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激斗

第四間屋子里傳出小寶兒撕心裂肺的哀嚎聲,我心中一驚,忙趕回觀看。出于小心,我沒敢靠門太近,找了一個合適的距離探頭向內觀瞧:小寶兒嚇得已然屁股著地,兩只手拼命的向後使勁兒,想必雙腿,哦,不,是單腿,早已不聽使喚。

屋里的尸油燈已被打翻,尸油鋪了一地,把火苗培養的格外的旺盛。我借著燈光一看,屋里多了幾只灰胖的畜生,那模樣和普通耗子並沒有區別,只是體形巨大,竟有兩三個月的小豬大小。看著打翻的尸油燈,我恍然大悟:一定是我倆分堅果的時候,把尸油燈忘記在第四間屋內,剛才奪路而逃的耗子又返回到屋里,准備爬回洞中。受到尸油氣味的引誘而吞吃了燈下的尸油所致。幾只肥碩的大耗子平時受夠了人的驚嚇,這次終于翻身,又豈能輕易善罷甘休!蒼天,屋漏偏逢連夜雨,叫我如何是好。

幾只老鼠起初還有些拘謹,可能之前的受迫心理仍然在占著主導。但是,不消片刻,它們就會正視自己的優勢地位,發動第一波進攻,想必一場惡戰已不能避免。我想起小寶兒撬門所用的鑌鐵杆長槍還扔在第五間石屋門前,有了長槍的幫助,這場仗就好打多了,于是趕忙往回跑。一著急,壞了,勁兒稍微使大,腳上脫臼複原的部位又開始隱隱作痛。我靈機一動,想起背後的布簍里還留有小寶兒的半截棒槌,遂取出連咬帶吞一股腦全咽到肚里。

人常說百年野參能讓人起死回生,之前我還對此說法抱有深度的懷疑。自打吃了這半截棒槌之後,我就徹底被它的效力所征服。我能感受到,一股粘稠的血液從我的心窩出發,流經全身,所到之處無不是暖流陣陣,讓筋骨和肌肉有如重生一般,腳上的小傷自不在話下。我邁開大步,直接奔第五間石屋跑去。

長槍就在門外,我彎腰撿起,快步跑回第四間石屋,幾只耗子仿佛已經知道了戰場的形勢,呲著牙向小寶兒步步逼近。我伸手拽住小寶兒的胳膊,丹田一叫勁兒,一下把小寶兒給扔出門外。我心中大喜,沒想到半截棒槌的功力竟然讓我有如換了身體一般,既然我有金身護體,又手持長槍,有什麼道理去懼怕這幾個偷吃尸油的畜生!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小寶兒一眼,看他並無大礙,我大聲喊道:“寶兒,你快退回其他的洞內,這里交給我便可”,小寶兒聞聽此言,連滾帶爬的從我余光中消失。眼見沒有了拖累,我心中一寬,便開始直視眼前的幾只畜生。

幾只耗子吱吱亂叫了幾聲,仿佛在商量對策一般,看得出它們也很是謹慎,不敢貿然行動。靠後的一只最肥碩的好像是它們的首領,它不發命令,其他幾只也只敢對我怒目而視,不敢有跨過雷池的勇氣。我的汗滴滴絲絲地從額頭冒出,雖然自己吃了百年的野棒槌,還手持著長槍,但自己始終是以一敵多,不敢說有十足取勝的把握。不到迫不得已,不能首先發動進攻。我們就這樣對峙著,一柱香工夫之後,趁我伸手擦汗的間隙,後面兒的大耗子“吱”的叫了一聲,前面幾只蓄勢待發的灰毛畜生有如離弦之箭一般躥向我的大腿。我撤步閃身,用力一壓大槍的後杆,前面的槍頭像毒蛇吐信一般的顫了幾顫,亮銀色的槍頭瞬間變成了七八個,耗子群絲毫不顧我的威懾,仍然向前躥來,看來不拼個你死我活它們決不能輕易收山。

