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剛

李慕禪背著和尚,徑直穿過院子,到了一間禪房,房里布置簡單,一床一桌一凳,床上有疊好的被褥,乾淨整潔.

李慕禪先將木盒放到桌上,再斜身輕放,將他慢慢放躺到云床上:"和尚,這是我的屋子,若不嫌簡陋,暫且住這里罷!"

老和尚吃力的起身,擺了個跏趺坐姿,合什道:"多謝了,還未請教師父法號?"

他雖然滿臉膿瘡,但聲音從容,不緊不慢,透著一股祥和韻味.

李慕禪合什一禮:"僧法號湛然."

"湛然師父,老衲濟空,有擾了."老和尚鄭重道.

李慕禪道:"濟空大師不必客氣,且將這里當做自己家罷,廟里只我一人,我平時住在山下家中,偶爾來這里閉關入定."

濟空老和尚點頭,精神有些困倦了.

李慕禪打開木盒,端出兩盤素菜:"我今天有事,不能多呆,大師且將就一下,隨意吧."

又跟濟空老和尚了幾句話,提起木盒出去了.

他出了澄靜寺,往後山而去,進了一座山谷,踏著野草往深處走,走了百米,眼前出現一個水潭.

水潭位于山谷斜坡,正處陡峭的半山腰,石頭圍成一個圓,直徑四五米,不過現代的兩個浴缸長.

潭水澄澈,清可見底,游魚,石子,細沙清晰可見,水面飄著淡淡白霧,仿佛一層白紗隨風舒卷.

他放好木盒,還有一個從寺里拿的包袱,三兩下除了衣裳,露出勻稱的身體,一躍進了水潭,頓時露出陶醉表.

這是一處溫泉,是他十一歲時發現的,山谷本就偏僻,水潭又在谷中半山腰,陡峭難行,別人很難發覺.

每次疲累時,來這里泡一泡,疲憊頓消.

遠離了現代的種種享受,能來這里泡一泡溫泉,他已經心滿意足.

這一次,卻並非為了享受,他雖救了老和尚,卻怕是什麼傳染厲害的惡疾,先來這里洗一洗再回去,免得傳染給家人.

過了一個時辰他才出來,渾身冒著熱氣,打開包袱換了新衣裳,提著木盒下山,回到李家村.

李慕禪家是三間大瓦房為主屋,幾間廂房,頗是氣派,雖比不上村里的大地主趙家,卻也算是數三數四.

李慕風在梅府是副執事,月例銀子二十兩,李慕禪砍柴,每次進城,都是背著山般的柴火,一個人抵得上四五個壯漢,賺得錢也不少,不再是當初的窘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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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到家,遠遠看到門口站著一中年美婦,四十來歲,身段兒苗條,臉龐秀美,風韻猶存,看得出來,她年輕時候,定是絕色美人兒.

"娘!"李慕禪招呼一聲,大步流星趕過去,嚴肅刻板的臉龐露出笑容.

中年美婦看到他,笑著迎上幾步,接過木盒,白他一眼:"干什麼去了,才回來!"

李慕禪像換了一個人,拋開了沉靜,伸臂摟住她,笑道:"有點事兒耽擱了,二姐可回來了?"

中年美婦拍一下他肩膀,打開他的手,眉開眼笑,容光燦爛:"早回來了!不是我按著,早去城里找你了!"

李慕禪笑道:"二姐可算出關了,有一個月了吧?"

著話,摟著中年美婦的腰往里走,神態親昵.

進了院子,迎面是一個照壁,畫著日月照大江.


轉過去,院子東邊是花圃,占了一大半兒,各種鮮花競相開放,爭奇斗妍,西邊是青青的竹林,蕭蕭簌簌,院中間鋪著青磚,乾淨整潔.

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正拿著剪子,彎腰修剪花枝,神專注認真,聞聽腳步聲,轉頭望過來,他臉龐方正,神嚴肅.

見李慕禪摟著中年美婦進來,他直起腰,雙手背到後面,瞪一眼李慕禪,板著臉哼道:"舍得回來啦?!"

"爹."李慕禪笑道.

中年美婦一扯他子:"甭管這老頭子,快進去歇歇!"

著,拉著李慕禪進了屋,老者背著手,搖搖頭:"慈母多敗兒!"

他感歎完,又拿起剪子,接著彎腰去修花枝,神專注.

乍進正屋,淡淡幽香傳來,一道柔美的聲音響起:"三兒!"

