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口莫辯

玉菡萏害怕地捂著胸口,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夙任也暗暗咽了一口口水,緊張得背後出了層汗。在戰場上,他常常見識赤血的威猛,今天他才知道一向被懸掛在牆上的冰煉,也有這樣的威力。夙任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次冰鏈和赤血對打,凌云閣就修繕了一個多月才恢複如初,要是這三個人打起來,倚天苑估計可以重建了。
敖天和夙凌各據一方,各不相讓,誰也不肯先收斂氣勢,手中的劍握得咯吱直響,大有不打個你死我活,絕不罷手的意思。
顧云氣得要死,一把將手中的長劍刺進腳邊的草地上,雙手環在胸前,冷聲說道:“你們兩個這麼喜歡打,不如和我打吧,把我打贏了,你們想打到死,都沒人會管。”冷然的聲音不似剛才火暴,卻讓兩個大男人同時一怔。
“誰先來?”顧云看看敖天,再看看夙凌,兩人皆是別開眼。久久,敖天終于率先放下手中的長劍,顧云暗暗松了一口氣,走到他面前低聲問道:“你來這兒干嗎?”
敖天冷漠地背過身去並不理她,但是他這一轉身,正好面對著玉菡萏,玉菡萏嚇得有些腿軟,扶著房門,手抖個不停。夙任上前一步,有些擔心地問道:“玉小姐,你沒事吧!”
玉菡萏強自鎮定地牽起抹勉強的微笑,回道:“我——沒事。”
顧云想了想,走向玉菡萏,指著敖天問道:“你那天晚上看見的人,是他嗎?
或許是夙任在身邊,讓她感覺到安全了一些,又或許不想在夙任面前失態,玉菡萏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抬頭看了敖天一眼——瘦削的臉型,銀白的發絲,精瘦的身材。玉菡萏點點頭,回道:“是他。”
她話音才落,敖天忽然抬頭,看向玉菡萏,與那雙冷眸對上,玉菡萏心一跳,又往後退了一步。
顧云皺眉,“你確定,”這不可能,那天她和敖天分開才一會兒,就聽見尖叫聲,敖天怎麼可能已經在行凶,除非他會瞬間移動!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玉菡萏的心七上八下,不敢再看敖天一眼,但是顧云這一問,她也覺得有一點點區別,那個凶手的眼神殘忍暴戾,而這個人眼神也很讓人害怕,但卻是冷冽冰寒而已,少了一種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我,我……”我了半天,玉菡萏也不敢說是與不是了,她怕自己的感覺出了差錯,怔在那里,說不出話來。
夙凌桀驁的臉上結起了厚厚一層寒霜,她就這麼相信敖天不是凶手?他都已經殺到將軍府來了,她還這麼信任他!
玉菡萏設敢給出肯定的答案,顧云更加相信,殺人的不是敖天,而那個凶手必定和敖天有關系,不然兩人不會長得那麼相似,敖天也不自願入獄,顧云想和敖天單獨談一談,正在這時,一名小將在院外大聲稟報道:“將軍,單大人求見。”
“請。”夙凌不再看向顧云,朝院外走去。夙凌還未走出小院,單禦嵐已經帶著三四十名衙役走了進來,平靜的臉上帶著壓抑的怒意。
單禦嵐對著夙凌微微點頭,眼光掃過一片狼藉的院子,最後停在敖天身上,眸中厲光一閃,輕輕抬手,三四十衙役同時拔出佩刀,沖向敖天,將他團團圍住。敖天面無表情地立在那里,手中的軟劍也已經別回腰間,他要對付這些人,根本用不上兵器。
顧云靈眸微斂,不解地問道“單禦嵐,怎麼回事,”他們根本沒有證據證明敖天就是凶手,而且他是自願進監獄的,哪怕今天走了出來,單禦嵐也不至于讓衙役持刀堵截吧?
