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第三百二十一章 斷葬山谷(二)

山谷無聲.(.book.)山谷無華.

岩石冷的像冰,植物只有光禿禿的枝椏.

一絲一絲微弱的光線從黑幕般的天上落下,掉在斷葬山谷里,就像千絲萬縷的糾結.這是一種另類的美,身處山谷中,心里是不可抑止的想要掙脫的感覺.

斷開情愫,埋葬感動——斷葬.如同一個永恒的囚牢,默默將心髒淪陷.

現在應該是奧丁聖日曆3041年的六月了吧.反正,寂寞的山谷中,分不出春夏秋冬,白天和黑夜.

一塊平坦的黑地上.

微弱的黃色光線落在撒加周圍,體內能量生生不息的循環著,然後在肌肉經絡中滋潤著,淬煉著.

在這里,在奧菲拉爾大陸負極能量元素最濃厚的斷葬山谷里,撒加的體質非常適應,修煉速度至少是外界的三倍.

啪.

赫缺從遠處高速掠近,很快落在他面前,"大人,我又找了一遍,這里的一切,比外面更加無聊."

"沒有變化?"撒加心里一動,睜開了眼睛.

"是的,這個破山谷永遠都像是一個苟延殘喘的破曉,毫無生氣."赫缺道.

這時,塔奇納迪也回來了,和赫缺一樣,他也沒有發現任何的不同.

"怎麼會這樣?難道斯汀出什麼事了?"撒加雙目精光一閃,"還是說,那一對孿生兄弟已經得手了?"

他們進入斷葬山谷已經快半年了,天天如此.

"嘻."一道白色的小影子躍上了撒加盤起的雙腿,親昵的撒著嬌.

阿嚏,塔奇納迪打了個噴嚏,卡拉身上軟和的白短毛現在讓他非常過敏.

唰,一快奇特的方形黑色碎片出現在撒加手中.

"深淵意志的碎片."赫缺撇撇嘴,"這東西就像個死尸,一點感應也沒有,不知道它那三個兄弟現在流落何方啊."他長長出了口氣,"不知道是它可憐,還是我們可憐,被困在一個討厭的大盒子里,就像即將要被送出去的糕點."

撒加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接著,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深淵意志碎片上,思索起來.

說實話,這樣的思考漫無目的,但總比什麼也不做強.

"弗雷德里希也不說清楚."半響,撒加將碎片收了起來,站起身,卡拉反應很快,躍到地上,像個黑點的小鼻子在地面聞來聞去.

"這小玩意在干什麼."赫缺不耐煩的看了小家伙一眼.

突然.

撒加像是想到了什麼.

"我們……是被這里的環境搞得不會思考了嗎?"他笑了.

"大人,你想到什麼了?"赫缺和塔奇納迪同時問道.

撒加無奈的搖搖頭,指了指地面.

兩人同時愣了,接著臉上的表情開始豐富多彩起來,而小卡拉則抬起大腦袋,朦朧的看著他們.

"這他媽的鬼地方!"

赫缺一躍而起,漆黑的短劍"鬼刃"出現在手中,唰唰兩聲,將坑坑窪窪的岩石地面劃出了兩道又深又長的痕跡.

"哇."卡拉被嚇得跳到了塔奇納迪懷里.

"走開!"塔奇納迪一邊打著噴嚏一邊將小東西甩向地面,卡拉兩只小爪子死死抓住他的手,就是不肯放開.

而撒加……

此時眼中卻悄悄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睿智.

……

"他們在干什麼?"一個那些細光都達不到的死角中,格里斯非問阿布羅狄.


"心煩了吧."阿布羅狄有些疲倦的道,"這地方讓人崩潰……曾經,我以為那個深淵就是最讓人郁悶的地方了,可沒想到,一個區區的物質位面,竟然也有這種令人發瘋的地方."

"可憐的亡靈生物啊."格里菲斯深有同感,"我只在這里待了不到一年,唔,應該是一年吧,心里就無數次產生過把這里毀掉的想法了."

"那個深淵之主的繼承人應該不在這里了."阿布羅狄看著弟弟,驀地說道.

"你是什麼意思,哥哥."格里菲斯一愣.

"我們……都被弗雷德里希那個老奸巨猾的家伙給耍了!"阿布羅狄眼里精光閃爍,"哦不,也許是雅凱那個混蛋."

