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

夜幕與晨光交會,本來應該是最美的時刻,但是顧云此刻心情陰霾一片,看不見一絲光線。
夙凌幽深的眼如獵鷹盯著獵物一般冷視著她,仿佛她動一下,他立刻就要撲上來,強大的氣場將她籠罩,顧云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才稍稍穩住情緒,狹路相逢勇者勝,她不會輸!
微微昂頭,與他冷眸相對,顧云低聲說道:“讓開。”
“我說過,不許你出去。”不容置疑的聲音中透露著明強的隱忍,夙凌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怒火。他也不希望總是與她動手,但是她每一次都用那桀驁的雙眼、執拗的稟性挑戰他的忍耐力!
就像現在——
“我也說過,今晚我走定了!”顧云冰冷的聲音同樣擲地有聲。
“你最好不要插手樓夕顏的案子,他的事不需要你管,你也管不了。”夙凌說話一向冷硬霸道,話語中的勸慰怎麼聽怎麼讓人不爽。
果然,他的霸道讓顧云臉色倏的一黑,顧云毫不妥協地回道:“他們拜了堂,樓夕顏就是我姐夫,他的事我管定了!至于管不管得了,與你無關。”
兩人之前就有過很多次沖突,夙凌明了,他們之間,誰也不可能說服淮,和她來硬的,又只會兩敗俱傷,暗暗歎了一口氣,夙凌低聲說道:“樓夕顏身為一國之相,其罪責自有皇上定奪,你安分地待在將軍府,順其自然,一切都會解決。”
一切都會解決?顧云靈眸微閃,他說的這麼篤定,莫不是……顧云看向夙凌若深潭般幽深的黑眸,猜測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其實都是燕弘添和你們串通好布的局?”
以她的聰明,夙凌認為她已經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他沒有點破,只是淡淡地回道:“朝中之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牽一發則動全身,你若輕舉妄動不僅救不了樓夕顏,還會使你和你姐姐都被卷進去。”
果然是他們設的局嗎?顧云冷笑,就因為燕弘添是皇上,所謂九五至尊,就可以隨便將別人當成棋子來使?什麼時候不能抓人,偏偏要選擇在別人婚禮之上?還是說,樓夕顏也知情,傷心傷情的,只有那個還蒙在鼓里的新娘子?
哼!從他們在婚禮上帶走樓夕顏的那一刻,晴就已經卷進去了!現在來和她說顧全大局,早干嗎去了?
那雙貓一般的大眼中流露出淡淡的不屑與怒意,但是顧云並沒再說什麼,她默不作聲。夙凌急著把她帶川去,他牽著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同走,“走吧,先回去再說。”
“不行。”顧云冷聲回道,“天亮了,我必須去一趟丞相府。”她昨天答應了晴
要去找她,不管這件事是否是一個局,還是夙凌為了穩住她既的謊,她都必須去看看晴,她不能在這個時候玩失蹤,這樣只會讓晴在擔心樓夕顏的同時也為她憂心。
其實顧云若是說清楚是想去陪陪卓晴,夙凌未必就會不答應,但她一向不是喜歡解釋的人,夙凌難得願意和一個人解釋,還向她透露了內情,她竟然仍要去蹚這渾水,夙凌一直壓抑的惱火瞬間飆升,他低吼道:“不許去!跟我走。”
夙凌抓住顧云的手倏地收緊,拖著她往回走,顧云自然不肯就范,伸手就要拔劍,夙凌早有准備,極快地點了她的穴道,顧云覺得渾身一麻,竟是不能動了!
小人!她竟然忘了還有點穴這一招,身上不能動,罵人她又不在行,顧云只能用最惡毒的眼神兒狠狠地瞪著夙凌,誰知他不但不痛不癢,還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夙凌薄唇輕揚,抬起她的手攔住自己的脖子,輕松地將她打橫抱起。看他得意的樣子,顧云惱火,大聲罵道:“夙凌,你這個小人!放開我!”