單禦嵐沉聲回道:“小魚死了。”
死了?顧云一怔,敖天越獄,小魚死了!顧云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果然,單禦嵐冷聲說道:“在赦天離開刑部半個時辰後死的,凶手……”看了一眼始終冷傲的敖天,單禦嵐繼續說道:“依舊是銀發男子。我擔心玉小姐的安危,就過來看看,想不到他真的在這兒。”
敖天不是凶手,他沒必要殺死小魚。但是為什麼這麼巧,敖天就在這個時候越獄呢。顧云看向敖天,希望能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麼,可惜,敖天依舊冷然,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可尋。
程航忽然沖到敖天面前,冷聲逼問道:“敖天,你假意入獄是想減輕自己的嫌疑,後來發現還有小魚和玉小姐兩個證人看清楚了你的長相,你就想殺人滅口,對不對?”
久久,敖天低聲回道:“我沒有殺人。”
他的話似乎激怒了程航。程航瞪著敖天,厲聲低吼道:“你敢說今晚守夜的衙役不是你殺死的?沒殺人你是怎麼出來的,半夜三更到將軍府來干什麼?”
敖天殺了衙役?顧云終于明白,單禦嵐為什麼滿臉怒意,程航為什麼這麼暴躁。顧云不太相信敖天會這麼做,以他的武功,離開刑部需要殺人?如果不是他殺的,又會是誰?敖天到將軍府又想干什麼?一連串的疑問讓顧云閉上了嘴,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回應,然而敖天只是傲然地立在那里,一句也不說。
敖天不語,程航認為這就是默認,怒火中燒地吼道:“答不出來了吧!你先殺死小魚,再潛入將軍府,想把玉小姐也一起殺死,是不是?”
“我沒有殺人。”敖天重複地說了一句話,他也只能說這句,一開始他就猜到他們是故意激他出獄,即使知道,他卻不能不出來,萬一青末因此出事,他不會原諒自己。
“還敢狡辯!”一起出生入死辦案的兄弟就這樣死了,誰也接受不了,程航恨不得狠狠地揍他一頓。
“先把人押回去。”單禦嵐低沉的聲音制止了程航的拳頭。
憤憤地放下手,程航押著敖天出了小院。敖天並沒有反抗,只是出門前,黑眸掠過顧云,幽深得看不出他在想什麼。顧云只覺得,今晚的敖天很怪異。
一行人出了倚天苑,單禦嵐對若夙凌拱拱手,說道:“夙將軍,打擾了。”
夙凌微微點頭,什麼也沒說。今晚發生的一切,似乎將敖天完完全全推到了凶手的位置上,但是剛才與敖天交手之後,他卻覺得,敖天不太像凶手,用劍的人都知道,劍如其人,他有一把柔韌冰冷的劍,即使招式詭異,卻絕對不屑于做奸淫擄掠之事。
兩人一同走向院口,一名小將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額頭上滿是汗珠,一看見夙凌,立刻回稟道:“將軍!大事不好!”

與此同時,一名衙役也急急行來,在單禦嵐耳邊說道:“大人!出事了!”
夙凌冷聲問道:“什麼事這麼慌張?”
“皓月國的驛館在一炷香之前發生了爆炸。”
單禦嵐和夙凌幾乎同時低喝道:“什麼?”一開始兩人就已經猜到必定是發生了大事,卻萬萬沒有想到驛館居然發生爆炸!
單禦嵐急道:“現在情況如何?”將士看向夙凌,見夙凌點頭,他才繼續說道:“皓月使者和官員一人死亡,三人重傷,還有五人輕傷。”
慶典之前,驛館居然發生爆炸,還有使者因此死傷,這對穹岳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明日一早,皇上一定震怒。兩人對看一眼,什麼也沒說,一同出了將軍府。
顧云在院子里已經聽到他們的對話,卻並不急著追過去,晴結婚的時候,她去過那個皓月驛館,知道怎麼過去。在小屋的台階上坐下,顧云微微閉上眼,整理著今晚發生的一切,忽然她倏地睜開眼睛,對著正要出去的夙任急道:“夙任,你趕快調人到其他國家的驛館排查是否還有爆炸物,另外十二個時辰駐守驛館,不許任何人靠近!”爆炸案來得太蹊蹺,面且在慶典之前,這樣的恐怖襲擊,不可能只有一次!
