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一定會混出名堂來的!
"偉,你和美美的事怎麼樣了?你也老大不了,我和你老爸都很擔心你的個人問題,既然你和美美之間有婚約,那你就趕快把事辦了吧,把美美取進門,好好過日子.."
母親模糊的身影如鍾擺一般搖晃著,王偉試圖走近母親,卻發現他和母親之間短短的幾米距離,此刻如同天塹一般不可逾越;雖然母親的聲音依舊如同記憶中那樣永遠的溫軟可親,但是王偉卻看不清楚那張讓他朝思暮想的慈祥的臉.困乏感如同潮水一般淹沒了王偉,母親的身影正在逐漸淡化,眼看就要消失無蹤.
"媽媽!你不要走!我想你!"洶湧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從王偉眼中傾瀉而出,他想挽留母親,並且痛徹心扉的呼喊起來,不過……一切都是徒勞的.母親終究還是消失了.
至到從夢境中掙脫出來的時候,王偉心中的悲涼才緩和了一些.他苦笑著從床上爬了起來,順手從枕邊干癟的煙盒中抽出僅剩的一根香煙,點燃,深吸一口,任由劣質的煙味竄入他的肺部.
王偉並不經常夢見已逝的父母,但是每一次和父母在夢中相見,王偉都會哭醒.
王偉今年23歲,這本應該是人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個年齡段,但5年前父母在一次車禍中的雙雙喪生,剝奪了王偉所有的快樂和正常生活.父母去世之前在市中心按揭的一套中檔住宅因為王偉無力償還月供,而被銀行強行拍賣.王偉手捧著拍賣得來的14萬現金,花了5萬塊在zg市四區兩縣中號稱平民窟的大安區購買了一套僅有40平方米的簡陋平房作為棲身之所,余下的錢,王偉則用來充當生活費.
父母雙亡對王偉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他沒有繼續讀書,而是選擇踏入社會,四處找工作養活自己.不過老天爺似乎在故意捉弄王偉,在長達5年的打工生涯之中,王偉從來沒有找到一份讓他干上3個月的工作!就業,失業,找工作,再就業,再失業……這個可怕的循環一直伴隨著王偉,要不是手里還有一部分存款,王偉早就饑寒交迫,橫尸街頭了.
不過好在王偉生性樂觀,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候,他都沒有放棄過.他總是認為父母的目光在冥冥之中注視著自己,她們希望自己不要被艱難的生活打敗.
抽完手中的香煙,一群活潑的陽光正好爬上窗台,告訴王偉新的一天到來了.不過王偉最近正好失業,不用急著出門擠公交車趕時間上班,他完全有理由再睡一會.實際上,在以往失業的日子里,王偉確實會選擇撒泡尿繼續睡覺,但是今天他像是轉了性,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跑到廚房刷牙洗臉.
王偉並不是要急著出去找工作,他覺得今天自己必須去處理一件事.他和美美之間的事.
美美的父母是王偉已逝父母生前的同事,來也巧,王偉呱呱落地那天,正好趕上美美出生,兩人幾乎可以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巧上加巧的是,兩人竟然是在同一家醫院出生.于是,只能在肥皂電視劇上發生的狗血橋段,落到了美美和王偉頭上……雙方的父母一時沖動,為兩個嬰兒訂下了娃娃親.當然,在這個男女比例嚴重失衡,每年有數百萬男人迫不得已打光棍的國家,王偉父母可謂是大有先見之明,提前為王偉辦了一件一勞永逸的事,但是,事的發展完全不如想象那麼美好……美美的名字聽上去很美,但是她的一切都同她的名字背道而馳.在美美14歲的時候,她的體重已經達到了67公斤,而且這個數字幾乎每天都在增長著,到後來,美美已經發展到了看見電子稱就自卑,哪里人多躲著哪里走的地步.如果只是胖,或許還能讓人勉強接受,畢竟現在的減肥方法五花八門包羅萬象,不定哪天美美還能奇跡般的苗條起來.關鍵是她那張臉,五官長得太玄幻了,形象的比喻一下,要是美美晚上走夜路,遇到了鬼,極有可能讓鬼再死一次.
