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11-115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繡娘

眼看著最後的寬限時日只剩下一天了,宛如那邊依舊沒有消息,到時洛顏來坤甯宮跑了幾次,一會說是查到繡房了,一會又彙報承乾宮有了“奸細”,來來回回的,跑得不亦樂乎。 當天傍晚,我與順治剛剛用過晚膳,洛顏便又躥進來,她氣籲籲地抓住順治道:“皇帝哥哥,快!” “什麼事?”我疑惑地道:“可是貞嬪那邊有消息了?” 洛顏連連點頭,“現在她們在繡房那邊,咱們快去。” 我將信將疑的與順治對望了一眼,“那......咱們就去看看罷。” 洛顏心急地拉起我就要出門,卻讓順治攔下,磨蹭了半天讓襲人將我包的嚴嚴實實這才放了心,急得洛顏直跳腳,看她那著急的樣子,我真的好奇跡了,難道真的有什麼重大發現? 宮中的繡房是一個簡單的小院落,里面的人不同于一般的宮女,但又沒有主子的身份,她們中年歲大的都是從宮外招攬進來的刺繡高手,年紀小的有的是宮中的宮女,拜了她們為師的,宮女們一旦進了繡房,地位也會有微妙的改變,不僅月例更多些,平日里的粗活重活自是不用她們去做的,甚至每二到三人還會有一個使喚的宮女伺候,饒是如此,願意進繡房的宮女也極少,因為一旦成了“繡娘”,她們便不再像普通的宮女一樣到二十五歲便可離宮,她們若想離宮,是得要皇後甚至太後的首肯的。不僅要看天賦,還要看是否清秀,手指骨是否勻稱,是真正的“選秀”。 冬天的太陽落得早,等我們到了繡房,外邊已經全黑了。剛一踏入堂屋之中。便見到一個二十四五歲繡娘打扮的女人直立在屋中,佟妃與貞嬪立于一側。見到我們進來,齊齊跪倒請安,順治看了那繡娘一眼,轉頭向佟妃問道:“到底怎回事?” 佟妃福了一幅道:“回皇上的話,據貞妃妹妹所說,她已找到了賢妃被誣告的證據。” “哦?”我不禁奇道:“是何種證據?” 貞嬪在一旁 欠了欠身,招呼宮人端來一只炭盆。盆內只剩領薪炭火一堆炭灰, 宛如朝著站在屋中的繡娘道:“心娘,這碳盆可是你屋中之物?” 那名叫心娘的女子面帶惑色點了點頭,貞嬪微微笑道:“皇上,證據就在這碳盆之中。” 心娘的臉色稍變,我與順治則一臉地不解,貞嬪笑道:“既然心娘承認了這是她的碳盆,咱們就無需留在這里了,”宛如說著話跪下,一臉嚴肅得道:“皇上,臣妾懇請皇上召集眾人,臣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解我董娥氏之冤。” “好,鄭倒要看看,你有何說詞,常喜,”順治吩咐道:“去各宮傳旨”,讓她們去慈甯宮侯架。” 一群人頭熙熙攘攘的向慈甯宮進發,一路上宛如堅持將那個碳盆至于順治的禦輦上,說是請皇上監督,以避免她栽贓之嫌,我的好奇心已被她鼓動到極點,真想馬上知道這個古代“名偵探”到底查處了什麼。 到了慈甯宮,太後一大早便得了通知,其她嬪妃也到了差不多了,太後問道:“貞嬪,你到底查出了什麼?” 宛如不慌不忙的道:“太後,日前臣妾得皇後娘娘的許可前去探望姐姐,無意間得知一件事,還請太後允許臣妾當中演示。” 太後點了點頭,宛如吩咐宮人將一幅火紅的繡品展開,正是那幅“邪物”,順治皺了皺眉,伸手攬住我的腰,我朝他笑了笑,此時殿內的燭火盡數熄滅,眾人嚇了一跳,惹起一片驚呼之聲,太後道:“貞嬪,你......”話只說了一半,太後便停了下來,不知死太後其余宮嬪都呆在那里,只見殿內一曝光綽綽,一只傲視鳳凰若隱若現。 “怎麼會這樣?”我不由驚呼。 宛如一只手捧著一盞燭火,映得她精致的容顏如夢似幻,她又將那碳盆的灰燼盡數倒出,眾人正在不解其意之時,只聽洛顏道:“快看!” 那炭灰中竟也出現螢影點點,雖數量不多,但在這昏暗的大殿中還是一目了然。 宛如揮手讓宮人點燃宮燈你太後皺眉道:“貞嬪,你賣的什麼關子?” 宛如笑了笑,朝我道:“不知娘娘有何感想?” 殿內眾人的眼光一下子聚集到我身上,我慢慢地起身,踱到那幅繡品前,沉聲道:“奇怪,賢妃在繡制這幅繡品之時,本宮特地交代,不需用熒線繡制,為何……”話說到這里,一旁跪著的心娘臉色瞬間慘白,宛如道:“這便是這幅繡品不是姐姐繡制的最有力的證據,娘娘明明親口吩咐,姐姐就算是要加害娘娘,也沒有道理仍然用熒線繡制。”娜拉在一旁哼道:“或許是她忘了娘娘的囑咐,又許是用熒線繡制詛咒的效果更好些。”宛如譏道:“不知容儐姐姐如何知道用熒線的詛咒效果更好些?” 娜拉頓時詞窮,她狠狠地瞪了宛如一眼,宛如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朝著心娘道:“心娘,你又可否解釋,為何在你屋內的炭盆中,會有熒光?”心娘吸了口氣:“回貞儐娘娘的話,奴婢是見那熒線新鮮,一時好奇染了些,沒想到卻染壞了,又怕蓮姑姑發現奴婢私下染線,故而將絲線投入炭盆內燒毀,這才留了些熒光罷。”宛如笑道:“不知你這些所謂染壞了的絲線是從何處所得?是給哪一宮的繡品減了料了?”宮中所用絲線都是“貢品”,比普通絲線珍貴許多,各宮需要何種繡品要先報到內務府,內務府再將繡品所需絲線撥至繡房,一幅繡品按照品質大小能浪費的繡線是有定額的,如果繡線浪費的絲線超過定額,是要受罰的,廢掉的絲線也會由內務府統一稱重收回,所以繡娘雖是以繡為生,但平日里手中繡線卻是少之又少,有的也是自個兒偷偷繡些香囊帕子之類的,又哪舍得真的燒毀。心娘沉默了一下才道:“奴婢在繡房十年,手中總會有些絲線的。”宛如點點頭,“心娘向來以巧手著稱,十年來,不知繡過多少幅繡品,手中剩些絲線也在情理之中,用這些絲線繡出一幅邪物也就不無可能了。”“貞儐娘娘,”心娘急道:“繡房內不只奴婢一人染過熒線,娘娘怎可只憑著那些余灰,便將如此大罪加在奴婢頭上!”宛如搖著頭道:“我會懷疑你,自是你有值得懷疑之處,我問你,賢妃拿給皇後娘娘挑選的那些圖樣來自何處?”“是……是從奴婢處取得。”“在皇後娘娘挑好圖樣的第二天,你是否便前去承乾宮將其余圖樣取回?”“是。”“那些圖樣是心娘你十年所得,相信每一張,心娘都必然熟記在心。”心娘的臉色更難看了些,宛如取出一張紙,展開來,正是那時我挑選的“鳳凰傲視”的圖樣。“虧得這幅圖樣留承乾宮,心娘在無物臨摹之下,也能將那鳳凰繡得分毫不差。”心娘面色一凜,冷聲道:“這幅繡品本就是賢妃娘娘依圖所繡,自然無差,又與奴婢何干?”“是麼?