格里菲斯不解的望著他.

"也許,深淵之主根本就不在這里,弗雷德里希很聰明,他一定用死靈族的特有方式,將權杖中的深淵碎片分成了兩部分,也有可能是幾部分."阿布羅狄道.

"我懂了,你的意思這里只是個假象,只有一根毫無意義的權杖."格里菲斯明白了."不過哥哥……"他對阿布羅狄道,"我倒覺得雅凱沒有騙我們,他說的那塊深淵意志碎片,根本不是權杖里的,而是……"他指著那片空地上的撒加,"地獄之主手中拿著的弗雷德里希心髒中的那塊."

阿布羅狄想了一下,"你說的對,弟弟,雅凱那老混蛋還真是傲慢,說話含含糊糊的."

"一個剛剛達到低位神的家伙而已,哥哥不必介意,只要我們得到了深淵意志,第一個就殺了他,然後是那個去了神界的家伙."格里菲斯冷冷的道.

"哼,得罪我們'亡鴉’族的,都沒有好下場."阿布羅狄點點頭,拍了拍他弟弟的肩膀,"准備好了麼,格里菲斯,我們要動手了,當那兩個家伙再次去探查的時候."

"好,的確是最佳時機."格里菲斯露出了笑容.

……

又是三個月過去了.

赫缺和塔奇納迪也沒有再去調查過斷葬山谷,三個人就待在那片開闊的空地上,修煉著.仿佛斯汀根本就不在這里,他們就是來享受這濃厚的負極能量的.

這里的能量密度對于赫缺和塔奇納迪來說,沒有什麼作用,而對剛剛突破到大黑暗天"生"境界的撒加來說,則和一個裝滿糧食的倉庫無異.

"我擺出這樣的姿勢干嘛?"塔奇納迪睜開眼睛,望著在他腿上睡覺的卡拉,"我的實力已經到頭了呀,難道大人不知道妖獸一旦達到了天賦資質的頂點,修煉就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麼."

"還是這家伙好啊,有他們種族傳承的法則奧義."他羨慕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赫缺.

"忘記大人的命令了?"赫缺薄而向下的嘴角蠕動了兩下,"給我閉上眼睛,不然我就以違抗阿修羅王意志之名殺了你."

"你也?"塔奇納迪趕緊閉上眼睛.

"這點能量,對身為冥王的赫缺大人來說,沒有作用.我的'鬼蜮法則’也不是這種環境下可以感悟的."赫缺依舊閉著眼睛,不動聲色的道.

"鬼蜮法則."塔奇納迪心里一驚,"地獄里最詭異的法則,夜叉王世代相傳的靈魂感悟!"

就在這兩個人盤坐在撒加前面干著這種無聊事情的同時,撒加則在後面盡情享用著斷葬山谷中那種讓他極其舒坦的氣息.

修煉速度真的很快.

體內那種生生不息的循環運轉到了極致.

三個月轉瞬即逝.

三人已經在斷葬山谷待了整整一年,奧菲拉爾大陸也邁入了奧丁聖日曆3042年的初春.

"我要瘋了."塔奇納迪猛地睜開眼.

這次,赫缺沒有說他,因為這位夜叉王也快瘋了.

"他在搞什麼!"赫缺回頭看了撒加一眼,淡淡的黑氣圍繞在阿修羅王身邊,似乎像是有了微妙的生命.

唰!黑氣消散!

撒加猛地睜開眼睛,兩道凌厲的黑光落在赫缺臉上,讓赫缺心里微微一顫,"突破了!?"

"不要用那種表情,只是一個階段."撒加緩緩道.

"那也很快了,你只用了一年."赫缺歎道,"我當時可是用了近二十年."

"你在神界長大,那里沒有負極能量."撒加道.破,滅,重,生——大黑暗天四個境界,而現在的他,已經到了"生"境界的中階.

"不是這樣的,夜叉王的體質和大人你一樣,不在乎能量屬性的,不止你們,地獄里的高級生物都是如此."塔奇納迪也回頭道.

"哦,是這樣.那就是赫缺你自己的原因了,修煉是靈魂與身體融合到極致的一種過程,它們之間,不是誰驅動著誰,也不是誰主宰著誰,而是要用靈魂境界來呼喚,喚醒身體的力量,而不是去主導去指揮,因為任何事物都有規律,都有承受和逆反的兩方面,如同矛盾的兩極."撒加道.