李慕禪身前出現一位白衣少女,秀發披肩,膚若凝脂,容顏柔美,不沾一點兒煙火氣息,如姑射仙子.

她與李慕禪差不多高,一襲月白僧袍,寬寬大大,掩住了玲瓏的曲線,氣質卻越發出塵,如一朵亭亭清蓮,整個屋子似乎都被她容光所照.

"二姐!"李慕禪上下打量著她,嗅著淡淡的幽香,笑眯眯道:"二姐風采更勝往昔,看來修為大有進境呀!"

"還好,"柔美少女淺笑.

中年美婦笑道:"玉蓉,三兒,你們姐弟倆話,我去把菜熱一下!"

罷提著木盒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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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北牆上掛一幅松鶴延年圖,下面是一張八仙桌,兩張太師椅,往南左右各兩張太師椅,太師椅中間是暗紋茶幾,一幅大家族的氣派.

兩人坐到東邊的兩張太師椅上,身子前傾,湊到一起.

"三兒,聽娘,大哥與大嫂又吵架了?"柔美少女李玉蓉輕歎一口氣.

李慕禪點頭:"嗯,大哥又一個月沒回來了."

"他們兩個呀……"李玉蓉輕搖頭.

"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合,二姐不必擔心."李慕禪笑道.

"我看呐,他們兩個是八字不合!"李玉蓉歎了口氣,搖搖頭:"對了,臨來前,師父有話帶給你."

"哦——?"李慕禪雙眼一亮.

李玉蓉抿嘴微笑:"師父,你的禪定功夫已經進入根本禪,脫離欲界,進入色界了,可喜可賀."

李慕禪笑了笑,看著她柔美的臉,兩人湊得極近,她肌膚如玉,瑩光隱隱,乃是內力登堂入室之兆.

"師父對你可是好一番贊歎,你沒人指點,獨自修煉,竟能脫離欲界,臻至初禪境界,實是有宿慧的,不是凡人,定是菩薩轉世."李玉蓉輕笑.

李慕禪呵呵笑了起來,心下卻凜然,這雪印神尼道行果然厲害,自己雖不是菩薩,卻是轉世而來,這個最大的秘密從未示人.

人一旦有了秘密,便會深沉,成熟,自己如今的心態,比起當初三十五歲的自己還成熟幾分.

"師太還了什麼?"李慕禪笑問.


李玉蓉正色道:"師父,你不宜再獨修下去了,到了初禪境界,再往下修,幻境重重,陰魔無數,稍有不慎就會有危險."

"唔……"李慕禪沉吟著,點點頭:"我也有此感."

李玉蓉修長入鬢的眉毛蹙起:"唉……可惜師父不收男弟子!"

"我福緣不夠,無可奈何!"李慕禪笑著點頭.

"你還笑!"李玉蓉白他一眼,抿嘴笑道:"師父,她可以引薦你進大光明寺,到玄光大師門下."

李慕禪搖頭:"多謝師太好意……我想進梅府."

"進梅府?!"李玉蓉不解,蹙眉道:"進梅府做甚?……雖然梅家是大家族,可依你的性子,能伺候人?"

論及對弟的了解,自己當屬第一,大哥與父母都不及自己,弟真可謂是生而知之的絕世天才,一顆心也孤傲異常,但都被溫和甯靜的外表掩住了.

若不是弟,自己也不可能拜入師父門下,師父乃宇內有數的神尼,地位尊崇,便是金陽城的太守見了,也要行禮拜見.

李慕禪道:"我聽大哥,梅府有一門絕學,叫金剛不壞神功."

"金剛不壞神功?"李玉蓉若有所思,想了想,慢慢道:"好像聽師父點評過這功夫……"

"師太怎麼?"李慕禪笑問.

李玉蓉沉吟片刻,道:"好像是前朝遺世的武學,乃金身度厄之術,但除了當初創出此功的慧果神僧,數百年來,好像還沒有人練成……梅府竟有這門神功?"

李慕禪點頭:"大哥總不會騙我."

"可這功夫極難練的!"李玉蓉蹙眉,搖頭不已:"師父都難練,可見其難……況且,數百年來不乏驚才絕豔之輩,沒人練得成,三兒你雖然聰明,怕也不成的."

"總要試試看."李慕禪笑了笑.

"唉……你呀你,就是傲!"李玉蓉瞪著他看了半晌,無奈歎氣:"好吧,我勸不了你,總之,若是不成,就離開梅府,拜入玄光大師門下!"

