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61-165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天意難測(一)

今天朝中發生了什麼事嗎? 平靜下來,我的好奇心有開始活躍。 一提這事,他眉頭微蹙,歎了一聲,“淮河一帶天蟲肆虐,今年百姓就要顆粒無收,現在竟出現暴民,朝廷幾次開倉賑災,都被哄搶一空,有的地方連衙門都被砸了,搶完了衙門又去搶商號,弄得人人自危,直到現在,暴民的人數越來越多,如果他們再聚眾鬧事,就不得不出兵鎮壓了。” “天蟲?” “蝗蟲。” “哦。”我想了想,說道:“只是鎮壓也是指標不治本,怎麼不想個辦法治治那個天蟲?” 福臨搖搖頭道:“怎麼沒想過治?每年雨水過溢,我都下旨讓各地督促百姓亟行耕耨,使覆土盡壓蝗種,就是怕再重蹈前朝崇禎年間洛陽蝗災之覆轍,‘草木獸皮蟲蠅皆食盡,父子兄弟夫婦相食,死尸載道’。”他臉上一片憂慮,“太可怕了。” 我打了個哆嗦,“你既已下令,為何還會有如此災害?莫非當地百姓抗旨不遵?” 福臨道:“自古百姓皆認為天蟲是上天之使,天蟲來襲,百姓只知焚香磕頭,以求上天,又有哪個敢真的治蟲。”他長歎道:“我真希望此時出現一個如唐時姚崇般的人物,極力治蝗,讓我也效法唐玄宗派下‘捕蝗使’,以解蟲禍。” “天使?”我在想想這個稱呼被耶穌會的同仁知道會不會氣吐血,“它就是一直蟲子,又跟天有什麼關系?而且就算讓你挨過今年,若是明年再來呢?依我說,捕是一定要捕的,不如再發動百姓捉蟲而食,既解了天蟲之困,又能幫百姓渡過難關。待百姓情緒稍複,你再開倉賑災,豈不一舉兩得。” “吃?”福臨的臉差點沒皺在一起,“蟲子也能吃?” “那當然了,”我搖頭晃腦的道:“捉來或炸或炒,難得的美味。” 福臨難以置信的看著我,“你……吃過?” “沒有,”我打了個激靈,我可不敢吃,“見人吃過,都說好吃,而且有營養,高蛋白。” “什麼?”他沒太聽懂。 “沒什麼。”我干笑兩聲,“總之能吃就是了。” 他想了想,還是搖搖頭說:“就算如此,如何勸服百姓捉蟲還是個問題,還是再想想別的辦法,實在別無他法時再說。” 過了兩天,蝗蟲的事大概一直是沒想出什麼好辦法解決,福臨趁機發了一道上諭,言天災降臨,皇帝豈能不顧萬民還安于享樂大搞選秀呢,所以宮里那些等待複選的修女們就先送回家去吧,可自行嫁娶,不必再留有秀女身份。 聖旨一出,百姓紛紛贊揚皇上聖明,但是蟲災還是沒解決,百姓沒有飯吃,打砸搶的活動依然繼續,弄得地方衙門不敢開門,讓福臨愁得頭都大了兩圈,不得已,他決定用我的方法,不過現在的百姓對上天的敬仰可不是鬧著玩的,光說讓他們捉蟲估計誰也不干,福臨讓人將淮河一帶的大小官員、大小地主和大小村長族長選出代表聚到京中,決定給他們開個會,先把這些基層小領導搞定,再讓他們一步步滲透我們可愛的勞動人民。 于是召集活動轟轟烈烈的進行,福臨這幾天也忙了起來,我除了每天去承乾宮轉一圈,其余時間大都在發呆,我在想,該如何對逐月開這個口,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我最不想傷害的人,那麼,一定是他。 手中不斷擺弄著那支洞簫,卻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決心,來喜在一旁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瞥了他一眼,“想說什麼就說吧。” 來喜道:“主子若是不好對逐月大人開口,不如讓奴才去說。” 我用手指輕輕滑過蕭上的洞孔,緩緩搖了搖頭,“一定要我親口對他說。” 說是這麼說,但想來想去也沒有什麼既拒絕他,又不傷害他的好辦法,只好不斷逃避,甚至見了那支簫,都會有心虛的感覺。 如此半月又匆匆而過,我始終是沒勇氣吹響那支蕭,袁老道和烏云珠一閉關就是十幾天,連我都有些擔心了,這不吃不喝的,你袁老道挺得住,烏云珠能不能挺得住啊?這天我與福臨從承乾宮出來,天色已由些昏暗,福臨正打算送我回坤甯宮,一個小太監趕上前來,說是選出的鄉紳已抵達京城,暫由順天府安置,特來詢問福臨何時接見他們,福臨想了想,事不宜遲,明日早朝過後就接見吧,那小太監領命退下,福臨又發了好一會呆,歎了口氣,“這些鄉紳中不乏頑固之人,明日定要費些口舌了。” “那不如……讓順天府先回去給他們透個風聲,明日說起來時也不致太過突兀。” 福臨想了想,“就這麼辦。” 我笑笑,“你去見順天府尹吧,我自個回去就行。” 福臨點頭答應,又囑咐我一番,無非是些一路小心、天黑看路的話,這才去了。 我不禁失笑,從這里回坤甯宮才多遠的路?才發現原來他也有做管家婆的潛質。 帶著來喜一路不緊不慢的走著,不知道為什麼,來喜自從被若雪“誤害”了之後,變得異常沉默,而若雪自袁不破出現後便消失了,不見蹤影,我已懶得去追查她的身份,反正與那老道脫不了干系,只是聽袁老道的口氣他是不知若雪前來宮中的,這又是一樁奇事,若雪不是受袁老道指使,她到底來干嘛? 路程剛走了一半,天色已然全黑,與來喜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突然他警覺的擋在我身前,回手封住我的口鼻,“主子,閉氣!” 來喜的話還是晚了一步,我好像聞到了一絲甜甜的味道,聽來喜一吼,連忙摒住呼吸,來喜拉著我急退,剛跑了沒幾步我一口氣沒憋住,那股甜甜的香氣又躥進我鼻中,也不知為何,跑出老遠,那香氣竟像跟著我們一樣,繚繞不散,那味道香得有些詭魅,讓人抗拒之下卻又想再聞一些,我腦袋一暈,腳步慢了下來,此時也顧不得閉氣了,只覺得四周的香氣越來越濃,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身體卻有些飄飄的,呼吸也開始沉重,我中毒了嗎? 