"就像……這宇宙中的能量?正極和負極?"赫缺眼里閃著光.

"差不多,需要你自己去領會,記住,用心去想,絕不能浮躁."撒加笑道.

"謝謝,大人."赫缺感激的道.撒加又點透了他一些,不止他,就連實力已經無法提高的塔奇納迪也若有所悟的點著頭.

"好,時間到!我想,我們的客人已經快受不了了."撒加站起身.

"客人?"赫缺和塔奇納迪也站了起來,一臉訝異.

……

"哥哥,這些家伙真能忍啊."格里菲斯百無聊賴的靠著一塊岩石坐著.

"不是能忍,而是那個還未成長的地獄之主在修煉……"阿布羅狄臉上盡是疲憊,"我們是妖獸,到了極限就無法修煉,而對那家伙還未到達劣魔的實力來說,這里就是天堂."

"唉."格里菲斯長歎一聲.

"小聲點,弟弟,我們受了這麼多罪,就是為了深淵意志,我可不希望因為你心里的煩躁而功虧一簣."阿布羅狄嚴肅的道.

"哥哥……"格里菲斯降低了音量,"你不也一樣嗎,快受不了了."

"是已經受不了了."阿布羅狄捏碎了一塊石頭.

"這?"格里菲斯眼里全是驚訝,他看到阿布羅狄坐著的那塊地方,布滿了石粉."這都是你受不了時弄的啊."格里菲斯歎服道,"哥哥你真能自找樂趣."

"……"阿布羅狄無語.

突然.

他眼前一亮.

……

"依琳,一年沒見了."撒加拔起了插在身旁的血刀."夜叉已經找到了,斯汀也即將成為深淵之主,你一定會高興的."

血刀在手里舞了兩下,"坐了這麼久,還是用武技修煉適合我."

"你在自言自語什麼啊,地獄之主."

一個聲音在撒加身後響起.

"果然出來了……"撒加轉過身.

"你們?"撒加一臉的不可思議.

"很驚訝對嗎?"阿布羅狄那頭褐色長卷發微微跳動著,看起來是在強壓住心里的激動,"我也很驚訝,沒想到,地獄之主也會出現在這個物質位面,我可是記得,你的前輩,那位囂張愚蠢的七夜,下場是靈魂自爆灰飛煙滅啊."

"你們怎麼知道!你們來這里干什麼!"撒加看上去有些驚慌.

"你比七夜差遠了."阿布羅狄旁邊那個和他長的很像的家伙開口了,"七夜從來不會有你這種表情,即使知道自己必死,也絕不會在敵人面前驚慌."

撒加發愣了.

"你不是挺能耗的嘛,那兩個保鏢終于離開了."阿布羅狄一臉得意的笑容,"我還以為你是個堅強的人."

"那只是修煉狀態,哥哥,我們以前修煉的時候,比他還能忍,這點算什麼!"格里菲斯笑道.

"你說的沒錯,弟弟,現在我們就殺了地獄之主,拿到深淵意志的碎片吧.弗雷德里希那個守舊的笨蛋,他以為新的地獄之主會是另一個七夜……一切的計劃都是那麼完美,卻輸在這一步,他太不了解人性了,人和人,是不同的."阿布羅狄越笑越開心.

怎麼還不動手,這兩個家伙廢話真多……撒加心里暗罵.

"我來吧,哥哥."格里菲斯活動了肩膀,"藏了那麼久,我快悶生鏽了.上次在那什麼自由之城,你出力比我多,我一直心懷愧疚啊."

撒加心里微微一笑:自由之城是被他們毀掉的,還好臨走時薩拉特告訴我這個消息,現在有答案了.

呼.

格里菲斯一瞬間就到了撒加面前——

鐺!

血刀被擊飛了.


然後,撒加被格里菲斯抓住了咽喉,提了起來.那家伙身高都快接近兩米了,很強壯.

"真是軟弱啊,七夜會傷心的."格里菲斯咧開嘴.

"唔."撒加拼命掙紮著,雙手用力扳著格里菲斯捏在自己喉頭的手.

