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14節:第五十三夜 清明雨(1)

第五十三夜清明雨

女孩看上去似乎比我年紀稍長,長而密的頭發隨意地披在肩膀上,仿佛灑落了一塊黑色的綢緞。她的膚色很白,白得幾乎透明,背對著門外站著,光線幾乎透過了她的皮膚。

不過我沒看見血管。

我雖然很不喜歡雨天,但有兩種雨卻並不介意。

第一種是雷陣雨,下得干脆利落,來得快去得迅速,而且下得爽快,如果你沒有一次赤裸雙腳在大雨中奔跑的經曆,那麼你就無法體會到青春激情的感覺,因為隨著年齡的增長,人的身份與身體都不允許你再這樣做了。

第二種是綿雨,幾乎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仿佛如霧氣一般,但當鼻尖積累下來的雨滴順著臉滑進嘴里時,你才會意識到原來是在下雨。

我之所以喜歡這兩種雨,是因為在這兩種雨里面都不用打傘。前者撐傘無用,後者不用撐傘。

寒食一過,即是清明,所謂前三後四,這七天都可以祭奠緬懷過世的親人好友,不同的人手里提著大體相同的祭品,迎著雨往前趕。

清明雨是咸的。

那味道只有滿懷憂傷的人才能嘗出來。我一直很奇怪,到底是因為這天被定為清明才總是下雨,還是因為這天老下雨才會被定為清明。

清早起來,老總自己都請假了,說是回老家祭祖。這幫猴子見沒了主管,自然是懶散得要命,春天本就如此,個個眯著眼睛,打著哈欠。我做完了手頭的事,買了些水果,便去了醫院。

那兩人已經住院快一個星期了,不出我所料,傷勢好得很快。當那位主治醫師很詫異地告訴我,說他們兩人的身體恢複功能幾乎是正常人的兩倍甚至更高時,我笑了笑,心中不以為然,只是說他們都是運動員。

"運動員?那孩子也是嗎?"醫生仍舊不死心。

"當然,你不知道我們國家的傳統嗎,向來從娃娃抓起。"我繼續笑著說。愚人節過去了,可並不代表就不能說謊。

進病房的時候發現紀顏的床居然是空的,被子整齊地疊放了起來。倒是黎正仰臥在那里,見我來了,冷眼看著。

"他出去了,早上起來就出去了。"黎正似乎知道我要問什麼,提前告訴我說。

昨天我來的時候這里還有李多,出乎我的意料,她沒有因為紀顏受傷而過多地責備我,倒是對黎正的傷勢很在意,並一再說我們幾個大人居然看不住一個小孩。

因為我們說好了,都說是那次去山上送小狐狸回來的時候摔傷的,李多和落蕾倒也不懷疑。事實證明,對越是看上去聰明的女孩子越是不能用太高級的謊話,最普通的反而最有效。

我把水果遞給黎正,他搖了搖頭,繼續捧著紀顏父親的筆記看。和他相對無語,我只好一個人悶悶地坐在床前的木凳上。

過了片刻,門外進來一個人,我站起身斜眼看了看,果然是紀顏,只是脖子上依然掛著受傷的手臂。他的樣子略有些憔悴,不過精神還是很不錯的。見我來了,他笑了笑,用另外一只手示意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