來喜的情況也沒比我好多少,只是他仍能站立,我只覺身上越來越熱,一陣眩暈,不由自主的朝身後倒去,卻倒在一個堅實的懷中,我無力掙紮,只覺得那人身上涼涼的,可稍解我身上的躁熱,不由自主的朝他靠了靠,耳邊聽到來喜模糊的聲音:“主子……”這時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哎?你怎麼又中招了?” 是誰?聲音好熟悉,此時我身後的人已將我抱入懷中,微怒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的思緒已經不清,這個聲音是……是誰?為什麼這麼熟悉,又讓我有心安的感覺?是……福臨嗎? 那女聲道:“沒什麼,只是讓她聞了點‘神仙香’。” “什麼?”頭頂聲音滿是怒氣。 “干嘛那麼大聲?我可是在幫你呢。”那聲音中滿是委屈,到底是誰? “誰要你這麼幫我!”耳邊能聽到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像是我沉在水中,聽著岸上的人在說話。 那聲音更是不滿,“你不想讓姐姐將你和皇上放在同一個起點上對待嗎?” 姐姐?皇上?這個人是……若雪?她為什麼……我再想不下去,身體幾乎要燒起來,就連呼吸都是熱的,一種原始的躁動從小腹緩緩升起,不斷沖擊著我的大腦,我只得不斷的朝身後靠近,可越靠近,那股躁動便來得越猛烈。 “你……”身後之人發現了我的不妥,話也顧不上說,抱著我飛快的移動,直到我的後背貼上了冰涼的被褥,涼意讓我找回了一絲理智,我努力的睜著眼睛,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面孔。 “惠兒。”他的聲音十分低沉,又充滿了矛盾,是……逐月? 我輕輕的喘息一聲,身體再度升起的熱度幾乎讓我崩潰,雙手無意識的撕扯著身上的衣裳,只想快點讓自己冷卻下來。 扣子已被我扯開兩顆,一小片肌膚暴露在空氣之中,忽然我的手被人箍住,我難耐的扭動著身子,“熱……” 壓抑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惠兒,你……再忍忍。” “嗯?”我無意識的應著他的話,身體扭動得愈來愈烈,突然我被人猛的抱住,微涼的觸感讓我舒服的輕吟一聲,良久過後,一個輕柔的吻試探般的落到我的額上,我的意識已然模糊,只覺得自己還想要得更多,環上他的脖子拉近與他的距離,想讓他驅散我體內的不適,耳邊傳來一聲輕歎,接著,我的唇被人牢牢封住,唇上的溫暖感覺讓我滿足的喘息,這聲細不可聞的呻吟不知怎麼清晰的傳入我的腦中,這是……我麼?我怎麼了?身上的人,是誰?大腦反應了半天,才又逐漸開始轉動,他……不是福臨吧?不行!我怎麼能與福臨以外的人……腦中不斷的叫停,耳中聽著自己的喘息聲,身體卻做出了異常激烈的反應,強烈的欲望排山倒海般將僅存的一絲理智壓倒,帶我徹底沉淪,福臨,我……來不及再想,鬧鍾已是茫然一片,失去了意識。 “惠……”腦海中一個聲音不斷的響起。 這是……福臨的聲音? “惠……” 還是逐月? “我愛你……” 是誰? 我再分辨不出身上的究竟是誰,只能隨著他猛烈的擺動腰肢,任他在我身上盡情索求,帶我沖上云霄,再緩緩墜落……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意難測(二)


當我醒來,已是日上三竿,身邊空無一人,只留有一身的酸痛,動了動身體,從體內緩緩滑出一些東西,讓我哦隱約記起昨夜的瘋狂,身上滿是歡愛後的證據,頸邊、胸前、腰際……就連大腿內側,都布滿了細密的吻痕。朝桌上望去,擺在那里的洞簫已沒了蹤跡,果然……是逐月吧。撐著身子穿好衣裳,我腦中一片空白,昨夜,我應該是中了毒,媚毒,下毒的人是若雪,她這麼做是為了……讓我與逐月走,那我呢?該這麼做嗎?不這麼做,我又該怎麼面對福臨?帶著一身別人弄出來的吻痕去見他嗎?無力的靠在床邊,怔忡了許久,我現在……該怎麼辦?來喜不知何時已站在我身後,他的臉色比上次更加蒼白,我終于明白他為何會有這樣的臉色,恐怕此時我也好不到哪去。 “昨晚……是逐月?”我問得有些艱難,雖然心中確定,但還是希望來喜能給我不同的答案。來喜沉默了一陣,“奴才在失去意識前……確是見到逐月大人帶著主子走了,但今晨回來,並未見到逐月大人。”他連忙補充,我酸澀的一笑,他定是怕我怪他吧,所以才走了,可事到如今,我又該怎麼 選擇?一想到這個問題,我的腦中就像短路一樣,怎麼也想不下去,我轉頭看了看來喜,“你的毒……已經解了?”不是我好奇,而是……好吧,還是好奇。也不知他中了毒要怎麼解,雖然現在好奇的有點不是時候。來喜沉默不語,臉色白得幾乎透明。不不忍再追問他,只是道:“我想去景仁宮。”來喜道:“主子不必去了。奴才走遍了整個皇宮,也沒找見她的蹤跡。”我突然有點想哭的感覺,糊里糊塗的失了身。始作俑者卻失蹤了,“你……去找逐月。讓他來見我。”我心下已有了決定。現在只想馬上離開這里,不想再見到……他。從昨夜的情形來看,逐月仍是一直守在我身邊,從不曾遠離。來喜一皺眉頭。“主子是要……” “我改了主意。”來姿臉色急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都是奴才沒用,不能保護支子。” “關你什麼事?”我伸手將他接起,“去吧,讓他來見我,讓他來……帶我走。” “那皇上呢?”我心中一痛,緩緩地搖頭道:“我……不知該怎麼面對他。”來喜沉默一會,起身出去。 “等一下,”我叫住他,“出去問問,昨晚……是誰值夜。”那樣激烈地戰爭,應該早已被人發現了吧。