時候不懂事,王偉還能和美美相安無事的辦辦家家酒,玩下捉迷藏,成年之後,父母告訴王偉當年定下的這樁娃娃親,王偉差點自殘.王偉雖然不上風度翩翩,但1米77的身高,勻稱的體型,有點帥招人愛的樣貌,怎麼可能去娶那頭能夠讓無數低著頭走路的女性找到自信的恐龍為妻?
于是,王偉開始了控訴和反抗,但是父母都是出必踐的老實人,死活不同意王偉悔婚……反抗無效!
事就這麼定了,等待王偉的,將是極其悲慘的未來.不過,父母的車禍讓這件事偏離了原本的軌跡,以前一直黏著王偉的美美在父母去世的第二天,就不給王偉好臉色看了,她無的"拋棄"了王偉,從此之後躲著王偉.而美美的父母也對這件婚事只字不提.
對此,王偉除了一種對世態炎涼的啼笑皆非感,更多的反而是輕松和解脫……終于擺脫了那個可以將接吻進化為噩夢,使L升級為災難的宇宙超級大恐龍……老天開眼,阿彌陀佛!
不過,最近王偉老是夢見父母.而且,父母還托夢給王偉,讓王偉盡快履行那個愚不可及的娃娃親,去向美美家提親.
每次夢醒,王偉都是莞爾一笑,完全不把父母夢中的千叮萬囑當回事.不過,王偉越是不當回事,父母就越是在夢中提醒王偉……發展到最後,同樣的夢境形成了一個特定的規律!
每周一,三,五,母親到夢里對王偉嘮叨不停;而周六和周日則換成父親……感這兩老連節假日都不休息,非要王偉抓緊時間把那頭凶猛的恐龍娶回家!
當然,王偉相信,所有的夢境都是沒有科學依據的,都是站不住腳的,但怪就怪王偉是個孝子,他無法一而再再而三的無視父母夢中的要求.
得了,趕緊處理好這件事吧!
王偉打定主意,把美美約出來攤牌……如果美美願意,那麼就對自己殘忍點,弄瞎眼睛將她娶回家;如果美美執意不肯,那也行,反正對父母也有了一個交代,讓他們的在天之靈知道,不是當兒子的不盡孝道,實在是人家看咱不上啊!總不能讓兒子霸王硬上弓,干出犯法的勾當吧?
王偉洗好臉刷完牙刮了胡子,換上一身嶄新的行頭,呃,上個月剛從夜市地攤上買的一件襯衫,一條牛仔褲,另外還有一雙30塊的卡帕板鞋.
一切准備就緒之後,王偉掏出那部用了三年的二手山寨手機,跋山涉水翻山越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美美的手機號碼,撥通……
一串媚俗的愛歌曲汙水般潑入王偉的耳朵之後,緊接著傳來一把膩到令人牙酸的聲音輕飄飄響起……"喂~誰呀?人家正在做面膜呢?有事趕緊!"
做面膜?好強大的恐龍!
"呃~是我,王偉,美美,你有沒有時間,我想單獨和你談談……我想,我們之間的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應該做個了斷.正好我今天比較有空,所以想約你出來."王偉耐著性子道.
"不是吧!王,你還惦記著我?你還沒死心?噢買噶!不可否認,你是個癡的男人,但是我要告訴你,你並不適合我……你雖然長得不算難看,身材也還湊合,也沒有不良嗜好,但是你現在一無所有,我早就把你pass了……"美美的聲音中渲染出一抹濃重的優越感.
王偉直接打斷美美的絮絮叨叨,"見面再,好麼?"
電話那頭安靜了兩秒鍾,美美似乎伸了個懶腰,"好吧!我可以和你見一面,但是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備,你幾乎沒有半點希望!恩,一個時之後,滴翠茶樓見!"完,美美直接掛了電話.