“好。”夙任心下一驚,看顧云凝重的臉色已經知道她的顧慮,如果真如她所想,後果不堪設想!
夙任急忙跑出了小院,顧云利落地起身,對著今晚已經飽受驚嚇的玉菡萏說道:“你待在倚天苑,不要到處亂走。”說完也朝著院外走去,玉菡萏回過神來,急道:“你去哪兒?”
“案發現場。”丟下一句話,清瘦嬌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院內。
看著那道瀟灑離去的背影,玉菡萏忽然有些羨慕她,那樣地身手了得,那樣地來去自如,那樣地自由灑脫,她若是能有她一半的能耐,是不是就可以不任由父親安排?
苦笑一聲,玉菡萏抱起地上的玉琴,在一片狼藉的草地上坐下,素手輕揚,琴音流淌,為這個注定不平靜的夜晚帶來一絲沉靜。

皓月驛館。
顧云這是第二次到皓月驛館,上一次是晴的婚禮陪她等待樓夕顏來迎親,那時到處張燈結彩,華美絢麗,現在這里卻是另一番光景。夙將軍將士將驛館團團圍住,院內腳步聲紛雜,濃濃的火藥昧彌漫在空氣里面,守衛的是夙家軍的人,看見顧云來到,非但沒有攔,還恭敬地朝她抱拳行禮。刑部的衙役有些也見過顧云與單大人一起討論案情,現在夙將軍的人都不攔她,他們也就更不敢攔了。
顧云順利地進入了驛館,庭院里一片狼藉,地上的花草基本都是焦黑的,地上三個大大的坑。抬眼望去,前方議事廳里座椅都很整齊,還有不少人在里面療傷,顧云猜測爆炸地點在庭院。
單禦嵐和夙凌正站在門前,聽著衙役的回稟;程航則蹲在一個大坑前,對著身後拿著筆拼命記錄的衙役說著什麼。
顧云走向程航,夙凌看清顧云清瘦的身影,一把拉著她的衣袖,低聲說道:“你怎麼來了,”轉念一想,出事的是皓月驛館,她緊張也是正常的。
顧云微低著頭觀察幾個爆炸點,沒太在意夙凌的話,只是淡淡地回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夙凌皺眉,什麼叫不用管她,心里有些不愉,卻沒有讓她回去。
顧云走到第一個爆炸點的地方正要蹲下查看,背後忽然響起一聲不確定的男聲,“青末小姐?真的是您?”
顧云回頭,只見一名三十出頭的男子正驚訝地看著她,看他的服裝打扮與其他皓月官員相似,顧云猜測他也是皓月的官員。起身微微點頭,男子連忙拱手,討好地笑道:“皇上一直很掛念你們姐妹,特意讓下官向各位小姐問好。”青靈嫁給樓夕顏,青楓貴為穹岳皇妃,這青末雖然未得正名,他也應該早些巴結才是。
顧云不是青末,對皓月自然沒有什麼感情,也不想與他再過多糾纏,禮貌而疏離地道了一聲謝謝,就對旁邊的一名士兵說道“送他去休息。”
經過夜襲戰和剿亂賊一役,青末在夙家軍中的名聲和地位都極高,聽到顧云的吩咐,小將立刻朗聲回道“是。”
被小將領著往內廳走,男子不時地回頭看向再次蹲在地上認真而專注的青末,記憶中的青家三小姐是個可人兒,怎麼到了穹岳,就成了冰美人了?光看將士對她的態度就知道,她在將軍府的地位必定不低,青家三姐妹果然各有手段!