女子尖銳的叫聲在清晨響起,格外的刺耳,只是女子話音未落,乾荊只感覺到樹干一晃,身旁那道黑影極快地從眼前閃過,乾荊心下一驚,低叫道:“師兄!”伸手想要攔住他,可惜連衣角都沒有碰到,黑影已經朝著兩人的方向飛馳而去。

夙凌抱著顧云,轉身正要回去,久經沙場磨煉出來的敏銳讓他感覺到危險的氣息止朝他襲來,他抱緊顧云,迅速地側身一閃,回頭看去,一抹暗黑的影子,已經無聲地立在剛才他站的位置上。
眼前的男子,頎長的身形顯得有些單薄,但是夙凌卻絲毫不敢輕敵,男子只是這樣靜默地立在那里,冷酷的氣息就已經直逼而來,晨光中的他,唯有一頭銀絲最為耀眼,蒼白的膚色配上他幽冷的黑眸,與他對視竟會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而他身手之快竟然毫無聲息。
是他!上次在將軍府救過青末的那個賞金獵人是嗎?夙凌暗暗猜測他隱藏在將軍府後山干什麼,現在忽然出現又是為何。
敖天?顧云同樣一眼就認出他來,他會出現在這里也沒什麼奇怪的,她疑惑的是,他忽然現身是想干嗎?
“放開她.”低低的男聲毫無溫度地淡淡響起,夙凌和顧云都是一愣。
他為青末而來?他是來幫她的?
兩人心中各有所思,顧云還搞不清楚情況,暫時選擇默不作聲靜觀其變,夙凌知道他的目標是顧云之後,緩緩放下她,解了她的穴道,將她護在身後。
顧云終于能動了,但是手腳還是有些血脈不通,不太靈活。她後退幾步,用冰煉撐著身子,自顧自地活動著手腳,她不知道的是,兩個男人為了她,已經杠上了。
獵鷹般犀利的眼對上夜狼般冷酷的眸,兩個同樣冷傲少語的男人沒有再話說,手中的兵刃皆蠢蠢欲動,夙凌手中是猩紅的赤血,敖天手中是墨黑的刺陵軟劍,兩人未動,一冷一狂的氣場已經霹得遠在梧桐樹上的乾荊心跳不已。太陽已經升起,乾荊終于能清楚地看見草坪上的一男一女到底是何方神聖,女的是青楓的妹妹青末,男的是鎮國將軍夙凌!
一向孤僻的師兄為何要去招惹他們?乾荊不解,但是此時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兩個男人之間的戰爭,已經一觸即發。
遠在樹上的乾荊都已經感覺到異樣的氣氛,顧云自然也感覺出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緊張局勢,她現在確實不想和夙凌回將軍府,但是為此害敖天受傷,那就不好了,剛想開口勸解,夙凌手中的赤血已經出鞘,先發制人地攻向對面的敖天。
顧云深知赤血的威力,急道:“小心!”
敖天寒眸微眯,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冷笑,揮動手中的軟劍,黑色的刺陵薄如紙,韌如絲,靈如蛇,隨著敖天的揮動,順著赤血,一路纏七夙凌的手臂。夙凌手臂倏地一緊,暗暗一驚,這是什麼武器,它竟不怕赤血的灼熱嗎?
夙凌將內力注入赤血之中,極快地翻轉劍身,烈焰瞬間躥上墨黑的刺陵軟劍,敖天也感覺到了掌心的熱度,不得已,他只得收回刺陵,後躍一步避開。
就在軟劍松開夙凌手臂的那一刹那,夙凌抓住時機握緊赤血,朝著敖天的胸口刺去。
顧云心倏地一緊,被這一劍刺中,不死也要重傷!敖天凌空後躍,根本來不及躲過這一劍,他為了幫她而來,她總不能讓他當場橫死吧!顧云當機立斷,拔出冰煉,迎了上去。
叮——一聲脆響,冰爍隔開赤血,為敖天擋了這一劍。
顧云出手,敖天是沒事了,夙凌卻因此怒火中燒,她居然幫著那個男人對他動手!該死!他們早有交情,還是他們根本就是約在這里見面?!顧云的傾力相助,加上他自己的主觀臆想,使得夙凌現在恨不得將敖天生吞活剝了,下手自然也更加狠絕。
夙凌朝著敖天再次出手,顧云無奈,本想勸阻,眼見赤血攜烈焰而來,不得已只有硬著頭皮再接一劍、冰火再次相接,這一次夙凌更是使了全力,顧云只感到一股渾厚剛猛的力道襲來,她硬撐若接住,單膝重重地跪在地上。聽見她吃痛強忍地低哼一聲,夙凌鷹眸一寒,收回赤血,冷冷地盯著地上逞強的女人,她和那個銀發男子到底是什麼關系,為了他一而再地擋劍?