來喜低聲道:“支子放心,奴才今晨回來時,整個坤甯宮的奴才都睡得死死的,恐怕也是中了迷藥。”看來若雪做的准備工作還真到位,我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來喜猶豫了一下,終是出去。我慢慢地起身,走到梳妝台前,打開最下格的抽屜,那塊玉,靜靜地躺在那里,玉上地裂痕好像更加清晰,我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這就是天意弄人嗎?狠狠心,將那塊玉握在手在中,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的力道而微微發白,我卻渾然不覺。 “主子。”身後的輕喚讓我猛地一驚。回過身,卻是小林子,他輕聲道:“主子何時醒的?也不叫奴才們來伺候。” “有……來喜呢。”我突然有些心虛。小林子局促不安地道:“主子,昨夜奴才們也不知怎麼了,個個一覺悶到大天亮,請主子治罪。”想到昨晚,我心中又是一陣迷茫,看看小林子,“多睡一會也沒什麼,治什麼罪。”你們不睡,才要治罪。小林子笑道:“謝主子不罰,主子,剛剛禦膳房有一個禦廚求見,說是叫李良的。”李良?他自打隨我入宮,我一直也沒見過他,今日不知何事突然跑來,吩咐小林子讓他進來,不一會,一個禦廚打扮的人隨小林子進來,果然是李良,他一見到我,迫不及待的跪到地上,“娘娘,救命啊。”我一愣,“怎麼了?慢慢說。”李良看了看小林子,我朝小林子擺了擺手,待他退下後,疑惑地道:“什麼事?”李良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後才道:“今日皇上召見各地鄉紳,有人在禦賜的菜中……下了毒。” “什麼?”我大驚失色,“到底怎麼回事?”李良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個狠心,“娘娘可還記得宮中有個禦廚名叫盧山的?”我想了想,點點頭,李良道:“這個盧山,小人數年前在京城游蕩時結識了他,因為同是喜好廚藝而大為投契,時常一起切磋,倒也互相引為知己。他的那道清蒸鱸魚還是小人教給他的。可後來,小人發現竟是入了……天地會的,還拉小人一起入會,小人膽小怕事,正巧又不能入宮,一時心灰便跑去投了軍,再後來遇到娘娘提起這個盧山,小人還以為是同名之人,可又實在太巧,那樣的廚藝,都與我認識的這個盧山差不多,小人越想越不對,就想著回京來瞧瞧,誰想到,竟真的是他。”聽到這,我再也坐不住,急道:“你是說……這個盧山是天地會的成員?”李良點了點頭,我心中後怕至極,原來在福臨身邊竟潛藏了能隨時要他性命的人物,想到這,我又皺著眉道:“他進宮多時,為何要等到今日才動手?”李良歎息一聲,“娘娘,皇上身邊防范嚴密,用膳前又有試毒之人,他哪有下手的機會?再加上小人這一年來的可以排擠,他早已沒了為皇上做膳食的機會,小人只想讓他知難而退,不要釀下大錯,也不枉小人與他相交一場。只是今日皇上會見鄉紳,他負責其中一道菜肴,小人看他的餓神色不對,恐怕他這次是想要最後一搏了,皇上用膳前有人試毒,鄉紳可沒有,娘娘試想,要是入宮來的鄉紳全部死在宮中,傳了出去,芑不是一樁禍事?”我“騰”的站起,怒道:“你即已發現,為何不阻止他?”李良道:“小人發現不對時,菜已傳到乾清宮去了,小人立即來找娘娘,希望娘娘前去阻止。” “你……你為什麼不直接去乾清宮?”我一面怒罵,一面已朝門口走去。李良竟流下淚來,“小人這一去,便是害了盧山的性命,小人來找娘娘,是希望娘娘能饒盧山一命,他心腸不壞,只是誤入了歧途。”說罷,他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賜宴的時間就要到了,娘娘,救命啊。”我也不及細想,幾步邁出門去,卻在門口撞見了逐月,他臉色十分不好,我難言的望著他,“你……等我回來,我就……”李良在一旁急道:“娘娘……再不去就來不及了。”他苦笑一下,“就算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你終究還是想著他。” “我……對不起。”我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與他擦肩而過,不去看他一臉的失望,他回身一把抓住我,我剛想掙紮,卻聽他淡淡地道:“我送你去。”靠在逐月懷中,我的身體不自覺的有些僵硬,他緊了緊手臂,將我更加的圈在胸前,我不敢睜眼,只聽到耳邊颼颼的風聲,沒一會,他停了下來,將我放到地上,“到了。”睜開眼,果然已到了乾清宮的一隅,來不及與他說話,快步趕往乾清殿,到了側門處,只聽到殿內一片喧嘩,我心中一驚,莫非已經有人中了毒?守門的宮人見了我紛紛行禮,卻不肯讓我進去,再三堅持下,一個宮人進去將常喜叫了出來,常喜滿面的愁容,我連忙道:“里面怎麼了?可是有人出了事?”常喜愣了一下,搖頭道:“沒有,但也快了。”我一皺眉,什麼叫快了?常喜道:“如果里邊那些人再激怒皇上,他們可就要出事了。”那就是說賜宴還沒開始,我小松了一口氣,“怎麼回事?”常喜將我拉進殿中,“娘娘自個兒聽聽就明白了。”我藏身柱後,偷偷朝殿內張望,只見福臨坐在龍椅上已氣得七竅生煙,殿中一側站著一些官員正在議論紛紛,另一側的人則做平民打扮,應該就是淮河一帶的鄉紳,只見其中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正站在殿中,口中振振有詞,“凡天災,安可以人力制也!願聖上思之。”此時又有一人出列,穿著六品鷺鷲朝服,顯然也是江淮一帶的官員代表,“皇上,微臣以為,捕蟲之法尚勉強可行,然芑可捕蟲而食?我堂堂天朝,怎能做這蠻夷之事?”福臨緩了緩臉色,道:“捕蟲而食只是權宜之計,以防百姓見糧而亂,待民心平複,朝廷再開倉賑災,芑不一舉兩得。”此言一出,殿上又是一片噪動,福臨的臉色微沉,一個著二品服飾的官員紮出來打圓場道:“皇上,不如先捕蟲治蟲,食蟲一事,可稍後再議。”福臨略一沉思,點了點頭,他這邊退了一步,可那些鄉紳仍是噪動不休,那個白胡子老頭兒大聲道:“聖上,除天災者當以德動天,捕殺天使定召天譴,聖上三思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藉斷