蕊初。”宛如輕喚,“當日賢妃可是依照這幅圖樣所繡?”蕊初上前一步曲膝跪倒,“會貞主子的話,賢妃娘娘當日所繡的,並非這一圖樣。”此話一出,眾人嘩然。“哦?”宛如反問道:“這可是皇後娘娘親自指定的,賢妃竟敢大膽改動麼?”蕊初道:“賢妃娘娘並不是大膽,只是賢妃娘娘在繡制途中,覺得鳳緣之處過于勾曲,太顯霸氣,與娘娘氣質不符,所以才特地繡平了些。”宛如看者順治道:“皇上,如若蕊初之言屬實,那麼眼前這幅繡品,必不是姐姐所繡了。”說著她將圖樣與繡品放在一起呈現,圖樣與繡品一模一樣,不見絲毫差異,就連那鳳緣處,也是同樣的勾曲。佟妃喝了口茶水慢悠悠地道:“蕊初乃是賢妃陪嫁進宮的丫頭,只憑她的片面之詞,恐怕很難服眾。”“正是。”宛如笑了笑,又朝著心娘道:“心娘,在壽筵前一天,賢妃的繡品完成之後,將繡品制成錦被的,可是你麼?”“是。”心娘的聲音不似剛剛那般自信。“是奴婢與其余三名繡娘共同完成的。”“那你為何在當時沒發現此物乃是一幅邪物?”是啊,如果這真是烏云珠所制,那麼烏云珠又怎會放心讓一個外人去制做錦被,而繡品之後的“折頸之鳳”又是如何瞞過眾人的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真相”


心娘的面色舒了舒,“只因奴婢們在制作錦被之時,此幅繡品的四角已被嵌在錦被之上,因為時間緊迫,奴婢們也就沒有再將繡品拆下查看。” “那就是說,在制作錦被的過程中,決無可能有人將繡品調包了?” “是。” 宛如的臉上漾起甜甜的笑容,“在縫制錦被的過程中繡品不可能被調包,那被調包的時間,只能是在縫制之前了。” 宛如說道:“我詢問了那日與你一同制做錦被的繡娘,她們是與你一同縫制錦被沒錯,但在這之前,將錦被與繡品從賢妃處取出的,卻只有你一人!” 心娘的臉色急變,宛如又道:“有一件事,或許你不知情,賢妃那幅繡品,在送到你手中之前,是拿去漿洗過的。” 漿洗過的東西便不再是嶄新之物,如何能呈上作為壽禮?故而宛如此話一出,眾人臉上皆現出不信的神色。 心娘也是面現驚疑之色,宛如輕聲道:“原本這是對皇後娘娘不敬的舉動,但事出無奈,姐姐也是沒有辦法,說到這,就得問問淳嬪姐姐了。” 淳嬪有些難堪地道:“要問我什麼?” 宛如道:“那日淳嬪去承乾宮探望姐姐,手上也不知染了什麼,觸過繡品之後居然汙跡斑斑,因為時間緊迫,姐姐不及重新繡制,無奈之下只得偷偷叫人將繡品送去浣衣局漿洗。”宛如說著召進一名宮女,“她就是當日替姐姐漿洗繡品的宮女。” 順治沉聲朝那宮女道:“貞嬪所說是否屬實?” 那宮女嚇得瑟瑟發抖,顫著聲音答道:“是……當日賢妃娘娘差蕊初姐姐將繡品送來。給……給了奴婢十兩銀子,囑咐奴婢不要將此事說出。娘……娘娘……”她突然發了狂似的磕頭,“奴婢真的只是漿洗繡品而已。決沒有意圖謀害娘娘,娘娘明鑒。皇上明鑒……” 順治心煩的揮了揮手,常喜朝著兩邊一招手,上來兩名宮人將那宮女拖了下去。宛如道:“心娘,你身在修房。一定知道漿洗過的布料與未曾漿洗的區別。” 心娘此時已有些六神無主。說不出話來,我不禁問道:“到底是何區別?” 宛如道:“宮中所用布料全為江南織就所造,在布邊之上印有‘江南織就’的騎縫水印,此水印遇水則顯。以示與其他布料的區別。姐姐的繡品既已漿洗過,相信那水印必已顯出。而這幅繡品……“宛如吩咐宮人將那幅繡品展示了一圈,“並未顯現‘江南織就’的騎印。” “心娘,”宛如看著已經有些哆嗦的心娘。“姐姐的壽禮在漿洗之時尚未發現異常,在那之後有機會偷梁換柱的,只有你。宮中喜用熒線地不多,正因為你知道姐姐平素喜好用熒線織制繡品,所以你才特地用熒線繡制,殊不知娘娘早已吩咐姐姐用普通絲線繡制,這便是你最大的漏洞。現在……只差最後一點,”宛如笑得異常開心。“雙面繡。” 在宛如的示意下,另一個繡娘打扮的女子進得殿內,心娘一見那女子,神情更加恍惚,那女子跪在殿中,宛如道:“她是繡房主事的蓮姑姑。” 蓮姑姑看了一眼心娘,心痛地道:“太後,皇上,皇後娘娘,後宮之中會使這雙面繡地,不過區區五人,又以三人為精,乃是奴婢,沁芳姑娘和奴婢的徒弟……心娘。” 蓮姑姑磕了個頭後慢慢起身,走到那幅繡品前,細細的端詳著那幅繡品,“繡得真不錯,簡直是青出于藍,”她指著繡品一角道:“你可知道你的收尾處為何總是收不好?以前我就發現你下針的角度有些偏頗,這樣繡出的繡品會造成布料輕微的糾結,到收尾之時便有很大的難度。我明知如此,卻一直沒糾正你,導致你繡得年頭長了,再也改不過來了。” 蓮姑姑再度跪下,朝著順治道:“皇上,據針法來看,此繡品確是心娘所繡,皇上若是似有疑慮,可差人將繡品剪開,雙面繡中間的線頭定然雜亂無章,糾集成團。” 心娘臉色鐵青的看著蓮姑姑,蓮姑姑歎道:“你不要怪我,俗話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我也不能免俗吧。” 順治黑著臉剛要下令,心娘平靜地道:“皇上,不必了,蓮姑姑說的對,奴婢在繡制之時,的確不知該如何處置多出來的線頭,只好將它們塞回道繡品中去,所以繡品中的線頭一定是糾集成團的。” 順治怒道:“你為何要謀害皇後?” 心娘低頭不語。 太後怒道:“你到底是用了什麼咒語,使皇後受苦?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 心娘抬頭看了看太後,淒然道:“沒有人……指使奴婢,奴婢不想謀害皇後娘娘,只是平日里不喜歡賢妃,所以才想毀了她的壽禮嫁禍于她,並未想到此物竟對娘娘有妨。” “一派胡言!”太後氣急,“貞嬪!你在搜查之時,可否找到其他可疑之物?” 宛如道:“並未發現。” 此時娜拉道:“皇額娘,說不定這個心娘是受了賢妃的指使,如今見事情敗露,使將這繡娘推出來頂罪。” 心娘聞得此言,看了一眼宛如,平靜地道:“容嬪娘娘說的不錯,奴婢正是受了賢妃的指使,貞嬪以奴婢家人的性命相挾,奴婢只得任下罪名,可事到如今,奴婢在不能姑息養奸,拼著全家喪命也要說出實情。” 宛如臉色大變,厲聲道:“心娘!我董鄂氏與你有何過節,讓你拼著性命不要也要陷我滿門于不義?” 心娘挺直了腰板,不再說話,順治的眉頭緊皺。想是不知該相信誰好,眼看著水落石出,心娘卻又反咬一口,我也被她們弄了個糊塗。 宛如看了一眼太後,見太後仍是滿臉怒色。當下一咬牙,揚聲道:“皇上,臣妾還有另一件證物!”說著宛如從袖中抽出一物,眾人一看,頓時錯愕當場。 