敖天一把攬過顧云的肩,將她從地上扶到了懷里,幽深的黑眸不著痕跡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看她沒有什麼明顯的傷痕,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他從來沒有過這種心髒忽然緊縮到不能呼吸的感覺,剛才看到她挺身為他擋劍,他終于知道什麼是心痛,什麼是心慌了!
握劍的手還在抖著,顧云到現在也不明白夙凌和敖天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夙凌似乎不要敖天的命不罷休的樣子,顧云對著身側的敖天急道:“你快走吧,他的赤血很厲害!”男女力量的差距還是很明掛的,雖然于上都有利器,但她明顯吃不住他暴怒下的一劍!
輕輕松丌環住她腰間的手,敖天非但沒有走,反而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站著不要動。”說完,敖天竟然不要命地迎上去!
敖天!眼看著敖天暗黑的身影朝著夙凌沖去,顧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夙凌一向喜歡以攻為守,敖天沖到離他一丈多遠的地方時,夙凌率先出招,敖天停下腳步,身了一晃,險險躲過一劍,忽然他墨黑的身影一分為二,二分為四……不一會兒,夙凌已經被一圈人影包圍在中間,每一個人影都是黑衣銀發,手持墨黑軟劍,卻又好像看不清每個人的臉,不知道哪個是敖天,哪個是幻象。
這……好鬼魅的身法!他是怎麼做到的?
如此詭異的武功不僅讓顧云看得目瞪口呆,就連夙凌也被眼前的一幕震得失神,仿佛一瞬間他就被數十人圍攻一般,雖然他知道其中大多數都是幻想,但是分不出哪一個是敖天,他難以防范。
敖天抓住時機,氣貫長劍,朝著夙凌的背心刺去。
在生死邊緣游走多年的夙凌,在最後一刻還是感應到了危險的存在,夙凌轉身迎向敖天,劍尖近在咫尺,夙凌只能一邊揮劍阻隔,一邊提氣後退。
夙凌被逼退的那一刻,顧云耳邊響起敖天微沉的低音,“走。”顧云只感覺腰間
壕,整個人已經被敖天圈在懷里,朝著樹林的方向疾奔而去。
眼見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夙凌哪里肯就此罷休,提氣急迫。進入樹林之後,光線極差,夙凌幾次差點跟丟,好在敖天帶著顧云,速度顯然不如以往,就在夙凌幾乎要趕上他們的時候,兩道滿含殺氣的流光朝著他的方向襲來,夙凌不得不後躍躲開,流光重重地紮入草地之中。夙凌定睛看去,是兩枚薄如蟬翼的飛刀,是誰?這片後山之中,到底還隱藏著多少人?
被飛刀阻隔了一會兒,夙凌再次抬眼看去,樹林里哪里還有敖天和顧云的影子!
該死!居然讓他們跑掉了!
“青末——”
乾荊緊緊地貼著樹干,隱沒在樹冠之上,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點點聲響!下面那個怒吼的男人身上的怒焰,即使是在數丈之上的他都能感受到。
師兄啊!他真的不想招惹夙凌啊,真的!