這老頭兒說完,他顫微微的跪下,他這一跪,那些鄉紳倒有一多半跟著跪了,我見到福臨的拳頭越收越緊,不光他,就連我都有了想出去暴打那老頭兒一頓的沖動。福臨咬著牙道:“朕乃天之子,因救百姓而殺天蟲,上天定然體諒,又芑會降禍于民?”那老頭兒還是不起來,搖頭晃腦地道:“聖上如何得知,在上天眼中,天子近而天蟲遠呢?又怎知上天不會為了天蟲而降禍于萬民呢?”福臨臉色一沉,“大膽!你竟敢說朕還不如一只蟲子?”那老頭連忙叩首,“草民不敢。”我終于明白福臨為何總下不了決心讓百姓捕蝗,碰著這樣頑固的人,也算是民意代表,打不能打,殺不能殺,倒真是頭痛。看著雙方各不退讓,一時間僵在那里,我想得頭都要爆了,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終于讓我想到一條可行之計,招過常喜,低聲道:“讓皇上問問他們,是不是證明上天親天子而遠天蟲,就肯接旨捕蟲,如果是,我有辦法。”常喜連連點頭,悄悄退到福臨身側,低聲與他說了,福臨朝我這邊望了望,我卻心中一滯,躲回柱後,福臨想了想。郎聲問道:“若朕能證明上天親天子而遠天蟲,你們可否接旨?”那老頭兒和眾鄉紳皆是一愣,一個官員乘機道:“若上天有此明示,百姓芑有不遵之理?”眾人聽後互相望了望,也紛紛點頭道:“正是。”福臨小松了一口氣。“如此甚好,時已過午,朕于偏殿賜宴。眾愛卿先行去吧。”一聽賜宴,我一口氣沒上來查點嗆死自己。差點忘了來這做什麼,要怎麼班?總不能跳出去大喊“菜里有毒”吧?眼見眾人已開始退出大殿,我一跺腳。從側門悄悄出來,急急的趕往偏殿。只要在眾人抵達偏殿時在門口攔住他們。再找個借口先不讓他們入殿就成。于是,乾清宮內的宮人就看到他們的皇後娘娘像發了瘋似的拔足狂奔,也虧得我功底深厚,穿著那麼高的花盆底也能箭步如飛。 還沒到偏殿門口。來喜從一側鑽出,一把拉住我。我急道:“快!來不及了。”來喜神色緊張地道:“主子別急,奴才已讓人將那道菜撤回禦膳房了。”他俯到我耳邊輕聲道:“奴才是假傳了皇上口諭,皇上若要問起,還得主子擔代。”我一愣,假傳聖旨,這小子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大了?來喜仍是有些緊張,“是……逐月大人給奴才出的主意,說主子定然要這麼做的,所以奴才……”來喜的話讓我沉默了好久,逐月怪我在經曆了昨夜後仍然想著福臨,卻也不聲不響的支持著我,他歲我,又芑是情深意重這幾個字可以概括的?這時常喜氣喘籲籲地趕過來,“娘娘,走這麼急是否有什麼急事?”我連連擺手,這時福臨也疾步趕來,“惠,什麼事?”聽著他的聲音,我心頭一酸,搖了搖頭,他笑了笑,眼底滿是毫不掩飾地愛意,上前握住我的手,“怎麼不……”我卻下意識的一躲,他臉上表情一僵,“怎麼了?身子還是不說服麼?”我耳中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只是僵硬的笑著,突然又擔心頸上會不會露出昨夜的吻痕,不自然地轉過身去,伸手將衣領又往上遮了遮,低聲道:“沒事,只是怕被他們發現了,給你惹麻煩。”福臨將我轉了個身,皺著眉看了我半天,“究竟什麼事?”我極力縮著身子,恨不能立刻鑽到地下,生怕他發現我身上的不妥,“我……我在想,那個證明的辦法會不會有效。”福臨松了口氣般笑道:“原來是為這個,到底是什麼方法?”我搖搖頭,“先不跟你說,我回去先試試。”他寵溺地一笑,“不用擔心,失敗也不要緊,”他臉色微微沉下,“大不了,對地方官員再施些壓力。”我胡亂的點點頭,口中道:“也不可操之過急,物極必反,我先回去,晚上再告訴你怎麼做。” “ 好。”他松開了我,我急急的逃開,他叫住我哦,“惠,你真的沒事?” “沒事,”我回答得有些虛弱,“等我的好消息。”走了兩步,我又回過頭。“你……再去承乾宮看看鄂姐姐吧。”他點點頭,我連忙回頭,快步跑開,怕留在那里,我會……不能自已的失聲痛哭。回到坤甯宮,我還來不及難過,便看到一個穿著總管服飾的太監領著兩個人跪在那里,那兩人正是盧山與李良,見我進來,那太監連忙高呼,“娘娘千歲。”我看了看盧山與李良,盧山端著一盤菜肴,滿臉的憤慨,李良則搭拉著腦袋,淡淡地道:“怎麼了?”我還沒去找你,你們倒找上門來。那太監連聲道:“娘娘名鑒,這兩人不知因何事在尚膳間撕打起來,口口聲聲說要到娘娘面前求個公道,說與人命有關,奴才不敢做主,擅自將他二人領了來,娘娘恕罪。”我擺了擺手,“行了,你先回去。”那太監如釋重負,連忙謝恩退下。 “你們跟我來。”帶著他們進了暖閣內,又摒去眾人,只留下來喜,我朝著盧山道:“盧山,你好大的膽子!”盧山“撲通”一聲跪下,“娘娘明鑒,小人是冤枉的。”我一皺眉,“是冤枉你下毒?還是冤枉你入了天地會?”盧山瞪著李良道:“不錯!小人確實入過反會的,也曾意圖謀害天子。”來喜不動聲色地退至我身邊,暗暗戒備。盧山又道:“只是小人已經醒悟,此次皇上召集是、鄉紳更是為了救民治蟲,小人再沒良心。芑會趁此時做這無益于百姓之事?娘娘,這是小人負責烹制的其中一盤菜式。”說著。他將手中一直端著的菜肴放下,直接拿手抓起,大口吞下。直至菜無盤光。我疑惑地看著他,道:“你是說你並未下毒?” “正是。”盧山一指李良,“都是這李胖子冤枉我。”