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節 恐懼

第九千四百一十一次!

恍惚了三天,左莫又開始瘋狂的練習劍招.識海那一幕對他的沖擊無以倫比,他似乎隱約有所領悟,卻又始終抓不真切.三天後,他恍然驚醒,明白過來.

所有的領悟,都不是空中樓閣,沒有紮實的基礎,即使你明白了,你也用不出來,更何況左莫現在還沒有完全沒明白.想想韋勝師兄,在瀑布前枯坐數月,實戰無數,才領悟出那麼些基礎的東西.自己修劍的天賦,比韋勝師兄要差得遠,怎麼可能這般容易呢?

總算知道症結所在,左莫按捺住浮躁的心.重新開始一遍遍不厭其煩地使《離水劍訣》的劍招.

累到極限,靈力消耗殆盡,便到石室打坐入定.

恢複過來,便重新開始.如此往複,中間不間斷.

一萬九千二十二次!

左莫衣衫盡破,渾身邋遢,眼眶深陷,唯獨那雙眼,如同火焰跳躍,燃燒不熄.

七招,每一招的每個細節,都被他推敲了無數遍,他熟到以前完全無法想象的地步.冰晶劍就像他身體的一部,他可以隨意地控制它進行任何動作.那一縷心神,就像一道堅韌的蛛絲,牢牢地粘著飛劍.

冰晶劍在空中,緩緩地搖擺,就像魚兒在搖擺尾巴逆水而行.冰晶劍擺動的頻率不斷加快,以冰晶劍為中心,空中竟然生出一圈圈透明的漣漪.

左莫雙目微闔,仔細感受著冰晶劍上每一點再細微的變化.

悄無聲息,冰晶劍突然在原地消失,只留下一圈圈透明漣漪,在空中蕩漾.

叮!

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

冰晶劍沒入山谷石壁之內,只留下一眼細孔.過了一會,孔周圍的岩石上,都附上一層細密的薄冰.

劍勢如水,飄忽無形.

左莫閉上眼睛,仔細回憶剛才整個過程,剛才冰晶劍走的其實是個弧形,就像水從山上順勢而下,再自然流暢不過.這一招《順水》練到這地步,按《離水劍訣》上,已經算頗有成.但左莫卻十分不滿意.倘若這一招中蘊含劍意,剛才這一劍絕不止深入石壁三尺.

谷人有人,左莫心有所感,這段時間,除了練習劍訣,他其他的時間都放在打坐入定上.除了劍訣上的進步,他的修為也是突飛猛進!

"師姐."左莫見是李英鳳,警惕才松了下來.

李英鳳看左莫這般模樣,嚇一跳,旋即皺起眉頭:"師弟,拼固然需要,可欲速則不達,若累垮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左莫:"我沒事."

"給你."對左莫,李英鳳也沒辦法,遞過一枚玉簡:"須依夏師姐回來了,這是她給我的玉簡,里面錄的是羅離師兄一次戰斗時的景.有時間,你不妨看一看."

左莫一愣,倒沒想到還有這事,不禁心生好奇.在韋勝師兄築基之前,羅離師兄一直是本門最天才的人物,連韋勝師兄,也不過是他的劍仆.左莫很好奇他究竟到什麼境界.看到有些疲倦的李英鳳師姐,他心生感激,一拱手,由衷道:"多謝師姐."

"這也正好是趕上須依夏師姐回來."李英鳳道:"師弟可要加油.不僅須依夏師姐回來了,據,不久,大師姐也要回來了."

"嗯,我會的!"左莫神色堅定道.


李英鳳又叮囑了一番,這才離去.

一回谷內,左莫便迫不及待朝玉簡里灌輸靈力.

看上去,當時戰斗的地方是地下礦脈,光線明顯不好,很黑.左莫不由皺起眉頭,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陽光的緣故,他非常不喜歡壓抑昏暗的地底環境.壓下心中的厭惡,他腦子轉得飛快.

這應該就是羅離鎮守那處地下礦脈.

羅離師兄生性疏冷,和其他師兄弟的感也不是太融洽.鎮守礦脈是件苦差事,長期在地下,寂寞枯燥,除了羅離師兄,無人願去.

左莫看得仔細,唯恐錯過一個細節.

只見一群人,在和羅離師兄對峙.

"兄弟們,反正也吃不飽,橫豎是個死,與其餓死,不如跟他拼了!"有人嘶聲力竭地喊著.但是他打顫的腿肚子可以清晰流露出他心中的恐懼.其他人渾身也哆嗦著,但個個眼睛通.

左莫想起在音圭聽過的修奴,這些人應該就是修奴吧.

看到這些人的眼神,左莫突然想到,野獸瀕臨絕境的時候,是不是就是這樣?

"黃澤,我提你作頭,你就這樣回報我?"羅離冷聲道.