“到底怎麼回事?”一直冷靜淡定的單禦嵐面對這一片狼籍的場面,加上在爆炸中死傷的皓月官員,也淡定不起來了。
在這深秋的夜晚,衙役的額頭上也爬滿了汗珠。他們趕緊回稟道:“據皓月官員說,他們在前廳商議事情,亥時三刻的時候他們聽見院子內有動靜,就就出來看看,但是剛走到院里,就發生了爆炸,走在最前面的皓j月禮部侍郎——死了。”
單禦嵐牙根咬了咬,繼續問道:“他們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人物?”
“沒有,他們一到庭院就發生了爆炸。白天也沒有發生特別的事情,皓月官員是昨天早上到驛館的,期間並沒有什麼人來過。”
慶典這種特殊時期,驛館附近都會有人巡視,若是有可疑人物潛入,應該能發現才對,凶手是如何將炸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埋在院內的?
“凶手並不是將爆炸物事先放置在院子里引爆的,而是在院牆外把爆炸物直接扔進來。”清冷的女聲淡淡地響起。單禦嵐和夙凌都是一愣,齊齊看向依舊半蹲在地上,背對著他們的顧云。
蹲在顧云身邊的程航急道:“你怎麼知道?”

“從現場遺留的痕跡看,爆炸點一共有三個。”顧云起身,走到三個爆炸點的中央位置,解釋道,“三個爆炸點的西南方向,都有幾個淺淺的小坑,其中最靠西南方的這一個稍微深一些,每個淺坑附近散落著不少火藥,可見這些炸藥應該是從高處砸落,然後彈了幾下才發生爆炸的。”程航細細看去,果然如她所說,每個坑的西南方向都有兩到三個淺淺的坑,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程航有些崇拜地抬頭看向顧云,只見她銳利的眸子微眯,在院前的屋簷上看了好一會兒,忽然眸光定在某一點,唇角極輕極輕地彎起自信的弧度,說道:“根據三個爆炸點的位置和幾個彈跳點來看,凶手投擲炸藥的地方應該是—那里!”
順著顧云手指的方向,程航動作利落地起身一躍,跳上屋簷,俯下身細細地查看了一遍,興奮地說道:“回稟大人,此處確實留下了一些黑色粉末和被人踩踏過的痕跡。”腳印雖然很輕,但是還是隱約能看清。
“把腳印按原比例畫下來。”顧云抓起身旁衙役手中的白紙,把毛筆蘸好墨汁,朝著程航瀟灑地一拋。
程航趕緊伸手去接,若非他武功不弱,不是摔死他,就是被筆墨洗臉!好不容易接住紙筆,程航心有余悸地盯著早就已經轉過身的顧云,人家根本看都沒看他一眼,程航撇撇嘴,只能認命地畫圖。
夙凌走到顧云身側,看向她所說的痕跡,淡得讓人無跡可尋。戰場上,他可以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但是這種細小入微的觀察和分析案情的能力,她似乎更加技高一籌。
單禦嵐一直知道,青末有著敏銳的觀察力和分析力,看她似乎又陷入了沉思,遲疑了一會兒,單禦嵐繼續問道:“還有什麼發現?”
顧云臉色有些凝重,沉聲回道“炸藥的威力並不算大,凶手選擇在院子里投擲炸藥,而不是將炸藥埋在議事廳這樣重要的位置,可見他的目的並不是殺人,而是一種警告或者挑釁,但是找遍現場都沒有發現凶手留下任何威脅或者談判的信件,只能說明,這起爆炸案不過是一個開始。”
開始?單禦嵐和夙凌的臉色同時一僵,“你的意思是——凶手還會襲擊其他地方?”
顧云點點頭,不過看他們如臨大敵的樣子,隨即又笑著安慰道:“夙任已經加派人手保護各國驛館,應該——”
轟——顧云話還沒說完,一聲悶雷般的巨響在寂靜的夜里響起,聽得在場的眾 人心驚肉跳,這一片附近都是驛館,這一聲悶響意味著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快去查一查發生了什麼事?哪里來的聲響?”單禦嵐的臉色已經可以用青白交替來形容。
“是!”