李良抓了抓腦袋。“我……我也是看你今天早上魂不守舍的,而且行為詭異,這才有此推測。” “不錯,”我說道:“就算你此次並未下毒。但你仍是天地會的人,本宮真得好好想想怎麼處置你。”盧山一急。一屁股坐到地上,伸出腳來,來喜立刻躥出制住盧山,盧山被來喜扭住雙臂,哀嗷一聲,“娘娘,小人是要解釋自己今天為何如此。”我示意來喜放開他,他喘著氣道:“娘娘,恕小人無禮了,”說著,他伸手脫去鞋襪,這一看,我倒是一驚,只見他的腳底一片焦黑,好似被燒灼過一般,李良大驚道:“你的腳怎麼了?”盧山也不理他,看著我道:“娘娘,小人年輕時的確是入過反會的,入了會,便要在腳底刺字,小人在宮中這麼長時間,早已看出當今聖上不是無道昏君,再加上李胖子入宮,我也明白他的意思,前幾天他找我徹談整夜,讓小人棄了那反會專心生活,小人聽後覺得有理,心一橫,就將腳底的字燒了,以期退了那反會,誰知道還沒養上兩天,一個廚子便回家奔喪去了,只好由小人頂上,小人的腳弄成這樣,又站了那麼長時間,行動間怎麼會不顯得詭異?”一場謀反活動竟然只是個誤會?我無語的看著李良,李良也訕然的望著我,又看看盧山,歎道:“兄弟,是老哥我錯怪你了,還讓你敗露了身份。”盧山看了李良半天,也歎道:“兄弟也知道你是一片好心,罷了罷了,要生要死,只憑娘娘發落吧。”我揉了揉額角,“你確有悔意?”盧山點頭道:“只要當今天子聖明,又何必非要複明?況且那複明也 只是為了某些人而複,又與百姓何干?”我點點頭,“你倒想得明白,只是……你雖已悔過,但這宮內是不能再待了,你就出宮去吧。”盧山也不多言,磕頭謝恩,來喜到我身邊輕聲道:“主子,他可是反賊。” “還不興人悔改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念在他尚肯坦白地份上,就再給他一個機會罷。”李良看了看盧山,朝著我道:“娘娘,小人……也想辭了這禦廚的差事。” “哦?”我奇道:“這不是你的志願麼?”李良道:“宮中太過複雜,又不能隨心創新菜式,小人甯可出宮。” “隨你。”我沒多大心思再理他們的事,只是讓小林子領著他們去內務府辦了出宮的手續,此事亦算完結。隨後,我又讓來喜按我說的方法備齊東西,這法子只是以前在電視上看到,也不知靈不靈,來喜一臉疑惑(1 6 K小說網,手機站w ap,16 k,cn更新最快)的折騰了半天,始終是不明白我要做什麼,直到最後,試驗成功,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我的心稍稍放下,淡淡地道:“去告訴皇上,明日就按這些東西准備,再捉些蝗蟲,最好將地點設在宮外,讓萬民前來參觀,消息才能傳得快。”來喜轉身欲去,我叫住他,“先不要告訴皇上怎麼做,只讓他准備。”我生怕他一時興起,也弄來玩玩,要是漏了風聲,便不再可信。來喜應了一聲,迅速去了,我這時才覺得身上一陣疲累,回到寢宮,剛坐到床上,卻又想起昨夜在這床上發生的事,不知怎地,身體一陣燥熱,連忙將幔帳拉下,擋住視線,起身坐到梳妝台前,又拿出那塊玉佩貼在心口,這時一陣悠揚的簫聲在坤甯宮內飄蕩,簫聲中有不願,有不舍,還有著淡淡的憂愁,我低頭看著那塊玉佩,戀戀不舍的將它放回盒內,終是狠心下了決心,當斷……就斷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智解天禍

出了寢宮,小林子他們已習慣了遠遠的伺候在那,對這是不時響起的簫聲也有些見怪不怪,我沖他們揚了揚手,一眾宮人欠了欠身子,退出寢宮的院落,我朝四周看了我看,“逐月。” 簫聲瞬間停止,逐月卻遲遲沒有現身,我坐在石凳上,低聲道:“你……在怪我?” “沒有。”聲音從身後傳來,永遠那麼溫柔,像是怕嚇到我一般。 我回頭望著他,“想不想聽我的決定?” 逐月沒有回答,我輕聲道:“等過了明天,你……就帶我走罷。” 逐月臉上添了一抹難言之色,“你是因為昨夜之事才做如此選擇?” 我怔忡的望著他,“不全是,我之前……也在猶豫,他畢竟是皇帝,留下來,說不定會重蹈覆轍。” “皇上他答應過要帶你出宮。” “我等不起,”我干脆地道:“況且他知己無數,我不想讓自己再次傷心.” 他眼中亮起一絲希望,“就算沒有昨夜之事,你也會選擇跟我走麼?” 我毫不猶豫的點頭,我選擇了說謊,既然我注定要傷害一個男人,那為什麼還要傷害另一個?“雖然現在我對你還不是那樣的感情,但我會努力……讓自己愛上你,你會等我麼?”我臉上雖然笑著,但心里卻無一絲笑意,我深深明白,此生若讓我再愛上第二個男人,已是不可能了。 逐月笑了,不知為何。他的笑容與平時有些不同,多了幾許不舍,“其實昨晚……” 提到昨晚。我的身子不自然地縮了一下,他話說到一半。並未說完,只是盯著我,像是在想著什麼事。他……不會是在回想昨夜的事吧?我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赤裸裸的暴露在他面前。連忙回過身去。 “明天。我來接你。” 空中只飄來這句話,回過頭,他已消失不見。 過了不久,來喜回來說已將事情告訴了福臨。他果然大為疑惑,我知道一會定會趕過來問個究竟。于是我躲回寢宮,將燭火全部熄滅,造成已經入睡的假象,平日是極易渡過的一夜,不止今日為何這般漫長,事情兜了一圈,終于又回到起點,也許我終究是沒有逃過宿命吧,雖然我不認命,但事實卻讓我難以面對。 那一夜,我知道他來過地,但卻沒有打擾我,整整一夜,我沒有回到床上,而是坐在床邊直到天邊泛白,深吸了一口氣,打開房門,來喜守在門外,我淡淡地一笑,“叫人來,替我梳洗吧。” 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穿上皇後的朝服,也是我最後一次做她的皇後了吧。 