我手持鑌鐵大槍,一個撤步挺槍,就把三棱一個尖兒的亮銀槍頭送進一只耗子張開的嘴中,槍頭刺穿哽嗓,從脖後透出來。我臂上用力一抖,大槍一挑,把大耗子像烤全羊似的穿了一個透心涼。幾只大耗子見狀,都被威懾住了,一時圍繞著我不敢上前。為首的肥鼠顯然比其他幾只見過市面,也更有大局觀念,吱吱怪叫了幾聲,又使鼠邦渙散的軍心重振。另外一直趁亂繞到我腳下,瞅准我的小腿根部,一個上竄就要開咬。

我再撤回大槍已然不及,幸虧我小時沒少在半壁街觀看大刀王五的弟子習武,懂得急中生變:右手往外一甩,大槍倒著使,收槍頭,現槍尾,大槍末端的鑌鐵半球正砸在碩鼠額頭之上,可憐的肥鼠被我大槍擊得一個“萬朵桃花開”,腦殼裂成了八半兒,黃的、白的、綠的頓時流了一地。

我愈戰愈勇,揮舞長槍步步緊逼。時而長槍有如毒蛇吐信,時而倒轉槍頭把它當作少林哨棍,不消一柱香的工夫,群鼠已經被我屠殺大半,只有最後一只成鼠與指揮的鼠王淒然為伴。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讓鼠王它跑掉,我誅殺再多的耗子又有何意義?打定主意,我朝成鼠虛晃一槍,跨步閃身竄入洞內,把鼠王的去路堵住。

鼠王自知自己小命當絕,朝成鼠最後怪叫了幾聲,便拼出最後的一點力氣朝我撲來。成鼠領命竄到石桌底下奪路而逃,我也沒工夫理會,手持大槍與鼠王展開激戰。這鼠王的確是異常狡詐,經常是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看似用力猛撲,其實撲到一半見勢不好,就收住返回。雖對我構不成什麼威脅,但我也一時難以了結了它。

這時小寶兒一瘸一拐回來,我虛晃一槍,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竟不知從哪里找到一把雙刃的手斧,興致勃勃地擎著斧頭一瘸一拐地趕來。

“劉公子,請把這畜生交予我收拾吧”,小寶兒請求。

我猶豫了一下,小寶兒顯然被我誅殺眾鼠的英氣所感染,也想立點功績。但這只領頭的耗子實在要比其他幾只狡詐幾倍,況且我與小寶兒相識不久,尚不知他功底如何,一旦失利,後果將不堪設想。但如果我不答應,又顯得太過自大,藐視了小寶兒的戰力。思前想後最後我還是決定退出門外,放小寶兒進去一搏。一來給夠了小寶兒的面子;二來看一看小寶兒的戰力如何。

手斧與長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兵器,長槍適于遠戰,而手斧則適用于近戰。小寶兒堵住門口並不急于進攻,而是等著鼠王自己找上門來。鼠王顯得很有耐心,在石屋之內慢慢踱步,抽了一個冷子,張嘴直奔小寶兒腿肚子咬去。小寶兒順起手斧,對著鼠王的頭顱就是一斧,鼠王見形勢不妙,連忙收住,轉身朝小寶兒的傷腿一個急竄,使出一招“老和尚撞金鍾”。小寶兒顯然沒有想到鼠王竟然如此狡詐,挑他最弱的部位進攻,他下意識的抬起腳,但仍然沒有躲的利索,被鼠王一頭撞了一個屁墩。鼠王見小寶兒仰在地上,發了瘋似的回屋往西面跑。我覺得蹊蹺,這畜生不趁著這個間隙奪路而逃,怎麼又退回屋內?