王偉不禁搖頭苦笑……爸爸,媽媽,為了滿足你們最後的心願,兒子這回真是豁出去了!
王偉提前十五分鍾到了滴翠茶樓.
滴翠茶樓位于大安區最繁華的一條主干道,不過由于大安區在zg市屬于貧民窟,所以滴翠茶樓的消費層次也很低.大廳的最低消費是三塊錢一杯的花茶,如果要開一個包間,只需要每個時支付20塊錢就行了.
王偉找了一個角落坐好,要了一杯花茶,安靜的等待著.
由于現在是上午,茶樓里的生意非常冷清,大廳里的客人加上王偉還不到十個.
時間猶如廉價的自來水,從王偉身邊匆匆流過,一眨眼,時針已經指向十點四十了.美美已經整整遲到四十分鍾了!
雖然遲到是女人的專利和天性,但是這樣的事發生在一頭恐龍身上,幾乎是讓人無法忍受的!
十點四十一分,美美終于出現……
看著姍姍來遲的美美從門口扭動著碩大無朋的臀部朝自己走過來,王偉感到一陣窒息,他的心髒抽緊,臉上渲染出一種病態的蒼白.王偉可以明顯的看出,美美的體重比起以前,已經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至少150公斤的美美,簡直可以用"人形生物"這個詞來形容了!而且,她那張被青春痘蹂躪過的,現在留下了無數坑坑窪窪形同月球表面的臉上,至少抹了幾公斤粉底,再加上斗雞眼,掃帚眉,羅圈腿……此刻,你必須站在考古學和人類進化論的高度上審視美美,才不會被她當場嚇死.
隨著美美的出現,大廳內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為數不多的幾名客人都把目光轉移到了美美身上,他們的眼睛中寫滿了驚恐和無助,身體不受控制的篩起糠來.他們竟然連買單走人的勇氣都喪失了!
"咯吱~"美美毫不客氣的坐在王偉對面的椅子上,"好了,長話短,你今天約我出來,到底還想些什麼?我已經千百次的告訴過你了,我們之間沒可能!你看看你這身打扮,全部是地攤貨!你再看看我……這是艾格的裙子,400多的,你傻了吧?所以嘛,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一個是A,一個是F,怎麼可能結合?誠然,現在這個社會,像你這麼癡心的男人,已經很難找了,但是癡心能換來房子車子票子麼?顯然不可能!我是個相當現實的女人,我甯願躲在奧拓里哭,也不想睡在你的身邊笑……如果你還不死心,我可以用一個很形象的比喻點醒你,你現在的狀況,等同于一坨屎!美其名曰糞便,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愛!"
美美話的時候中氣十足,這番話得擲地有聲,鏗鏘有力,以至于真個大廳,包括吧台里的老板和服務員都清晰的聽到了這番刺耳的話的內容.
在場所有人都用一種驚為天人的目光掃視著王偉,毫無疑問,從美美的話中,他們都能分析出,王偉正在追求美美!而且慘遭拒絕!
蒼天在上,這種噸位的恐龍,竟然還有人追,這真是個讓人無限疑惑的世界啊!
美美的囂張跋扈將王偉僅存的耐心徹底磨滅,紉般的怒火瞬間就填滿了王偉的整個心扉……"聽著!我今天約你來,只不過是為了完成父母生前的願望!既然你瞧不起我,我們之間的事,從此之後再也不用提了!所有的一切,就此作廢!好了,現在帶我去見你的父母,我要在他們面前把話清楚!"
王偉幾乎在咆哮,以至于他的面部表顯得略微有些猙獰,很像老電影里那些國民黨壞東西,美美被嚇得一哆嗦,屁話都不敢多一句,"那個,好吧,既然是長輩定下的婚約,現在你要解除,自然要對我爸媽清楚."
氣勢全消的美美夾著尾巴朝外面走去,王偉丟下三塊錢的茶錢,緊隨其後.