“來人。命韓束速帶八千精兵,封鎖各個城門、官道。”夙凌幽深的鷹眸也迸射出森寒的光芒,看來果然如她所言,這個凶徒是打定主意要挑釁了!
“是。”
顧云秀眉緊緊地蹙在一起,她料到凶手會繼續搞恐怖襲擊,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報——”回來稟報的,不是剛才離去的衙役,而是一名紅衣小將,徑直小跑到夙凌身邊,急道,“北齊驛館發生爆炸,夙統領當時正在那里,也受了傷。”
夙任受傷了?!一行人急急趕往北齊驛館,館外同樣圍了三四圈士兵,驛館門大開著,門正對的院子中央,一個又大又深的坑說明這次炸藥的劑量要比上一次大很多!

顧云率先進入院內,就看見一名小將拿著一塊布巾幫夙任包紮手臂,顧云問道:“夙任,你怎麼樣?”
夙任不以為然地笑笑,“小傷而已。”見夙凌和單禦嵐緊跟著來到顧云身後,夙任對身邊小將擺擺手,起身招呼道,“大哥,單大人。”
院內都是收拾殘局的夙家軍,沒有看到北齊的官員。單禦嵐關心地問道:“夙統領,你的傷勢如何,北齊國的人有沒有人傷亡?”
夙任搖頭笑道:“多謝單大人關心,我只受了點輕傷。好在嫂子剛才叫我帶兵趕過來,正好遇見凶徒行凶,炸藥是在前院爆炸的,北齊國的官員和使節都沒有受傷,我讓他們都到後院休息了。”
原來是她調派夙任前來駐守!夙凌和單禦嵐心下微微一怔,同時看向半蹲在地上的顧云,她手里捏著大坑內焦黑的泥土,臉色凝重,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卻讓人不敢打擾。
顧云背對著夙任,淡淡的聲音低聲問道:“你看見凶手了嗎?”
顧云這一問,夙凌和單禦嵐才又回過神來。看向夙任,夙任有些懊惱地回道:“只看見了一個紅影,凶手臉上還戴著面具。”
“他有沒有留下什麼話或者東西,”如果沒有,說明這場游戲還沒有結束!夙凌和單禦嵐也明白顧云問這話的意思,北齊已經是今晚第二哥夜襲的驛館了,若還有第三個…兩人不覺頭痛了起來。
夙任點頭回道“有,他將炸藥從院牆上丟下了之後,就跑了。凶手武功奇高,一轉跟就沒了蹤影,他在牆頭上留下了這個。”
單禦嵐松了一口氣,但是看到夙凌接過紙條只看了一眼,臉色倏地一變,眼眸中蓄滿了殺氣。
顧云也發現了夙凌的變化,與單禦嵐一同側頭看去,只見素白的絹布上,血紅地寫著幾個簡潔的大字:“速放敖天,否則血洗慶典——夜魅。”
“夜魅?”顧云低喃,凶手會是那個永遠沉默卻隱隱透著正義感的女子,顧云有些不太相信,看向夙任,再次確認道“你以前見過夜魅嗎,凶手真的是她?”
夙任有些無奈地回道:“我是見過一次夜魅,但是凶手一樣戴著黃金面具,一身嫣紅斗篷,一句話也沒有說。我看不清長相聽不見聲音,不能判定是男是女。”

紅衣,黃金面具!又是特征明顯,卻又看不清楚是不是本人,和敖天的一頭銀發何其相似,顧云忽然預感到,今晚的一切都是精心編織的大陰謀,從敖天越獄開始,事情一步一步地按照設定的方向發展,這一紙留言,更是將敖天推向了深淵!

提刑府書房。
偌大的書房里,幾個面色冰冷的人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各有所思,沒有人說話,只有幾杯濃茶擺在案幾上冒著熱氣。
“報!”