"哎呀,地獄里的力量之王怎麼回事啊?"格里菲斯裝著一臉驚訝的表情,"怎麼就像人類小妞的手一樣,溫柔的撫摸."

"哈哈."阿布羅狄笑了起來,撒加的表現已經讓他放松了警惕.

"拿出來."格里菲斯手上加大了力度.

"不……咳,咳……"撒加雙腿猛蹬格里菲斯的胸口.

"好癢啊,舒服."格里菲斯手上又是一用力.

"唔!"撒加咬破了嘴角,絲絲血跡滑落下來,看上去異常逼真,"你,你們……"他有些懼怕又有些倔強的盯著格里菲斯,"我,我答應過弗雷德里希,會用生命守護深淵意志的碎片,絕,絕不會交,咳,咳,交給你們!"

"這點倒是和七夜很像,信守承諾."阿布羅狄雙臂抄在胸前,"你沒有繼承他的實力,倒是繼承了他這個最倒黴的弱點."

"你,你們這樣的人,是,是不會明白的!"撒加猛的一用力,扳開了格里菲斯的手,落在地上,右手摸著喉嚨,粗重的喘息.

"哦."阿布羅狄抬起手,黑色光團在掌中跳動,"你讓開,格里菲斯,居然被這種人掙脫,你簡直愧對'亡鴉’族第一戰士的名號."

"好,好,好."格里菲斯撇了下嘴,"那就讓你這個亡鴉第一魔法師來好了."

他們,好像是什麼亡鴉族,雖然是孿生,但一個是戰士,一個是魔法師——撒加心中了然.

"呃."一道黑光落在了他頭頂上,接著劇痛席卷了全身,撒加大喊起來.雖然他的確是在演,但那種痛苦卻是真實的.

"我的'死亡喪鍾’怎麼樣啊?"阿布羅狄抬起手,撒加被黑光包圍起來,飄在空中."這可是來自地獄的'死亡魔法’,屬于你們的."

咣,咣,咣……

類似喪鍾聲的精神攻擊讓撒加的耳膜欲裂.

"還不肯屈服嗎?"聽到撒加的慘叫,阿布羅狄心里一陣滿足——要知道,在他魔法中掙紮的那家伙,可是地獄之主啊!

"別叫那麼大聲啊,朋友."阿布羅狄笑道,"這里已被我施展了禁制,聲音傳不出去的,你那兩條忠實的狗遵照你的命令探尋深淵之主去了,以斷葬山谷的大小,沒有幾個小時是回不來的."

的確,阿布羅狄說的沒錯,整個斷葬山谷里都是弗雷德里希的禁制,完全不能飛行.

……

兩個人影悄無聲息的落到一處視覺死角,看著遠方的景象.

"大人他……"塔奇納迪一臉擔憂.

"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候,大人說過,要一擊必殺,還要拿到那兩個家伙手中的深淵意志碎片."赫缺面無表情的看著四周,"那兩個妖獸還真會找地方,這里不僅很難發現,而且待著還挺舒服."

"沒想到,他們竟然是亡鴉,深淵最強的妖獸,很稀少,從一出生就帶著不同的天賦."塔奇納迪穩定了下情緒,不過看得出來,他還是很緊張撒加.

"不必這樣,大人有分寸."赫缺靠著岩石坐了下來,"殺人的時機,我最清楚."

"可那是我們地獄的王啊!"塔奇納迪有點激動了.

"很了不起……大人……"

聽到赫缺慢慢說出的這句話,塔奇納迪微微愣了一下.

赫缺的眼中閃著光,"能拋下無聊的王者尊榮,只為用最好的辦法將敵人殺死……"他望著在遠方半空中不斷掙紮呼號的撒加,"從獵物變成獵人,好強的耐性,僅憑這一點,大人……你就注定會超越七夜!"

"沒錯!"塔奇納迪眼中狂熱起來,"大人他一定會,會……"突然,他渾身一陣冷顫——

"嗚,嗚,嗚."卡拉不知道從哪里跟了過來,正用它可愛的大腦袋蹭著塔奇納迪的腳踝……

"走開,走開,走開啊."塔奇納迪跺著腳.但他卻不能把這小東西踢開,因為這是他家大人要送給未婚妻的禮物.

"別吵."赫缺眼神一冷,"快了,馬上……就是那兩個家伙最高興的時候,那,是最好的殺戮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