宛如手中的。是一只簪子,簪頭疑翠,簪體通透,一看便知是上品,站在太後身側的蘇茉兒一聲驚呼:“太後,那不是……” 太後眉頭緊皺,宛如的聲音中包含著一絲緊張:“這是從心娘的房中搜出的。相信大家都認得,這……這是……”宛如一反剛剛的滔滔不絕,變得有些結巴。 “這是哀家之物。”太後一臉疑惑地替她說完,“它怎會出現在宮中?” 不知太後疑惑,我也驚詫莫然,宛如拿著的正是太後先前在萬塵寺遺失的那只簪子。 宛如跪在大殿之中,雙手將發簪舉過頭頂,蘇茉兒快走兩步拿起簪子交至太後手中,太後細細端詳了一下,朝著心娘沉聲道:“心娘,此物為何會在你手中?” “是……奴婢偶然間拾得!” 心娘雖是這麼說,但大殿之上恐怕沒人會相信她,看著殿內眾人的神色,太後掃視一周,大怒道:“好哇!膽敢誣到哀家頭上了!” 宛如大聲道:“臣妾此舉只是想一雪我董鄂氏之冤,還請皇上下旨放出姐姐,臣妾自當一死向太後謝罪。” 順治的臉難看到極點,他朝著心娘厲聲道:“此物你是從何處取來?快說!” 心娘打了個哆嗦,狠下心來道:“此物是上個月初從宮外傳回,還有一封密信,信上讓奴婢設法陷害賢妃娘娘。” “信呢?” “奴婢看過之後,已經毀去了。” 宛如似是想通了其間關節,急問道:“賢妃繡制壽禮乃是十月中旬之事,你若是在十一月初才得到指使為何一早便急著取回圖樣?” 心娘輕歎了一聲,“這只是巧合罷了,奴婢送至承乾宮的圖樣中夾了一張奴婢欲繡給未婚夫君額,上面還有他的名字,奴婢深怕追究起來受到責罰,這才早早的去取回圖樣。” 心娘整個人平靜下來,“在太後出宮進香的第四日,奴婢便在屋內發現了這件東西,這凝翠簪子太後時常帶在頭上,故而奴婢認得,太後之命……奴婢不敢不從。” 太後握著那只簪子,氣得說不出話,蘇茉兒急道:“你只道這是太後之命,卻又哪里知道這支簪子早在太後剛剛抵達萬塵寺之時便遺失了。” 心娘震驚地瞪大了雙眼,“怎……怎麼會?” 太後氣得渾身哆嗦,“查!哀家若不將這幕後之人揪出來,誓不罷休!” 此時殿內鴉雀無聲,眾人連個大氣兒都不敢出,太後沉聲道:“李福!將隨侍萬塵寺的所有人列出,何人負責何事,何人伺候在哪里,不得有一處遺漏!” 李福欠了欠身子剛要退下,太後又叫住她,“還有萬塵寺的和尚,近一年來新去的,也盡數列出。” 李福應聲而去,順治臉上多出一抹不自在,他有些心煩的道:“既已查明此事與賢妃無關,理應將她接回宮中,心娘就先行關押,其余的事待明日再說。” 宛如立即跪在原地謝恩,太後見順治如此臉上更添意思惱怒,順治不發一言地拉起我,就要走出大殿,剛走了幾步,只聽見一個帶著意思顫抖的聲音響起:“皇……皇上!” 我們停下腳步,朝那聲音望去,一個嬌小的聲音從娜拉身側行至殿中,竟是娜拉的貼身侍女,娜拉皺著眉道:“塔娜,你做什麼?” 塔娜來到大殿當中,抖著聲音道:“皇上,奴婢有內情稟報。” 順治眯起眼睛,面色不善地看了娜拉一眼,娜拉著急的朝著塔娜用蒙語說了一句什麼,塔娜同樣以蒙語慢慢地說出一句話,我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但是塔娜剛說完,順治的臉色急變,太後甚至拍案而起。 娜拉突然大吼一句,臉上表情精彩至極,有些迷茫,有些疑惑,還帶著幾分冤屈。 順治看著塔娜冷聲道:“你說的可是實情?” 塔娜曲膝跪倒,泣道:“奴婢心中備受煎熬,再隱瞞下去,偉大的青山神永遠不會原諒奴婢。” 他們……到底再說什麼?我急了個半死,不斷的看向太後,太後微愣了一下,隨即道:“塔娜,你說這支簪子是容嬪所盜,可有什麼證據?” 太後這麼一說,殿內那些不通蒙語的嬪妃才明白了個大概,娜拉進走兩步來到殿中,指著塔娜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是誰指使你的?” 佟妃在一旁輕笑道:“她是你從蒙古帶來的丫頭,誰能指使得動?想是有人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她受不過良心的譴責吧?” 塔娜哭著道:“那日在萬塵寺,奴婢正陪著主子散心,無意中在地上發現了這支簪子,奴婢原本想馬上給太後娘娘送回去,可主子說不用,後來,主子自告奮勇的要去追查簪子的下落,奴婢還以為主子想以此向太後邀功,誰知一直到回宮那天,主子也沒將簪子拿出來,直到今日,奴婢才明白這只簪子究竟去了哪里。” 看著眾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娜拉急著喊道:“我沒有!不是我……我……我卻是拾到了那只簪子。可是後來他又不見了,所以我才不能將它交給太後……”

“夠了!”順治冷笑道:“大喊大叫的成何體統!” 娜拉猛的噤聲,她可憐兮兮的看著太後,“皇額娘……” 太後氣道:“住嘴!哀家平日帶你如何你心中最是清楚,為何還要這麼做?詛咒皇後,陷害賢妃,居然還意圖將這盆髒水潑到哀家頭上!” 看著娜拉六神無主的樣子,佟妃撫了撫衣襟輕聲道:“太後不必動氣,畫虎畫皮難畫骨,太後念在同宗之誼一時失察乃情理之事,臣妾不怕說句馬後炮的話,容嬪妹妹想做皇後,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呢。” 明知佟妃這是火上澆油,可順治與太後偏偏十分受用,太後硬聲道:“你究竟是借何人之手將此物傳回宮中?宮內可否還有同謀?” 娜拉仿佛嚇傻了一般說不出一句話,順治寒著臉:“來人!將它給朕關起來,聽候發落!” 娜拉突然像發了瘋一樣沖向塔娜,用力撕扯著她的衣裳,“你為什麼這麼說?為什麼這麼說?不是我!不是我!” 塔娜此時也放聲大哭,“格格,奴婢是不想格格被沙塵蒙住雙眼,天神是公正的,如果塔娜再做隱瞞,必將被天神厭棄,永世不如輪回……”塔娜的哭泣聲越來越大,她又用蒙語跟娜拉說著什麼,娜拉卻顯然沒聽下去,紅著眼睛掐住塔娜的脖子,宮人連忙將娜拉拉開,塔娜朝著娜拉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眼中現出決絕之色,之間她身子一震,一縷鮮血從嘴角流出,忙有宮人前去查看,卻發現塔娜已經嚼舌自盡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是敵是友