敖天的步伐很快,如果這就是所謂輕功,顧云只能驚歎了。他用單手攬著她的腰,幾乎是提著她往前奔,顧云只覺得身邊的草木疾速地往後退去,速度快得讓人眩暈!跑了大約一刻鍾,這樣的顛簸讓顧云很難受,抓著敖天的衣襟,顧云低聲說道:“放我下來。”
敖天在一棵大樹前停下了腳步,將顧云輕輕放下,沒有多說什麼。
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顧云扶著樹干,看著冷冷地背對著她的敖天,總覺得不太對勁。剛才那最後一劍,她離得這麼遠,都感覺到熱浪凌厲而來,更何況他還硬生生地迎上去,顧云心中隱隱不安,急道:“讓我看看你的手。”
“小傷而已。”低沉的聲音冷漠地拒絕,敖天仍酷酷的不肯回過身,一副並不打算給她看的樣子。
顧云不耐煩,一把抓住他的手,將他拉過來。敖天本就蒼白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一絲痛苦之色,只是額間薄薄的一層汗顯示著他的極力忍耐的事實。
他受傷了!敖天還想掙紮,顧云低聲呵道:“不要動。”手心中那抹溫暖的碰觸,讓敖天微愣了一下,趁著他發呆的一瞬,顧云已經輕輕掀開了袖子,查看起他的傷勢。
他的手臂結實而且肌肉明顯,比她想象中要粗壯一些,手臂上一道二十厘米長的刀疤並不很深,應該是被劍氣所傷。真正糟糕的是,傷口兩側被赤血的炙熱燙灼出一大片紅腫的血泡,刀傷和燙傷交錯,創面很大,這樣的傷最是疼痛,也容易感染,顧云低歎道:“你的傷很眼中,去找大夫吧。”
“不用。”敖天毫不在意地回了一聲,從腰間摸出一個小小的瓷瓶,咬開上面的木塞,倒了兩顆藥丸塞進嘴里,然後熟練地把木塞塞回去,把瓷瓶收入腰間,好像這樣的事情他干過無數次。
顧云有預感,他絕對不會好好處理傷口,估計就讓它這樣慢慢好!
他手臂上不僅有刀傷還有燙傷,這樣草率地處理,真的感染就糟了。顧云看不下去,抓著他在一棵樹旁坐下,想幫他把傷口包紮一下,卻發現沒有課用的布料,她想了想,一把扯下頭上的發帶,那是一條長長的黑色寬邊絲帶。隨著絲帶落下來的,還有一頭及腰青絲,如流瀑般順滑而下,披散在身後。顧云輕輕抬起敖天的手臂,用絲帶將他的右臂包紮起來,她自己不覺得有什麼,敖天卻是僵在那里。長長的發絲隨著微風不時地落在他的肩上臂上,那種感覺很奇怪,有些癢,有些麻。墨發輕揚的她半跪在身側,眉頭緊鎖著,專注地為他包紮傷口,敖天緩緩伸出未手上的手,想幫她撫平眉心的憂慮。
此時顧云剛好包紮完,抬起頭想告誡他要注意傷口,就看見敖天的手停在半空中,一雙幽深的黑眸中滿含著負責的光芒。顧云看他如此出神,莫名地回視他。迎著她清亮的眼,敖天的心忽然怦怦地猛跳起來,快得難以自控,他不知道要說什麼,手也不知道應該往哪里放,只見他忽然起身,一句話也不說地背對著顧云,匆匆地朝前方跑去,那急促中帶著倉皇與狼狽的步伐,讓顧云摸不著頭腦:“喂。”這人怎麼回事啊?
走出去好遠,就在顧云以為他會這樣消失時,敖天又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久久,冰冷的聲音終于恢複了平穩,“我暫叫不會去梧桐樹那里了,在北城門外十里處的無人居能找到我。”
說完,敖天繼續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只留給顧云一個孤傲冷漠的背影。
顧云側身靠著樹干,眉頭越皺越緊,心里有些東西在莫名地滋生,總覺得怪怪的,這是虧欠別人的感覺吧?很糟,顧云不喜歡,敖天應該是個極冷漠的人,他為什麼要三番五次地幫她呢?顧云茫然了,想來想去,情商很低的她最後自然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不會知道,冷漠的敖天從來不會主動告知別人自己的行蹤。順云更加不會去想,敖天就這樣將她帶走了,夙凌此刻的怒火已經可以點爆整個將軍府了。
離開後山,顧云直奔丞相府,在仆人的帶領下,來到攬月樓。
卓晴就坐在蓮花池邊,身邊還有一個年輕的男孩兒,十來歲的樣子。顧云走到卓晴旁的石凳上,一屁股坐了下來,卓晴本來打算問她事情,在看到她和著泥土和秸葉的衣衫、凌亂不堪的長發後,遲疑地問道:“你這是……”
早上的一番波折,她懶得說,只是撇撇嘴,隨口回道:“昨晚我在將軍府找資料,被夙凌發現了,他居然想軟禁我!”