"作頭?"為首的那人慘笑道:"活不下去,作頭有什麼用?下面晶石越來越少,規矩還是沒變,一塊晶石換那麼一點吃的.我們不斷往下挖,地氣侵蝕得越厲害.上上個月,我們死了十個人.上個月,我們死了三十個人!這個月才過一半,就死了三十五個人!"

群激動,那些人哆嗦的身子也不哆嗦了,雙目中沒有畏懼,只有憤怒!

羅離漠然地看著這些人.

"活路!反正他媽的也沒活路了!"那人雙目布滿血絲,嘶聲道:"我們就是求個痛快!"

"痛快?"羅離忽然冷冷開口:"那我就給你們一個痛快!"

話音未落,毫無預兆,這群人脖子上齊齊浮現一道血線,這些激動難抑的人毫無察覺.

噗噗噗!

漫天的血沫從脖子處噴湧而出,數十道血柱齊噴,溫熱的鮮血噴得頭頂洞壁上到處都是,大片大片的殷,觸目驚心.

血沫噴湧聲中,骨碌聲不絕,這些修奴的腦袋滾到他們尸體的腳邊.數十具尸體直立著噴血,腳邊腦袋完好無損,面目清晰,甚至還能看清這些修奴死前的表和瞪大的眼睛.過了片刻,這些無頭尸體,才接二連三轟然倒下.

"呃……"看到這,左莫胸中翻騰,再也忍不住,蹲在地拼命地吐了起來.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一天看到如此恐怖如此血腥的畫面!

他渾身一陣發緊,那個如同魔王一般,毫不在意他人生死的人,就是羅離師兄嗎?在很久之前,他就聽過羅離師兄的脾氣不好,但是他現在才知道,羅離師兄的這個"脾氣不好"和他理解的偏差有多大!

修奴,那些便是修奴嗎?可是為什麼修奴和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只是閃了閃,左莫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是一個悲天憫人的人,在他看來,他也沒有資格悲天憫人,他自己也不過在底層掙紮.現在雖然成為內門弟子,成為靈植夫,可他依然只是人物.

他的目光全在那些尸體,腦袋和到噴灑到處的鮮血……

師兄的神冷漠,無動于衷,眼前的景象,好像在師兄眼中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事.

左莫感覺到自己在哆嗦,在顫抖,無法控制的恐懼.

這兩年里,他每天都把時間花在靈田中,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將面對鮮血和尸體.

羅離會不會在門中考核的時候,把自己一劍剁了?

或者卸下自己的一只胳膊之類?

左莫的腦子亂成一團,恐懼在他全身蔓延,就像識海中那些得發黑的火焰.他害怕了……

重劍堂是秦城平時居住的地方,雖然前段時間他外出,但是一直有人打理.堂內眾人圍成一團,熱鬧非凡.

秦城笑道:"我們師兄弟,很久沒有聚在一起了,今日能聚在一起,當浮一大白啊."

許逸連忙擺手:"喝茶喝茶,我們不喝酒."

許逸身旁坐著一位身著綠衣的少女,嬌巧可愛,她便是須依夏.她頑皮吐了吐舌頭:"二師兄還是這麼弱,沒一點長進!"

對自己的這位師妹,許逸相當無奈.須依夏頑皮可愛,性格開朗,又懂討長輩歡心,也是眾弟子中最受長輩寵愛之人,許逸在她手上吃些多苦頭,只能苦笑不已.

羅離端坐在一旁,自顧自地喝茶,一臉冷漠.郝敏坐在他旁邊,此時忍不住道:"大家回來好!要再不回來,那些賤人豈不是人騎到我們頭上肆意妄為了!"

聽郝敏得難聽,許逸和須依夏臉上都不由露出幾分不喜.

"師妹不許胡,同門師兄弟,若被掌門聽到,你又要受罰了."秦城喝斥道.他素有威信,郝敏聞,只有悶悶不語.

"不過"秦城話風一轉,環顧眾人:"我們這些人,知根知底,從一起長大,如兄弟,相互扶助,那也是應有之理."他接著道:"長輩們有攻輩們的想法,但我們有我們的誼."

眾人皆是點頭.他們從一起長大,此時突然有人插進他們之中,他們自然不願.

"嘿嘿."須依夏頑皮道:"就是嘛,雖然羅離師兄整天板著臉,但是我還是會幫你的.我把上次師兄一劍斬三十修奴的玉簡給李英鳳了.想必現在已經在僵尸手上了吧."

"你怎麼可以透露你師兄的劍招!"郝敏聞大怒.

須依夏絲毫不懼郝敏,無奈地翻了翻眼皮:"這叫攻心為上!那個僵尸,一個種田的,哪里見過這等場面?我當時見了都嚇得半死!我估計呀,他直接嚇暈過去了!在他心中種下一顆害怕的種子,他就……"

羅離霍地站起,面色陰沉,寒聲道:"對付一個靈植夫,我羅離豈需這些下作的伎倆?"

完,頭也不回,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