急促的腳步聲在書房外停下,小將朗聲稟報道:“回將軍,已經派了八千精兵在京城內外同時搜捕,沒有找到夜魅的行蹤。”將軍下令每半個時辰回稟一次搜索情況,連續兩次回報沒有結果,將軍的臉色已經黑得嚇人了。小將心驚地咽了咽口水,好在夙凌並沒有發怒,只是冷聲下令道:“加派一萬精兵,擴大搜查范圍。”
“是。”
程航有些煩躁地捶了一下矮幾,不解地低哼道:“凶手襲擊北齊驛館的時候,夙將軍已經派兵封鎖京城大小官道,凶手不可能在這麼快的時間內逃離,她一定還在京城,怎麼會找不到呢?”
就在眾人再次沉默的時候,一名衙役小跑行來,急道:“大人,丞相府的墨侍衛求見。”
墨白,深夜造訪,莫不是樓相也這麼快已經聽到消息,低歎一聲,單禦嵐回道:“請。”
墨白頎長的身影出現在書房內,微微急促的呼吸透露著他的心焦與急躁,單禦嵐沉聲問道:“墨侍衛,深夜前來,是樓相有什麼交代嗎?”
“你們懷疑夜魅是爆炸案的凶手?”墨白答非所問。單禦嵐微微皺眉,心里奇怪他怎麼知道他們懷疑夜魅是凶手,但是深知墨白身後代表的是樓夕顏,單禦嵐聰明地保持著沉默。
單禦嵐不答,墨白低沉冰冷的聲音忽然肯定地說道:“她不是。”
眾人皆是一愣,單禦嵐奇道“你怎麼知道她不是?”是樓相有證據證明夜魅不是凶手?
墨白冷聲問道:“第一起爆炸發生在什麼時辰?”
“亥時三刻。”
“亥時她和我在一起,我約了她在南郊五里亭見面,亥時三刻她才離開,不可能是凶手。”
他們兩個在一起?顧云唇角輕輕揚起,難怪一向對人冷漠的墨白這麼著急趕來。
程航顯然有些不信地問道:“還有其他人和你們在一起嗎?”
“沒有。”墨白藍眸一暗,沉聲說道,“你們不相信我說的話?”
單禦嵐沉吟道:“墨侍衛,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凶手留下了字條,自稱是夜魅,而夜魅卻這麼巧地失蹤了。到底凶手是不是她,都要先找到她本人才行。”
墨白一向冰寒的氣息有些嚇人,單禦嵐也沒再說話,書房的氣氛顯得很僵。
這時,一名公公打扮的男子在衙役的帶領下匆匆行來,一見夙凌和單禦嵐,急著說道:“皇上有旨,宣夙將軍、單大人立刻入宮覲見。”
立刻進宮?現在已經是丑時,夙凌和單禦嵐對視一眼,心中已然明白這一去將要面對燕弘添怎樣暴烈的怒火,于是默契地起身,隨著那名公公出了書房。
夙凌和單禦嵐離開,墨白也轉身出了書房,只剩下顧云和程航兩個人。
顧云輕敲著矮幾,發出咚咚咚咚的輕響,聽得程航有些惱,正要叫她不要敲了,顧云忽然停了手,問道:“你信他說的話嗎?”
程航搖搖頭,顧云笑道:“為什麼?”
“看他剛才的樣子就知道他和那個夜魅有暖昧,為了保護心愛之人,為她洗脫嫌疑,說謊也是人之常情。”哀歎一聲,程航擔心地說道,“慶典之前發生這種事情,皇上必定震怒,大人這次去只怕凶多吉少!”
程航不相信墨白,顧云倒是相信的,墨白的臉上皆是坦然與焦急,沒有一絲心虛,可見他說的不是假話,如果他說的是實話,那就是有人要借夜魅來陷害敖天?夜魅這個時候失蹤,只怕……
糟了!顧云倏地起身,忽然飛快地朝院外跑去,程航莫名其妙地喊遒:“你去哪兒?”
回答他的,是空蕩蕩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