卓睛暗歎,她是從將軍府逃出來的?晴身邊的男孩兒捂著嘴大笑,調侃道:“你挖地洞出來的?”
顧云看了他一眼,皺眉看向卓晴,問道:“他怎麼還在這兒?”這小子不是燎越
的王子嗎?這種時候,他不是應該避嫌?!雖然他年紀不大,一副天真友善的樣子,然而這張年輕的臉上偶爾會劃過不屬于他這個年齡的神色。
卓晴還沒說話,白逸已經瞪著顧云,低吼道:“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
卓晴輕拍白逸的肩膀,說道:”白逸,你自己去花廳吃早飯吧,我和青末有話說。”
“好吧,我也吃得差不多了。”白逸孩子氣的再瞪顧云一眼,起身離。從背影

看去,他只是個賭氣的孩子,而此時那雙明亮的眼眸中閃過的陰鷙卻讓人不寒而栗。
顧云一身狼狽的樣子讓卓晴 很不舒服,卓晴拉著她的衣袖,歎道:“跟我來,給你找件衣服換。”
“嗯。”她也不想這樣子在大街上晃蕩。兩人越過九曲橋,走進摘星閣,卓晴在衣櫃找了一件相對短一點的衣裙扔給頤云,然後退到內室,背靠著屏風,緩緩閉上疲憊的眼,低聲問道:“找到什麼線索了嗎?”
夙凌今早透露的信息太少,她也不能肯定是否就是心中所想的那樣,不管燕弘添有意還是無意,只有找到證據的漏洞,才有機會救出樓夕顏。顧云遲疑了一會兒,回道:“目前還沒有,我怕你擔心,先來找你。待會兒我去一趟刑部,先想辦法見到那兩個亂賊頭子,應該能問出點什麼。”
“嗯。”屋外傳來一聲低低的叫應。
顧云一邊紮著馬尾,一邊走出內室,就看見卓晴背靠屏風,眼睛微閉著,一副困倦的樣字。在屏風陰影投射下,濃重的黑眼圈,蒼白的唇色,讓她看起來很是憔悴。
顧云輕擁著她瘦弱的肩,擔心地說道:“晴,你的臉色很差。”
卓晴輕靠著顧云同樣單薄卻很溫暖的肩膀,淡淡地笑道:“我……沒事。”
沒事才怪!顧云用力拍拍她的肩膀,故作輕松地笑道:“好了,不要太擔心了,小心樓夕顏同來看到你這樣子,會毀婚的!”
卓睛莞爾,云安慰人的伎倆還是一樣拙劣!不過她彷徨了一夜的心,似乎歸位了一些。忽然想到什麼,卓晴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什麼?”
想了想,卓晴微微俯身,在顧云耳邊低聲說道:“燎越的七皇子白逸很奇怪,他對救夕顏的事情異常關心,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兒,他似乎想要挑撥夙凌與夕顏的關系,甚至想讓我找機會嫁禍夙凌。”
顧云的臉色也由最初的平靜變得越來越凝重,白逸果然有所圖,這件事在不在燕弘添和夙凌預料之內呢?
“夫人!”門外,景颯明顯透露著焦急的聲音,讓兩個低聲交談的女人一怔。
兩人對視一眼,心下都有了不好的預感。卓晴深吸一口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主子今晨在刑部大獄中忽然舊疾複發,禦醫已經去看過了,現在情況怎麼樣不得而知!”景颯低沉的聲音急急響起,卓晴臉色大變,沖到門邊,打開門立刻叫道:“快!准備馬車,去刑部大牢!”