由于我堅持要盛而行其事,此次“天子”與“天蟲”地較量被安排在天安門外舉行,招百姓,設高台,務讓萬民皆知。 我到了乾清宮與他會合,即刻出發前往天安門,他始終是一頭霧水的,苦著一張臉問我:“到底要怎麼做,我想了一晚上。” 我朝他笑笑,“信不信我?” 他點點頭,我輕聲道:“那就行了。” 福臨突然抬起我地頭,“怎麼了,眼睛紅紅的,昨晚沒睡好麼?” 我搖搖頭,突然問道:“昨日去看了鄂姐姐嗎?” 他一愣,點頭道:“我讓常喜過去查看,他們還是沒有出來。” 我不禁憂心,從他們“閉關”,已過了二十天,他們不會死在里邊了吧? “惠,今晚……”他說得有些小心,“我去找你好麼?” 我微有些錯愕,他說要去找我,那是指他想…… 自我們有了合好的苗頭,他從未提起過這個要求,每天送我回去,也只是多留一會,就自行回乾清宮去,我知道他是不敢,怕唐突到我,但今日為何…… “好麼?”難得他堂堂天子,竟為了這事小心翼翼,我心中堵得厲害,輕輕點了點頭,他欣喜的看著我,“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 “我也是。”我的聲音輕得連自己都聽不到。 欣喜讓他地感覺不再敏銳,他沒發現我的不妥,看著禦輦朝宮外緩緩駛去,他握著我地手,輕聲道:“我們可以先想象一下,到了那一天的時候,我們也應該這樣,一步步的向外走,永遠…… 我的眼眶熱熱的,飛快的眨著眼睛,將頭別向一側,不會再有那麼一天,就算有,陪在你身邊的也不會是我。 很快,便到了天安門外,禦林軍已將高台嚴密的圍守起來,外圍則站滿百姓,各官員與鄉紳代表已坐在高台之上,見禦輦出來,連忙下來,見到我雖有些驚疑,不明為何我也跟來,但還是將我們迎了上去。 台上的東西已准備齊全,一邊架著一口裝滿了油ide油鍋,另一邊的長桌上放著數十卷聖旨,那是要各地捕蟲的旨意,如果今日成功,就當場頒旨。 我與福臨入座後,朝來喜望了一眼,來喜轉身而去,眾人齊齊下跪,高呼萬歲,起身後又滿面的疑惑,都等著看這年輕的天子如何證明自己比那些“天蟲”更得上天關照。 一名司儀太監走出主持了幾項可有可無的祭天儀式,接著,就要入了正題,福臨望了我一眼,我拍了拍他的手,起身走到台中,緩緩的望了一下台上台下的人,四周一片寂靜,我高聲道:“今有天蟲降臨,百姓認其天使,畏之而拒不捕殺,實在蠢鈍至極。” 此言一出,圍坐在一旁的官員鄉紳不禁開始小聲議論,一些對捕蟲持反對意見的人更是臉色不佳,我接著說:“吾皇上受天命,乃上天之子,世間一切生靈都應以吾皇為尊,眾受皇命捕殺天蟲,乃是順應天命,然有愚人對此懷疑,竟指天子之軀低于天蟲,吾皇仁德,不以治罪,為安民心,特于萬民之前親身驗證,望眼見者廣而告之,以揚吾皇天威,使百姓安心治蟲,上下一心,共渡難關。” 說罷,我命人點燃油鍋下的薪柴,過了一會,鍋內油開,不斷翻滾,我示意宮人將捕捉 蝗蟲呈上,一只由竹篾編成,外覆白布的竹籠內裝滿了不斷飛舞的蝗蟲,看著籠內不斷躥動的影子,我身上一陣寒戰,“丟下去”我指著油鍋淡淡的下著命令,這時,昨日在乾寢宮力諫的那個老頭兒高呼道:“娘娘不可!”其余眾人臉上也是一片驚恐,順治走到我身邊,看著那有些猶豫的宮人,一把奪過竹籠,整只丟下油鍋。 瞬時間,滋滋聲四起,一陣焦香緩緩飄出,不消片刻,那籠“天蟲”已經全部上了天堂。 炸了半天,應該也都熟透了,吩咐宮人將竹籠撈起,打開來,將炸得金黃的“天蟲”倒入盤中,向萬民展示,這時有些百姓已跪至地上,不斷禱告上蒼,我高聲道:“天蟲入油鍋而烹,就已證明上天根本不在乎它們的生命,否則,豈不保佑它們入油鍋而不死?” 此時台上也有些哄亂,顯然沒人在聽我的話,我也不急,安撫了一下福臨,叫人將炸過蝗蟲的油鍋撤下,又重新換了一鍋,來喜在不遠處朝我點了點頭,我的心已放下一半,這油鍋不似剛才那鍋燒了好久,只燒了一會便已見翻滾,我握住福臨的手,與他十指扣緊,高高揚起,“上天之子,必受上天庇佑。” 說著,我扣著他的手朝油鍋內探去,福臨一驚,眾人已驚呼出聲,“皇上不可!” 百官萬民皆叩首:“皇上保重!” 我看進福臨的雙眸,“信我嗎?” 他臉上驚疑之色頓消,堅定的點了點頭,緊了緊我的手,我們一同將手緩緩的探入 翻騰的油鍋之中。 台下眾人已紛紛掩面,不忍再看,台上之人只知不停的磕頭,我原本心中緊張至極,直到偷偷用小指探了探油鍋,才放心的將我與福臨的手浸入油中,油溫還是有些燙,但不足以對人造成太大傷害,身旁的宮人驚詫得大叫出聲,眾人紛紛抬頭,無不大驚失色,福臨看著我們浸在油中的手,眼中充滿狂喜,而後又是深深的疑惑,我的另一半心這才放下,也不敢再泡下去,立即抬起手臂,將我與福臨還滴著油的手展示于萬民之前,“天佑吾皇,眾人還不接旨?”鼓吹天命,不知道我這樣的行為算不算大搞封建迷信。 短暫的寂靜過後,跪倒在地的民眾自發高呼,“吾皇萬歲!” 台上的官員鄉紳一個個激動得熱淚盈眶,那為首的老頭兒含淚高呼:“聖上乃哦真命天子也!”旁人也齊聲道:“吾皇萬歲,微臣/草民接旨。” 福臨興奮的無以複加,他不斷望著我,眼中除了好奇,還是好奇,我捏了捏他的手,輕聲道:“嘗嘗天蟲的味道如何?” 他略一沉吟,揮手招過那端著盤子的宮人,看著盤中的蟲子,他的喉結顫動一下,直到常喜上手呈上禦用的筷子,福臨又看了我一眼,接過筷子,加了一只放入口中,我身上起了滿身的粟米,垂下眼簾不敢再看,此時眾人再不攔阻,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看著福臨胡亂嚼了幾下,便將口中之物咽了下去。 于是眾人再次高呼:“吾皇萬歲。” 趁此之機,我連忙朝來喜使了個眼色,他飛速上前,招呼人將那個那油鍋撤下,又將擺著聖旨的長桌移到中間。 福臨拉著我走回禦座,落座的一瞬間,我看到他狠狠的皺了一下臉,也難怪,要是我吞了那麼一只蟲子,我說不定會立刻昏過去。 此時眾官員都已跪到長桌之前,等著接旨,看他們的神色,相信從此之後,除蟲再不會是什麼難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決別