不消片刻,我恍然大悟,原來尸油燈就放在西側,之前我長槍震懾群鼠,鼠王忙于指揮,並無暇去吸食尸油。此時趁小寶兒跌倒之際,它一定不會放過如此良機。想到這里,我急得恨不能從小寶兒頭頂竄進屋內。小寶兒吃了個悶虧,正氣得忿忿然,單手支地站了起來,我也順勢跟了進去。待到我倆轉臉向右看時,我二人已被驚得沒有話說:鼠王在尸油燈下吞食了一大塊尸油凝成的油脂,身子在我倆的目光之下一圈圈地增大,我倆哪見過這般陣勢,早被嚇得目瞪口呆。

片刻不到,鼠王的身子已然漲得如同小虎。我趕緊回過神來,心想此時不誅則必將威脅我倆的性命。我和小寶兒一齊沖向脹大的鼠王,一個挺槍一個掄斧朝它攻擊。鼠王喝了尸油之後,力量又猛增了一個層次,倒轉身形用粗大的尾巴橫掃地面。我腿腳靈便,縱身一躍就躲過攻擊,小寶兒又吃了腳上的虧,一個躲閃不及,再次被放倒。我挺起長槍照著鼠王就是一頓亂刺,鼠王雖然脹了身子,但動作卻絲毫沒有遲鈍,左躲右閃讓我槍槍走空。鼠王趁著這個機會朝我就是一個猛撲,看來經過這一段的觀察,這畜生已經把我當成了首要的敵人,而根本沒把小寶兒放在眼里。我和鼠王槍來爪去,對彼此都顯得異常謹慎,斗了半天也沒分出個高下。

我腦子里飛快的旋轉,考慮要采用怎樣的絕招才能結果這耗子,料想鼠王此刻心里也必然在考慮同樣的辦法。突然,我記起,小時聽書的時候,說書先生常講,瓦崗山上的神槍太保羅成,在情急之下,經常用一招“回馬槍”來解決對手。要想構造出這樣的形勢,首先必須要詐敗,引得對手在身後狂追,然後再趕到對手走直線的時候,下身向前,上身向後,猛然回身挺槍刺穿對手。我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石屋,在心中計算著回槍的方位。毫無疑問,石屋的石門就是最佳位置,因為石門是鼠王追我所走的必經之路,也是它逃出石屋的必經之路,只要我算計好逃走的快慢,讓槍頭在鼠王出門的一瞬間返身向回刺去,此戰我就有極大的勝算。但另一個擔心和疑慮讓我無法下得了決定:小寶兒還倒在屋內,倘若我詐敗逃走,鼠王不去追我,而是徑直奔向小寶兒,即使我趕得再快,也無法趕回屋內救他。

一場賭博擺在我的面前:如果我不詐敗,單憑我的武藝,恐怕一時半會打敗不了膨脹之後的鼠王,搞不好我和小寶兒最後都將被鼠王,或者成鼠引回的援兵所擊敗,成了它們的口糧。如果事實真是如此,我們還不如直接死在老鷹嘴里,和林中馬一同成為鷹屎 —— 死在鷹爪之下固然不太光彩,但起碼也比被耗子吞食消化,成為耗子屎強出不少。

從另一個方面分析考慮,小寶兒現在已是半個廢人,對鼠王構不成任何威脅,鼠王不會放著我不管,放著出洞的機會不要,去啃小寶兒,所以鼠王中計的機會還是很大的。事不宜遲,我打定主意又持槍對鼠王進行一輪攻擊,鼠王輾轉騰挪並沒受任何傷害,繼而對我還擊,我在閃躲之時,右腳勾了左腳腳跟一下,一個沒站住,“噗通”一聲就栽倒在地。我抱住長槍,順勢來了一招“就地十八滾”,滾向石門方向。這時我的汗已大滴大滴地從額頭上滴下,在我滾過的地面上留下一條清晰的汗漬,我顧不得擦汗,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鼠王的行動。鼠王再聰明,畢竟也是沒經過征戰,沒聽過評書的牲畜。有了便宜可占,它當然要直奔我撲來。我心中暗喜,起身穿過石門。出了石門,我就側著頭往前慢跑,那畜生自然是卯盡了全力跟隨我而來,就在它剛剛出門,向我虎撲的一瞬間,我大腿使勁兒一蹬地,向前縱身一躍,上身一個回翻就把大槍順了過來,照著鼠王的胸口就是一刺。