景颯立刻回道:“已經准備好了。”
知道晴擔憂樓夕顏,顧云低聲說道:“你去看樓夕顏,我去找單禦嵐,再聯系。”
“好。”

卓晴趕往大牢,顧云則奔向提刑府,到了府邸門前,顧云只報上了名字,衙役便一臉了然地帶著她到了單禦嵐的書房。
顧云才進入室內,單禦嵐便起身相迎,開門見山地問道:“青姑娘想找什麼,問什麼,只管說吧。”
顧云也不矯情,回道:“我想見見抓回來的山賊頭子。”
“好。”單禦嵐爽快地答應了,但還是讓顧云心上疑惑,她既不是朝廷命官,也
沒有什麼正式的身份,他沒有必要對她的要求做出回應。
心中雖然有疑慮,但顧云還是抓住時機,隨著單禦嵐進人大牢。待看清牢中二人時,顧云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急道:“為什麼只有他們,無極呢?”她走的時候,明明已經抓住了無極,現在為何沒有他的影子?難道是夙凌將無極藏起來了?
顧云忽然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單禦嵐則是一臉無辜地回道:“夙統領帶回來的,就只有這兩人。”
“那麼所謂證據呢?”
單禦嵐搖頭,“不在我手中。”
難怪他這麼大方地讓她見犯人,顧云冷笑道:“你是說,一切的人證物證都是將軍府提供的,與你沒多大關系,還是想說,燕弘添布下的這場局你只是一個配角?”
單禦嵐心下微怔,她竟然知道?他本來以為夙凌不會讓她查出什麼端倪,准知只過了一個晚上,她竟已經知道這麼多了。心中驚疑,單禦嵐臉上仍是如常地問道:“聰明如你,自然應該知道,將軍府中有用的消息要比我這兒多得多。”
顧云沒再說什麼,轉身出了提刑府。
現在怎麼辦?
拿不到所謂的證據資料,見不到關鍵的證人,她無從查起!還有燎越皇子的事情,是否也在夙凌他們的計劃之中?這樣打啞謎下去也不是辦法。樓夕顏今天發病,是演戲還是確有其事?如果是真的,只怕晴的心會更亂更急,依卓晴的性格,她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的,既然如此,不如找夙凌開門見山地談,省得兩邊努力,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
就這麼決定,輕歎一聲,她還得再回將軍府一次!
顧云急忙趕回將軍府,才走到府門前,守門的小將看見她就倏地睜大了眼,一副既驚喜又驚恐的樣子。顧云不解,小將迎了上來,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地低聲說道:“姑娘,您……快進去吧。不過……要小心!”
小心什麼?顧云莫名其妙,因為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早上被一個男人劫走,這對于夙凌來說,意味著什麼。
走進將軍府,顧云更是有一種走錯地方的感覺,平日里安排得井井有條的巡衛,此刻好像都集中在前院,更奇怪的是,他們每個人看見她,都是一副欣喜萬分的樣子,一擁而上地圍她在中間,生怕她長翅膀飛了一般。
“姑娘!姑娘同來了!”

“快快,去回稟將軍!”
他們可不能讓姑娘再離開了,昨天負責看守倚天苑的將士,因為沒有把姑娘看住,已經被罰在烈日下站了一天了,更別提今天將軍像是吃了炸藥似的,誰靠近誰倒黴!
“你們干什麼?”看著身邊不敢上前拉她,但是卻已經將她圍得嚴嚴實實的將士們,顧云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我的姑奶奶,你終于肯回來了!”隨著一聲響亮的吆喝,韓束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他拽著她的衣袖,風風火火地將她往書房拖去。
顧云腳上加快了速度,才勉強跟得上韓束火急火燎的腳步,顧云心里好奇,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離開將軍府好像還不到一天吧,難道就變天了?