娜拉?雖然我很是懷疑她究竟有沒有這樣的心機去做這種一石數鳥的事情,但她始終是列不出更有力的證據來證明自己是清白的,最終娜拉被鴆酒賜死,因為她與太後是同宗,是不可能被誅九族的,所以只是三族之內剝去封號,連坐賜死。科爾沁雖是博爾濟吉特氏的大本營,但也分為左右兩翼,每翼又分前中後三旗,此“旗”不是滿洲八旗的“旗”,而是類似于一個部落的劃分,每一旗下又有數個到數十個不等的“努圖克”,“努圖克”譯成漢語就是“族”的意思,每旗有旗主,而每個“努圖克”又有“努圖克達”,相當于族長或是部族長官。太後就是左翼中旗旗主塞桑的女兒,細究起來,那里才是太後真正的娘家,同樣,靜妃的父親,太後的哥哥吳克善是中旗是都日本格日努圖克的族長,而娜拉,是左翼後旗阿嘎洲德努圖克族長噶禮的女兒。兩翼各族雖同為博爾濟吉特氏,但常因地界不清等原因發生沖突,聖旨傳到後,噶禮抗旨拒不受死,帶領部族之人奮起反抗,又被定了個造反的罪名,著吳克善部族之人帶兵將造反首領盡誅,由于吳克善部是太後的娘家,所得領地牛羊不必上繳朝廷,盡數歸吳克善部所有,倒讓他們撿了個大便宜。不過這些都是後話,是三個月之後的事情了。烏云珠被無罪釋放,她回宮之時形銷骨立,面容憔悴。據說烏云珠曾以“妾貌甚陋,恐驚聖駕”之名拒不見駕,順治愧疚之下少不得百般安慰。這幾日每到坤甯宮前都要拐到承乾宮去瞧瞧,雖然只留片刻。卻仍然讓我在氣悶之余不得不自我反省,或許我那時真應像襲人說的那般,狠狠心讓她董鄂氏再無翻身之地。順治十三年的最後一天。這大概是宮內有史以來最清冷地一個新年,原因無他。太後病了。據太醫回報,乃是“積郁成結”,需要靜養,順治著各宮嬪妃不必再去慈甯宮問安。以免擾了太後休息,太後那都不去了。各宮主子便一股腦的跑到坤甯宮來,窗外細雪飄飄,屋內暖意撲面,十數位衣著光鮮的主位嬪妃排成一溜齊聲問安,小公主和小阿哥們追打嬉戲,瞅著倒也有點其樂融融的味道。說到後妃就不能不提到淳嬪,淳嬪有意弄髒烏云珠的繡品之事已在後宮中傳開了,各人都拿著當笑話說,淳嬪也有對策,在那事之後沒兩日便腹痛難忍,著實折騰了幾天,太醫都瞧不出端倪,最後還是我替她找了位薩滿驅邪,這才消停下來,從此眾人便不再在她面前磨嘴皮子了,畢竟她身懷皇裔,出了差錯賴在誰身上可不是好玩地。整個新年過得堪稱是無聊之極,進了正月,有一日順治說要與我商量些事,但又吱吱唔唔的說不出口,看著他那故作鎮定的模樣我就不禁氣道:“別不好意思了,我替你說罷,你覺得對不起賢妃,想要給她晉個位份,是不是?”他有些語塞,我越想越氣,你三天兩頭往那邊跑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得寸進尺,哦!她受了委屈就要晉位份,我受委屈地時候怎麼不見你給我也晉個位份?哼!好吧,雖然皇後晉是進不了位份,但是……哼!氣死我了!“這種事情你決定就好了,還找我商量什麼?”我語氣不善地道:“想晉就晉吧,晉個皇貴妃給她,撫平她地心靈創傷!”他愣了一下,接著訕然道:”皇貴妃堪與皇後比肩,豈可輕易晉封?封個貴妃也就夠了。”“隨你的便!”我丟下一句,翻了個身不再理他,他歎了一聲從背後抱住我,“惠兒,我對你的心思你還不明白麼?只是賢妃那些天在宗人府吃了不少苦頭,終究起來,還是我冤枉了她,現在她又久病不起,我心里……終究是有些愧疚的。”我心中的氣消了一點,轉過身緊緊地抱住他,“你只准喜歡我一個人!”我的聲音悶悶的,“你是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好,”他失笑,“我是你的!都是你的!”“騙人!”我嘟著嘴說:“你怎麼能只屬于我呢?哪麼多人,你總不能一輩子都不理她們。”我的神情瞬間黯淡,“不過,雖然是騙人的話,我也好喜歡聽。” 他吻了吻我的額角,更加用力的擁住我,感受到他的失落,我努力地笑了笑,拍著他的後背道:“好啦,不用為難啦,不就是晉個貴妃麼?只要你心中有我,別說是貴妃、皇貴妃,就算將皇後之位讓給她,我也……”“這種事永遠也不可能發生,”他伸出食指點在我的唇上,眼鏡亮得像天邊的星子,“福林的皇後,之友榮惠一人。”我無聲輕笑,貴妃,雖離著皇貴妃仍有著不小的差距,但曆史還是努力的朝著正軌靠近著,我究竟能改變多少呢?“還有一人,也晉個位份吧。”我猶豫再三,還是說出口。順治以詢問的眼光望著我,我輕聲道:“佟妃。”“為什麼?”“嗯……你不怕給賢妃晉了位份招人嫉妒麼?給佟妃也晉了位份便可堵住眾人之口,況且佟妃協理後宮多年,又誕有皇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晉為貴妃,也不為過啊。”順治聽我說完,盯了我半天,突然失笑道:“真是這個原因?依我看,是有人嫉妒人家晉位,非得再抬出一個分了她的榮耀罷。”我心虛地扁了扁嘴,“那……也不能否認我說的有道理吧?”順治將我攬進懷里,但笑不語。他的動作倒也迅速,第二日,晉封的旨意便傳了下來。佟妃、賢妃晉貴妃,擬在正月三十順治壽辰那天行晉封禮。此旨意一下,後宮之中難免有不平之聲。只是不平之後,又都乖乖地跑到咸福宮去賀喜。只是她們注定要撲空了,因為佟妃早在接到旨意之時,便動身來了坤甯宮。這都歸功于常喜在傳旨時的“無心之言”,看來順治時打定主意要佟妃承了我這個天大的人情呢。佟妃到了坤甯宮一反常態地默然不語。我也不催她。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杯里的香茶,佟妃忽地輕聲一笑,歎道:“臣妾真是越來越看不懂娘娘的心思了。”她看著我,“娘娘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也笑著反問道:“貴妃娘娘以為呢?”她笑笑。“可以解釋為娘娘擔心鄂姐姐風頭太露,招人嫉恨。所以才提起臣妾來壓制眾人。”“嗯,”我點點頭,“是為一解。”她又道:“又或許麼,是娘娘……已對鄂姐姐心存不滿之意,皇上之命又不好不從,所以才讓臣妾來前制于她。”我又點點頭,“也說得通。”“娘娘難道不擔心養虎為患麼?”“虎?在哪里?”我反問道:“難道你就從來沒想過還有一種可能嗎?”看著她那迷茫的眼神我笑道:“就不能是我不求回報的想幫你一把麼?”佟妃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古怪,我呵呵地笑道:“只當我沒說,連我自個兒聽了都起雞皮呢。”佟妃看了我半天,忽然“撲哧”一樂:“與娘娘說話,真的有趣。”