李慕禪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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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響起,進來一個身段窈窕的女子,青碎花衣衫,雪白的瓜子臉,櫻桃口,秀挺鼻梁,明亮的雙眸,氣質楚楚動人.

她對二人柔和一笑:"叔,玉蓉,吃飯吧."

"嫂子,過來坐!"李玉蓉起身,拉她過來,按到自己的座位上,低聲道:"大哥又鬧別扭了?"

"沒呐."她忙搖頭,勉強笑笑.

李慕禪在她楚楚動人的臉龐一瞥,暗算感歎.

大哥也真是奇怪,如此嬌美動人的妻子,不好好珍惜,反而常鬧別扭,動輒不回來,冷落她.

大嫂名叫趙依依,乃村里大地主趙老財的女兒,可謂千金嬌姐.

想當初,大嫂不顧家里反對,死活要嫁給大哥,鬧得轟轟烈烈,沒想過會有如今的結局吧?

"大哥真是……!"李玉蓉恨恨道,輕聲安慰:"甭管他,他早晚要乖乖回來的!"

"嫂子,咱們開飯吧!"李慕禪道.


"好的,叔!"趙依依忙答應,起身疾步往外走,仿佛逃開.

李慕禪湊過來,低聲道:"二姐,你呀,就當不知道吧!"

"大哥也真是過份!"李玉蓉嗔道.

李慕禪擺擺手:"清官難斷家務事,夫妻兩個的事,外人不清的,裝做看不到就是了."

李玉蓉白他一眼:"你子,老氣橫秋的,好像什麼都明白似的,是不是有女人啦?!"

"二姐莫胡."李慕禪笑笑,起身迎到門口,接過趙依依手上的木盤.

木盤里放著兩盤素菜,菇汁豆腐,蓮藕木耳,顏色鮮亮,香氣撲鼻,可謂色香味俱全,讓人垂涎欲滴.

李玉蓉上前幫忙,把菜擺到東邊的八仙桌上,笑道:"三兒,這些又是超然樓的罷?"

趙依依笑著點頭:"正是叔從超然樓帶回來的,我可做不了這般好看."

李玉蓉道:"嫂子你的手藝已經極好的了!……三兒嘴巴多叼?城里幾家酒樓,也就超然樓的菜能入他法眼,還有嫂子你做的."

李慕禪點頭:"嗯,嫂子的廚藝不遜于二姐."

"我還不是被你給逼出來的?!"李玉蓉白他一眼.

李慕禪嘿嘿一笑,出去幫忙端菜,一會兒功夫,父母也進來,一家人坐在一起,開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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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起了雨,李慕禪了一聲,去了艾山.

他一出家門,頓時神沉靜,嚴肅,跟換了一個人,腰里別著一把斧頭,纏著一根繩子,隨意而行.

因為下雨,村里的人都趴在家里不出來,他沒遇到一個人,徑直上了艾山.

艾山又陡又高,這般雨天,山路馬上變滑,他如履平地,邊走邊想心思.

金剛不壞神功,他想修煉,卻是受了後世的影響.

在後世,他時候,武俠風靡,他看過不少,跟別的男人一樣,也有一個武俠夢.

來到這個世界,才發覺這個武俠世界的危險,雖然當了和尚,能最大程度減少危險,但自從上次遇到劫匪,他明白一個道理,想要自在的活著,佛法做不到,還是要練武.

偶爾聽大哥起,梅府最厲害的武功是金剛不壞神功,他怦然心動.

在後世,他讀武俠,對少林的金剛不壞神功印象深刻,頗是神往,雖然知道,兩個世界不同,此金剛不壞神功非彼金剛不壞神功,仍心癢難耐.

沿著山路往上,他沒去澄靜寺,而是到了寺後的山谷里.

一直往里走,到了山谷盡頭,停在山壁前,撥開一片青藤,露出一個洞口,洞口有一人高.

進去後,里面是一間圓形石室,頗是寬闊,從洞口到最里面有十來米,他點起火把,照亮了山洞.

洞內空空蕩蕩,只有一張簡陋的木床,上面什麼也沒鋪,床頭放著一根黝黑的鐵棍,插著一排飛刀.

鐵棍有嬰兒手臂粗,一臂長,更像是一根鐵杵.

十幾把飛刀插在床上,在火光下閃著寒光,每柄飛刀間距相同,整潔劃一,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