“別問這麼多了,快走,等著你滅火呢!”這位姑奶奶還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到底是怎麼招惹那位黑面神了?這一天下來,他們差點被某人的怒火燒死。
滅什麼火啊?!顧云還沒來得及問,韓束已經拖著她進了書房。腳才踏人書房,顧云已經知道,韓束所謂的火指的是什麼了。偌大的書房里,夙羽和夙任找了最靠門邊的那張椅子坐著,灰頭土臉的樣子,一副隨時都想落跑的姿勢。看見她走進來,夙任長舒了一口氣,夙羽則是擔憂地看著她。
顧云抬眼看去,書房案桌前,夙凌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背對著她,讓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光看那背影就已經能感受到熊熊怒焰,再看夙任和夙羽死過一回的表情,就知道某人此時的心情很不爽。
顧云輕咳一聲,開口說道:“夙凌,我……”顧云才剛開口,夙凌倏地轉過身,帶著血絲的黑眸惡狠狠地盯著顧云,沙啞的聲音低吼道:“你還回來干什麼?”
他的聲音怎麼了?顧云剛要解釋回來的目的,“我”字還沒開口,夙凌低啞的聲音不容她多言地繼續吼道:“你不是已經和那個賞金獵人走了嗎?現在還敢回來!”
幽深的鷹眸中流露著深深的指責,仿佛她拋棄了他一般,雖然這種比喻有些可笑,也很怪,但是顧云確實有這種感覺,顧云心下微微一怔,解釋道:“我……”
“你以為將軍府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此時的夙凌可以說是咄咄逼人,似乎不狠狠呵斥她一番,就不能解他心頭之氣一般。
“大哥,人回來了就好。”夙羽還想為顧云說好話,夙任對著他搖搖頭,示意他
不要再說下去,夙羽終于還是閉上了嘴,眼中卻劃過一抹負氣的光芒。
顧云有些無奈,夙凌今天是怎麼了,平時他不是懶得說話,只會冷冷地瞪人嗎?“我……”顧云再次開口,結果還是一樣,夙凌的怒吼聲幾乎要掀了屋頂,“我對你已經夠容忍了!你不要得寸進尺!”
夙任輕輕搖頭,大哥對她,怕是已經動心動情,只是不願也不敢承認,不然怎麼會方寸大亂到讓她說一句話都不敢!是怕她說出要離開將軍府不再回來吧。
“夠了!”三番五次地被人打斷,脾氣再好的人也要生氣,更何況是脾氣本來就不好的顧云,她冷視著夙凌,不管他聽不昕,惱火地說道,“我回來是為了我姐姐和樓夕顏的事情想和你談一談,你沒必要這麼氣勢凌人,說完我就走,不會賴在你們將軍府的!”
她回來之前已經猜到,夙凌會因為早上的事情不高興,但是卻沒想到他這麼不可理喻,早上的時候他不顧她的意願強點了她的穴道,還不問緣由地就把敖天砍傷,她都沒和他計較,他發哪門子火!將軍府不待也罷!這種喜怒無常的人她不伺候了!
“你還想走?!”果然,顧云才說要走,那抹黑影極快地越過案桌,來到顧云身前,一手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一手死死地攬住她的纖腰,顧云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夙凌穩穩地摟在懷里。
那剛毅而棱角分明的臉、幽深而惱怒的眼倏地在眼前放大,顧云的心髒猛地緊縮了一下,橫在腰間的手提示著她,兩人的姿勢是多麼的暖昧!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顧云掙紮著急道:“你放手!”她就這麼想逃離他嗎?夙凌不但沒有放手,橫在她腰間的手反而越發的收緊,兩人的身體緊緊地貼合在一起。顧云幾乎呼吸不暢,沒有被抓著的那只手,狠狠地捶在夙凌的肩背上。他卻仿佛不知道痛一般,任由她打,手硬是自始至終不肯松開。
夙任悄悄起身,對著韓束和夙羽使了一個眼色。韓束立刻閃身出了書房,他可不想被殃及。夙羽怔怔地看蓿兩人幾乎貼在一起的身子,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青筋隨著湧動的血脈膨起。夙任微微皺眉.一把抓住夙羽的肩膀,生生將他拖出了書房,狠狠地拍了拍夙羽的肩膀,夙任冷聲說道:“她是大嫂!”
夙羽渾身一僵,用力推開夙任落在他肩上的大手,朝後院跑去。看著那道旋風一般匆忙逃離的背影,夙任暗暗自責,他早就看出羽不對勁兒,應該更早點讓他離青末遠一些!