我伸了伸腰,“你也不用瞎猜,你就當我是想利用你罷,希望你日後繼續努力。”佟妃面現不解之色,我笑道:“皇貴妃之位可只有一個。”佟妃愣了半天,我緩緩地道:“你要的東西,我還給得起,可賢妃要的,我不想給,也不能給!”“她要的東西?”佟妃想了想,哧笑了一聲,眼中現出一絲疲意,“任何女人剛踏入紫禁城中,總是想拴住那人的心的。”她搖搖頭:“不過只要她在後宮多待上兩年,她便不會再奢望了。”佟妃笑著道:“臣妾現在可算是娘娘的盟友?”“盟友二字過于直白,你若想找盟友,我倒可以推薦一人。”我看著她,“貞嬪。”“她?”佟妃思索了一下,嘴角微揚,“她或許會是個很好的盟友。”“一定會是。”我笑著說:“你可以轉告她,就說在本宮眼中,她永遠是賢妃的好妹妹。”宛如這幾日一定過得很不安,她應該時刻都在等待著我將她的“惡行”告訴順治,然後再賜她一杯鴆酒。希望我的話能讓她安心,能讓她專心地“照顧”她的好姐妹,最好讓烏云珠忙得沒時間去勾搭我的男人。無事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眨眼便到了順治的壽辰之日,白天順治在朝前接受過百官朝賀後,晚上又在乾清宮設宴,與宮妃一同慶生,同時舉行兩貴妃的晉封禮。由于太後並未前來,宮妃們在順治面前多了幾分拘謹,氣氛也不似以往那般熱鬧,佟妃在精心打扮之下整個人顯得豔光四射,加上那一抹時時掛在嘴邊的自信笑容,連順治都不禁多看了幾眼。而烏云珠仍是虛弱至極的模樣,那份我見猶憐姿態讓我看了便生氣,抬眼瞄了一眼順治,果然,在他的眉宇間仍能看出一絲淡淡的歉疚,我心中不禁暗暗嘀咕,至于麼?都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病,都回宮這麼久了,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我現在只想宴會快些結束,可是越這麼想,偏偏就越出岔頭,烏云珠在聽封之時竟然渾身發抖,接著身子一歪,昏倒當場。順治忙叫人將烏云珠扶到內室休息,又宣了太醫,殿上這才漸漸平靜下來,只是看著順治偶爾失神的樣子,我就火不打一處起,好容易熬到宴會結束,他急著邀我一同去內室看望烏云珠,我當然是不放心他們兩個單獨相處的,欣然前往,只見我暈主面色蒼白的臥于床上,雙目緊閉,額上冷汗直冒,倒也不似做假,問了太醫才知道,原來烏云珠在宗人府時受不住拷問,曾數次昏厥,再加上天寒地凍,染了風寒,由于沒有得到及時醫治,寒毒入侵肺經,這才纏綿病榻一月有余。原來她倒也不是故意的,這使我對她的不滿之情消減了不少,但是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烏云珠再度挑起我對她的“強烈不滿”!只聽烏云珠在昏迷之中不斷的念叨著一個名字,細聽之下,居然是“皇上”!我睜大眼鏡瞪了她半天,又見她雙手抬起不斷揮舞,直到順治伸手握住她的手,她不自覺的將身子向坐在床沿的順治挪了挪,這才又安靜下來,看著他們那副相依相偎的模樣,我幾乎暴走,我強迫自己一定要冷靜,叫常喜替我搬了個椅子,我就這麼坐在床前,一動不動的瞪著他們兩個。順治被我盯得渾身不自在,他試著將手抽回來,可他一動,烏云珠便輾轉難安,順治無奈地望著我,我簡直要氣死了,俯身到床前細細地盯著烏云珠,直到我眼鏡酸痛,才確定她真的是處于昏迷之中。順治無奈道:“惠兒,要不你先回去,待她好一些我便過去。”他都這麼說了,再留下去,豈不顯得我小氣,我不甘不願的點了點頭,退了出去,經過大殿之時,便見到身著貴妃服飾的佟妃侯在殿前,見我出來,笑盈盈地朝我行了個禮,“娘娘,不知鄂姐姐的身體可好些了麼?”我重重地出了口氣,沒有說話,佟妃笑著說:“娘娘不必生氣,當初鄂姐姐封妃之時娘娘便搶了她的風頭,如今還不讓人家扳回一局麼?”我看著她氣道:“你不必火上澆油,今日你二人共同晉位,可很顯然在皇上心中,妹妹的地位仍是差了那麼一點,妹妹還是先替自己擔心罷。”說完,我也不理她,轉身就走,佟妃那悅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臣妾恭送娘娘。”我的身子停了一下,轉過頭,“佟貴妃,今日本宮見你與淳嬪似是十分親密,不知是何原由?”佟妃愣了一下,才道:“淳嬪妹妹身懷龍裔,臣妾與她親近自是沒有壞處。”我又走回佟妃身邊,“正是因為她身懷皇裔,妹妹才更應避嫌。”見她有些不解,我輕聲道:“現時宮中局勢不同往常,人人自危,尤其是淳妃,她親近你,是想找一個穩妥的靠山,但是她的龍裔一旦出了任何差錯,第一個也定會懷疑于你。”佟妃皺著眉道:“臣妾再不濟,也不會打那無辜的孩子的主意,淳嬪的身子已五月有余,胎兒已經穩固,臣妾還讓太醫院配了一副安神固胎的湯藥,相信淳嬪的龍裔定會更加穩妥才是,又怎會出了差錯。”“什麼?”我上前一步。“妹妹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那保胎藥也是隨便送得的麼?就算妹妹沒有害她之意,但這藥物從咸福宮到她手中要經過多少道程序?妹妹敢保不出絲毫差錯麼?若是有人存心為之,妹妹謀害龍裔的罪名怕是逃不掉了。” 佟妃的臉色急變,她咬了咬下唇,“姐姐所說也不無道理。妹妹原本還想……”“想什麼?”不是想真的謀害那個孩子吧?“妹妹不自量力的曾想過幫淳嬪一把,讓她將孩子平安的生出來。”看著我微訝的神色,她笑了笑,“臣妾也是個母親,知道一個孩子對于母親的重要性,這里是後宮,以臣妾的心智,當初懷三阿哥時也險些流產,何況現在的淳嬪。”不管她這一席話是真是假,都足夠讓我對她改觀,她又自嘲的一笑,“想不到在宮中做個好人都這麼難,姐姐放心,淳嬪那邊妹妹不會再管,就讓她……順其自然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出牆”