回宮的時候,福臨滿臉的興奮的握著我的手,卻又怎麼也想不明白,我低聲道:“是假的,以後不可再試。” 福臨也學著我低聲道:“我知道是假的,可為什麼……那油明明是滾了。” 我一抿嘴,“滾的不是油,是油下邊的東西。” 福臨微有些吃驚,“還有東西?怎末我沒看到?” 我俯到他耳邊,“是醋。” 其實這是我在電視上看到的,以解神婆神漢為什麼能手入沸騰油鍋之謎,一口鍋中,倒三分之二的油,再倒三分之一的醋,靜置一會,醋會下沉,而油會漂浮在醋之上,油的沸點很高,那麼一鍋油要燒很久才會沸騰,而醋的沸點比油要低得多,這就有了下層的醋沸騰,而上層的油也跟著翻滾的假像,實際上那是的油溫還很低,遠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注:詳見中央十台《走進科學》欄目,不過各位大切莫輕易嘗試,汗!) 聽我簡單的說完,福臨瞪大了眼睛,像是怎麼也想不通,沸點對他來說,還是個新鮮詞,我一時也找不出更好的解釋方法,忽然又想到,我今天的行為,也是幫封建王朝做了一回“愚民政策”了,不知算不算拖慢人民進步的幫凶。 很快,禦輦又回到乾清宮,那里聚了很多人,是以太後為首的後妃軍團,見我們下了車,太後快步迎上,不由分說抓起我二人的手細細查看,“這……” 我輕笑了一下,“有天子皇氣護體。沸油又算得了什麼?” 福臨笑笑,“此次多虧惠兒。” 太後驚疑不定的望著我,我飛快地朝她眨了眨眼睛。此時眾宮妃走上前來紛紛與我和福臨問安,臉上俱是既驚且喜地表情。眼睛又瞄著我們的手,與眾人進了屋,各自坐了。少不得要恭維福臨一番,什麼上承天命。天佑大清云云。不止怎麼,聽著這些話我突然有些倦意,正走神的功夫,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哎?怎麼不見若妃前來迎接皇上呢?” “定是仗著自己得蒙聖寵。不肯與咱們一路呢。” “可不是麼……” 聽著這些夾槍帶棍地鶯聲燕語,我心頭一陣厭煩。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有爭斗的地方就是江湖,而後宮,是一個金碧輝煌,卻又殺人無血的江湖,一個天下江湖的縮影,一個只為女人開放地江湖。 掃了一眼眾妃,佟妃,靜妃,淑惠妃,貞妃……她們的一生,究竟是為了什麼?恐怕連她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呢。 在眾人的錯愕目光下,我緩緩地起身,轉身看著福臨輕聲道:“送我回去,好麼?” 福臨笑笑,起身拉住我的手,“倦了麼?” 我點點頭,他回首朝著太後道:“皇額娘,兒子先送皇後回去。” 太後擺了擺手,我深深的看了太後一眼,這個慈愛又不失狠辣的女人,永遠知道何時進,何時退,她是不出戶,整個江湖卻盡在她地掌握之中,而其她人呢?不過是她手中翻弄的一子云棋吧。 回坤甯宮地路上,我始終沉默,福臨卻像一個興奮的孩子,手舞足蹈的說著今天的事,好像我並未到場,他負責現場重現一般。 禦輦緩緩停住,我下了車,轉頭盯著他,他笑笑,“不進去?” 我努力彎了彎嘴角,點了點頭,“你……閑回去吧。” 他想了想,“那好吧,你先歇著,我晚點過來。” 我努力睜大自己的眼睛,想讓風吹散我眼中聚集的霧氣,他轉過身,剛走了兩步,我又忍不住出聲,“福臨。” “嗯?”他回頭看著我,笑道:“怎麼了?又想讓我送你進去?” 我搖搖頭,猛的撲過去抱住他,抬頭吻住他的雙唇,他訝于我的舉動,卻很快反客為主,當他吻上我的頸子,他再也忍耐不住,“我送你進去。”聲音中壓抑了太多的欲望,不顧我的反對,他一把抄起我,將我抱在胸前,抬腳朝宮內走去。 我靠在他胸前,貪婪的汲取著他的味道,或許……或許我可以瞞下那件事,如果我求逐月,他一定不會說出去,那樣,我就可以留在他身邊,就算我心中痛苦,那也沒什麼,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 正想著,福臨前進的步子突然停住,“逐月?” 我轉過頭,朝前方看去,逐月站在寢宮門前,臉上沒有表情,眼中也看不出心事。 “我來帶她走。”逐月淡淡的開口。 福臨一愣,“什麼?” 我的思緒瞬間歸位,蒼白著臉從他懷中站起,福臨拉著我的手朝逐月道:“她不會跟你走。” 逐月沒有回答福臨的話,只是看著我,“是麼?” 我的眼淚幾乎馬上落下,慢慢的掙開福臨的手,福臨大為困惑的望著我,“惠……” 我不敢再看他一眼,轉過身,緩緩朝逐月走去,福臨不可置信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這……惠,你要做什麼?” 我仍是走著,淚水卻已溢出眼眶,逐月盯著我,卻始終沒有說什麼,忽然我的胳膊讓人從身後拉住,福臨大聲道:“惠,你醒醒!” 我細細的看著他,從懷中掏出那塊玉佩,交到他手上,他的臉色變得很不好我輕聲道:“破鏡豈能重圓,就算重圓,上面的裂痕也永遠不會消失。“ 福臨連連搖頭,“我不信,你明明讓我永遠別再離開你,是他逼你對不對?”他說著將我拉到身後,轉身朝逐月厲聲道:“我絕不會再放開她,你走,不用再想你師傅的承諾,從此你與皇家再無半點關聯。” 逐月仍是淡淡地道:“我也不會放棄她,不記得嗎?只要惠兒決定。我們便甘心遵從。” 福臨緩緩搖頭,“是你一直不明白,惠的心從沒離開我。現在也是如此。” 逐月盯住我,“要我說麼?” “不!”我驚呼一聲。逐月他……竟在要脅我?那件事,怎能讓福臨知道?我突然有些不認識眼前地人了,他是那個只會對我溫聲呵護的人麼?