡子面前才看見。

我只有一半身體,另外一半也正在高速的恢複中,就好像我以前是隱形人一樣。”

幾分鍾前,恐怕我看到的那一幕也正是如此吧。霍思遠接著說。


“我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死了,可是卻又被什麼力量活了過來,而且每次我死後,那沒有的肉體就會慢慢消失,但當我又重新獲得身體前有段肉眼看不見身體的過程。而且在獲得身體後我會如新生嬰兒一樣,非常虛弱,剛才你也看到了吧,就是那樣。

錄像帶忽然結束了,接著上面出現了我的女友的臉,很白,很美。但我卻說不出話。

“高興麼?重生的感覺很不錯吧,不過你以後就會厭倦了,我不會原諒你,雖然我現在過得很快樂,你在我心里完全是個騙子而已,記住,每年的情人節你都會再死一次,然後又重新活過來,你永遠只有22歲,你永遠只能活在我和你決定去自殺的那天,我要你痛苦的活下去。”說完,她就消失了。”霍思遠長舒了口氣。不在說話了。

過了很久,他才再次開口。

“現在,你都知道了吧,地上的血跡是我擦拭得,我看見你走進房子,不過我無法叫你而已,我把每年自殺的錄像帶都保存了下來。因為我發現自己的眼睛和那錄像機有奇怪的聯系,于是我不用拍攝,只需要坐在鏡子面前就可以了。所以每年的情人節前,我都自己去報社登載自己的訃告,真是滑稽啊。”他指了指牆邊的一塊鏡子,果然,可能每仔細看,那真是面擦拭得很亮的鏡子,大概一人多高。

“你為什麼每年都去報紙登載訃告?”

“很簡單,她也或者,而且顯然還在這世界上,每年的情人節她就在我身邊,如同看著籠子里的小白鼠一樣,戲耍著我。所以我把訃告登出來,想乞求她的原諒。”

“原諒什麼?”我問道。霍思遠猛地站起來,走到了窗子前轉過身體,用手指著自己的胸膛。

“原諒我的背叛,讓我能真正的死,因為這種折磨太痛苦了,每次臨死的體驗都是真實的,死一次就足夠了,而我死了十三次,還要忍受無休止的自責和內疚,所以我乞求她讓我死吧。”霍思遠說的很輕松,仿佛說著別人的生死,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這麼想死的。

“難道沒有辦法解決麼?比如說這只是法術,我認識個朋友,或許可以幫你。”我也站了起來,給他出了個主意。霍思遠拒絕的伸出手掌。

“你以為我沒去想辦法麼,古今中外我全部都試過了,根本沒有。後來一個道士說,那是魂詛,像我女友那樣臨死前帶著不滿和憤恨自殺的人很多,但是也只有她沒死,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麼,總之自殺後未死的她對我恨之入骨,有什麼比用自己的靈魂為代價來詛咒一個人更強大的呢?除非她肯原諒我,否則沒有任何辦法,一年過一年,我會以各種不同的方式自殺,死去,然後又再次像嬰兒一樣回到這世界。是不是很有意思呢?”霍思遠笑了起來,起初是忍著,後來居然哈哈大笑,不過最後他卻跪在了地上失聲痛哭。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兩人在房間里呆坐了幾分鍾。哭過之後,他似乎看起來放松了點。並告訴我讓我離開吧,自己需要靜一靜。我只好走出那個房間。

走到過道的時候,我看見各女孩。高瘦,但頭發很長,也很秀麗,只是額頭上有好大塊疤痕,不過被頭發遮掩住,到也無傷大雅。

她看見了我,望著我笑,那笑容令我發毛。

“你從他那里來麼?”女孩忽然沒頭腦的問,我也不自覺地嗯了一聲。

“今天是情人節。有准備巧克力給女朋友麼?”女孩笑著問,我搖搖頭。她從口袋里摸出塊東西。

“給,把這個給她吧,沒有禮物女孩會不高興的。”我接了過來,是塊榛子巧克力。我剛想說謝謝,但抬頭女孩就不見了。

我回到了報社,正巧遇見了落蕾。

“給。”我把巧克力給她,落蕾驚喜了下,很開心的收下了,她看了看巧克力。

“哦?是榛子巧克力啊。”我問她有什麼不妥麼,她笑而不答,只是把巧克力吃下,然後跑開了。

我也奇怪的去查,原來榛子巧克力代表著忠貞。

忠貞麼,我抬起頭,我忽然想起了霍思遠,明年的情人節,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會來報社來登自己的訃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