當天晚上,順治終究是沒過來,而在乾清宮呆了整個晚上,據常喜回報,烏云珠的病情整夜反複,口中不斷叨念著“皇上”,順治見她如此,憐惜之心大起,直到清晨,才消停了些,燒也退了,人也清醒了,聽說還跟順治說了半天的話,真是失策,昨晚我本不應那麼早就回來的,應該“緊迫盯人”才對嘛。 就這樣,烏云珠在乾清宮一住數日,要不是順治每晚都到坤甯宮居住,我幾乎就想打上門去了,一點都不自覺!再問問,居然是順治這個死小子要烏云珠在痊愈前一直住在乾清宮,說是怕來回折騰病情再次加重,不過在我看來這個只是借口,分明就是為了方便他探望烏云珠,不過他的如意算盤並沒有打得太響,沒過幾天,太後就下了一道懿旨,召烏云珠前去慈甯宮侍疾,若說這侍疾本也不是什麼累活,每日也就是陪著太後說說話,講講經,可我心中卻清楚得很,太後大概是看不慣順治留烏云珠住在乾清宮,卻有不好跟順治翻臉才有此一招。否則她誰也不好召,偏得召一個大病初愈的前去侍疾? 北京的二月不再寒冷,已隱隱有了開春的苗頭,這日剛用過早膳,洛顏就來了,二話不說拉著我去禦花園逛了一大圈,看著她喜形于色的樣子,我不禁問道:“看你開心的樣子,可是逐月回來了?” 洛顏有些害羞的點了點頭,又語帶失望地道:“不過,只見了那麼一回。” 我笑道:“這大冷的天兒。你難道天天要人家半夜等著你幽會啊?” 洛顏臉上一紅,又奇道:“你怎麼知道是半夜?” 我心虛道:“不是半夜難道還是白天?他有沒有那麼大地膽子?對了,”我連忙轉移話題。“你跟他說清楚了嗎?” 洛顏不好意思地道:“這種事情,總得……慢慢來……” “還要慢慢來?”我調侃道:“到時你的情郎跑了。可不要跟我訴苦。” 洛顏羞得滿臉通紅,不依地跺了跺腳,一溜煙的跑走了。我輕笑著搖搖頭,明明有著那麼細膩地心思。可舉手投足間還像個小孩兒一樣。 洛顏走了。我也無心再在這光禿禿的禦花園中駐留,剛一轉身,一個小小地黑影在我眼角閃過,我好奇地朝著那個方向看了看。“踏雪?”我驚呼一聲,樹底下那只全身墨黑。四腳雪白的小貓扭頭看了看我,我驚喜地朝它走去,若說我這個飼主可真是不合格,貓兒不見了也不去尋找,這不,現在距它上次出現在坤甯宮隔了快一個月了,要不是今天偶然碰見它,還不知什麼時候再見到它。 踏雪歪著小腦袋看著我,輕輕叫了一聲,接著朝樹後一躥,我快走兩步,待看到踏雪之時不禁驚訝了一下,只見那顆樹下還臥著另一只貓,小小的身子,淡黃色地虎紋毛皮,可愛極了,踏雪走到那只小貓跟前,伸出舌頭舔了舔它的皮毛,那只小貓也用同樣地方式表現著它地親昵,踏雪回頭看了看我,我這時才發現,那只虎斑小貓的肚子漲鼓鼓的,竟然是一個“孕婦”,我不禁笑道:“好哇,我說這些日子都沒見著你,敢情是娶了老婆了。” 襲人在一旁笑道:“主子,這天寒地凍的,不如將它們帶回去。” 我笑道:“相比它也是這個意思罷,怕老婆吃苦,呵呵。” 襲人連忙吩咐身後跟著地宮人將這兩只貓兒抱回坤甯宮去,這時,在小樹林的那頭,影影綽綽地有兩個人影站在那邊,走得近些一看,竟是湘云和秋水,湘云自打中秋之後便對秋水頗為不滿,今日大概終于要和解了吧,我一時好奇,讓其余宮人留在原地,朝著襲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帶著她悄悄地想湘云二人靠近。嘿嘿,這兩個丫頭,被我逮到偷懶,看我怎麼懲罰你們! 離得近了,漸漸可以聽得她二人的對話,秋水好象在哭,湘云卻不勸阻,只是陰著臉將一只包袱扔在地上,冷聲道:“主子的夾襖我自會做好,誰用你來裝好心!” 我皺了皺眉,到底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值得湘云這麼久了還沒過勁?我剛想出去斥責湘云,她的下一句話卻使我頓時僵在原地。 “當初你勾引皇上時怎麼不見你惦念著主子!” 襲人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她抬步就要上前,我一把抓住她,朝她搖了搖頭,這時只聽見秋水急道:“我沒有!那日皇上醉了,我……我也十分後悔……” 湘云冷笑一聲,“皇上醉了,你也醉了麼?當時主子就在屋里,你不會領著皇上去找主子麼?還有,你說你後悔,那這又是什麼!” 湘云冷一個物什狠狠地扔到秋水臉上,秋水看清了那樣東西,身子一顫,連忙俯身拾起,小心地撫了撫上面的灰塵,那是一只荷包,上面繡的什麼不得而知,不過想必定是十分精巧,湘云哼道:“一面說著後悔,一面又繡了這種東西,我從沒見過你這麼不知廉恥的人,你……你比滄海更加不堪!” 秋水的臉上一片慘白,成串的淚水順頰而下,想必我也比她好不了哪去,秋水和順治?他們到底什麼時候…… 襲人見著我的樣子也顧不得我們正藏身樹後,急喚道:“主子。” 我回過神,湘云和秋水也發現了我們,我定了定神,慢慢走過去,秋水見到我面如死灰一般,身子不停地顫抖,湘云連忙跪下,臉色也是相當難看。 我走到秋水面前,盯了她半天,伸出手淡淡地道:“拿來。” 秋水的頭垂得更低,無意識地將手中之物緊了緊,襲人板著臉上前一步,拉起她的胳膊,硬將她的手指掰開,拽出那只荷包遞給我。 我面無表情的接過,哼!鴛鴦戲水!怎麼?定情物只能繡這個麼?洛顏繡的這個,她也繡的這個,不僅如此,其中一只鴛鴦的嘴部居然是用明黃色的絲線繡成,這只鴛鴦的身份昭然若揭了,那另一只毫不起眼的,便是她了? “哪來的絲線?”我的聲音中聽不出一絲怒氣。 秋水明白我指的是什麼,她的聲音抖得厲害,“回……回主子的……話,是……是用……皇上衣服上的線頭擰……擰了一跟。” “手倒挺巧,也用了心思。”我冷冷的望著她,一松手,那只荷包落在地上,秋水望著那只荷包,終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她的手剛觸到荷包之上,我猛地抬腳重重地踩住她的手。 我的怒火已在爆發邊緣,看著秋水痛得緊蹙的眉頭卻又不敢痛呼出聲的樣子,心底不禁升起一股快意,深吸了口氣,我穩住情緒,“先回去,別在這丟人現眼!” 回到坤甯宮,我的情緒已平複許多,沒理會跪在那里的秋水,我朝著湘云問道:“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湘云道:“奴婢只知那日本應是秋水值夜,可奴婢第二日清晨並未見到她,而後又不經意的瞧見皇上從偏殿出來,之後……她便也跟著出來了。” “是什麼時候的事?”襲人忙問。 “是去年八月十九。” 八月十九……是封妃大典前夕,順治與我合好後又突然“消失”的那段日子,搞什麼?後宮有多少女人?犯得著偷偷摸摸的跑到我眼皮子底下“犯案”麼? 我朝著秋水道:“當時是何種情形?” 秋水像石像一樣一動不動,湘云恨聲道:“她想當主子想瘋了,逮著機會勾引皇上!” “不,”秋水以極低的聲音辯駁著,“我沒有……” 我漸漸有些不耐,襲人皺著眉喝道:“要你說你便說,干什麼這麼矯情?