打沒有用,顧云只能收回手,百般不解地問道:“你到底想怎麼樣?”叫她走的是他,她說要走了,他又發那麼大火,夙凌到底什麼意思!
清瘦的腰身,一手就可盈握,嬌軟的身體貼在胸前,因為她不安分的扭動不斷摩挲著他的胸膛,嬌小的個子讓她微喘的氣息淡淡地噴灑在他脖子上。夙凌能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但是當他看向懷里一臉疑惑與氣惱的女子時,所有的悸動瞬間化作一聲挫敗的歎息,其中含著糾結的惱意。
更加逼近顧云精致的臉龐,夙凌一字一句地冷哼道:“你哪兒也不許去!”只能留在將軍府,留在我身邊!最後這一句,夙凌終是沒敢說出來,早上看著那個銀發男子將她帶走的時候,他覺得他快要抓狂了,想到她就此離開,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心慌意亂,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男女之愛總之,他要她留在他身邊!
低啞的聲音不再滿含怒意,不再盛氣凌人,卻如宣誓般字字人心。黑眸深深看進她的眼里,顧云竟是不敢看那黑眸中流淌的情意,她的身體沒來由地微抖起來,“你……”她能感受到他說這話時的決心,“你”了半天,顧云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如果到這個時候她還感覺不到他的異樣,那她就有些傻過頭了,但是……她是怎麼想的?
手心灼熱的濕度隔著衣服幾乎要灼傷她的腰,顧云分析案情條理分明的腦子此時混沌成了一團,她此刻只想快點逃離這個讓她思想打結的懷抱,想要抽回手,卻又無能為力,顧云惱了,“你想把我的手捏斷嗎?”
看了一眼她微紅的手腕,夙凌稍稍松了力道,卻仍是不肯放開。
被困住的感覺實在很糟,顧云氣急敗壞,“夙凌,你發什麼瘋啊?”
“你說我在發瘋?”夙凌黑眸微眯,盯著懷里還在掙紮的女人,難得在那張永遠沒有好臉色的嬌顏上看到一絲不知所措和羞赧。
是他看錯了嗎?只因為這一抹淡淡的情緒,夙凌的心忽然輕揚,他微微彎下身,唇緩緩地落在顧云耳邊,低沉的聲音帶著有砦調侃似輕佻的笑聲,“我還有更瘋的。”
溫熱的氣息,讓耳朵上又癢又麻,他這算什麼,調戲她?該死!顧云暗暗咬牙,身子動不了,她干脆用頭狠狠地撞向夙凌的下頜。
只聽見“咚”的一聲悶響,夙凌牙關上猛的一陣劇痛襲來,疼得他悶哼了一聲。顧云本來就是為了抓住這個機會,就在他閃神兒的一刹那,她扭轉手臂。夙凌怕她扭傷,只能松了手,顧云往後退了一步,終于逃出了幾乎讓她窒息的懷抱。
夙凌揉著幾乎脫臼的下頜,再看對面戒備地瞪著他的顧云,忽然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他好不容易對一個女人有興趣,喜歡她留在身邊的感覺,可惜每次接近,都會讓他一身傷,老天一定是在懲罰他以前對女人的不屑,才會讓這個暴力的女人出現在他身邊!
看他揉著下巴還怪異地笑個不停,顧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今天的夙凌實在太奇怪了,她後退一步,“我看今天我們是不能好好談了,我明天再來。”顧云丟下一句話,就想離開。
“等等。”夙凌又恢複了往日的冷傲,只是臉上多了幾分怪異的笑容,他低哼道,“你不是為了你姐姐來的嗎?夙任剛好也在,我今天心情也不錯,你想說什麼問什麼都可以,明天我可不一定願意聽你說。”
“夙凌!”他這是在威脅她!今天不說,以後他也不會和她談!暗暗咬牙,顧云踏出書房外的腳再次踏回屋內。
“算你狠!”若不是為了晴,她才不會受他威脅,等這件事過去,她一定要他好看!夙凌鷹眸微閃,青末,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讓你離開將軍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