怎會如此無情? 我繞過福臨。“我是……心甘情願要跟他走的。” 福臨臉上滿是迷茫,手足無措地道:“怎會?我……我們不是已經說好……” 我搖頭。“我不再相信你了。帝王地承諾,我要不起。” “不,”他抓住我,“你要的起。我已做好了打算,等政事稍緩。我們就……” 逐月冷哼一聲,“惠兒,還想再度受騙嗎?跟我走。” 福臨怒發沖冠,沖到逐月面前道:“逐月!別以為你與我自小長大我就不忍殺你!” 逐月也沉下臉來,“你有千軍萬馬,想殺我自是容易不過。” “那你就走!走得遠遠地,永遠別再回京城!” 一抹冷笑逸出逐月的雙唇,“惠兒,見到了麼?皇帝終究還是皇帝。” 一句話說得我也有些迷茫,他終究還是皇帝……嗎? 逐月靜靜的看著即將爆發的福臨,“你是皇帝,想什麼就是什麼,可就算你留住了惠兒的人,留不住她的心,又有何用?” 福利地身子輕微的晃了下,他回過頭,看著我慢慢地道:“惠,你真的……想跟他走麼?” 我不敢與他的目光直視,迅速地點了下頭,他就那樣愣愣的站在那,一言不發,我狠下心走過他身邊,站在逐月身側,朝著他輕聲道:“你……還是多去看看鄂姐姐,等她醒了,就封了她做皇後吧,他一定很開心。“ 福臨沒有說話,我擔心地望著他,“不然……你就帶她走,從此天空海闊,再無拘束。“ 福臨苦笑了一下,眼中滿是心酸,我心疼的幾乎不能思考,“不然……再不然你就……就……” “就如何?”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要命,“沒有了你,我還能如何?” 我心中大痛,狠攥了一下拳頭,就想不顧一切的沖回他身旁,告訴他所發生的一切,告訴他無論能不能接受,無論他還要不要我,我都是那麼深愛著他。 可纏到我腰上的手臂讓我放棄了這一想法,榮惠,你真是個懦弱的女人,你甯可讓他以為你狠心離去,也不想讓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留有一絲汙點,你怕他在知道實情後對你露出鄙夷的目光,所以你又逃了,像一只愚蠢的鴕鳥,就愛你給自己深深埋進沙里,假裝一切從未發生,假裝一切仍是那麼美好。 “我……不想再等了,對不起。”短短幾個字,似乎抽盡了我所有的力氣,福臨一臉悲傷的看著我,輕聲說:“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如果是,你為什麼要哭?” 我聞言眼淚流得更甚,轉眼已泣不成聲,“以後,別讀那麼多佛經,那東西讀多了沒什麼好處,別再任性,多陪陪身邊的人,就算沒有我,你也會發現自己過得很好。” 福臨心疼地道:“別哭,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胡亂的擦了擦淚水,連連搖頭,“沒有,我只是……不舍得離開這里。” 福臨的眼眶微有些發紅,“你舍不得坤甯宮,卻舍得我麼?” 我扭頭看向逐月,顫著聲音說:“走,快……”再不走,我就再也……走不了了。 逐月沒有絲毫猶豫,他攪住我的腰躍上屋頂,來喜也跟著躍上,此時一道身影從旁躥出,不由分說與逐月過了幾招,是追星,他臉色同樣有些難看,冷冷的看著逐月,“你不該帶她走。” 逐月沉聲道:“讓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追星絲毫不讓,兩人就這樣對峙著,而我,靠在逐月懷中,眼睛卻盯盯的望著下面的福臨,四目相交,已勝過千言萬語。 “追星,夠了。”他看著我,淡淡的開口,“讓他們……走吧。” 追星卻猶豫了一下,目光停留在我身後好一會,我不知他在看什麼,只知道她的眼中,同樣充滿矛盾。 福臨突然笑了笑,“惠,有一首歌,早應唱給你聽,但是上次弄得一團糟,一直也沒機會唱,想聽麼?” 我沒有言語,收回目光靠回逐月懷里,耳邊傳來福臨有些黯啞的聲音,極不穩定的聲線讓我明白他此時心中有多麼的……不舍。 曾經真的以為人生就這樣了 平靜的心拒絕再有浪潮 斬了千次的情絲卻斷不了 百轉千折它將我圍繞 有人問我你究竟是哪里好 這麼多年我還忘不了 春風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了 是鬼迷了心竅也好 是前世的姻緣也好 然而這一切已不再重要 如果你能夠重回我懷抱 是命運的安排也好 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這一切也不再重要 我願意隨你到天涯海角 雖然歲月總是匆匆的催人老 雖然情愛總是讓人煩惱 雖然未來如何不能知道 現在說再見會不會太早 怔怔的聽著她的歌,我沒有抬頭,除了玄燁,別人不可能會唱這首歌,原來七夕當晚他就是想唱這首歌給我聽,淚水已將逐月的衣襟浸濕,逐月遲疑了一下,輕聲道:“你若是……” 我搖搖頭,“走吧。” 逐月回頭看了看福臨,突然雙唇輕啟,我沒聽見他發出聲音,課福臨卻愣在那里,他神情激動,似要開口說話,但在那之前,逐月就抱著我飛身而起,他的聲音傳來之前,已被輕風吹散,我自己見到他一臉的急色,接著,便被紅牆擋住了視線,我的心瞬時間,空空如也。 原來,那句話是真的。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愛到癡迷,卻不能說我愛你;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我不能說我愛你,而是想你痛徹心扉,卻只能深埋心底;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我不能想你,而是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