難道是想讓主子把你當成宮妃般對待麼?” 秋水連忙磕頭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無從說起。” 我冷哼一聲,秋水這才囁囁地道:“那日……是八月十八,皇上原本是要到坤甯宮來的,可後來由于接待使節,又說來不了了……” 她這一說,我忽地想起來了,那天順治說是來不了了,後來我在夜里還偷偷出去了一趟接受逐月的道歉,不錯,那晚正是秋水值夜。 只聽秋水又道:“主子那晚出去溜了一圈,回來見奴婢衣裳單薄,便將自己的披風給了奴婢,主子睡下之後,奴婢一時無趣,便到院中賞月,剛過子時,便有一人從身後抱住了奴婢,奴婢剛想高呼,回頭一看,卻是……卻是皇上,皇上他……喝了很多的酒,奴婢本想帶皇上去見主子,可皇上他……他一直抱著奴婢,口中不停地叫著主子的名字,奴婢知道皇上醉了認錯了人,後來……後來……” 我盯著她臉上那抹淡淡的紅暈,“後來,你便情不自禁了?”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秋水沒有言語,我自嘲地笑了笑,這是對我與逐月“私會”的懲罰麼?有句話說得真對,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不過細想想,面對著如此年輕俊俏的帝王,有哪個女人不心動?又有哪個女人不渴望得蒙聖寵,飛上枝頭呢? 至于順治麼,喝醉了?這是什麼爛理由?想來凡是“出牆”的男人百分之八十的借口都是“喝醉了”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理還亂

當天下午,順治來到坤甯宮時,我正書案前“筆走游龍”,順治笑道:“今日怎麼這麼好興致?在寫什麼?” 我放下筆,捧起剛剛寫好的東西輕輕吹干,“我在寫折子。” 他失笑道:“有什麼事直接說就好了,寫什麼折子。” “我怕我說不出口。”我微有些失落地將折子遞到他面前。 他好奇的接過,掃了兩眼,臉上頓時現出一絲尷尬神色。 我那份折子的內容不是別的,是要求順治給秋水晉個位份的折子。 順治略有些難堪地道:“我……也不是故意瞞你,只是那日酒後失德,說出去怕人笑話。” 我淡淡地道:“你怕人笑話?那人家一個大姑娘就不怕人笑話?” 或許是我這副平靜的樣子讓他有點不知所措,他干巴巴地道:“我知道你生氣,我……” “我生什麼氣?”我反問:“整個後宮都是你的,你自然是想要哪個便是哪個。別說是一個秋水,就算哪天你將所有的宮女都幸過了,我也沒有生氣的理由。” “還說不生氣?”他走過來拉住我,“晉就晉吧,都依你。” 看著他那無所謂的態度我心中一股無名火起,不禁怨道:“你這是什麼態度?今日若不是我提起,你是不是就當從沒發生過這件事?你不想想秋水一個女孩子以後該何去何從,該如何見人?” 順治皺著眉道:“我哪有……” “難道你心中就沒有‘責任’二字嗎?難道皇上就能始亂終棄?”我氣得越來越大聲。 順治也有些急道:“你說的我都答應了,你到底在氣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了。總之就是一股無從發泄的怒火,“你管我氣什麼!我只知道,敢做不敢當。不是一個男人地行徑!” “你!”他也有些火大,“你怎知我沒想過要負責任?” “你想過麼?你若是想過就不會一直瞞著我!也不會讓一個女人背負上一個勾引皇上的惡名!”我越說越起勁。“總而言之,你就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你簡直不可理喻!”他地怒氣終于爆發。 我被他吼得心中一陣委屈,雙眼瞬間蓄滿了淚水。他見我的樣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賭氣地別過頭去。我的淚水“叭嗒叭嗒”的落在地上。或許是我真地有些不可理喻吧,且不說這是半年前的“舊事”,就是曆朝曆代也沒有一個條文規定皇帝寵幸過宮女就必須將那名宮女晉位地。我到底在為什麼生氣?是氣他碰了別的女人?可這半年來他曾無數次的擁有過其他女人。怎麼又不見我這麼氣急敗壞?還是氣他碰了我身邊的人又不告訴我?我的腦子一團亂,只知生氣。卻又不知自己到底在氣什麼! 順治板著臉在原地站了一會,忽然轉身朝門口走去。 “你……你做什麼去!”我忍不住出聲相詢。 “出去轉轉。”他悶聲道:“我不想跟你吵架!”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看著他地背影,我用力地絞著手中的帕子,胸口郁氣難平,我沒有錯,錯的是你! 正當我氣得難以複加之時,見常喜又退了回來,本以為是順治回來了,我剛想矯情一把,卻發現回來的只有常喜一人,常喜打了個千道:“娘娘這回可是誤會皇上了。” 我一愣,隨即板著臉道:“娘娘可想聽聽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我猶豫了一下,裝做不在意地道:“說來聽聽罷。” 常喜竊笑了一下,“那晚皇上招待使節,多喝了幾杯,本想到坤甯宮給娘娘一個驚喜,吩咐掌鑰太監開了門,卻見娘娘正站在院中。” “胡說,我才沒……” 常喜連忙道:“那自然不是娘娘,但那時天色昏暗,那人又圍著娘娘的衣裳,試問在這宮中,哪個奴才膽大到敢穿主子的衣裳?所以當時別說皇上,就連奴才這個清醒之人都以為那是娘娘,皇上吩咐奴才伺候在旁,奴才自是不敢打擾,這才陰差陽錯的有了此事,第二日皇上也十分懊悔,覺得對不住娘娘,躲了娘娘好幾天。” 常喜說到這,我才想到,封妃那日,順治的確是對我閃閃躲躲的,原來竟是因為這件事,我冷哼一聲:“他躲著我有什麼用?那秋水……” “娘娘,”常喜打斷我,“皇上雖自覺對不住娘娘,但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在第二日便傳下口諭,讓奴才前來向秋水姑娘傳旨,晉她為答應。只是秋水姑娘拒絕了。” “竟有這樣的事?”我不敢相信的看著常喜,又嘴硬道:“那他剛剛怎麼不說明白!” 常喜道:“恕奴才斗膽,在皇後宮中認錯了人,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尤其是在娘娘面前,皇上更不願提起這檔子事,況且剛剛娘娘言辭鋒銳,皇上……也得要個面子不是?