美美家位于大安區唯一的商業住宅區,仁和半島.區內綠化環境還算湊合,不過樓與樓之間的間隔太,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不過2700一平米的房價,你還能要求什麼呢?
進入電梯,美美摁了"8"這個數字,電梯門緩緩關閉.
站在電梯里,王偉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和一名體重超過300斤的生物共同乘坐一個電梯,其生命安全是很難得到保障的.
幾秒鍾的時間漫長如幾個世紀,好不容易到了8樓,王偉已經冷汗淋漓了.
今天也挺巧的,美美的父母都在家.
進了門套上鞋套,王偉還算禮貌的同美美的父母打了個招呼,"叔叔,阿姨,你們好."
美美的父親正在看一場重播的足球比賽,轉頭一看來客是王偉,他顯得很是驚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一時語塞.
美美的母親眼底浮現出一抹冷漠的笑容,不咸不淡的對王偉道,"你來做什麼?"
面對美美母親冰冷的質問,一股火氣沒來由的從王偉內心深處熊熊燃燒起來.美美一家的丑陋嘴臉簡直令王偉無法忍受!
王偉父母沒有去世之前,美美父母對王偉那是噓寒問暖,隔三岔五就邀請王偉吃飯喝茶聊天郊游之類的,那個熱勁,簡直恨不得立馬就讓王偉和美美同居!
而現在呢?
現實就像一把鋒利的尖刀,能夠撕破一切溫脈脈的虛假面紗!
王偉強行壓制住內心躁動不安的火氣,臉上禮貌的笑容被他珍藏起來……"今天我來的目的很簡單,我要在你們兩個長輩面前,把我和美美之間的婚約做個徹底了斷!"
"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就你現在這幅寒酸的模樣,還有臉在我們面前提婚約?"美美的母親臉上綻放出一個惡毒的笑容,"王,你連自己都養不活,還想結婚?趁早別做這種春秋大夢了!你真是很傻很天真!"
美美的父親也附和著道,"是啊,王,像你這種一事無成的男青年,干脆就出家當和尚,或者買瓶敵敵畏了卻殘生算了,別一天到晚想著洞房花燭,傳宗接代,那些項目不適合你搞.恩,你回家去吧,時間不早了,我們要吃午飯了……對了,美美她媽,把昨天我買的豬腰子燉一燉,我要補補腎."
諷刺,奚落,**裸的諷刺和奚落!
"你們一家人聽清楚,我今天來,並不是要死纏難打和美美結婚!我是來替父母解除這個可笑的婚約的!"王偉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道,"還有,我不是一事無成的人!"
"喲!還不服氣!"美美的父親樂呵呵的道,"王,我觀察過了,最近幾年,你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餐廳服務員,搬運工,租書店零工,什麼都干過,但是什麼也都沒干出名堂,不是我看扁你,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餓死凍死的可能性倒不大,一輩子打光棍是免不了的,逢年過節或許能吃上一頓肉食."
王偉長這麼大,還是第一回被人如此的藐視和踐踏,內心深處蟄伏的自尊心被喚醒過來!實際上,父母的去世,生活的不如意,已經讓王偉產生了一種自暴自棄的想法,而他確實也在一天天的消極墮落下去……但是美美父親這番歹毒至極的話,讓王偉死去多年的自尊心活了過來!
"你們走著瞧!我遲早會混出個人樣來的!不是為美美,而是為我死去的父母!"完這句話,王偉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身後傳來美美一家人尖銳的嘲笑聲.
"哈哈!如果你真混出名堂來,我讓我老婆替你吹簫!"美美的父親很是不屑的沖王偉的背影吆喝道.
"不用了……"王偉停下腳步,腦子有點短路.
"呃……那個,別誤會,我的意思是,我老婆以前在市文工團干過,精通琵琶和洞簫兩種樂器,要是你真長進了,我讓我老婆演奏洞簫給你聽……"美美的父親為自己的語病解釋起來.
"**!"王偉淡淡的了一句,隨後離開了美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