自皇上登基之日算起,宮中敢這麼與皇上說話的人,娘娘您可是頭一個。”他抬頭看了看我的臉色。小心地道:“別說這是秋水姑娘自個兒拒絕了,就算皇上事後沒有只言片語,甚至為保天顏將秋水姑娘賜死,旁人也是不敢說一個‘錯’字的。” 常喜又道:“娘娘,皇上現在去了慈甯宮,娘娘要不要……” 我白了他一眼,“干什麼?要我去給他道歉麼?就算事情是你說的那樣,他還是有錯!”反正就是一把無名火,這個賴,我還耍定了! 哎?慢著!慈甯宮?烏云珠最近不正是伺候在慈甯宮麼?這個死小子遲早有一天要把我氣出甲亢! “襲人!”我大聲招呼著,“更衣!去慈甯宮!” 待我到了慈甯宮卻慢了一步。順治剛剛離開,我郁悶地朝太後行了個禮,太後招呼我坐到她身邊。這時身旁有人遞上茶碗,我順手接過。抬眼一看,居然是烏云珠,我不禁有些疑惑。宮妃到太後身邊侍疾的,雖名為“侍”。但也只是陪著太後便罷了。 這種宮女差事何時輪到她去做了? 太後淡淡地看了一眼烏云珠,揮了揮手,烏云珠乖巧地福了一福,退出屋去。 太後又看著我。“來找皇上?” 我沒好意思點頭,有些局促地坐在那。太後又道:“聽說你因為一個宮女與皇上鬧得很不愉快?” 我繼續沉默著,“你們哪,都不讓我省心!”太後重重地歎了一聲,“一個宮女,你若不喜歡自行處置了便是,何苦為了這點小事便與皇上吵鬧?他始終是皇上,凡事你得給他留些面子,皇上現在的心思在你身上,所以他寵著你,忍著你,但你也要適可而止,難不成你也想落得像孟古青那樣地結局嗎?” 太後越說越惱,看得出,靜妃被廢的事情一直都讓太後耿耿于懷,太後長歎一聲,“想當初我的性子就與你一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心中有話不吐不快。” 我眨著眼愣愣地看著太後,她緩緩地道:“正因如此,我才不得先帝喜愛。” “皇額娘……” “先帝在我身邊,剛開始還覺得新鮮,可時間一長,他便受不了了,不只他受不了,是個帝王都受不了,因為他們是皇帝,皇帝不需要平凡夫妻間地嬉笑怒罵,皇帝需要的,是絕對順從!”太後用下巴點了點門口的方向,“看看人家,她對皇上就沒有怨言麼?皇上有錯她就看不出來麼?為何她就能忍而不發呢?” “這……大概是性格不同罷。” 太後搖搖頭,“那是因為你還是沒看清眼前的人,而她卻看得清清楚楚。我與你說得再多,你也不見得聽地下去,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不會後悔現在的率性而為”?難不成我也要像烏云珠那樣處處隱忍麼? 太後看著我地樣子,輕歎道:“算了,你們年紀輕輕地事你們自行解決吧,我也不願再摻和了,過幾天我打算去南苑靜養,你自己在宮中要多加小心,佟妃雖可牽制董鄂氏,但她本身也不是什麼善于的主兒,皇上那邊,你還得多用些心思才是。” 我點頭答應,眼見太後有些疲倦,我也不再久留,起身告辭。 回到坤甯宮,聽說秋水竟然懸了梁,若不是小林子恰巧有事情去尋她,恐怕她此時早已香消玉殞。這一鬧騰,我心中再沒有初時的那份惱怒,全身被濃重的無力感籠罩,知道地是秋水她自覺對不起我,又見我與順治鬧騰,這才尋了短見,不知道的,不得認為是皇後所逼?還好她沒死成,否則這一條人命,也要加到我地身上吧。 三日後,太後起程前往南苑,我前往慈甯宮送行,順治這三天都沒露面,許是還在與我置氣,又或許是在等我前去道歉。 太後的鳳輦漸漸遠去,看了一眼身邊的順治,卻看見他正扭著頭與烏云珠說話,我知道他這是做給我看,如果我不主動道歉,他會一直這麼別扭下去麼?我不動聲色的與身旁的佟妃換了個位置,帶著襲人悄悄離去,雖然這種做法又算是對皇帝的一種“不敬”,但我好象從未對他“敬”過,不是麼? “襲人,咱們去瞧瞧來喜罷,這麼久沒見他,不知道他有練了什麼絕技了。” 襲人聽我一說自是答應,剛繞過慈甯宮的正殿,便見到一個小太監手中捧著一厚撂的書,急急忙忙的朝正殿方向跑,冷不防見到我腳下一停,忙著下跪,這一忙,手中的書便有幾本散落在地,襲人皺著眉道:“做什麼慌慌張張的?” 那小太監慌道:“稟娘娘,這些書都是朝中大人們呈給太後的佛經佛錄,奴才一時糊塗,忘了將這些書呈給太後,這才急著前去呈上。” 襲人道:“你現在急也沒用了,太後已經啟程了。” 那小太監差點哭出來,“這……這可怎麼辦?若讓福公公知道,必定打死奴才。” 我笑道:“你不用害怕,幾本佛經而已,等太後回來不是一樣能看?”說著我的視線不自覺的落在散落在地上的書上,被一本吸引住了注意力,襲人察覺到我的心思,上前將那本書拾起,交在我的手中,深藍色的封面上寫著三個大字:道德經。 我哭笑不得的朝那小太監道:“你的確是不盡責,太後喜歡佛經,你便見著‘經’字的就往上呈,這道德經也是佛經麼?還好沒讓太後見著,不然你定會挨罰。” 那小太監眨眨眼睛,眼中一片茫然地道:“這……這個經,不是佛經麼?陳大人交給奴才時,還再三叮囑一定要交到太後手中,奴才還以為這是多麼了不得的孤本呢。” 聽他一說我倒有些奇怪,宮中太監幾乎都是貧苦出身,能識字的不多,出現這種錯誤也在所難免,只是那個什麼陳大人,難道他也不識字?我好奇地翻開那本道德經,第一句便是那眾所周知的“道可道,非常道”,下面還密密麻麻的寫了不少注解。果然是一本“貨真價實”的道德經,只是把道德經當成佛經呈給太後,他就不怕有戲耍之嫌? “那個陳大人是什麼人?” “回娘娘的話,是監察禦史陳蕭大人。” “監察禦史?”我輕笑,“他將這本書遞上來想必使了不少銀子吧?”監察禦史只是一個從五品的官職,在這天天與朝中重臣打交道的太監眼中自是不值一提,沒有銀子開路,又怎能一路將這本書遞到慈甯宮來。 那小太監咽了咽口水道:“奴才不知……” 我擺了擺手,“行了,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但這個陳蕭他為什麼要花著銀子,冒著大不敬的危險將這本書遞上來呢?莫非是想引起太後的注意好對他另眼相看?不嫌太冒險了麼? “那個陳大人交給你這本書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麼別的?” 那小太監連道:“娘娘聖明,陳大人的確說了,他說,這本書最精彩的地方全在開頭,要太後娘娘從頭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